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順天鄉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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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天啟年間的農曆四五月,算得上是讀書的好天氣,魏林楚對於四書五經及其注釋,其實已經有了相當深入的了解,哪怕八股文都鑽研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在這一個多月的閉關苦讀時間裡面,更多提升的是詩賦跟策論。

  詩詞歌賦一直都是魏林楚的短板,畢竟他沒有經歷過完整的古文教育,對這些東西都不太了解,最多就是上輩子語文課背過不少。

  同時魏林楚有限的精力,註定他只能把重心放在四書五經跟八股文上面,詩詞歌賦什麼的就只有往後稍稍,實在不行就當一回文抄公。

  但在鄉試科舉中,除了考四書五經外,還會有詩賦跟策論的考題。

  不過幸運的是,詩賦在科舉中整體占分比例不高,只要你能寫出一首比打油詩強點的水平,考官那邊就能算勉強通過。

  除此之外「策論」就不能算是魏林楚短板了,雖說他同樣沒有寫過,但策論主要考時政、經史方面的內容。魏林楚不管是有著歷史的上帝視角,還是說在兵部歷事的經歷,這些都讓他在眼界上要遠超一般的書呆子。

  另外策論的考試邏輯很像後世的「申論」,魏林楚上輩子文物修復師的身份,本身就是體制內需要考公上岸,這點簡直就是對號入座!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五月二十一,順天府鄉試之日。

  幾乎還在後半夜的時候,魏山就已經準備好一切的考試用品,以及足夠吃上四五天的吃食。

  要知道明清的科舉到最後不僅僅是一場腦力活動,還會在數天的考試過程中變成一場體力消耗,每年都有一些身虛體弱的考生被抬出考場。

  簡單的洗漱吃點東西,魏林楚便乘坐家中馬車趕往順天貢院,期間魏山還想著送上一程,不過為魏林楚給斷然拒絕了。

  畢竟上輩子高考都沒讓父母送過,更何況這輩子考個順天鄉試?

  不過馬車前行沒有多久,就被各方湧來的趕考士子給堵個水泄不通。要知道明朝總過十五座鄉試貢院,其中以順天、江南這兩座貢院規模最大,分別承擔著北直隸、南直隸的考試重任。

  相比較江南貢院,順天貢院的規模要略小一籌,不過能容納的考生同樣接近萬人。

  明朝可沒有後世那四通八達寬廣的街道,上萬名考生再加上親屬、家僕以及各種官府工作人員,還有小攤小販跟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整體湧向順天貢院的人數規模,可能達到數萬乃至十萬級別。

  這種情況下別說是走馬車,就連行人走路都稱得上是摩肩接踵。

  魏林楚憑藉著對京師地形的熟悉,抄了條小道趕到了順天貢院的前坪廣場,這裡已經密密麻麻聚集了上萬趕考士子,無數燈籠火燭把這裡照亮的如同白晝,與天上的星辰相映成輝。

  「林楚~~林楚~~!」

  此時魏林楚背後傳來呼喊聲,王宜東正穿過擁擠人群,朝他的位置趕過來。

  「王胖子,你還是決定參加順天鄉試?」

  「那當然,考不考得上是一回事,熱鬧總得湊一下。」

  王宜東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心態放的非常開心。

  「林楚,感覺今年順天府鄉試估摸有萬人了吧,競爭越來越激烈了啊。」

  明朝整個科舉考生人數,除了崇禎末年到了國之將亡的境地實在沒辦法,其他時間點都是呈現上升趨勢的。

  畢竟只要大一統的中央政權還能維繫,那麼就能提供相對穩定的讀書環境,識字率跟讀書人會越來越多,直至達到一個社會生產力的不平衡點。

  「嗯,百里挑一。」

  明朝鄉試總體錄取率其實在百分之四左右,不過這包含了前中期錄取率較高的時候,中後期整體錄取率在百分之二左右徘徊,北方的名額相比較南方更少,用百里挑一來形容毫不誇張。

