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鳥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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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艷陽高照,有山風徐來。穀場聚攏了許多村人,陸續還有村人自田間地頭向著穀場聚攏而來。

  樹蔭之下,一張桌案,兩把藤椅,薛釗端坐一頭,左手蒲扇輕搖,右手切脈。

  桌案是先前那婦人家中搬來的,藤椅是齊老命人搬來的,那蒲扇則是不知名的小娘子獻的殷勤。

  薛釗略略點算,穀場擠擠擦擦百多號人,如此倒是省事了。他垂下的左手自袖袋裡一探,便將那枚晃神珠取了出來。

  般若寺中的女子只能三日用一次,薛釗卻無需如此。這不知什麼妖怪的妖丹,只需補充了真炁,便能使出妖丹中的天賦神通。

  左手抽出攤開在桌案上,那晃神珠驟然放出光華。俄爾,鬧哄哄的人群為之一靜,齊老道:「薛公子,這是何物啊?」

  「哦,朋友送的夜明珠。」薛釗笑著神色如常,將那晃神珠收入袖袋之內。

  果然如此,這場中百多號人無一中招。這妖丹天賦神通徑直作用於神魂,怪異並無魂魄,是以才不曾起作用。

  鄉黨們詫異了一番,繼而先前那婦人越眾而出,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賠笑道:「郎中,額近來一直膝蓋疼,郎中可得給額好好瞧瞧。」

  「好,先切脈。」

  薛釗含笑以對,耐心逐個切脈,醫道想通,雖對醫理不甚了了,卻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一眾妖魔爭搶上前,卻不敢招惹薛釗。一者昨夜劉家兄弟招惹上門,被打得落荒而逃,這事清早便傳遍了;二是薛釗竟還懂些醫術。村中妖魔雖不怕死,卻也怕病痛折磨,是以不好開罪了他。

  待過了日頭西斜,穀場中還餘下幾人等著診治,薛釗遙遙便瞧見小女娘蹦蹦跳跳自北山上尋了過來。

  香奴左側臂膀夾著許多高粱杆,另一手還拿著根剝了皮的,咬在嘴裡頓時汁水橫流。

  「道士!」她蹦蹦跳跳過來。

  薛釗便問:「你怎麼來了?」

  香奴湊近,於一干妖魔看來,二人幾乎臉貼著臉,極為親密,於是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香奴道:「家中無聊,青蛙討了黃紙、筆墨,神神叨叨開壇做法畫符。我瞧著無趣,便去後山轉了轉,果然尋到了高粱杆。」

  她獻寶也似遞過半截咬過的高粱杆:「你嘗嘗,很甜的。」

  「你吃吧。」薛釗衝著落座對面的老人笑笑,側頭交代道:「你坐一會,我診治過咱們就回去。」

  「嗯。」

  小女娘蹲在樹下,咔哧咔哧啃食著甜高粱杆,一根接一根。日頭一點點偏移,待薛釗看過最後一人,香奴夾著的高粱杆已然少了大半。

  薛釗起身,那桌椅無需他勞動,自有人搬回家中。

  略略舒展身形,便挼了挼香奴的腦袋:「走吧,回家。」

  「好。」

  二人並肩而行,臨到家門前,香奴忽而定住身形,鼻頭聳動,而後疑惑地看向林中。

  薛釗收回推開柴門的手回頭觀望,遙遙便見一嬌小身形一步三搖地行來。

  的確是一步三搖。那女子探出一步,身形前後挪動幾次,才會又邁出一步,望之好似……好似……花魁?還是扶桑的那種!

  仔細觀量,那女子一襲褐布麻衣,肩頭扛著個挑了包袱的竹竿,身形矮胖,臉卻極長,行走起來神態極為安逸。

  生面孔,莫非是外人誤入此間?

  他還在思量,身旁的香奴忽而丟下甜高粱,衝著那女子奔行過去,口中還嚷著:「鳥妖,哪裡跑!」

  那女子身形定住,丟下肩頭扛著的包袱,忽而騰空而起,化作一尺來長肥碩的鳥兒,撲騰著翅膀掉頭就飛。

  九節狼本就不以身形迅捷而著稱,香奴奔行起來只是尋常,可薛釗卻愕然發現,香奴與那肥鳥距離卻在一點點拉近。

  待離得近了,那鳥兒振翅高飛,香奴於樹枝上閃展騰挪,忽而沖天而起,露出原形朝著那鳥兒揮出爪子。

  鳥兒大駭,發出蛤蟆一般的叫聲又連連振翅,爪子自尾羽掃過,只抓下一根羽毛,香奴便從天上落下。

  虧得薛釗跟了過去,探手將香奴接住。

  懷中香奴兀自憤恨嚷道:「臭鳥妖,我早晚抓了你烤了吃!」

  衣裳從天飄落,薛釗探手抓過,忍不住問道:「什麼仇什麼怨?」


  「不共戴天!」

  「認識?」

  「嗯,」香奴點頭,繼而瞪大眼睛催促道:「道士快走快走,遲了就遭殃了!」

  「哈?」

  薛釗抬頭,便見那肥鳥兜轉回來,身旁還伴著一群鳥雀。

  「快跑啊!」

  香奴自懷中掙脫,落地扭頭便跑。薛釗遲了一步,下一刻,便有雨點般的鳥糞襲來。

  一人一妖狼狽奔逃回家,驚得正畫符的清乖子好一陣莫名。二人虧著逃得快,不然一準被那鳥糞給埋了。

  香奴喘著粗氣,又化作人形,隔著窗子與那肥鳥對罵:「臭鳥妖,你有種下來!」

  天上傳來肥鳥喝罵:「粗尾巴,你有種出來!」

  「你下來!」

  「你出來!」

  薛釗避過頭,將手中衣裙丟在香奴頭上:「快去穿了衣裳。」

  清乖子起身拖著一條腿過來觀量:「這是怎麼了?」

  香奴與薛釗無暇回應。清乖子便探頭觀量,瞥了眼便蹙眉道:「鳥妖?」

  薛釗苦笑,說道:「險些被這鳥妖給埋了。」

  看著院落中斑駁的鳥糞,清乖子好一陣無語。

  「道士,幫我把那臭鳥打下來!」香奴捧著衣裳怒不可遏。

  「好。」

  薛釗徑直出門,躲過一波鳥糞,掏出晃神珠對著天上一搖,晃神珠光芒閃過,那天上的鳥雀便好似喝醉了一般紛紛掉落下來。

  那肥鳥也不例外,落在地上胡亂撲騰,一邊發出蛙鳴般的叫聲,一邊叫嚷道:「粗尾巴,看我如何教訓你,嘿嘿……求饒也沒用!」

  薛釗看著那肥鳥,隱約有些眼熟。這鳥尋常總能見到,卻不知什麼名頭。

  身後腳步聲噔噔,胡亂套了衣裙的香奴奔出來,瞥見地上肥鳥,頓時仰天大笑:「誒嘿嘿,大仇得報,就在今日!臭鳥,看我如何拍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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