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末日黎明
太陽仍未升起，到黎明破曉還有一段時間，紐特市民大多還在家中打瞌睡。不計其數的人們都被突如其來的炮火和爆炸聲從夢中驚醒。當人們關閉電窗的屏蔽光線系統，這個世界已然變得陌生。
原本就十分混亂的交通幾乎在短時間內就陷入癱瘓。號稱未來之城的紐特市內，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瑩瑩綠光，冷漠無情的機械殺手面無表情地向道路兩旁開火，核爆能槍每次猛烈的炮火都可能意味著一櫟高樓大廈的坍塌，一個紐特市民死去。無數火光四起，在一片片尖叫和刺耳的破空聲下，照亮了紐特市的每一個角落。此時，紐特市政府也開始播放緊急廣播：
「全體紐特市民請注意！全體紐特市民請注意！城市中心區域遭到大規模恐怖襲擊，請全體市民有序撤離，乘升降梯進入地下避難所，由於地下避難所空間有限，僅能容納二十萬市民，其餘市民前往島外國際機場乘坐超高速運輸機離開市區前往台北、布里斯班、檀香山等地避難所，運輸機將由電腦系統進行全程管理……市政府已經派遣支援部隊趕來，邊防牆也將投入戰鬥……」
人群慌亂奔逃，前仆後繼，卻被AHS的機械戰士無情射殺，不知有多少人已經在機械人瘋狂的掃射中喪生。強大的能量束，隨便擊中一輛飛行汽車都會引起大爆炸，擊中地面或牆壁，如同引爆了一枚手雷一般，炸得鋼筋斷裂，碎塊四濺。
跳升式飛機在空中被利維坦巨獸所摧毀，螺旋槳扭曲破壞，最終墜落在高樓頂端，整座建築內都將無一生還。「紐特市的末日終究還是來了。」一些年老的人連連嘆息，被眼前的烈火緩緩吞沒。
「趙渺！你說過，我們不是有軍隊嗎？我怎麼沒看見呢？都什麼時候了！」師冉滿頭大汗地轉過頭來向一直沉默著的趙渺喊，「你到是說話呀！」
「我們的軍隊一直都在。」趙渺話音剛落，便叫師冉和張添朝背後的棕櫚園區深處瞭望，只見棵棵棕櫚樹木拖著長音倒落下去，大地震顫，巨大的黑影鋪天蓋地。
一頭無比龐大的白堊紀暴龍！它那數噸重的猛獸腦袋兩側血紅色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望向這邊，伴著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暴龍便從樹林中狂奔而來。「是雷克斯！真的是它！」師冉興奮地大聲喊道，張添則站在一旁發出驚嘆的聲音。
而在暴龍雷克斯身後，無數穿戴盔甲且手持盾牌武器的火鳳凰族戰士騎乘著各類恐龍，呼號聲和恐龍的嚎叫聲響徹天地，氣勢如虹，浩浩蕩蕩地如潮水般湧來，心潮也都已經洶湧澎湃起來，準備大幹一場。同樣，陳明展開雙翼扇動狂風，盤旋著從天空中飛來；火鳳凰安提閃著火光從樹梢上方迅速掠過，火焰的痕跡停留在她掠過的地方，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被她點燃了。
「軍隊集結完畢，現在就看我們了。」趙渺再次啟動納米手錶部件重組，等離子雷射炮開始迅速蓄能。師冉翻身躍上雷克斯高聳的脊背部，手中緊握爆能槍，似乎成為了整個火鳳凰族的最高統帥。「不賴嘛，月亮女孩。」張添沖師冉笑笑，自己便也隨大流騎在了瘦小許多的似鳥龍背上。
趙渺騎著似鳥龍邁步走向前方，高舉左手開出一發亮藍色的等離子雷射，示意所有人全神貫注起來。「沖啊——」他扯破嗓子高聲喊道。
剎那之間，眾多火鳳凰族戰士呼號著向四面八方衝鋒，漫天遍野幾乎全是騎著恐龍的英勇戰士，他們奮力一擊就能夠將長矛穿透AHS機械人的胸膛，瞬間斃命，火光四濺。暴龍雷克斯載著師冉在斯卡曼街上橫衝直撞，只需輕輕一擊就能將地球尖端科技的衝鋒車摧毀。
與此同時，趙渺和張添結伴騎著似鳥龍疏散並且就困在磁懸浮太陽能列車中的人群，只要看見AHS機械人在附近出現，就立即開槍攻擊。
經過科技改造之後的利維坦巨獸連連觸發背部安裝的核爆能加農炮以及兩台側掛式中型爆能炮和兩台重型雷射炮，不停速射的加農炮在整條街上炸出來無數朵火花。見此狀況，陳明和安提便嘶吼鳴叫著飛來，直接與這些利維坦巨獸對峙纏鬥，巨獸間的戰鬥拉開了帷幕。
張添持續著自己從來不失尷尬的笑聲，在紐特市中心的戰場上顯得似乎有些突兀，他不斷對著靠近過來的機械人士兵爆頭點射了起來。張添同趙渺交插掩護，在各種掩體後方向機械人進行強攻，但四周的機械戰士越圍越多，二人的處境逐漸有些艱難了，呼吸也變得急促。
「趙渺！我看到不斷有機械人從AHS大樓中出來，如果我們不快些關掉時空裂縫並控制住AHS，這些麻煩的傢伙就越來越多！」師冉輕鬆駕馭著暴龍雷克斯俯下身來說道。
「救出徐倬，這樣我們才有機會成功，剩下的利維坦交給安提解決；師冉，你和張添儘量拖住它們，縮小紐特市遭受攻擊的範圍，」趙渺皺著眉頭氣喘吁吁地部署道，「陳明！」應聲，身形龐大的猩紅色火龍轟然降落在地，冒著火光的眼睛炯炯有神，直勾勾地盯著下達命令的趙渺，他的嘴中還叼著半截機械士兵。
「把我帶到那上面去。」趙渺向上一指。陳明碩大的頭部立馬上下搖晃，趙渺則從似鳥龍背部縱身一躍爬上了陳明寬大的脊背，接著陳明伸長頸部仰天咆哮，載著趙渺騰空而起，離開地面朝AHS總部大樓頂層飛去。
頭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陳明載著趙渺即將飛到AHS大樓頂層的水平面上，趙渺朝下方混亂的街區中看去，瘋狂殺敵的火鳳凰族恐龍騎士們都依舊沒有倒下，他們超乎常人的身體素質用來對抗機械兵完全是輕而易舉。趙渺欣慰地笑笑，但他時刻清楚這裡還有個更大的威脅。
戰火點燃了紐特市的天空。
戰鬥機離子引擎的尾焰使城市的天穹上點綴著爆炸的閃光。碎片和殘骸如暴雨般紛紛墜入海洋，留下縱橫交錯的帶狀尾跡。空中出現了一張沒有盡頭的明亮網格，點綴其間的是星羅棋布的陣列和行蹤飄忽的無數閃光小蟲。若從紐特市綿延不絕的高樓樓頂上望去，那將是一幅美麗的圖景。
但若是真的身處其間，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小蟲是AHS空襲部隊引擎的火光；明亮的網格是渦輪雷射炮散射的光芒，炮火的威力足以將一座小鎮夷為平地；而地面上的部隊則是主力。
此時此刻，劇烈的爆炸聲代表著利維坦巨獸肩部的核爆能加農炮猛射出雷射擊中了陳明厚實的身軀，趙渺情急之下翻身躍起，騰空數秒後，瞬間利用等離子雷射擊碎了AHS大樓外側的鈦化玻璃，成功地飛跨入樓體內部。不過巨大的加速度，必須要讓趙渺在秘密實驗室的白色地板上翻滾了幾圈來進行緩衝才能安穩下來。
「趙渺同學，我早料到你會來，所以我趕忙加緊了戒備，希望我的部隊沒有傷到你。」角落樓梯上站著的人影緩緩朝下方移動，那具面孔帶著自信的笑容，他手中還端著透明咖啡杯，「來杯咖啡？這可是產自波多黎各的特級尤可咖啡。」
