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魂遊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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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茫茫,不知幾何,喧囂之聲漸起,馮祥的意識徐徐復甦。此刻的他,恍若置身嚴冬,天寒地坼。

  目之所及,此乃一廣袤山洞,洞口兩側獸骨積隅,狀如京觀,濃霧氤氳而起,恰似輕紗縹緲,與洞口頂部倒垂的鐘乳石相接,為山洞織就一道天工簾幕。

  洞壁之上,苔蘚斑駁,盡展歲月滄桑之痕。洞頂靈石數顆,仿若星河倒掛,光芒絢爛勝似晚霞。

  洞中寬闊處,左右兩根石柱巍峨而立。石柱周遭霧氣裊裊,繚繞不絕。晶瑩的露水於石柱上徐徐凝結,順著古樸的紋路,潺潺流落於地,漸次匯聚,化作兩條澄澈小溪。

  小溪仿若有靈,左右分流,悠然漫淌,終匯成一泓小潭。流經之地,一側花草繁盛,奼紫嫣紅,馥郁芬芳;另一側瓜果累垂,靈光輝映,色澤誘人。

  小溪之上,各有一座古樸石橋,通向山洞深處一座寬闊石坪。石坪所在之處,好像一座大殿。

  大殿兩側,人群烏壓壓而立,形貌各異,猙獰恐怖,有生利爪者如猛虎,有長鳥翼者若神鷹,或狼首人身,或人身鼠尾。百獸相爭,群魔亂舞,令人咋舌。

  彼時,馮祥周身為一層淡黃微光所裹,身若無物,正浮於石坪之上。抬首望去,殿前立一石案,案上置有青銅燭台兩座,燭火明滅,光影跳躍。

  石案之後,端坐著一位美艷婦人,約麼三十來歲。生的一雙丹鳳眼,玲瓏狡黠偏又風情萬種,兩瓣櫻桃唇,含丹如花卻是嫵媚輕浮。烏髮如漆,挽成如意回心髻,指如柔荑,輕握一柄明月合歡扇。身著銀紋對襟小衣,下配墨綠色錦繡長裙,神色妖嬈,氣質美艷。

  觀此景,馮祥內心大駭,白天聽說妖怪傳聞,尚且嘲笑羅十二怯懦,不以為真,然今日親見,只覺驚心動魄,肝膽欲裂,胸膛起伏劇烈,耳內嗡嗡鳴響,外界諸聲仿佛均被屏蔽,唯有自己的心跳,轟然如雷,顯然是被嚇得不清。

  正當時,那美艷婦人對著堂下跪著的一人大聲斥責:

  「灰三山!我命你拘來此子之魂,怎地只引來部分?若非我以靈氣護持,他早已魂歸地府!他若身死,我等又何以脅迫門外那妖女?」

  跪地那人神色惶恐,顫聲應道:

  「娘娘在上,小人實有苦衷。此子非比尋常,他能輕易破開惡金鎖龍枷暫且不論,且他家門扉所貼,亦非尋常門神,乃是鍾馗。小人我兄弟二人道行尚淺,難以接近,故只能採取偏門手段,拘來些許魂魄,已是僥倖……」

  先前,馮祥僅覺此人有些熟悉,聽他言語這才恍然大悟,此人即是先前向他借宿問路的中年人,原來他叫灰三山。

  美艷婦人聽灰三山這樣講,也是面露疑惑之色,正欲追問,忽聞洞口處慘叫連連。只片刻,見一鼠首人身的小妖慌張奔至,呼號道:

  「娘娘,大事不好了!那妖女……」

  語猶未了,一支璀璨如虹的長槍已自其背後貫穿,瞬息間,小妖被仆地,化為一碩鼠。其屍身上,精魄閃爍,盡被槍桿吸納殆盡。

  此景一出,美艷婦人大驚,蛾眉緊鎖,氣急敗壞地向洞口厲聲喝道:

  「熊如烈、熊如火,此二廢物!竟使妖女侵入我洞府耶?」

  其聲未落,遠處忽傳一女聲,清朗而洪亮:

