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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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一批碧鐵砂的陳道白,回到廬舍,繼續磨練他的煉器術。

  這性陰的靈礦,煉製起來果然比靈岩石順手許多,頭一日陳道白煉了十枚碧鐵砂,只有一枚在化形這一步折戟沉沙,其餘九枚都成功煉出了本質精華。

  而後的鍛骨這一步,有了無根物打造的鍛骨錘,道白鍛器也得心應手了許多。

  可是,淬神這煉器師的最難一關,道白還是沒有那麼快能邁過去。

  不知不覺,辛未年的立夏都到了,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好在道紫已經修成了【霢霖】,別家修士這時候都得擔心靈田苦旱,而道紫只消發動靈氣,便可布霖施霂,無需擔心靈田受旱。

  只是,頻繁發動這道靈氣,道紫的法力還是有點吃不下,她畢竟只修了一道下品靈氣和一道中品靈氣,法力比不得道白渾厚。

  於是,道白開始迅速給道紫去尋一道布雨的術法,有術法相助,道紫行雨便能輕鬆許多。

  生出了這個念頭的道白,打算去歸來峰問問四伯,畢竟為了繳納千竹門的供奉,他把家裡的靈石都拿給了族中,一家三個人都湊不出幾枚靈石,去坊市收購術法是不要想了。

  不過,道白剛在晚飯時同道紫交代了這事情,難得回來吃飯的陸公明忽然開了口:

  「我這裡倒是有一道布雨的術法,讓紫丫頭拿去修煉吧?」

  道白意外地看向陸公明,這位師父對自己也太好了些,傳授煉器術不說,這些日子的饋贈真是接連不斷,而且連道紫和憐月的事情他都肯幫忙。

  雖說陸公明收道白為徒,主要是因為陳陸兩家背後的交易,可這番情義,真真切切值得道白視為恩師了。

  「師父……」

  道白剛要開口謙讓,陸公明就抬手打住了他。

  「你不要客氣了,我在這裡,吃的都是你們兄妹種的靈稻、憐月姑娘做的飯,一道術法而已,算得了什麼?再怎麼說,我都是你倆的姐夫,一家人,你莫要多言了。」

  陸公明從袖中取出一張布帛,遞與道紫。

  「這道術法名為【屯雲行雨】,靈通和道紫那道【霢霖】類似,有呼風喚雨,布霖施霂之能,但術法精妙,就在其能窺覷天地奧妙,順道自然,以法通能。用這道術法,相較直接施展靈氣,可以大大節省法力。」

  這確實是道白和道紫眼下急需的,兄妹倆對視一眼,還是謝過陸公明,收下了這道術法。

  師父如此關照,做弟子也得殷勤些,道白忙問了問陸公明採氣的進展,可有自己能效勞的地方,陸公明笑了笑,只讓道白好生磨練煉器之術便是。

  幾人閒談著,飯還沒吃完,陸公明忽然放下碗筷,扭頭望向屋外。

  他這反應,讓道白和道紫不由就緊張起來了。

  「無妨,你們不必擔心,不過是有個朋友來看看我而已。」

  陸公明安撫著道白和道紫,自己起身往外走。

  這副情狀,道白和道紫如何能安心得下?兩人也趕緊起身,跟著陸公明來到屋外,看看情況。

  只見一個黃衣道人立在廬舍門前,背著一長一短兩把寶劍,臉上倒是笑意盈盈。

  「公明兄,如何來了下菰郡,都不招呼我一聲?」

  來人竟是雨花山主沈千陵,這可就令道白略微有些意外了,這沈家的築基修士如何就找到這裡來了?

  一時間道白心裡閃過許多猜測,懷疑是沈家發現了陸公明的存在,警惕於這個下菰郡的外人,故而派沈千陵來探探虛實;又擔心是沈才思決定要對陳家動手,派了沈千陵來這裡滅殺自己。

  不過從目前沈千陵的反應來看,態度還算客氣,不像是要動手的模樣。

  「我這做女婿的,來丈人家裡悄悄,順帶在震澤邊采幾道氣,千陵兄莫不是小氣,怕我來搶了你下菰郡的生意吧?」

  陸公明說笑著,可暗底下的交鋒可不是說笑的。

  陸家畢竟是丹陽郡的勢力,來下菰郡走走親戚說得過去,可陸公明從正月留到了立夏,這就怪不得沈家會感到緊張了。

  你陳家請了一個外來築基留在自己地盤上,是想做什麼?