「不必了，安德森。」趙渺從地上爬起時的眼神中有些緊張，因為他現在的處境完全是如臨虎口。四周的角落隨時都可能有僱傭兵狙擊手將他瞬間擊斃，但他說話依舊落落大方，鎮定自若。
「嗯，濃郁的奶香中裹著一絲絲熱巧克力的醇香，真是泌人心脾。尤如世間珍寶。」安德森笑笑說道，端著熱咖啡邁步看向窗外，他似乎已經見識到了等離子雷射炮的威力，但他毫不擔心，甚至汗珠都沒有往下流，「末日黎明已經啟動，誰也無法阻止，看看下面那些慌忙逃竄的紐特市人，就像洞穴被狂風驟雨所吞沒的螻蟻，無比得卑微。」
「我早該想到會這樣的，AHS的全稱不就是Anderson.Harding.Science(安德森·哈定科技)嘛。」趙渺底氣十足地展開了與一位陰謀論專家的博弈，「全校同學會對你的計劃造成威脅的，或許只有我，所以博覽會那天，我被留校察看，意外接觸原石，都是提前設計好的，就只是試圖把我除掉，就像寓言故事裡的蜘蛛。那麼你們除掉了我，而徐倬又恰好和我們走散，徐雷博士完成了研究並綁架了徐倬，接下來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小伙子，你還要說什麼？」安德森轉過頭來認真地說道，炯炯雙眼閃出冷酷，他的臉上藏有滿含深意的笑容，示意趙渺繼續。
趙渺也以從容的笑容回看著他，接著回應道：「我現在就想，M原石是否早已經被植入了傳感晶片和定位器，我被帶去的地方也早就在程序中設定好了坐標，而我們所經歷的事情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這一切都是你們精心安排的局。這其中的每一環都緊緊扣在一起，即使會發生意料外的狀況，也能用一著妙棋扭轉局面，甚至提前明確我們的去向並做出干預。但你們沒有想到，我們大家都進入了蟲洞，並通過分析明白了原石的工作原理，因此我們又成功地回來了，而我現在又站到了你的面前，在學校的時候我本就應該猜到了。」
「但有些細節你猜錯了，我們設定的坐標從根本上講是並沒有特殊用意的。你們被轉移到的那些時空，什麼白堊紀的南美、中世紀的西歐，都是隨意的選擇，只有那個看似是未來的未來，是有意之舉。」安德森不再想掩飾什麼，反而是平淡地說道，「我們監控到你逃離了那兩個時空，所以臨時設置了第三個時空，也就是所謂的未來。」
「所謂的未來？」趙渺困惑道，他突然愣住了，因為他沒有想到安德森的考驗背後竟是如此複雜的奇妙想法。
「你不會天真地以為那是真正未來中的末日景象吧，我們本認為你是能看出瑕疵的。很明顯，時間不會那樣運轉，即使是暗物質加持也永遠不可能實現，原石只能夠讓我們回到過去，但無法前往未來，除非未來的後人有意將我們帶去。我不清楚為什麼你沒能想明白道理，但這其實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你回到過去，那個過去就變成了你的未來。你之前的現在就成了過去，而這個過去不會因為那個新的未來而改變。」
安德森停住了解釋，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臉上驚愕的表情，他已經感到非常滿足，「未來的紐特市——哼哼，我想你一定是忘記了紐特市最早城市規劃的方案靈感是從哪裡來的——紐約曼哈頓啊！趙渺，公園大道是光環大道的原型，而中央車站和大都會人壽保險大廈的位置則建成了AHS大樓，斯托克學院和棕櫚林園區不過是洛克菲勒中心和中央公園改變坐標後的翻版罷了！」
「這的確是我的疏漏，但不論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們都必須阻止末日，別無選擇。」趙渺鼓足勇氣回應道，努力讓大腦清醒一些。
「但你們阻止不了，裂縫存在的時間越長就越難關閉。而且下面那些機械人的控制系統是和徐倬的休眠艙連接著的，即使你們殺死自己的朋友，它們也都不會停下。」安德森不以為然地說道，他那蒼白皮膚的臉上隱隱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特別理解不了你的作為，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末日到底對你有什麼利益？」趙渺強自鎮定，氣憤地問道。
「既然你這樣問了，那我也可以告訴你。」安德森長嘆一聲。「我猜在你的認知世界裡，上次世界大戰是一個多世紀前的事了吧。」
「難道不是這樣嗎？一戰和二戰都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近來國際上只有局部的地區衝突和恐怖主義者的暴動，總不至於蔓延到全球範圍吧，世界還始終是以和平與發展為時代主題。」趙渺輕撫下顎，露出困惑的樣子質疑道。
「錯！大錯特錯！紐特市學生所學習的歷史知識，完全是假的，完全是欺騙。看來我還是應該為你講講這半個世紀以來紐特市外面世界發生的事。」安德森收起了笑容，面色認真起來。
「自從紐特市建起防護牆並簽署了防護牆協議以來，便再也沒有同世界有過交流來往，自己搞起了科技發展，而全世界卻是變得一團糟，爆發了曠日持久的世界大戰紐特市竟都置之不理。由於聯合政府的一時錯誤，試圖瓦解國家，建立地球統一人類帝國，獨掌霸權。致使全球各地紛紛爆發叛亂，人心早已不再聽從聯合政府，便拿起武器，決定推翻聯合國的領導地位。」
「在那之後，叛軍率先攻入紐約，紐約就緩步走向死亡，隨後內華達的地下水被傾入大量的氯酸鹽毒物，還聲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煉鈦廠的遺留。為了應對叛亂，聯合政府當時竟然決定大力研製核武器，地表核試驗的放射塵擴散，導致癌症發病率急劇增加，導致嚴重的乾旱與氣候變化，導致臨近區域兒童白血病群發。在富有想像力的人看來，1988年太平洋工程和生產公司的爆炸或許就是上帝射出的懲戒之箭，而直到數十年後，世人才見識到真正的毀滅：一列載運高階核廢料前往西伯利亞貯藏庫的火車，與一輛橫越鐵軌時不幸熄火的油罐車相撞。」
「由此導致的東亞大火及放射性污染，看似意外事件，實為上天的旨意。當戰火燒到舊金山基地與北美地區的核廢貯藏山時，倫敦早已成為賓夕法尼亞那樣的地獄。現實反映出了我們不得不去承認的事情，那就是世界早已迎來了末日的終結。」
「紐約戰役、倫敦戰役、雪梨戰役接二連三地轟動世界，而核武器大量地投入使用，使得全球各地死傷者不計其數。我的妻子和孩子，以及我的所有親人朋友都在戰爭中離我而去，再看我呢……」
安德森說著搓起右邊胳膊的西服衣袖，呈現在趙渺眼前的，是條已經燒焦腐爛許久且無法辨認的纖瘦且蒼白的胳膊，趙渺不由地發出驚嘆。「發生這麼多的同時，紐特市人在哪裡？他們還在潛心科學研究，甚至為了證明牛頓大炮的實驗建起上千米高的鋼鐵塔，而在塔上發射大炮的同時卻沒有看到外面世界混亂的景象！紐特市人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他們自私的思想早已占據了內心，而我則看清了事情的真相，只有把末日帶給紐特市，才能讓紐特市人意識到錯誤。」