  由於人擠人的緣故,魏林楚這句話同樣被旁邊秀才給聽到,只見他感慨道:「唉,看似熱熱鬧鬧,實則到最後一家歡喜百家愁。」

  「沒事,明年還有恩科,加起來起碼有百里二三的機率了吧?」

  「就算百里二三也沒幾人能出頭啊,況且現在舉人授官要是沒有關係的話,得排上好幾年的隊。」

  「對啊,前面還有會試、殿試等著呢,科舉之路遙遙無期啊……」

  本來還興奮趕考的北直隸秀才們,瞬間就魏林楚這句百里挑一給搞感傷起來。


  短暫的喧囂之後,隨著開龍門科考時間逐漸臨近,各地考子開始找尋自己貫籍的序進牌開始排隊。

  「序進牌」其實就是一塊寫著某某縣的木牌,類似於後世學校要搞什麼慶典活動,每個班級都有一塊方便同班同學列隊的木牌。

  畢竟參加順天鄉試的秀才生員有萬人規模,如果不分批進入的話,到時候龍門大開一窩蜂湧入,說不定會直接導致一場踩踏事故。

  魏林楚排隊的序進牌並不是以貫籍為標準,而是國子監生。

  某種意義上來說魏林楚是沒有經歷過縣試考取秀才功名,他能直接參加鄉試全是靠著國子監生的身份,自然要站的隊伍就不同。

  隨著魏林楚入隊之後,很快就在場發現了幾個老熟人,那便是張立松一行人,他們同樣要參加今年的順天府鄉試。

  對於這幾人,魏林楚是沒有興趣去搭理,不過對方可不這麼想。只見張立松此刻靠了過來,陰陽怪氣的拱手道道:「這不是新科解元嘛,沒第一時間認出來,真是失禮了。」

  鄉試的第一名被稱之為解元,但問題是現在天啟元年的順天府鄉試還沒有開考,張立松就提前把魏林楚稱之為新科解元,其中諷刺意味就不言而喻。

  「張立松,你這話什麼意思?」

  魏林楚還沒有回應,王宜東就按捺不住質問起來。

  他只知道周道登邀請了魏林楚參加鳳棲閣宴會,卻並不知道宴席上有著順天鄉試考官駱從宇跟周炳謨兩人,更不知道魏林楚還遇到了張立松,自然不明白對方在這裡陰陽怪氣什麼。

  「什麼意思?」

  張立松冷哼一句道:「國子監誰不知道你魏林楚已經搭上了兩位考官,早已內定好了解元頭銜,無非現在就是走個過場罷了。」

  「對啊,聽聞還是少宗伯牽橋搭線,魏林楚面子真大。」

  旁邊曹世傑立馬附和了一句,還直接把周道登給點了出來。

  「看來那日國子監考校,也是早就已經備好的劇本,師生聯手演了一場好戲!」

  嚴銘豪順勢把話接了過去,他始終對那日國子監考校不服氣,要是沒有魏林楚的出現,可能現在自己已經有了官身,哪還需要考什麼順天鄉試。

  隨著張立松幾人話語出來,國子監生這邊隊伍瞬間一片譁然。

  這一個多月時間裡面,張立松他們其實就已經各種推波助瀾,掀起「黑幕」、「內定」等等輿論,試圖讓人懷疑魏林楚與順天鄉試考官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今隨著張立松等人站出來公開質疑魏林楚,更是相當於把輿論風暴給點燃,在場幾乎所有考生都議論紛紛,用著異樣眼光打量著魏林楚。

  「張立松,知道什麼叫做口說無憑嗎?」

  「如果有證據的話,歡迎等下向外簾監考官舉報,誰不去誰孫子。」

  魏林楚絲毫不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語,對於他而言這些人就如同蒼蠅一般,屬於人生階段性會遇到的垃圾。

  只要當你脫離了這個層次,別說與這群人產生交集,就是想要再見上一面都難。

  毫不誇張的說,國子監浩浩蕩蕩數千監生,能考中舉人的連百里桃一的比例都達不到。諸如張立松這種紈絝子弟,考一輩子能做到杏榜題名嗎?

  「哼,營私舞弊還敢這麼囂張,魏林楚真以為你可以做到一手遮天嗎?」

  張立松等人當然不敢去,畢竟魏林楚僅僅跟駱從宇等人喝了一次花酒就算營私舞弊的話,那他們當時同樣在場,豈不算是同夥?

