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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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求法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只怕星火閣給沈空孝的價錢也不滿意,所以這位毗山山主才去了鐵佛寺的和尚那裡,想多賺一些靈石。

  「他不去星火閣,難道沈家的店居然連沈家人都要宰?」

  「恐怕不是宰沈家人,而是在宰他沈空孝。」

  陳求方臉上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我經熟人打聽到的,那沈去憂啊,似乎對沈空孝在沈才思、沈去傲間搖擺不定,一直不明確表態支持家主很不滿,所以這回故意要給沈空孝一個難堪。」

  「未必是要給沈空孝難堪吧。」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陳道淥開口了,「我看,也可能是想借這個機會,逼他毗山明確表態,支持沈才思。」

  陳求方捋著鬍鬚,緩緩點頭。

  「確實有這可能,毗山雖然姓沈,但立場倒與我們這些外姓更接近,說不定有施為的地方……回頭我會把此事報知老祖的。」

  說罷,他又寬言勉慰了陳求方幾句:「你為家裡做事,家裡自然不會虧待你。求方啊,我曉得你愛財,但眼下家裡確實難,等過了這個檻,家裡會記得你這份辛勞的。」

  陳求法當了那麼多年的家,深諳御下之術,要讓人好好辦事,多少得給點甜頭。

  不過陳求方這擅長打算盤的傢伙何等精明,一句含糊的「記得你這份辛勞」,如何能叫他滿意。

  「四哥,我在想啊,咱下回是不是能把東西通過樂山記賣出去,沒必要賣給那星火閣。」陳求方說著,瞅了眼陳道淥,「讓星火閣倒一手,咱們的利自然就薄了幾分,不如自己來干,說不準能賺幾個靈石。」

  這話要是別人說出來,陳求方一定會反駁,可既然是出自陳求方之口,那陳求法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弟弟的意思。

  他大約是有什麼門路,可以多賺上一點,和我這麼說,估計是不想讓道淥再盯著他,叫他不好動手腳。

  想了想,陳求法點了頭,就算陳求方過一手,可只要賺到的靈石比賣給星火閣的多,那家裡也可以接受,就當是陳求方辛苦操勞的獎賞好了。

  「那就這樣吧。」

  陳求法話中明顯有了結束之意,陳求方和陳道淥知機的告辭,只有道白留了下來。

  面對這個最親近的子侄,陳求法雖然心裡疲憊不堪,臉上還是強擠出笑容。

  「白哥兒來尋我是有什麼事情?」

  看著四伯眼角的倦容,道白心中暗暗一嘆。

  「家中事情繁瑣,拳中掿沙,辛苦四伯了。」

  陳求法苦笑一聲:「嗐,這種事情總得有人去做,拳頭捏不緊沙子,總不能就不去捏了吧?」

  說著,陳求方看向道白,目露期望。

  「我們求字輩的老傢伙也就這樣了,家中頂事的除了我,也就你六伯七伯。求方貪財,求安膽懦,做不得大梁。

  你們道字輩的大哥道淥,論年歲其實和我們這些老傢伙差不多,若是不得築基,他也當不住事情。等你們道字輩當家呀,還得是你和道紫兩人來挑重擔。

  今日我的辛苦,恐怕也是明日你的操勞,家不好當。說多了,下頭人就要說你專橫;說少了,人心便要離散。修士鍊氣要燮理陰陽,可燮理陰陽這四個字是何等的難啊!」

  道白默默聽著,不由想到,如果是他在四伯這個位子上,又能做得怎麼樣呢?

  「唉,不說這些了。」陳求法擺擺手,又是一聲嘆息,「你來是有什麼事情?」

  道白從腰間取下一隻口袋,雙手遞給四伯。

  「去年沈家賠我的二百靈石,還有殺邱昆的斬獲,我和道紫先後花了一百六十多個,還剩下六十來枚靈石。我留了靈田,剩下六十枚都給四伯拿來了。」

  陳求法一怔,連忙把這袋子推還給道白。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麼!家裡再難,也不至於用你們這些年輕後輩修行的靈石來填虧空!我和你淥大哥再去不歸山獵兩回妖,這虧空就補上了,你這點靈石快拿回去!」

