第一三八章:狼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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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頭上落了一層雪,但新的花苞已經露了出來,毛茸茸的長出了新芽。

  這是一顆玉蘭樹,長在山坡上,山坡很陡峭,地上的灌木青黑色的,還在等待澆灌。

  玉蘭樹上面就是太行山余脈的絕壁,絕壁上矗立著綿延不絕的長城,一路向東北而去,順著山脊最終消失在雲海中。

  關口上面的城門上刻了三個大字「狼牙口」。

  狼牙口是兩山夾著一道谷道,地勢險峻,谷道下面露出了深深的兩道車轍,這是多少年來包著鐵皮的馬車車輪碾壓形成,但關口的門關著,裡面的地上有一片黑紅色的噴濺痕跡,再往前走,兩具屍體倒在地上,露在盔甲外面的手和臉因為寒風而變得青黑堅韌,嘴唇已經幹了,緊繃著,露出了白森森的上下兩排牙齒。

  一陣飛鳥掠過。

  谷道下面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噹噹當地響著,馬蹄鐵踩在石頭上,偶爾滑一下,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片刻之後馬蹄聲消失了,一個人影出現在谷道上,他下了馬,把馬拴在旁邊的樹枝上,來到關口的大門前,一尺寬的門閂緊緊扣在門上,他抱住門閂,費力舉了起來,然後把門閂立起在一旁,打開了大門。

  他拉著大門肅立在一旁,低下了頭。

  外面響起了一陣牙酸的執拗之聲。

  「一,二,一,二。」

  五個精赤著上身的漢子出現在門口。

  他們肩上扛著一條粗壯的麻繩,各個都在用力,奮力向前拉扯,低沉的號子聲伴隨著迴旋嗚咽的風聲。

  擱楞擱楞的車輪響,一輛板車被拉了過來,馬車上用紅布蓋著一個一丈高的東西,另外五個漢子推著車尾。

  馬車向前而去,後面又有兩隊人魚貫而入,這些人身上披著白色的衣袍,頭頂戴著佛家的毗盧帽,也是純白的,毗盧帽上原本的五方佛被換成了五尊形態各異的觀音菩薩。

  兩百多號人走進了狼牙口裡面,沉默而迅速的向前行走。

  馬車最終停在了山頂,這些白蓮教的教徒也都環繞著馬車跪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像是首領的人站在了馬車上,一手抓住了紅布。

  「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首領高聲誦念。

  教徒們齊聲跟著他一起誦念,念經之聲響徹山頂。

  首領揭開了紅布,紅布下是一尊木頭雕刻的菩薩像。

  首領下了車,和教徒一邊誦念,一邊跪拜菩薩。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菩薩的像忽然騰地一下,渾身燃了起來。

  烈火竄上天空幾丈高,火焰在空中忽然擴大,一圈圈地向四下飄散,漲大到了三十多丈方圓,將整個山頂都籠罩了起來。

  隨後這一片火焰緩緩降落,落在了教徒的身上。

  一瞬間山頂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但卻沒人哭喊,火焰中只有低低的誦經聲傳出來。

  火焰淹沒了山頭。

  李焦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望著眼前桌子上的一個托盤。

  托盤裡放著一襲曳撒,上面有個烏紗帽。

  李焦有些愣住了。

  「想什麼呢,你小子跟我一樣了,還不夠你臭屁的?」

  馬觀魚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

  「不是,就一身百戶的衣服和帽子,銀子呢?」李焦回頭問道。

  「你鑽錢眼裡了吧?」馬觀魚愕然。

  「這也不對啊,老四說還有兩百兩銀子呢。」

  「你還記得欠我錢吧?」馬觀魚說。

  李焦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昧下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馬觀魚道。

  「放屁,還給我,你沒看見杜老頭那臉,再不給診金,他能吃了我。」李焦伸手就往馬觀魚的懷裡掏。

  馬觀魚擋著他的手,滿臉不耐煩:「只要你到了北平,要啥有啥。」

  已經是大年初四了,朱棣帶著家裡人今日一早就離開了清風店,路小五來了,他如願以償被補充進了馬觀魚的隊伍裡面,成了小旗官。趙曜本來也被拉攏來著,但他說,與其加入錦衣衛當個末流,不如當我的捕頭,他這是寧當雞頭,不當鳳尾。


  然後朱棣大手一揮,把他調進了北平府衙,去當北平的捕頭了。

  「這次的事情對我觸動很大,兩軍對戰,用間為先,你幫我在北平拉一個專門用來刺探情報、預防襲擊的錦衣衛衙門,日後用得上,北平好啊,什麼都有,不比待在清風店好?」

  反正朱棣跟個狗皮膏藥一樣找李焦喝了三天酒,終於從李焦的嘴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李焦心裡也想的清楚,去應天府嘛自己也沒那個人脈,況且建文皇帝即位,待在應天不見得好。那就沒得選了,北平是遲早得去的。

  何況韋佳還纏著自己,帶她去北平也是個說法。

  所以李焦前思後想之後就同意了。

  然後馬觀魚恭喜自己的第一句話就是:「疏雨去不去北平?」

  李焦拿起滿杯的茶就扣在了馬觀魚的腦門上。

  李焦還有沒告訴馬觀魚的話,之前宋古月給應天府傳送消息的事情,最終還是被朱孟扯著他回來給朱棣請罪來了。朱棣也知道應天府的錦衣衛一直在監視著自己,這當然是能想得到的。但他心中還是很不服,自己和三哥見面是為了正事。他本就準備了今年開春之後去巡邊,手裡有了新的火炮自然是事半功倍,和這件大事比起來,什麼藩王不能見面的規矩也得讓一讓道,他覺得自家爹能懂自己的事情。

  但話雖如此,也不得不防,他拜託李焦的事情中就有一條,把燕王府裡面朝廷的錦衣衛都揪出來,大哥死後,朱元璋的身體每況愈下,脾氣也越發暴躁,應天府里天天殺人,臣子們也都人人自危,自己身為兒子,雖然知道自己爹不會害自己,但他爹沒了之後呢?

  這些話,道衍不知跟自己說過多少遍,直到宋古月的那封信才真正讓朱棣心裡有了防備。

  李疏雨給他們端來了新茶醒酒,李焦望著馬觀魚諂媚的狗臉,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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