  舉報肯定是不會去舉報,他們也拿不出任何證據,但這頂帽子是一定要扣的。只要能掀起足夠的輿論風暴,一是能做到影響魏林楚的心態,讓他在鄉試中發揮失常。

  第二便是讓主考官取中的時候產生顧慮,萬一魏林楚真有才華能高中舉人,駱從宇等人為了避免非議,說不定就在一念之間把他名字給劃了。

  「呸,張立松你這孫子真是個小人,舉辦又不敢,只敢在這裡造謠!」

  王宜東都看出來張立松等人的險惡用心,但凡他們能拿出一丁點證據,絕對不可能幫魏林楚隱瞞。

  只有純粹的誣陷,才會在這裡打嘴炮掀起輿論風波。

  就在幾人互相爭論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緊接著有衙役高聲呼喊道:「外簾官駕到,諸生迴避!」


  明朝鄉試分外簾官跟內簾官,常說的主考官什麼的就是內簾官,他們負責對考生試卷的評審取中等事宜,會在開考前半個月時間內就住進考場封閉出題,切斷對外界的一切聯繫。

  至於外簾官則是由順天府尹、監察御史、五軍都督府的官員組成,他們主要職責是負責維護考場秩序以及監督舞弊情況。

  這就是為什麼魏林楚會說張立松等人要是有證據,就直接向外簾官進行舉報,不要在這裡誣陷。

  伴隨著衙役的呼喊,遠處有著一隊開道兵丁前來,喝退一些還在廣場上閒逛的生員,避免他們衝撞到儀仗隊伍。

  緊隨開道兵丁之後的,便是浩浩蕩蕩的舉牌衙役,外簾考官往往有數人之多,並且很多人身上還有兼職,得把每個官職都用官銜牌給打出來。

  再加上常規的肅靜、迴避這種,整個隊伍出現了十幾二十塊官銜牌,場面可謂是壯觀無比。

  見到這種排場,之前還在議論魏林楚營私舞弊的人,此刻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過去,幾乎人人臉上都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畢竟十年寒窗苦讀,各種征戰科舉獨木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如同這些高官那樣風光榮耀。現在榜樣就在自己的面前,只需要跨過鄉試這道龍門,便能改變自己日後的人生!

  「張立松,外簾官就在眼前,怎麼還不去舉報,怕了嗎?」

  魏林楚可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相反他已經看出來張立松等人的意圖。要知道放在任何一科鄉試上面,被潑了營私舞弊的污水,基本上都會陷入自證陷阱百口莫辯。

  就好比魏林楚與駱從宇等考官,提都沒有提過鄉試的事情,又怎麼證明自己沒有營私舞弊呢?

  甚至於很多軟弱的士子,別說是出來自證,往往選擇啞巴吃黃連,連為自己去辯解都不敢,生怕得罪高官影響到自己的前程。

  事實上你越想著息事寧人,反倒會被人認為心裡有鬼,猜疑風暴會愈演愈烈。

  既然無法息事,又不能自證,那就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直接把張立松等人給推出來。

  你不是喜歡誣陷嗎?

  那就拿出證據來!

  面對魏林楚的叫囂,張立松當然不會搭理,輿論的種子已經埋下,就等著到時候影響考官駱從宇等人的評判,真跑到外簾官面前去舉報就是傻子。

  但張立松不搭理,不意味著魏林楚就會善罷甘休,他直接沖了過去一把架住對方,把張立松朝外簾官隊伍行進方向推去。

  「你要幹什麼!」

  張立松滿臉慌張的驚呼起來,常言道君子動口不動手,特別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魏林楚居然敢向自己動粗?

  魏林楚懶得跟張立松再廢話,雖然自己也稱得上是一個文弱書生,沒怎麼經常鍛鍊。但是相比較張立松這種自小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魏林楚就完全稱得上身強力壯,架住對方沒有任何反抗餘地。

  兩人就這般衝出了國子監生的隊列,直接擋在了幾名外簾官的身前!

  「爾等何人,衝撞外簾官儀仗,可知何罪!」

  見到這一幕開道衙役跟護衛們紛紛圍了上來,還沒見過鄉試敢擋外簾官儀仗的生員,這兩人是打算被革除功名了嗎?

  「晚生被人誣陷營私舞弊,還請外簾官大老爺申冤!」

  魏林楚此刻高呼一句,不是喜歡搞輿論風波嗎,那就看誰能搞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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