「我們一致決定讓你前去那個偽裝成紐特的紐約就是要讓你切身感受到戰爭中的痛苦，無盡的悲哀之痛。新紀元的幸運兒。」安德森踱步到窗邊，看著濃厚雲層後面被掩蓋的白日輪廓，把背影留給趙渺，「為了使未來的虛擬景象更加真實，我們還專門用W原石把徐倬轉移到那裡。因為我知道你們回來後會去找我，畢竟在紐特市的環境裡，你們沒有辦法再去找其他人尋求幫助。」
「但你的做法，不僅會毀了紐特市，整個世界也都會陷入深淵，後果就是導致人類文明的滅亡，末日的黎明之光難道就會因你而成為人類最後的曙光？」趙渺全神貫注地緊盯著眼前這個男人那張狂熱的臉上對生命的蔑視，拳頭握得更緊了些。
「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對於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核輻射致使我患上無法治癒的絕症，只剩下你們自生自滅，就算你們殺了我也沒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救世主！我就是救世主！」安德森猶如魔咒般狂妄地笑著，那令人膽寒的笑聲在空曠的實驗室中反覆迴蕩，「人類的歷史將要由我改寫，現在為了讓混亂的世界回歸秩序，人類需要救世主，人類需要我，我就是救世主！」
而趙渺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氣憤，呼吸急促起來。「你把徐倬帶到哪兒去了，他現在就不在這個實驗室里！他到底在哪兒？！」
「趙渺，我們早就料到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告訴你。我要的不是徐倬，而是徐倬的血——他體內的能量我們加快了提取進程，已經在三小時內全部抽出，所以……他已經沒命了……我們取得了勝利，那麼時空裂縫就將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內慢慢地撕裂地球，到時候，地球內核中如同匯聚了一枚兩千萬噸量極的核武器，它的威力將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摧毀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的一千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後就砰地一下把地球炸開……哈哈哈哈哈……」
此時趙渺已經對曾經的安德森校長失望至極，他緩緩抬起左臂，觸動了手錶機關，等離子雷射炮的中心已然瞄準了安德森。
安德森卻忽然化為一片微小的藍色智能方塊消失了——趙渺這才意識到，剛才同他對話的，只是個全息投影製造出的虛擬傀儡罷了，就像那個偽造的未來。
趙渺轉過身來從窗上的破洞向外望去，AHS大樓下密密麻麻混亂一團，洶湧的雷射和瓢潑的彈雨混雜在一起，怪獸的漿液隨處可見，破壞的街道，劇烈的爆炸，無數的人員傷亡。趙渺此時知道，自己的使命不僅僅是同大家對抗末日那麼簡單了。
混亂時分，層層積雲聚攏在天空。一股來自未知方向的冷鋒席捲了紐特市島嶼邊際，頓時氣溫驟降，狂風大作，海面波濤洶湧。對於沿島的常駐防禦部隊的戰士們而言，被槍擊聲、炸彈聲和直升機的轟鳴聲從睡夢中驚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紐特市邊防牆一帶隱藏著眾多防禦基地，軍事武裝實戰操練屢見不鮮。
仍在睡意中的士兵們盡力不去理睬周圍的陣陣衝擊聲和高射炮的轟鳴聲。但他們很快意識到這並不是日常演習，金屬地板不斷搖晃，電子窗直亂顫，無數彈殼如同冰雹一樣墜落在信號塔尖上。爆炸聲似雷鳴般劇烈，駭人的聲音從極深的地方傳來，蘑菇狀的火焰直衝雲霄，高達幾千英尺。爆炸後幾秒鐘，仍在燃燒的碎片似雨點般掉落在邊防牆的鈦合金防禦板上。
此時此刻，邊防牆所有鐳射炮的引擎均已啟動，但隨都有三兩個火球在半空中燃燒著襲來，在它們的死亡光焰下，鐳射炮口的光芒黯然失色，就像一排驚恐的螢火蟲。
直到這時，紐特市邊防系統對攻擊的真實來源仍然一無所知，只是集中力量搜尋想像中的敵方隱形攻擊模式。紐特市政府軍事指揮中心裡，一名拉丁美洲籍指揮官收到報告後立即傳輸出去：「紐特市現在陷入遭到侵略者吞噬的局勢，敵人分為兩支部隊分別從市中心和島體邊際發動了襲擊！平均每分鐘市民死亡數為1500人，仍在不斷地增加，請求總署派遣地面支援部隊和空軍部隊出動！」
「空軍部隊出動不通過允許！如果飛行艦隊採取了轟炸式戰略攻擊，就意味著我們要以無數無辜群眾的生命為代價打贏這場仗，除非確定支援部隊無法挽回局勢，否則我們絕對不會下令對紐特市實施空中打擊。」
此時此刻，紐特市AHS大樓已經成了地球上最危險的地方，至少在逃亡中的紐特市民眼裡是這樣。三百多名軍事人員擠在位於紐特市基座下層的政府軍事指揮中心裡，一排排最尖端的超弦電腦和通訊站，對著一大堆發著亮光的地圖和屏幕。光環大道及周邊區域的直播圖像占據了最中央的全息屏幕，分析師團隊和軍方參謀，在全市精英人士的矚目之下，試圖分析和判斷此刻正在發生的——也是前所未有的情勢。
剛剛下達完警告命令的，肩頂五顆銀星的空海兩軍上將張淵，正憂心忡忡地看著全息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時空裂縫數據圖。
「我們的精確衛星探測到了極強的宇宙微波背景輻射，振幅目前穩定在百分之五至百分之十之間，但可能會增長。」一個分析師冷靜地匯報導，「我從沒見過超過百分之一的振幅，那裂縫似乎是個贈禮，死亡贈禮。因為這本是永遠不會發生的。」
作戰室里的緊張氣氛陡然加劇，所有人都緊盯著顯示屏，冷汗直往下流。張淵將軍摸著下巴，思索著當前的情況。眼下事態越來越嚴重了。一面屏幕亮起，張淵便立刻抬起頭，盯著屏幕追蹤到的作戰人員反饋。
「對此我們無能為力。」一位政治家發表自己的觀點，「這明顯至極，AHS的科技能力早已超乎我們的想像，當初封鎖邊防牆的決定簡直愚蠢，我們還取消了對AHS的限制和管控，現在到好，反過頭來咬自已人。」
「沒錯，AHS集團作為引領者近乎主導了全市科學文化的快速發展，還創立了十多家研發不同防禦武器的子公司。之前就有民眾開始懷疑AHS的道德水準，事實證明，讓安德森·哈定繼續作為擔任斯托克學院校長一職和AHS集團董事長是最槽糕的決定。還記得那天安德森在自衛隊指揮中心說的話嗎？他說紐特市會在一周內毀滅啊！」另一位軍事指揮官激動地說道。
「奶奶的，這傢伙當時態度惡劣，我們都懶得和他多說！誰知道他老早就想反抗我們了！混蛋！都他媽是混蛋！混蛋！」有很多人大聲嚷嚷道。