  然而道白卻不接,硬把袋子塞進四伯手裡。

  「四伯疼愛侄兒,侄兒都省得,但越是這個時候,越該有人做出樣子來,不然就和四伯剛才說的那樣,下頭人只會離心離德。」

  這話說到陳求法心裡去了,他默然片刻,只得接過了口袋。

  「你說的有理,這袋子靈石我姑且先收著,回頭填了虧空,再補給你。」


  這回道白沒有說自謙的話語。

  「其實這筆靈石拿出來,侄兒也是有點私心的,家族府庫中還有些靈岩石,我跟著陸師父學煉器,正好要採辦些材料。」

  陳求法聽了,不由失笑。

  「這點東西,值當什麼?靈岩石這東西本就便宜,一個靈石能換十個,你拿一百個去煉,也決計沒人敢說你什麼的。」

  道白謝過四伯,又敘談了一會兒,便告辭離去。

  陳求法在空蕩蕩的屋舍內獨坐了一會兒,不知想了些什麼,好一會兒後,兀自起身,往陳君謀的洞府而去。

  另一頭,拿到靈岩石的陳道白回到廬舍,準備嘗試第一次獨立煉器。

  陸公明把【羊方鼎】借給了他,這位築基前輩似乎很是悠然,在震澤邊採氣,時常好幾天也不回來。人家是築基修士,餐風飲露,辟穀斷食,十天半月不吃不喝都沒問題,道白也不好去打擾他,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按著陸公明傳授的煉器術,道白先是化靈岩石之形,將其置入【羊方鼎】中,以陰陽二氣煉化物形,去其形而存其質。

  當時陸公明這位築基修士出手,煉化顒飛梟的眼珠都耗了足足一天一夜的功夫,如今道白親自操手,真切感到了這煉器之難。

  且不說煉化靈岩石所要花耗的法力和精力,單是第一步上手,道白便出了大問題——他修兩道陽氣,出手法力陽氣太旺,即便【羊方鼎】可以升起一道陰氣來協調,也抵不過【神離】的威力。

  因而,哪怕用上「用九永貞法」,道白也沒能煉化靈岩石,反而把靈岩石煉「化」了。

  第七次從爐鼎中耙出靈岩石的灰渣後,道白都有些懷疑自己了。陸公明收徒那一天的燒符測試,道白就是一個「火力過猛,戾氣過重」的評價,在煉器一道上天然就是有不足的。

  儘管他很用心學了,但有時候天賦的缺憾,不是勤奮彌補得回來的。

  道白嘆了口氣,第八次將靈岩石放進爐鼎。

  「白哥哥,你這是哪裡弄了這許多的煤灰來?」

  憐月恰好經過,看著道白堆在院裡的那一堆灰渣,都忍不住問出了聲。

  道白神情尷尬地解釋道:「這些是我煉器失敗的灰渣……是晚飯好了嗎?」

  「就快好了,方才我見陸前輩回來了,正在前廳坐著飲茶呢。」

  陸公明不聲不響回來,道白可不能安坐在這裡失了禮數,趕緊去前廳問候。

  「師父回來了!弟子沒有遠迎,還望恕罪。」

  「你這孩子,說話老這麼客氣。」陸公明放下茶杯,招手示意道白過來,「方才看你在專心用爐鼎,便不打擾你。煉得如何啊?」

  道白低頭,慚愧地答道:「弟子愚笨,已經失敗了七次,連化形這一步都做不好。」

  陸公明聞言笑了笑,搖著頭道:「才七次,這門功夫你想上手啊,還早著呢!當初我學煉器的時候,失敗了足足一百次,才終於煉出個四不像的玩意兒來。學煉器,從來不是容易事情,慢慢來吧!」

  他拍了拍道白的肩膀,回身看向端著一碗枇杷出來的憐月。

  「憐月姑娘,飯可好了?就是想著憐月姑娘的手藝,今天特意回來吃晚飯的!」

  憐月忙放下了枇杷,福身一禮。

  「已經好了,奴家這就去盛飯。」

  看著憐月轉身離開,陸公明臉上還留著笑意,眼睛沒看道白,話卻是衝著他說的。

  「這姑娘,是個望氣修士吧。」

  道白身子一震,到底是沒能瞞過陸公明這位築基的眼睛。

  「……是,弟子並非有意欺瞞,只是……」

  「我曉得。」陸公明打斷了道白的話,「你家的事情,我這個做女婿的多少還是曉得的。陳老祖一生坎坷,以己度人,自然不相信任何外姓。說句不恭敬的話,陳老祖是矯枉過正了。

  自己一家一姓,能出多少的修士,其中又能有多少的良才?看你家今日的局面,拘泥於本姓,以至於陳求法、陳道淥這些人物,大半輩子都要為族務所累,難以碰到築基跟腳,若是有外姓附庸供以驅使,何至於此?