  當然,表面上沈家還不想和陸陳兩家撕破臉,依舊是客氣的態度,讓與陸公明有舊的沈千陵來試探一番。

  「公明兄說哪裡話,貴家煉丹煉器兩道雙絕,可是江南聞名的啊!我自認在煉器一道上遠遜仁兄,早有討教的心思。公明兄,擇日不如撞日,可否賞光,容我請教一番?」


  陸公明盯著沈千陵背上的那兩把寶劍,不說話了。這沈千陵已經是築基中期的修為,而他陸公明築基不過十幾年的光陰,萬一沈千陵有歹意,他只怕走不出這下菰地界。

  沈千陵注意到了陸公明的目光,哈哈一笑,道:「公明兄您看,這震澤神妙,以兌為鼎,以震為蓋,天下寶地,能與之相媲美的寥寥無幾。你我同游湖上,觀雷論道,如何?」

  下菰郡在震澤南岸,丹陽郡在震澤北岸,沈千陵要是在湖上動手,陸公明即便不敵,也能向北遁逃,躲回丹陽郡去。

  陸公明稍作思量,點頭認同了沈千陵的建議。畢竟這裡是沈家的地盤,他要是再而三的回拒,反倒是是給了沈家被冒犯的藉口。

  「那便讓在下見識千陵兄的煉器之術。」

  他又回過頭,以氣成音,對道白低聲道:「你即刻回歸來峰,同陳老祖說明這裡的事情,萬一我一直回不來,就待在山上,千萬不要下山。」

  道白心中一緊,雖然此時應該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嚴肅點了頭,然後躬身施禮,送兩位築基離開。

  沈千陵和陸公明一走,道白立刻帶著道紫和憐月回山。到這個時候,他顧不得廬舍的靈稻,也顧不得暴露憐月的身份了,萬一沈家真的打來,也只有歸來峰能守一守,留在山下就是找死!

  道白三人急匆匆回到了歸來峰,只見山門前那棵桂樹依舊,並沒有什麼人打上山來。

  他稍稍鬆了口氣,讓道紫帶著憐月先去自己的舊居,然後單身前去見四伯。

  「沈千陵去找了陸公明?」

  陳求法眉頭緊皺,稍稍思量一會兒,便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

  「我立刻去見老祖,你找人去坊市喚求方回來……不,不要派人去了。萬一沈家真要對我們動手,銀泰坊里的樂山記一定是第一個被他們盯上的,這時候派人去無疑是白白送命。」

  想到自家一個鍊氣中期,和那頭風聲獸的戰利都還在樂山記,陳求法便心疼得滴血。可心疼歸心疼,他不是陳求方那種利令智昏的傢伙,知道現在什麼最要緊,為了一筆靈石而損失族人,這才是得不償失。

  「你去找到道淥,和他一起守住山門,我見過老祖便來尋你們。」

  說罷,陳求法毫不拖泥帶水,立刻便離開屋舍,朝陳君謀的洞府飛去。

  陳道白也曉得此刻緊急,立刻去尋來了大哥陳道淥,兩人一起守住山門。

  陳道淥這人雖然面冷話不多,但辦事情很利索,尤其在自家人的事情上,向來是個熱心的。聽道白說了事情的緣由,一句話不多問,跟著道白就趕到了山門前。

  道白瞧了瞧陳道淥腰間的佩刀,想起了那一次獵殺落生蝠時,大哥使出的那一招【汽凌刀】,既是離火術法,又是刀術,倒是頗合道白的路數。

  「淥大哥,我記得你會一門二品的刀法【汽凌刀】。」

  陳道淥雙眼一直盯著前方,沒有轉頭瞧道白。

  「這門刀法雖是二品,但我家沒有後續法門,只能修到鍊氣階段,論威力,與一品的差不太多。」

  「原來是這樣。」

  道白點了點頭,這也難怪,自家的功法術法在陳知水之亂中,基本已經被摧毀殆盡,如今這些功法術法,都是陳君謀這些年慢慢收補起來的。

  而陳君謀當初是認了沈家「恨」字輩的後輩,做了沈家的附庸,家中的功法術法不免受到限制,功法最高只有三品,能修到築基級別,唯一的二品術法【汽凌刀】還是殘本,缺了後續部分。

  不過,這套刀法至少能尋到後續的機會,就目前來說,也是陳家最好的術法。道白雖然有一把鍊氣上品的【三尺竹】,可這把劍與他的靈氣不合,又是為沈道雲專門打造的,道白並不想繼續用下去。他既然學了煉器術,自然可以自己打造一把法器,雖然未必比【三尺竹】品階更高,但自己打造的,到底會更為順手一些。

  「我修到了鍊氣中期,卻還只會一道【正陽環】,鬥法之時手段太少,若能學會【汽凌刀】,至少能多一道手段。」

  陳道淥點點頭。

  「這術法雖然不甚精妙,但威力還是有的,而且合你離火靈氣,修這道術法是正好的。」

  「可不知要煉多少年,才能有所成就?」

  陳道淥微微嘆了一口氣。

  「道白,我不算什麼天才,修了近四十年,才修到鍊氣後期。這身術法其實也不甚精妙,說到底啊,我不過是個庸碌之才。你的天賦,族中都看得到,我的經驗,只怕不能用在你的身上。」