「都安靜點兒！現在是吼叫的時候嗎？聽我分析啊，在半個世紀的時間裡，AHS在先進科學和暗物質的事業中主要從事基礎研究，誰知道他們能搞得這麼深入！紐特市的大公司普遍進行基礎科學研究，在我們內部獨立的經濟體系中，基礎研究已能夠帶來巨大的利潤，所以AHS一些特殊的行為也沒有什麼異常之處。但AHS探索人工合成暗物質的最終目標是一直是個秘密，只是在其從事的基礎研究中，市政府抓不住法律上的把柄。但政府一直對AHS存有戒心，曾對他們進行過多次調查，卻從未查出結果。」政治家說道。
「在五年前，AHS突然宣布了研製可控暗物質的計劃，把目標公開化。這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這些年AHS與我們的政府便摩擦不斷。經過反覆談判，他們承諾對於暗物質只是持有嘗試心態，並申請建造像歐洲核子中心那樣的專門實驗室，存放比先前的LHC更加靈敏先進的強子對撞機。」
「反對暗物質的力量主要來自公眾和政界，而支持者則大部分來自科學界。AHS成為嚮往暗物質研究的科學家心中的聖地，吸引了大批優秀的學者，即使是斯托克學院入冊的科研人員明里暗裡也與AHS有著大量的合作，這使得AHS在基礎研究的許多領域處於領先地位。」一名紐特市經濟學會成員也緊跟著眾人的思路說著。
「按照我們的法律，企業不得擁有武裝力量，只能建立有限的技術警衛隊，完全不具備作戰能力。紐特市的經濟高度一體化，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承受住經濟科技雙重封鎖，但AHS卻一直堅持下來。」張淵緊張地鎖緊眉骨，「這種襲擊情況在世界上常見嗎？」
「沒有任何先例，但二十年前歐美就曾出現了類似的技術，由於協議規定相關內容，所以我們沒能引進，因為當時政府認為這些普通的低端技術不值得浪費資源去研究。」
作戰室中出現一片寂靜。
「撤回剛才派出的支援部隊吧。」最後，張淵將軍打破了沉默，「啟動高空偵察系統，然後通知市長，如果我們快要撐不住了，再向聯合國求援。聽天由命吧。」
「神啊，快來救救我們吧。」即使將軍的聲音冷峻而沉穩，但他心中仍然這樣祈禱著——而他未曾得知，他那唯一的兒子此時正在屏幕上顯示的區域中騎著恐龍浴血奮戰。
當師冉駕馭著暴龍雷克斯在光環大道上瘋狂地清理AHS機械士兵時，她轉眼間發現趙渺已經依靠著損壞的機械士兵動力裝置從高樓緩緩落下，在AHS大樓前面的廣場上降落。師冉便立即命令雷克斯向趙渺那邊移動，其所到之處皆為駭人的殘骸。「怎麼樣？安德森在哪兒？」師冉焦急地向趙渺詢問道。
「他可能已經離開紐特市了。另外……徐倬不在了。」趙渺的眼圈微微泛出紅色，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即便是大難臨頭，他們也不應該放棄絲毫希望。
而師冉並沒有說話，靜靜沉默著。
兩人在寂靜中回過頭來，看看混亂不堪的斯卡曼街上，到處都是爆炸和火花四濺，破損的公寓樓，尖叫哀嚎的紐特市民，還有在高空中肆意開火的機械人。
「那時空裂縫呢？有辦法封住它嗎？」
「我去看過了，樓頂上立著一台大型機器，大概有兩米高吧…不重要，像個粗糙的鋼鐵圓錐，有聚焦透鏡附在四周，組成了承載能量的聚變反應室。」趙渺說道，「那裝置周圍環繞著力場屏障，由純能量構成沒法突破，所以我也不敢擅自試圖將它關閉，另外，克隆機械人的控制終端與聚變反應室是連接著的，也就是說，只要能封住裂縫，機械人們都會停止。」
「那好，不過我想先收拾我們眼前的爛攤子。」師冉聳肩笑著說。趙渺則奔跑著沖向混亂的街道，他看到紐特市支援部隊的防線在機械人的猛烈攻擊下連連後退，根本不占上風，「去死吧！醜陋的鐵皮！」其中一名戰士嘶吼著。成千上萬的支援隊戰士蹲在一條長長的戰壕里，嚴守著自己的陣地。戰士們沉默不語，神經緊繃，儘管上級已經命令撤回部隊，但他們仍然堅守。他們在戰壕邊支起爆能槍，凝視著眼前蕭瑟的場景。
趙渺見狀後立即發射出洶湧的等離子雷射將涌過來機械兵群熔成粉末，並示意支援隊員們疏散市民到地下庇護所中去。
接著，趙渺趕忙去找朋友們會合，張添駕著似鳥龍拼盡全力對付機械人，但機械人的數量越來越多，這使他漸漸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趙渺！事情變麻煩了，火鳳凰戰士也犧牲不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先牽制住這些機械人，直到我想出關閉時空裂縫的辦法。」趙渺答道。
「那你可得快點了，」張添強顏歡笑地說道，「我們現在也只能靠你了，趙渺。」
「厄瑟哥哥呢？你看到他了嗎？」趙渺關心地詢問道，「但願他能脫離危險。」
「他同大多數市民去天穹國際機場乘運輸機離紐特市去夏威夷了，他說會給我寄明信片的。」張添答道。
趙渺便放心下來繼續戰鬥。與此同時，陳明在周圍建築群間的縫隙中滑翔，並與撲過來的利維坦巨獸激烈搏鬥，口吐原子火球將它們燃成灰燼，瘋狂地撕扯著機械人們的軀體。他和安提並肩作戰，為地面上奮勇殺敵的火鳳凰戰士們減少了阻礙，就看趙渺他們能否力挽狂瀾了。
張添騎著似鳥龍華麗轉身，輕盈地躲過了機械士兵的雷射攻擊，並誘導那些機械兵撞在裝甲車堅硬的外殼上炸得粉碎。
「幹得漂亮。」趙渺稱讚道。
大家儘可能迅速地將機械人一個接一個地打倒，但一個倒下了，更多的又會衝上來。戰士們拼盡全力，殺過斯托克學院附近的街道，衝進摩天樓里救出眾多被困者。在這場決定命運的戰鬥中，趙渺站在街上，心想或許根本沒有勝利的希望。
安提與少數能夠飛行的利維坦在空中扭打，他們橫衝直撞著摧毀了高層的公寓和餐廳。建築物的屋頂被掀翻，水塔從高架的棲木上傾倒下來，霓虹燈閃爍著火花，那GG牌像斷頭台上的刀刃一樣向下傾斜。
火鳳凰戰士們衝鋒陷陣；支援部隊進行協調疏散，並提供一點火力支援，他們的初級戰略武器在AHS尖端的科技面前顯得微不足道。趙渺站立片刻，心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絕望。
與安德森的對話後，再看看這混亂的場景，使趙渺漸漸感覺，大家對末日的阻擋如同石沉大海，毫無效果。除非關閉時空裂縫，否則絕無可能阻止這一切。
「它們太多了！」張添的聲音傳入同伴們的耳中，所有人都在面臨敵眾我寡的情況。他們都意識到，複製人們的思想極其簡單，只需要不計任何代價地消滅眼前的事物。
成百上千的機械兵聚集在AHS大樓周圍。師冉一人臨陣殺敵，接著陳明前來支援。機械兵們衝進大樓的總廳之中，安提呼嘯而至飛入大樓底層，把最前面的幾個機械兵一齊衝撞出去，軀體散落在斯卡曼街上。
大家聚集在AHS正門前，望著眼前一波一波的機械兵像浪潮一樣襲來，卻絲毫沒有退縮。他們齊心協力，或射擊，或撕扯，或熔化，或咬碎，對抗著機器人大軍。金屬碎片和冒著火花的零部件在空中飛濺，險象環生。只見數頭利維坦巨獸氣勢洶洶地襲來，背部的雷射炮裝置悉數逐漸點亮。
