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隱瞞，這便是最大的忠
呂芳大驚失色。
他急匆匆地穿過廊道，心中還帶著幾分未解的疑惑與不安，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加快，直至他猛地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眼前的一幕讓他心猛地一沉。
房間內，光線昏暗。
坐在椅子上的，是他最為器重的乾兒子楊金水，但此刻的他，完全沒有了往昔的意氣風發。
他的頭髮如同秋日裡被狂風肆虐過的枯草，凌亂不堪，幾縷髮絲無序地垂落在額前，遮住了那雙曾經銳利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呆滯，像是兩汪深不見底的枯井。
衣衫不整，衣襟半敞，露出裡面皺巴巴的裡衣，顯然是許久未曾打理。雙手無力地垂放在膝蓋上，指尖微微顫抖。他的嘴角在不斷地抽動，那是一種無法控制的痙攣，伴隨著一陣陣低沉而含糊不清的咕噥聲。
呂芳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與震驚。
「都退下！」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揮揮手。
房間裡的太監都退了出去，他才進門，而後把門關上，慢慢走到楊金水身旁，看著他。
楊金水咕噥幾聲後，猛地站起來，大喊：
「都死了，都死了！」
「用我錢，穿我的衣。」
呂芳沒有阻止他，只是常常輕嘆一聲後，壓低聲音道：「也好，拼死也要維護主子的臉面。哎，義父會保你的。好在，大事你都沒有隱瞞，不隱瞞，這便是最大的忠。」
……
嚴府，嵩華齋。
從無逸殿當值回來的嚴嵩，立刻召見了嚴世蕃，趙文華和羅龍文。
「楊金水瘋了。」他冷冷的宣布。
「什麼？」嚴世蕃大驚，「他這時候瘋了？哼，那浙江的事，就牽扯不到織造局咯。」
嚴嵩冷聲呵斥：「閉嘴！」
嚴世蕃欲言又止，他想說的的話，嚴嵩心中當然清楚。
他們都懷疑楊金水是在裝瘋，浙江因為改稻為桑，從與西洋商人談成五十萬匹絲綢的買賣，到後面又是毀堤淹田，又是絲綢大戶打著織造局的牌子強買災民的田，又是通倭寇。
這些事，一旦追查起來，織造局脫不了干係。
但是，織造局後面是誰？是皇帝陛下。一旦查到他楊金水，髒水就潑到皇帝身上了。所以，楊金水選擇瘋了。
「他背後是陛下，難道連他都怕？」趙文華皺眉，「誰敢把事情往織造局那邊扯？」
嚴嵩那渾濁的雙眼瞬間森寒：「若是有人真的發瘋呢？」
嚴世蕃立馬反應過來，道：「難道鄭必昌和何茂才會胡亂咬人？」
「人被逼到絕境，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嚴嵩冷道。
「可他們的妻兒，還在我們手上。」羅龍文道。
嚴嵩目光掃過，沉聲道：「既然楊金水選擇裝瘋，說明他可能感覺到了事情會失控。你們立刻派人去浙江，不僅讓他們想辦法搞錢填窟窿，還要自己把錢吐出來。然後，警告他們不要亂說。」
「是，閣老。」羅龍文恭敬應命。
「他們是死定了。」嚴嵩繼續道，「等他們吐出錢後，肯定會被抓，我們現在要先布局，接任他們巡撫和按察使位置的，必須是我們的人。」
嚴世蕃連連點頭：「如此，浙江的那邊的爛帳，就還能保得住。」
……
裕王府。
朱載坖正在看邸報，太監馮保急急進來，恭敬的一拜：「參見王爺。」
「馮保？有事？」朱載坖微微含笑。
「王爺，奴婢剛從宮裡得到消息。」馮保走近，低聲道，「楊金水回京了，還瘋了。」
朱載坖微驚：「這麼快？真瘋還是假瘋？」
馮保沉思了下，拜道：「宮裡太監都說他瘋了，陳洪還親自去試探過，也懷疑是真瘋了。不過，以奴婢對他的了解，應該是裝瘋。」
朱載坖嘴角微微含笑。
他對馮保恩威並施，就是要收服他，利用他和呂芳的關係，從而得到宮裡的情報。目前看來，效果不錯。