  「爾言此二物乎?」

  未及眾妖回過神來,兩顆碩大熊頭已如繡球般滾了過來。

  舉目望去,洞口處,有一女將,白袍銀甲,傲然而立。

  此人桃李之年,身穿獸首吞肩亮銀鎧,頭戴束髮嵌寶紫金冠,腳踏鳳翅登雲靴,背掛白綾花繡袍。

  不施粉黛而面如皎月,未著瓊琚而目似明珠。

  額前掛著一顆翡翠眉心墜,仿若月下小荷,含苞欲放;發間插著一支白玉鑲寶簪,宛如柳梢銜月,熠熠生輝。

  眉峰婉約,如遠山之含黛,唇若點絳,比初夏之櫻桃。正所謂,言語不足以盡其美,丹青難以繪其姿。端是英氣逼人,仿佛神仙人物。

  迎著群妖恨意滿盈的目光,白袍女子巋然不動,目露鄙夷之色。

  美艷婦人怒聲喝問:

  「妖女!莫非欺我棲霞洞無人乎?竟敢猖狂至此!」

  白袍女子聞言,不怒反笑,傲然回應道:

  「呵~爾等宵小,竟也敢犯我仙威?若今日不教爾等魂飛魄散,豈非顯得姑奶奶我手段不濟!」

  其聲若驚雷貫耳,震得群妖心神搖曳。

  話猶未了,那亮銀槍如靈蛇出洞,寒芒一閃,已自鼠妖身上掙脫而出。槍身懸空,於半空之中略作停頓,隨即裹挾著無可匹敵的磅礴威勢,直刺向那美艷婦人。

  後者見勢不妙,倉促之間側身閃避,心中怒火中燒。只見她身形靈動,恰似鬼魅,將銀槍堪堪躲過。與此同時秀口一張,吐出一片血霧,右臂猛地一揮,那合歡扇瞬間迸發出淡黃色光芒,光芒流轉間,一股腥風帶著森森血霧朝白袍女子快速襲來。

  白袍女子神色平靜如水,不見絲毫慌亂。意念微動之際,她身上那銀色鎧甲符文閃耀,青光氤氳而起,轉瞬化作一道屏障,將那片血霧悉數化解。

  短暫試探過後,二者再無顧忌,剎那間便戰作一團。

  只見那白袍女子,仿佛天神下凡,身如仙鶴凌霄漢,槍若靈鴻掠影寒,腿似奔雷驚風雨,拳堪熾焰裂遠山。

  再看那美艷婦人亦是不逞多讓,好似羅剎現世,扇面翩躚攜血霧,柔荑輕擺散腥風。腰肢款扭生魅火,袖影拂花隱暗虹。

  數招過後,戰勢愈發焦灼,二人打得難解難分。

  白袍女子心知此地乃他人洞府,繼續纏鬥下去,只怕夜長夢多,當下銀牙一咬,決意速戰速決。

  她清嘯一聲,手中亮銀槍一抖,槍尖綻出丈許寒芒,如同一輪冷月當空,竟將周圍空氣都凍得仿若凝結。緊接著,她施展出一套凌厲槍法,一瞬清風戲蝶,一瞬狂蛟破煞,以一往無前之勢向著美艷婦人籠罩而去。

  美艷婦人見此招威力驚人,也不敢托大,美目之中寒光一閃,手中合歡扇揮舞得愈發迅疾。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血霧,霧中隱隱有腥風呼嘯,那些血霧仿若活物,竟朝著白袍女子纏裹而去,試圖干擾她的視線,化解這排山倒海般的槍勢。

  白袍女子卻不為所動,眼神堅定如炬,身形在空中鬼魅般穿梭,手中銀槍或挑或刺,或掃或劈,將周身血霧盡數驅散。她瞅准一個破綻,槍尖寒芒乍現,直逼美艷婦人咽喉要害。

  美艷婦人花容失色,慌亂間急速後退,手中合歡扇橫於胸前抵擋。「叮」的一聲巨響,槍尖刺在扇骨之上,濺起一溜火花。趁此間隙,美艷婦人左手在腰間一抹,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朝著白袍女子奮力擲出。

  那玉佩在空中滴溜溜一轉,瞬間化作一道巨大的冰棱,帶著刺骨寒意,朝著白袍女子面門射去。白袍女子反應極快,側身一閃,冰棱擦著她的臉頰飛過,在身後的石壁上砸出一個大坑,碎石飛濺。

  白袍女子怒從心起,冷哼一聲:

  「哼,雕蟲小技!」

  言罷,她額間眉心墜光芒大盛,數道耀眼的菁光,如天羅地網般朝著美艷婦人罩去。

  美艷婦人驚恐地瞪大雙眼,她從未料到白袍女子還有如此殺招。此刻躲避已然不及,只能強催體內妖力,周身泛起一層詭異的幽光,試圖硬抗這一擊。然而,那些菁光仿若有靈性一般,尋著她妖力的薄弱之處狠狠刺入。