原本就十分混亂的交通幾乎在短時間內就陷入癱瘓。號稱未來之城的紐特市內，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瑩瑩綠光，冷漠無情的機械殺手面無表情地向道路兩旁開火，核爆能槍每次猛烈的炮火都可能意味著一櫟高樓大廈的坍塌，一個紐特市民死去。無數火光四起，在一片片尖叫和刺耳的破空聲下，照亮了紐特市的每一個角落。此時，紐特市政府也開始播放緊急廣播：
「全體紐特市民請注意！全體紐特市民請注意！城市中心區域遭到大規模恐怖襲擊，請全體市民有序撤離，乘升降梯進入地下避難所，由於地下避難所空間有限，僅能容納二十萬市民，其餘市民前往島外國際機場乘坐超高速運輸機離開市區前往台北、布里斯班、檀香山等地避難所，運輸機將由電腦系統進行全程管理……市政府已經派遣支援部隊趕來，邊防牆也將投入戰鬥……」
人群慌亂奔逃，前仆後繼，卻被AHS的機械戰士無情射殺，不知有多少人已經在機械人瘋狂的掃射中喪生。強大的能量束，隨便擊中一輛飛行汽車都會引起大爆炸，擊中地面或牆壁，如同引爆了一枚手雷一般，炸得鋼筋斷裂，碎塊四濺。
跳升式飛機在空中被利維坦巨獸所摧毀，螺旋槳扭曲破壞，最終墜落在高樓頂端，整座建築內都將無一生還。「紐特市的末日終究還是來了。」一些年老的人連連嘆息，被眼前的烈火緩緩吞沒。
「趙渺！你說過，我們不是有軍隊嗎？我怎麼沒看見呢？都什麼時候了！」師冉滿頭大汗地轉過頭來向一直沉默著的趙渺喊，「你到是說話呀！」
「我們的軍隊一直都在。」趙渺話音剛落，便叫師冉和張添朝背後的棕櫚園區深處瞭望，只見棵棵棕櫚樹木拖著長音倒落下去，大地震顫，巨大的黑影鋪天蓋地。
一頭無比龐大的白堊紀暴龍！它那數噸重的猛獸腦袋兩側血紅色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望向這邊，伴著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暴龍便從樹林中狂奔而來。「是雷克斯！真的是它！」師冉興奮地大聲喊道，張添則站在一旁發出驚嘆的聲音。
而在暴龍雷克斯身後，無數穿戴盔甲且手持盾牌武器的火鳳凰族戰士騎乘著各類恐龍，呼號聲和恐龍的嚎叫聲響徹天地，氣勢如虹，浩浩蕩蕩地如潮水般湧來，心潮也都已經洶湧澎湃起來，準備大幹一場。同樣，陳明展開雙翼扇動狂風，盤旋著從天空中飛來；火鳳凰安提閃著火光從樹梢上方迅速掠過，火焰的痕跡停留在她掠過的地方，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被她點燃了。
「軍隊集結完畢，現在就看我們了。」趙渺再次啟動納米手錶部件重組，等離子雷射炮開始迅速蓄能。師冉翻身躍上雷克斯高聳的脊背部，手中緊握爆能槍，似乎成為了整個火鳳凰族的最高統帥。「不賴嘛，月亮女孩。」張添沖師冉笑笑，自己便也隨大流騎在了瘦小許多的似鳥龍背上。
趙渺騎著似鳥龍邁步走向前方，高舉左手開出一發亮藍色的等離子雷射，示意所有人全神貫注起來。「沖啊——」他扯破嗓子高聲喊道。
剎那之間，眾多火鳳凰族戰士呼號著向四面八方衝鋒，漫天遍野幾乎全是騎著恐龍的英勇戰士，他們奮力一擊就能夠將長矛穿透AHS機械人的胸膛，瞬間斃命，火光四濺。暴龍雷克斯載著師冉在斯卡曼街上橫衝直撞，只需輕輕一擊就能將地球尖端科技的衝鋒車摧毀。
與此同時，趙渺和張添結伴騎著似鳥龍疏散並且就困在磁懸浮太陽能列車中的人群，只要看見AHS機械人在附近出現，就立即開槍攻擊。
經過科技改造之後的利維坦巨獸連連觸發背部安裝的核爆能加農炮以及兩台側掛式中型爆能炮和兩台重型雷射炮，不停速射的加農炮在整條街上炸出來無數朵火花。見此狀況，陳明和安提便嘶吼鳴叫著飛來，直接與這些利維坦巨獸對峙纏鬥，巨獸間的戰鬥拉開了帷幕。
張添持續著自己從來不失尷尬的笑聲，在紐特市中心的戰場上顯得似乎有些突兀，他不斷對著靠近過來的機械人士兵爆頭點射了起來。張添同趙渺交插掩護，在各種掩體後方向機械人進行強攻，但四周的機械戰士越圍越多，二人的處境逐漸有些艱難了，呼吸也變得急促。
「趙渺！我看到不斷有機械人從AHS大樓中出來，如果我們不快些關掉時空裂縫並控制住AHS，這些麻煩的傢伙就越來越多！」師冉輕鬆駕馭著暴龍雷克斯俯下身來說道。
「救出徐倬，這樣我們才有機會成功，剩下的利維坦交給安提解決；師冉，你和張添儘量拖住它們，縮小紐特市遭受攻擊的範圍，」趙渺皺著眉頭氣喘吁吁地部署道，「陳明！」應聲，身形龐大的猩紅色火龍轟然降落在地，冒著火光的眼睛炯炯有神，直勾勾地盯著下達命令的趙渺，他的嘴中還叼著半截機械士兵。
「把我帶到那上面去。」趙渺向上一指。陳明碩大的頭部立馬上下搖晃，趙渺則從似鳥龍背部縱身一躍爬上了陳明寬大的脊背，接著陳明伸長頸部仰天咆哮，載著趙渺騰空而起，離開地面朝AHS總部大樓頂層飛去。
頭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陳明載著趙渺即將飛到AHS大樓頂層的水平面上，趙渺朝下方混亂的街區中看去，瘋狂殺敵的火鳳凰族恐龍騎士們都依舊沒有倒下，他們超乎常人的身體素質用來對抗機械兵完全是輕而易舉。趙渺欣慰地笑笑，但他時刻清楚這裡還有個更大的威脅。
戰火點燃了紐特市的天空。
戰鬥機離子引擎的尾焰使城市的天穹上點綴著爆炸的閃光。碎片和殘骸如暴雨般紛紛墜入海洋，留下縱橫交錯的帶狀尾跡。空中出現了一張沒有盡頭的明亮網格，點綴其間的是星羅棋布的陣列和行蹤飄忽的無數閃光小蟲。若從紐特市綿延不絕的高樓樓頂上望去，那將是一幅美麗的圖景。
但若是真的身處其間，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小蟲是AHS空襲部隊引擎的火光；明亮的網格是渦輪雷射炮散射的光芒，炮火的威力足以將一座小鎮夷為平地；而地面上的部隊則是主力。
此時此刻，劇烈的爆炸聲代表著利維坦巨獸肩部的核爆能加農炮猛射出雷射擊中了陳明厚實的身軀，趙渺情急之下翻身躍起，騰空數秒後，瞬間利用等離子雷射擊碎了AHS大樓外側的鈦化玻璃，成功地飛跨入樓體內部。不過巨大的加速度，必須要讓趙渺在秘密實驗室的白色地板上翻滾了幾圈來進行緩衝才能安穩下來。
「趙渺同學，我早料到你會來，所以我趕忙加緊了戒備，希望我的部隊沒有傷到你。」角落樓梯上站著的人影緩緩朝下方移動，那具面孔帶著自信的笑容，他手中還端著透明咖啡杯，「來杯咖啡？這可是產自波多黎各的特級尤可咖啡。」
「不必了，安德森。」趙渺從地上爬起時的眼神中有些緊張，因為他現在的處境完全是如臨虎口。四周的角落隨時都可能有僱傭兵狙擊手將他瞬間擊斃，但他說話依舊落落大方，鎮定自若。