呂芳把馮保派到裕王府來，意圖很明顯，就是給他自己留條後路。但是，這並不能說明呂芳就站在了他裕王這邊。
極有可能，呂芳也向景王府派出了太監。他那樣的老狐狸，肯定多留後路。
不過，朱載坖就是看穿了呂芳的心思，也不會去揭穿，而是主動迎上。畢竟，呂芳可是嘉靖最為信任的太監。
「看來浙江的局勢，讓楊金水都害怕了。」朱載坖微微皺眉，「你去把徐階，高拱和張居正他們叫來。」
「是。」馮保領命而去。
沒多久，徐階，高拱和張居正都來了。
朱載坖跟他們說了江南織造局總管太監楊金水瘋了的消息。三人聞言，皆是大驚失色。張居正沉吟片刻，分析道：「看來，浙江的局勢已讓他感到恐懼了。」
徐階輕啜一口茶水，淡淡道：「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況人呢，浙江那些嚴黨，這會兒肯定急了。」
「鄭必昌和何茂才敢瘋咬？他們沒那個膽子吧？」高拱皺眉。
朱載坖微微一笑，攤手：「嚴黨都是一幫靠利益綁定在一起的貪官，這種聯盟，自然不牢固。楊金水肯定是從鄭必昌和何茂才的態度上，看出了點什麼。」
張居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沉聲道：「如此一來，等鄭必昌和何茂才吐出了錢財，肯定被抓。到那時，浙江巡撫和按察使的職位便會空缺出來。這兩個位置至關重要，我們必須推選我們的人上去。」
徐階緩緩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一絲憂慮：「不過，最終還是要看陛下的聖裁。」
高拱哼了一聲：「到時候，就算拼了老命，我們也要與嚴黨爭一爭。」
四人立刻開始商議接下來的布局，做好應對的準備。
一個時辰後，朱載坖留下了徐階。
「徐師傅，多久沒回鄉了？」朱載坖笑問。
徐階微微一笑，感慨一聲：「十多年了，臣越老越想念家鄉啊。」
朱載坖嘴角勾起一抹笑。
徐家在松江府，那可是大戶人家，有錢的很。他把徐階留下來，是有一件事需要徐階去安排。
他急匆匆地穿過廊道，心中還帶著幾分未解的疑惑與不安，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加快，直至他猛地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眼前的一幕讓他心猛地一沉。
房間內，光線昏暗。
坐在椅子上的，是他最為器重的乾兒子楊金水，但此刻的他，完全沒有了往昔的意氣風發。
他的頭髮如同秋日裡被狂風肆虐過的枯草，凌亂不堪，幾縷髮絲無序地垂落在額前，遮住了那雙曾經銳利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呆滯，像是兩汪深不見底的枯井。
衣衫不整，衣襟半敞，露出裡面皺巴巴的裡衣，顯然是許久未曾打理。雙手無力地垂放在膝蓋上，指尖微微顫抖。他的嘴角在不斷地抽動，那是一種無法控制的痙攣，伴隨著一陣陣低沉而含糊不清的咕噥聲。
呂芳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與震驚。
「都退下！」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揮揮手。
房間裡的太監都退了出去，他才進門，而後把門關上，慢慢走到楊金水身旁，看著他。
楊金水咕噥幾聲後，猛地站起來，大喊：
「都死了，都死了！」
「用我錢，穿我的衣。」
呂芳沒有阻止他，只是常常輕嘆一聲後，壓低聲音道：「也好，拼死也要維護主子的臉面。哎，義父會保你的。好在，大事你都沒有隱瞞，不隱瞞，這便是最大的忠。」
……
嚴府，嵩華齋。
從無逸殿當值回來的嚴嵩，立刻召見了嚴世蕃，趙文華和羅龍文。
「楊金水瘋了。」他冷冷的宣布。
「什麼？」嚴世蕃大驚，「他這時候瘋了？哼，那浙江的事，就牽扯不到織造局咯。」
嚴嵩冷聲呵斥：「閉嘴！」
嚴世蕃欲言又止，他想說的的話，嚴嵩心中當然清楚。