  當然,我一個外人,有的話是不好說的,也就你我師徒獨處,我能說上兩句罷了。他日若是到你當家,道白,這項弊政得改!」


  陸公明這番話話語算是發自肺腑了,道白一時都不知對方是真情流露,還是交淺言深了。

  他心底閃過不少心思,但面上還是得恭敬受了這句話語:

  「師父的教誨,道白銘記於心。」

  「你聰慧過人,多餘的話也不用我說,這姑娘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對別人提起。但你也要小心,我能看出憐月姑娘身負修為,你家老祖自然也能。」

  道白心中一緊,俯身長拜。

  或許陸公明回來就是為了和道白說這件事的,吃過晚飯,他便又離開了廬舍,飛去震澤邊採氣去了,連煉器的事情都沒有指導過道白。

  當然,可能他那句「慢慢來吧」便已是眼下最好的指導了。

  道白也是個從善如流的人,陸公明都說他自己失敗了一百次,才第一回成功煉出東西,那麼才失敗了七次的道白自然也無需氣餒,老老實實的煉著就是了。若是靈岩石煉完了,這便宜貨色,現在各家又為了千竹門的供奉在坊市上大肆拋售靈物,隨隨便便就能買來一大堆練手。

  連番失敗,道白下了狠勁,不惜代價地煉化靈岩石,一連七天,從家族府庫里領來的一百枚靈岩石,愣是讓他毀掉了大半。

  結果一無所得,基本都成了爐渣。

  直到第八天,道白煉製第八十塊靈岩石的時候,終於將自己法力的陽性控制住,第一次成功完成了靈岩石的化形。

  雖然只完成了煉器的第一步,但這對道白而言依舊是不得了的進步。

  而這一天對道白而言是雙喜臨門——道紫出關了。

  道紫煉化了【霢霖】,突破到鍊氣中期,修煉進程比道白還順利,只用了十二天的時間便出關了。

  畢竟,道白的第一道氣不是自己煉化的,而道紫卻是十足從入道境一步步修煉上來的,若不是有道白這個特例,她才是當今陳家最有機會成就築基的後輩晚生。

  「小阿兄,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閉關許久的道紫迫不及待地就湊到道白身邊,好奇看著那一堆爐渣。

  「呃,這些都是煉器的失敗之作。」道白揉了揉道紫的腦袋,邁前一步,把那堆爐渣擋住,「倒要恭喜紫丫頭啊,成功突破,如今也是鍊氣中期了。」

  道紫抱住小阿兄的腰,這丫頭還沒長開,同這兩年個子迅速長高的道白相比,才堪堪到道白的胸口,小腦袋頂著道白的肚子好好蹭了蹭。

  「好久不見小阿兄了。」

  道白失笑一聲,抱起道紫,給她高高舉了兩下,然後才放下來。

  「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粘人,讓陸前輩瞧見了仔細被笑話了去!」

  「笑話就笑話!」道紫嘟著嘴,但終究是不好意思再往小阿兄身上靠了,「小阿兄,你這煉器術練得如何了?」

  「還差得遠呢。」道白苦笑著,拿出好不容易煉出來的靈岩石精華,「煉廢了八十枚靈岩石,才踏出第一步……本來還想煉把法器,與你做成功突破的賀禮,現在看來,這賀禮只怕要等你鍊氣後期了喲!」

  道紫一聽小阿兄這自嘲的話語,連忙勸慰道:「煉器之術何其難,當日在歸來峰上那麼些人都該刷了下來,小阿兄一定行的!我等著小阿兄的賀禮,多久都願意等!」

  道白笑笑,轉身重新面對【羊方鼎】。

  「築其貌而定其骨……」

  他托著從靈岩石煉出的本質精粹,一點點為之塑形。

  道紫看著小阿兄全神貫注的臉龐,看得目不轉睛。

  「小阿兄,你這是在煉什麼物件?」

  道白吸了一口氣。

  「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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