「嗯，濃郁的奶香中裹著一絲絲熱巧克力的醇香，真是泌人心脾。尤如世間珍寶。」安德森笑笑說道，端著熱咖啡邁步看向窗外，他似乎已經見識到了等離子雷射炮的威力，但他毫不擔心，甚至汗珠都沒有往下流，「末日黎明已經啟動，誰也無法阻止，看看下面那些慌忙逃竄的紐特市人，就像洞穴被狂風驟雨所吞沒的螻蟻，無比得卑微。」
「我早該想到會這樣的，AHS的全稱不就是Anderson.Harding.Science(安德森·哈定科技)嘛。」趙渺底氣十足地展開了與一位陰謀論專家的博弈，「全校同學會對你的計劃造成威脅的，或許只有我，所以博覽會那天，我被留校察看，意外接觸原石，都是提前設計好的，就只是試圖把我除掉，就像寓言故事裡的蜘蛛。那麼你們除掉了我，而徐倬又恰好和我們走散，徐雷博士完成了研究並綁架了徐倬，接下來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小伙子，你還要說什麼？」安德森轉過頭來認真地說道，炯炯雙眼閃出冷酷，他的臉上藏有滿含深意的笑容，示意趙渺繼續。
趙渺也以從容的笑容回看著他，接著回應道：「我現在就想，M原石是否早已經被植入了傳感晶片和定位器，我被帶去的地方也早就在程序中設定好了坐標，而我們所經歷的事情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這一切都是你們精心安排的局。這其中的每一環都緊緊扣在一起，即使會發生意料外的狀況，也能用一著妙棋扭轉局面，甚至提前明確我們的去向並做出干預。但你們沒有想到，我們大家都進入了蟲洞，並通過分析明白了原石的工作原理，因此我們又成功地回來了，而我現在又站到了你的面前，在學校的時候我本就應該猜到了。」
「但有些細節你猜錯了，我們設定的坐標從根本上講是並沒有特殊用意的。你們被轉移到的那些時空，什麼白堊紀的南美、中世紀的西歐，都是隨意的選擇，只有那個看似是未來的未來，是有意之舉。」安德森不再想掩飾什麼，反而是平淡地說道，「我們監控到你逃離了那兩個時空，所以臨時設置了第三個時空，也就是所謂的未來。」
「所謂的未來？」趙渺困惑道，他突然愣住了，因為他沒有想到安德森的考驗背後竟是如此複雜的奇妙想法。
「你不會天真地以為那是真正未來中的末日景象吧，我們本認為你是能看出瑕疵的。很明顯，時間不會那樣運轉，即使是暗物質加持也永遠不可能實現，原石只能夠讓我們回到過去，但無法前往未來，除非未來的後人有意將我們帶去。我不清楚為什麼你沒能想明白道理，但這其實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你回到過去，那個過去就變成了你的未來。你之前的現在就成了過去，而這個過去不會因為那個新的未來而改變。」
安德森停住了解釋，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臉上驚愕的表情，他已經感到非常滿足，「未來的紐特市——哼哼，我想你一定是忘記了紐特市最早城市規劃的方案靈感是從哪裡來的——紐約曼哈頓啊！趙渺，公園大道是光環大道的原型，而中央車站和大都會人壽保險大廈的位置則建成了AHS大樓，斯托克學院和棕櫚林園區不過是洛克菲勒中心和中央公園改變坐標後的翻版罷了！」
「這的確是我的疏漏，但不論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們都必須阻止末日，別無選擇。」趙渺鼓足勇氣回應道，努力讓大腦清醒一些。
「但你們阻止不了，裂縫存在的時間越長就越難關閉。而且下面那些機械人的控制系統是和徐倬的休眠艙連接著的，即使你們殺死自己的朋友，它們也都不會停下。」安德森不以為然地說道，他那蒼白皮膚的臉上隱隱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特別理解不了你的作為，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末日到底對你有什麼利益？」趙渺強自鎮定，氣憤地問道。
「既然你這樣問了，那我也可以告訴你。」安德森長嘆一聲。「我猜在你的認知世界裡，上次世界大戰是一個多世紀前的事了吧。」
「難道不是這樣嗎？一戰和二戰都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近來國際上只有局部的地區衝突和恐怖主義者的暴動，總不至於蔓延到全球範圍吧，世界還始終是以和平與發展為時代主題。」趙渺輕撫下顎，露出困惑的樣子質疑道。
「錯！大錯特錯！紐特市學生所學習的歷史知識，完全是假的，完全是欺騙。看來我還是應該為你講講這半個世紀以來紐特市外面世界發生的事。」安德森收起了笑容，面色認真起來。
「自從紐特市建起防護牆並簽署了防護牆協議以來，便再也沒有同世界有過交流來往，自己搞起了科技發展，而全世界卻是變得一團糟，爆發了曠日持久的世界大戰紐特市竟都置之不理。由於聯合政府的一時錯誤，試圖瓦解國家，建立地球統一人類帝國，獨掌霸權。致使全球各地紛紛爆發叛亂，人心早已不再聽從聯合政府，便拿起武器，決定推翻聯合國的領導地位。」
「在那之後，叛軍率先攻入紐約，紐約就緩步走向死亡，隨後內華達的地下水被傾入大量的氯酸鹽毒物，還聲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煉鈦廠的遺留。為了應對叛亂，聯合政府當時竟然決定大力研製核武器，地表核試驗的放射塵擴散，導致癌症發病率急劇增加，導致嚴重的乾旱與氣候變化，導致臨近區域兒童白血病群發。在富有想像力的人看來，1988年太平洋工程和生產公司的爆炸或許就是上帝射出的懲戒之箭，而直到數十年後，世人才見識到真正的毀滅：一列載運高階核廢料前往西伯利亞貯藏庫的火車，與一輛橫越鐵軌時不幸熄火的油罐車相撞。」
「由此導致的東亞大火及放射性污染，看似意外事件，實為上天的旨意。當戰火燒到舊金山基地與北美地區的核廢貯藏山時，倫敦早已成為賓夕法尼亞那樣的地獄。現實反映出了我們不得不去承認的事情，那就是世界早已迎來了末日的終結。」
「紐約戰役、倫敦戰役、雪梨戰役接二連三地轟動世界，而核武器大量地投入使用，使得全球各地死傷者不計其數。我的妻子和孩子，以及我的所有親人朋友都在戰爭中離我而去，再看我呢……」
安德森說著搓起右邊胳膊的西服衣袖，呈現在趙渺眼前的，是條已經燒焦腐爛許久且無法辨認的纖瘦且蒼白的胳膊，趙渺不由地發出驚嘆。「發生這麼多的同時，紐特市人在哪裡？他們還在潛心科學研究，甚至為了證明牛頓大炮的實驗建起上千米高的鋼鐵塔，而在塔上發射大炮的同時卻沒有看到外面世界混亂的景象！紐特市人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他們自私的思想早已占據了內心，而我則看清了事情的真相，只有把末日帶給紐特市，才能讓紐特市人意識到錯誤。」