他們都懷疑楊金水是在裝瘋，浙江因為改稻為桑，從與西洋商人談成五十萬匹絲綢的買賣，到後面又是毀堤淹田，又是絲綢大戶打著織造局的牌子強買災民的田，又是通倭寇。
這些事，一旦追查起來，織造局脫不了干係。
但是，織造局後面是誰？是皇帝陛下。一旦查到他楊金水，髒水就潑到皇帝身上了。所以，楊金水選擇瘋了。
「他背後是陛下，難道連他都怕？」趙文華皺眉，「誰敢把事情往織造局那邊扯？」
嚴嵩那渾濁的雙眼瞬間森寒：「若是有人真的發瘋呢？」
嚴世蕃立馬反應過來，道：「難道鄭必昌和何茂才會胡亂咬人？」
「人被逼到絕境，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嚴嵩冷道。
「可他們的妻兒，還在我們手上。」羅龍文道。
嚴嵩目光掃過，沉聲道：「既然楊金水選擇裝瘋，說明他可能感覺到了事情會失控。你們立刻派人去浙江，不僅讓他們想辦法搞錢填窟窿，還要自己把錢吐出來。然後，警告他們不要亂說。」
「是，閣老。」羅龍文恭敬應命。
「他們是死定了。」嚴嵩繼續道，「等他們吐出錢後，肯定會被抓，我們現在要先布局，接任他們巡撫和按察使位置的，必須是我們的人。」
嚴世蕃連連點頭：「如此，浙江的那邊的爛帳，就還能保得住。」
……
裕王府。
朱載坖正在看邸報，太監馮保急急進來，恭敬的一拜：「參見王爺。」
「馮保？有事？」朱載坖微微含笑。
「王爺，奴婢剛從宮裡得到消息。」馮保走近，低聲道，「楊金水回京了，還瘋了。」
朱載坖微驚：「這麼快？真瘋還是假瘋？」
馮保沉思了下，拜道：「宮裡太監都說他瘋了，陳洪還親自去試探過，也懷疑是真瘋了。不過，以奴婢對他的了解，應該是裝瘋。」
朱載坖嘴角微微含笑。
他對馮保恩威並施，就是要收服他，利用他和呂芳的關係，從而得到宮裡的情報。目前看來，效果不錯。
呂芳把馮保派到裕王府來，意圖很明顯，就是給他自己留條後路。但是，這並不能說明呂芳就站在了他裕王這邊。
極有可能，呂芳也向景王府派出了太監。他那樣的老狐狸，肯定多留後路。
不過，朱載坖就是看穿了呂芳的心思，也不會去揭穿，而是主動迎上。畢竟，呂芳可是嘉靖最為信任的太監。
「看來浙江的局勢，讓楊金水都害怕了。」朱載坖微微皺眉，「你去把徐階，高拱和張居正他們叫來。」
「是。」馮保領命而去。
沒多久，徐階，高拱和張居正都來了。
朱載坖跟他們說了江南織造局總管太監楊金水瘋了的消息。三人聞言，皆是大驚失色。張居正沉吟片刻，分析道：「看來，浙江的局勢已讓他感到恐懼了。」
徐階輕啜一口茶水，淡淡道：「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況人呢，浙江那些嚴黨，這會兒肯定急了。」
「鄭必昌和何茂才敢瘋咬？他們沒那個膽子吧？」高拱皺眉。
朱載坖微微一笑，攤手：「嚴黨都是一幫靠利益綁定在一起的貪官，這種聯盟，自然不牢固。楊金水肯定是從鄭必昌和何茂才的態度上，看出了點什麼。」
張居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沉聲道：「如此一來，等鄭必昌和何茂才吐出了錢財，肯定被抓。到那時，浙江巡撫和按察使的職位便會空缺出來。這兩個位置至關重要，我們必須推選我們的人上去。」
徐階緩緩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一絲憂慮：「不過，最終還是要看陛下的聖裁。」
高拱哼了一聲：「到時候，就算拼了老命，我們也要與嚴黨爭一爭。」
四人立刻開始商議接下來的布局，做好應對的準備。
一個時辰後，朱載坖留下了徐階。
「徐師傅，多久沒回鄉了？」朱載坖笑問。
徐階微微一笑，感慨一聲：「十多年了，臣越老越想念家鄉啊。」
朱載坖嘴角勾起一抹笑。
徐家在松江府，那可是大戶人家，有錢的很。他把徐階留下來，是有一件事需要徐階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