  道白一愣,陳道淥這句話頗有無奈,但或許這才是大部分修士的常態。就像總觸不到築基的陳求法,像修到了鍊氣後期卻後繼乏力的陳道淥,如他和道紫這樣的天才反而是極少數。

  思緒流轉間,道白默然難作聲,忽然聽得陳道淥說了一聲「來人了」,趕緊抬頭去看。

  山外駕風飛來了一名青衣修士,立在護山的大陣外,背上一條荊杖,也不知是來做什麼的。

  陳道淥和道白對視一眼,頓時如臨大敵的緊張起來。

  「沈去憂前來謝罪,勞煩貴家開一開大陣。」

  沈去憂?

  道白從沒見過這位常駐銀泰坊的沈家築基,只曉得這人是沈才思的侄孫,近來同自家很是不對付。

  他用目光詢問了陳道淥,見他點頭,才確定這真是其人。

  一位沈家築基來了歸來峰,哪怕他說是來謝罪,但因為前頭沈千陵的舉動,這時候陳道淥和道白都不敢擅自開啟大陣,萬一這沈去憂趁勢殺入,後面再有沈家伏兵,這歸來峰便是危在旦夕。

  沈家不會真的要動手吧?

  陳道淥和道白兩人趕快商量了下,然後道淥出面,客客氣氣地同沈去憂回話。

  「見過沈前輩,我家不敢當謝罪二字,還請容許晚輩通稟了老祖,再來給前輩回話。」

  沈去憂似乎也知道這兩個道字輩做不得主,點點頭言道:「你們自去,我在山外等候便是。」

  陳道淥恭恭敬敬的致過歉,然後扭頭給道白打了個眼色。

  「道白,你去通報老祖。」

  道白明白,陳道淥這是擔心有詐,怕他防不住築基修士沈去憂,所以選擇自己留在這裡看著。

  這番處置無疑是對的,道白也不拖沓,駕起風就要往老祖的洞府去。

  卻不想這時,陳君謀的身形就如同是雲開月出一般,突然出現在桂樹下。

  「去憂公因何而來啊?還請入山慢慢敘談。」

  陳君謀言語客氣,甚至打開了護山大陣【七歸陣】,但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仿佛是故意打開大門,詢問對方敢不敢進來一般。

  這副模樣,把沈去憂也給唬了一下,這位沈家築基忌憚於陳君謀的名聲,在山外躊躇著。

  「君謀公,貴家艱苦獵妖,在坊市卻被我星火閣的手下人壓了價,這等烏舅金奴,實在讓在下赧顏。家主已當面斥責過,故而我今日上門請罪,還望君謀公海涵。」

  沈去憂在陣外拱手作禮,彎腰謝罪,主動說起了星火閣壓價的事情。至於什麼手下人吝嗇貪鄙,這都是題中應有之義,總不能築基修士自己來擔錯吧?

  陳君謀的狼眸掃了掃外邊動靜,以他築基後期的修為,若有伏兵,多半也能瞧得出來。

  看定了外無伏兵,陳君謀走出大陣。

  「去憂公請起身吧,我家當不得這樣的禮數。坊市的生意,本就是攘來熙往,賺與賠都怪不得他人,只能怨自己本事不濟,去憂公無需這般。」

  陳君謀客氣了一下,沈去憂也借坡下驢,馬上支起了腰板。

  「君謀公海量,去憂敬佩。」他一邊作揖,臉上迅速露出了笑容,「家主曾說,這下菰之地若要海不揚波、人壽年豐,最最依仗的便是君謀公了。」

  這種奉承話,陳君謀當然不會當真的聽,他很快就琢磨出了弦外之意:

  這下菰之地若要海不揚波、人壽年豐,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是陳君謀!要老實一些也就罷了,再興風作浪,你那點手段我沈家都一清二楚!

  陳君謀不懷疑沈才思的本事,他派沈千陵趕走了陸公明,又遣沈去憂來了歸來峰,也就是說,一旦沈才思決定動陳家,他是有能力在瞬息之間,派人全方位壓制住陳家的。

  固然陳君謀是築基後期修為,一個沈去憂或許不是對手,但要是沈才思親至呢?

  下菰郡中,這位沈家家主修為最高,即便陳君謀也低上一頭,再加上紫府世家的底蘊,兩人放對,陳君謀的勝算只怕連三成都不到。畢竟陳君謀的道基【霆下霓】主幻術變化,正面對敵,可不如沈才思的【風燎原】。

  可以說,沈去憂的這次上門,算是先禮後兵,陳家若是不老實,那麼沈才思就幫他陳家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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