「我們一致決定讓你前去那個偽裝成紐特的紐約就是要讓你切身感受到戰爭中的痛苦，無盡的悲哀之痛。新紀元的幸運兒。」安德森踱步到窗邊，看著濃厚雲層後面被掩蓋的白日輪廓，把背影留給趙渺，「為了使未來的虛擬景象更加真實，我們還專門用W原石把徐倬轉移到那裡。因為我知道你們回來後會去找我，畢竟在紐特市的環境裡，你們沒有辦法再去找其他人尋求幫助。」
「但你的做法，不僅會毀了紐特市，整個世界也都會陷入深淵，後果就是導致人類文明的滅亡，末日的黎明之光難道就會因你而成為人類最後的曙光？」趙渺全神貫注地緊盯著眼前這個男人那張狂熱的臉上對生命的蔑視，拳頭握得更緊了些。
「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對於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核輻射致使我患上無法治癒的絕症，只剩下你們自生自滅，就算你們殺了我也沒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救世主！我就是救世主！」安德森猶如魔咒般狂妄地笑著，那令人膽寒的笑聲在空曠的實驗室中反覆迴蕩，「人類的歷史將要由我改寫，現在為了讓混亂的世界回歸秩序，人類需要救世主，人類需要我，我就是救世主！」
而趙渺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氣憤，呼吸急促起來。「你把徐倬帶到哪兒去了，他現在就不在這個實驗室里！他到底在哪兒？！」
「趙渺，我們早就料到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告訴你。我要的不是徐倬，而是徐倬的血——他體內的能量我們加快了提取進程，已經在三小時內全部抽出，所以……他已經沒命了……我們取得了勝利，那麼時空裂縫就將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內慢慢地撕裂地球，到時候，地球內核中如同匯聚了一枚兩千萬噸量極的核武器，它的威力將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摧毀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的一千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後就砰地一下把地球炸開……哈哈哈哈哈……」
此時趙渺已經對曾經的安德森校長失望至極，他緩緩抬起左臂，觸動了手錶機關，等離子雷射炮的中心已然瞄準了安德森。
安德森卻忽然化為一片微小的藍色智能方塊消失了——趙渺這才意識到，剛才同他對話的，只是個全息投影製造出的虛擬傀儡罷了，就像那個偽造的未來。
趙渺轉過身來從窗上的破洞向外望去，AHS大樓下密密麻麻混亂一團，洶湧的雷射和瓢潑的彈雨混雜在一起，怪獸的漿液隨處可見，破壞的街道，劇烈的爆炸，無數的人員傷亡。趙渺此時知道，自己的使命不僅僅是同大家對抗末日那麼簡單了。
混亂時分，層層積雲聚攏在天空。一股來自未知方向的冷鋒席捲了紐特市島嶼邊際，頓時氣溫驟降，狂風大作，海面波濤洶湧。對於沿島的常駐防禦部隊的戰士們而言，被槍擊聲、炸彈聲和直升機的轟鳴聲從睡夢中驚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紐特市邊防牆一帶隱藏著眾多防禦基地，軍事武裝實戰操練屢見不鮮。
仍在睡意中的士兵們盡力不去理睬周圍的陣陣衝擊聲和高射炮的轟鳴聲。但他們很快意識到這並不是日常演習，金屬地板不斷搖晃，電子窗直亂顫，無數彈殼如同冰雹一樣墜落在信號塔尖上。爆炸聲似雷鳴般劇烈，駭人的聲音從極深的地方傳來，蘑菇狀的火焰直衝雲霄，高達幾千英尺。爆炸後幾秒鐘，仍在燃燒的碎片似雨點般掉落在邊防牆的鈦合金防禦板上。
此時此刻，邊防牆所有鐳射炮的引擎均已啟動，但隨都有三兩個火球在半空中燃燒著襲來，在它們的死亡光焰下，鐳射炮口的光芒黯然失色，就像一排驚恐的螢火蟲。
直到這時，紐特市邊防系統對攻擊的真實來源仍然一無所知，只是集中力量搜尋想像中的敵方隱形攻擊模式。紐特市政府軍事指揮中心裡，一名拉丁美洲籍指揮官收到報告後立即傳輸出去：「紐特市現在陷入遭到侵略者吞噬的局勢，敵人分為兩支部隊分別從市中心和島體邊際發動了襲擊！平均每分鐘市民死亡數為1500人，仍在不斷地增加，請求總署派遣地面支援部隊和空軍部隊出動！」
「空軍部隊出動不通過允許！如果飛行艦隊採取了轟炸式戰略攻擊，就意味著我們要以無數無辜群眾的生命為代價打贏這場仗，除非確定支援部隊無法挽回局勢，否則我們絕對不會下令對紐特市實施空中打擊。」
此時此刻，紐特市AHS大樓已經成了地球上最危險的地方，至少在逃亡中的紐特市民眼裡是這樣。三百多名軍事人員擠在位於紐特市基座下層的政府軍事指揮中心裡，一排排最尖端的超弦電腦和通訊站，對著一大堆發著亮光的地圖和屏幕。光環大道及周邊區域的直播圖像占據了最中央的全息屏幕，分析師團隊和軍方參謀，在全市精英人士的矚目之下，試圖分析和判斷此刻正在發生的——也是前所未有的情勢。
剛剛下達完警告命令的，肩頂五顆銀星的空海兩軍上將張淵，正憂心忡忡地看著全息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時空裂縫數據圖。
「我們的精確衛星探測到了極強的宇宙微波背景輻射，振幅目前穩定在百分之五至百分之十之間，但可能會增長。」一個分析師冷靜地匯報導，「我從沒見過超過百分之一的振幅，那裂縫似乎是個贈禮，死亡贈禮。因為這本是永遠不會發生的。」
作戰室里的緊張氣氛陡然加劇，所有人都緊盯著顯示屏，冷汗直往下流。張淵將軍摸著下巴，思索著當前的情況。眼下事態越來越嚴重了。一面屏幕亮起，張淵便立刻抬起頭，盯著屏幕追蹤到的作戰人員反饋。
「對此我們無能為力。」一位政治家發表自己的觀點，「這明顯至極，AHS的科技能力早已超乎我們的想像，當初封鎖邊防牆的決定簡直愚蠢，我們還取消了對AHS的限制和管控，現在到好，反過頭來咬自已人。」
「沒錯，AHS集團作為引領者近乎主導了全市科學文化的快速發展，還創立了十多家研發不同防禦武器的子公司。之前就有民眾開始懷疑AHS的道德水準，事實證明，讓安德森·哈定繼續作為擔任斯托克學院校長一職和AHS集團董事長是最槽糕的決定。還記得那天安德森在自衛隊指揮中心說的話嗎？他說紐特市會在一周內毀滅啊！」另一位軍事指揮官激動地說道。
「奶奶的，這傢伙當時態度惡劣，我們都懶得和他多說！誰知道他老早就想反抗我們了！混蛋！都他媽是混蛋！混蛋！」有很多人大聲嚷嚷道。