  美艷婦人慘呼一聲,口吐鮮血,身形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洞壁之上,將洞壁砸出一個大坑,石塊簌簌而落。

  受此一擊,美艷婦人自知非白袍女子之敵,遂疾速退入妖群之中,向眾妖大聲疾呼:

  「愣著作甚?與我共戰!」

  眾妖雖面露懼色,然野性尚存,面對白袍女子之咄咄逼人,更激發血氣之勇。自知除拼死一戰,已別無生路,遂一擁而上,與白袍女子以死相拼。

  一時間場面混亂至極,法寶精光閃爍,殘肢漫天飛舞。白袍女子身處其中,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馮祥,一介鄉下少年,何時曾目睹過這等血腥恐怖的場景?他只覺自己身陷夢境,剛要咬破食指試圖喚醒自己。然而,尚未行動,已被人猛然提起,頓覺渾身酸軟,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耳畔傳來美艷婦人的厲喝聲:

  「妖女住手!否則我便讓這小子魂飛魄散!」

  白袍女子聽聞此言,手中動作微微一頓,盪開眾妖的攻擊,冷然道:

  「毒婦!你既知他有恩於我,便速速放了。否則,我誓將爾等斬盡殺絕!」

  美艷婦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他也行,交出靈華定海珠,放我離開,如若不然……」

  她話音未落,手上已暗運勁力。馮祥只覺一股無形之力侵入身體,疼痛讓他面目扭曲,意識漸漸模糊。白袍女子睹此慘狀,雖然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罷。


  眼見馮祥神魂已開始潰散。於是面色決然,擲長槍入岩壁,探玉手於懷中,向美艷婦人坦言道:

  「你且先放了她,定海珠才給你。」

  此刻二人如官匪談判,各持己見,不肯稍讓。美艷婦人稍作思忖,乃提議道:

  「我將置此子魂魄於水潭之畔,你則將定海珠擲向洞口。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可否?」

  白袍女子頷首,淡淡應道:「便依你所言。」

  將懷中寶珠高舉過頭,向眾妖展示後置於洞口處。眾妖見狀,紛紛湧向洞口,非為寶珠,實為逃命。

  那美艷婦人,眼捷手快,一把推開馮祥,隨即如離弦之箭,朝著定海珠疾飛而去。白袍女子亦流星趕月般,向馮祥掠去。二人擦身而過,好似心有靈犀,同時出手,動作迅捷,恍若閃電劃破長空。

  白袍女子一記重腿,風捲殘雲,直取美艷婦人下盤;美艷婦人則以五指化為利爪,刺向白袍女子面門。二人攻勢凌厲,勢均力敵,山洞中頓時又充滿了肅殺之氣。

  電光火石之間,美艷婦人只覺攻擊受阻,如刺在鋼板之上,堅硬無比。定睛細觀,乃是一把玄鐵算盤橫亘於前。美艷婦人心中一沉,暗道不妙,然而此刻腹部已遭受重創,痛如刀絞。

  此時她已無暇顧及滾落在洞口的定海神珠,只得忍痛化作一道精光,破洞而出,瞬間消失在遠方。精光散去,留下聲聲咒罵,迴蕩在空曠的山洞之中:

  「灰三山!爾等吃裡爬外之輩,竟敢壞我大事!待到來日,我必將你小荒嶺鼠族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灰三山以玄鐵算盤勉力擋住美艷婦人之猛攻,已耗盡平生氣力。眼見美艷婦人受傷遁去,心中稍安,忽然氣血翻騰,終是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昏死過去。

  遠處,一健碩壯漢見狀,驚呼一聲:「三哥!」遂急疾沖向灰三山,其餘眾妖亦作鳥獸散,各自逃命。

  白袍女子一邊安撫馮祥魂魄,一邊將寶珠收回。心中恍然,知是灰三山出手相助,才使自己有機會重創美艷婦人。

  於是心懷感激,向灰三山道:

  「道友,多謝!」

  言罷,祭起靈華定海珠,將馮祥之魂魄及灰家兄弟一同罩入寶珠的光芒之中。

  又轉身對健碩大漢道:

  「你且在此保護好他二人,等我回來。」

  不待後者回應,那白袍女子轉身化作一縷白光,瞬間消失不見。而後片刻,只聽洞外天雷滾滾,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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