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尚健在,老夫豈敢死在你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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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雄他們一大早就來到了恩師秦秉憲家中,聽說恩師有位老友要從京城而來,他們其實也都挺振奮。

  他們早就知道秦秉憲是什麼身份,那可是從翰林院退下來的,那是個什麼地方,那是進士及第之後才有資格進去的。是近距離接觸皇帝的人。

  而能夠和翰林學士打交道的都是朝中的大臣,尤其是秦秉憲說的這位凌漢朱雄聽過。

  那可是在洪武年間鼎鼎有名的一位人物,為人剛正不阿,曾經在都察院當過右都御史,也就是二把手,跟左都御史兼吏部尚書的詹徽是死對頭。

  據說當初凌漢之所以從右都御史這個位置,接連被貶為刑部侍郎後又被貶為禮部侍郎就是拜這位仁兄所賜。

  這兩個人之間還發生過一件挺有趣的事。

  當時的凌漢想辭官,但是不想離京,他給出的理由是寧願在京城呆著到死。

  其實,這只不過是冠冕堂皇而已,直到洪武二十六年藍玉案,詹徽被牽連而死,凌漢才決定告老還鄉。

  皇帝問他為什麼現在卻要離開京城,他給出的理由是,當年詹徽沒死,他怕回鄉之後被詹徽打擊報復。現在詹徽已經死了,也就放心了。可見這兩個人之間的仇恨有多深。

  朱雄就問道:「先生,您跟我們說過,您在翰林院之時只有一位好友,那便是如今的禮部侍郎,而禮部侍郎跟詹徽那可是死仇,他們二人為何會聯袂而來?」

  陸瑾言在一邊替秦秉憲回道,「說不定是為了來奚落奚落先生。」

  秦秉憲聞言笑著捋著鬍鬚,「謹言所言甚是,這位詹部堂平生就愛做兩件事。第一揣摩上意,第二踩踏仇敵。為師在翰林院之時最看不得他,如今為師在這小小山村里過閒雲野鶴般的生活,悠閒得很,他能不來奚落奚落?」

  孟廣哉在邊上替秦秉憲打抱不平,「所以這次他來,咱們幾個一定要向他展示展示先生育人有方,要告訴那險刻小人,咱們先生官場不順,卻在另外途徑之上做到了超越。」

  聞言陸瑾言皺了眉頭:「那畢竟是吏部尚書,咱們還是得收斂收斂,切不可為先生招災惹禍。」

  可沒想到秦秉憲一擺手:「唉,你們不用謹慎,老夫這次把你們叫過來,就是要在他們面前炫耀炫耀。你們不管是品德才能都是上上之選。

  「老夫致仕十餘載,最為自豪之事,莫過於培育出爾等這般出色的弟子,難道還不容老夫小小地炫耀一番嗎?

  「老夫意欲與摯友分享,這些年吾生活頗為順遂,更要向昔日政敵昭示,雖在仕途上幾經坎坷,失意連連,然老夫在培育英才之道上,已將那份失落悉數彌補,甚至超越。人生路上,誠然需謹慎行事,但亦不可失卻銳氣與風采,爾等切記之。」

  朱雄就是喜歡秦秉憲身上這種灑脫,而朱雄來到了這個世界,即便只是在私塾里待了兩年,可是受到秦夫子的影響是還是非常大的。

  也正是秦夫子身上的這種,剛正不阿以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心態的影響,朱雄也更加願意為弱小百姓打抱不平。

  幾個人站在院門外守候著,時間不長粼粼馬車聲傳來。

  往竹林小道上望去,果見轉彎處有兩輛馬車過來。

  「來了!」秦秉憲道。

  馬車徐徐停在了坪上,車夫將馬車拴在了栓馬柱上,然後將小凳子放置在車轅下,車簾一挑,裝扮成管家易了容的朱元璋首先從車裡下來,然後喊了聲:「老爺下車!」

  凌漢晃晃悠悠從車裡下來,雖然極為鎮定但誰敢讓皇帝當管家?

  蔣瓛和詹徽從另一輛馬車裡下來。

  秦秉憲迎了上去,「斗南兄,久違了!今日相見,怎覺兄台容顏略顯疲憊,氣色不如往昔啊?」

  凌漢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要鎮定,但皇帝給他當管家這件事實在衝擊力太大,他就算是想鎮定,也沒有辦法強迫自己。

  於是他只好抱拳拱手,「守正兄真是目光如炬,正是身體有恙,故特意前來你這清幽雅致的小茅廬,欲藉此清幽之地,稍作休憩,調養一番身心。」

  秦秉憲倒是挺開心,老友來相聚,接著是招呼朱雄他們:「還不趕緊給凌侍郎行禮?」

  「小子朱雄(陸慎、孟闊、謝儒)見過凌侍郎。」

  凌漢看到朱雄他們四個也很是滿意,畢竟朱雄他們年輕,而且有活力有朝氣,身形板正,一表人才。

  他對秦秉憲很了解,這老小子也是一個不服輸的人,教出了這四個弟子,那定然是要來自己面前炫耀的。


  秦秉憲介紹起來:「朱雄、孟闊與謝儒三人,如今皆已榮膺我上元縣的秀才之名;而陸慎更是出類拔萃,於應天府的舉人之中,名列第十七位。」

  凌漢聞言,不由自主地豎起了大拇指,讚嘆道:「守正兄,真乃神人也!短短數載,你竟培育出如此多的青年才俊,為我大明再添棟樑之才。觀他們幾位,皆是風華正茂,年少有為啊。」

  秦秉憲哈哈一笑,亦是不謙虛,趕緊推銷起來:「朱雄現今剛滿十八,正值年少,也是我上元縣少有的青年才俊,應天府學政曾親筆題贈四字予我這得意門生,你可猜猜是哪四字?」

  凌漢聽著秦秉憲的自豪之語,不禁呵呵一笑,打趣道:「學政能題何等高妙之語?想來不過是『少年才俊』四字罷了。」

  秦秉憲聞言,一愣,疑惑道:「你何以知之?」

  凌漢呵呵一笑,「守正兄怕是忘了,我如今身居禮部侍郎之位,正是主管科舉之事。應天府學政,乃是我好友,他對那些年少中秀才者,但凡二十歲以下者,皆會題贈『少年才俊』四字以示嘉獎,這在應天府早已傳為佳話。」

  二人說完,對視一眼,然後仰天長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朱雄他們聽後啞然失笑,他還以為這是專門給自己提的,沒想到這居然是一種公章,但凡符合要求的都會被蓋上這麼一個戳。

  正說話的功夫,就看到詹徽和蔣瓛也是聯袂而來。

  蔣瓛身上那當然也是喬裝改扮了一番,即便朱雄近距離看著也看不出來蔣瓛到底是誰。

  詹徽邊走邊拱手行禮,笑容滿面地說道:「守正兄,多年未見,您依舊精神矍鑠,氣色非凡啊。」

  秦秉憲望著詹徽,臉上浮起一抹戲謔之色,拱手回禮道:「那是自然,你詹資善尚且健在,老夫豈敢死在你前頭?」

  秦秉憲此言一出,朱雄等人神色各異,心中皆暗贊自家先生剛正不阿,卻未曾料到,在宿敵面前,他竟絲毫不留餘地,直言不諱,令人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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