「都安靜點兒！現在是吼叫的時候嗎？聽我分析啊，在半個世紀的時間裡，AHS在先進科學和暗物質的事業中主要從事基礎研究，誰知道他們能搞得這麼深入！紐特市的大公司普遍進行基礎科學研究，在我們內部獨立的經濟體系中，基礎研究已能夠帶來巨大的利潤，所以AHS一些特殊的行為也沒有什麼異常之處。但AHS探索人工合成暗物質的最終目標是一直是個秘密，只是在其從事的基礎研究中，市政府抓不住法律上的把柄。但政府一直對AHS存有戒心，曾對他們進行過多次調查，卻從未查出結果。」政治家說道。
「在五年前，AHS突然宣布了研製可控暗物質的計劃，把目標公開化。這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這些年AHS與我們的政府便摩擦不斷。經過反覆談判，他們承諾對於暗物質只是持有嘗試心態，並申請建造像歐洲核子中心那樣的專門實驗室，存放比先前的LHC更加靈敏先進的強子對撞機。」
「反對暗物質的力量主要來自公眾和政界，而支持者則大部分來自科學界。AHS成為嚮往暗物質研究的科學家心中的聖地，吸引了大批優秀的學者，即使是斯托克學院入冊的科研人員明里暗裡也與AHS有著大量的合作，這使得AHS在基礎研究的許多領域處於領先地位。」一名紐特市經濟學會成員也緊跟著眾人的思路說著。
「按照我們的法律，企業不得擁有武裝力量，只能建立有限的技術警衛隊，完全不具備作戰能力。紐特市的經濟高度一體化，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承受住經濟科技雙重封鎖，但AHS卻一直堅持下來。」張淵緊張地鎖緊眉骨，「這種襲擊情況在世界上常見嗎？」
「沒有任何先例，但二十年前歐美就曾出現了類似的技術，由於協議規定相關內容，所以我們沒能引進，因為當時政府認為這些普通的低端技術不值得浪費資源去研究。」
作戰室中出現一片寂靜。
「撤回剛才派出的支援部隊吧。」最後，張淵將軍打破了沉默，「啟動高空偵察系統，然後通知市長，如果我們快要撐不住了，再向聯合國求援。聽天由命吧。」
「神啊，快來救救我們吧。」即使將軍的聲音冷峻而沉穩，但他心中仍然這樣祈禱著——而他未曾得知，他那唯一的兒子此時正在屏幕上顯示的區域中騎著恐龍浴血奮戰。
當師冉駕馭著暴龍雷克斯在光環大道上瘋狂地清理AHS機械士兵時，她轉眼間發現趙渺已經依靠著損壞的機械士兵動力裝置從高樓緩緩落下，在AHS大樓前面的廣場上降落。師冉便立即命令雷克斯向趙渺那邊移動，其所到之處皆為駭人的殘骸。「怎麼樣？安德森在哪兒？」師冉焦急地向趙渺詢問道。
「他可能已經離開紐特市了。另外……徐倬不在了。」趙渺的眼圈微微泛出紅色，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即便是大難臨頭，他們也不應該放棄絲毫希望。
而師冉並沒有說話，靜靜沉默著。
兩人在寂靜中回過頭來，看看混亂不堪的斯卡曼街上，到處都是爆炸和火花四濺，破損的公寓樓，尖叫哀嚎的紐特市民，還有在高空中肆意開火的機械人。
「那時空裂縫呢？有辦法封住它嗎？」
「我去看過了，樓頂上立著一台大型機器，大概有兩米高吧…不重要，像個粗糙的鋼鐵圓錐，有聚焦透鏡附在四周，組成了承載能量的聚變反應室。」趙渺說道，「那裝置周圍環繞著力場屏障，由純能量構成沒法突破，所以我也不敢擅自試圖將它關閉，另外，克隆機械人的控制終端與聚變反應室是連接著的，也就是說，只要能封住裂縫，機械人們都會停止。」
「那好，不過我想先收拾我們眼前的爛攤子。」師冉聳肩笑著說。趙渺則奔跑著沖向混亂的街道，他看到紐特市支援部隊的防線在機械人的猛烈攻擊下連連後退，根本不占上風，「去死吧！醜陋的鐵皮！」其中一名戰士嘶吼著。成千上萬的支援隊戰士蹲在一條長長的戰壕里，嚴守著自己的陣地。戰士們沉默不語，神經緊繃，儘管上級已經命令撤回部隊，但他們仍然堅守。他們在戰壕邊支起爆能槍，凝視著眼前蕭瑟的場景。
趙渺見狀後立即發射出洶湧的等離子雷射將涌過來機械兵群熔成粉末，並示意支援隊員們疏散市民到地下庇護所中去。
接著，趙渺趕忙去找朋友們會合，張添駕著似鳥龍拼盡全力對付機械人，但機械人的數量越來越多，這使他漸漸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趙渺！事情變麻煩了，火鳳凰戰士也犧牲不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先牽制住這些機械人，直到我想出關閉時空裂縫的辦法。」趙渺答道。
「那你可得快點了，」張添強顏歡笑地說道，「我們現在也只能靠你了，趙渺。」
「厄瑟哥哥呢？你看到他了嗎？」趙渺關心地詢問道，「但願他能脫離危險。」
「他同大多數市民去天穹國際機場乘運輸機離紐特市去夏威夷了，他說會給我寄明信片的。」張添答道。
趙渺便放心下來繼續戰鬥。與此同時，陳明在周圍建築群間的縫隙中滑翔，並與撲過來的利維坦巨獸激烈搏鬥，口吐原子火球將它們燃成灰燼，瘋狂地撕扯著機械人們的軀體。他和安提並肩作戰，為地面上奮勇殺敵的火鳳凰戰士們減少了阻礙，就看趙渺他們能否力挽狂瀾了。
張添騎著似鳥龍華麗轉身，輕盈地躲過了機械士兵的雷射攻擊，並誘導那些機械兵撞在裝甲車堅硬的外殼上炸得粉碎。
「幹得漂亮。」趙渺稱讚道。
大家儘可能迅速地將機械人一個接一個地打倒，但一個倒下了，更多的又會衝上來。戰士們拼盡全力，殺過斯托克學院附近的街道，衝進摩天樓里救出眾多被困者。在這場決定命運的戰鬥中，趙渺站在街上，心想或許根本沒有勝利的希望。
安提與少數能夠飛行的利維坦在空中扭打，他們橫衝直撞著摧毀了高層的公寓和餐廳。建築物的屋頂被掀翻，水塔從高架的棲木上傾倒下來，霓虹燈閃爍著火花，那GG牌像斷頭台上的刀刃一樣向下傾斜。
火鳳凰戰士們衝鋒陷陣；支援部隊進行協調疏散，並提供一點火力支援，他們的初級戰略武器在AHS尖端的科技面前顯得微不足道。趙渺站立片刻，心中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絕望。
與安德森的對話後，再看看這混亂的場景，使趙渺漸漸感覺，大家對末日的阻擋如同石沉大海，毫無效果。除非關閉時空裂縫，否則絕無可能阻止這一切。
「它們太多了！」張添的聲音傳入同伴們的耳中，所有人都在面臨敵眾我寡的情況。他們都意識到，複製人們的思想極其簡單，只需要不計任何代價地消滅眼前的事物。
成百上千的機械兵聚集在AHS大樓周圍。師冉一人臨陣殺敵，接著陳明前來支援。機械兵們衝進大樓的總廳之中，安提呼嘯而至飛入大樓底層，把最前面的幾個機械兵一齊衝撞出去，軀體散落在斯卡曼街上。
大家聚集在AHS正門前，望著眼前一波一波的機械兵像浪潮一樣襲來，卻絲毫沒有退縮。他們齊心協力，或射擊，或撕扯，或熔化，或咬碎，對抗著機器人大軍。金屬碎片和冒著火花的零部件在空中飛濺，險象環生。只見數頭利維坦巨獸氣勢洶洶地襲來，背部的雷射炮裝置悉數逐漸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