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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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女子低沉嘶吼,混著鳥獸嘶鳴,這林中便分外詭異。

  肩頭香奴愈發不安,低聲道:「道士,她才是妖魔!」

  薛釗搖了搖頭。白萬年、燕無姝、定閒,前後三人說過妖魔形狀。性情或凶戾,或嗜血,又或玩弄人心,總歸是以取人性命為樂。

  方才清乖子與村漢廝殺,出手極有分寸,始終不曾傷到人,又怎會是妖魔?

  他暗自思忖,莫非是這清乖子絕了香火,引得丹田魔炁上涌,這才生出癔症來?

  若是如此,他倒是不可見死不救。想明此節,他自樹梢縱身躍下。

  「道友——」

  清乖子猛然扭頭,那黢黑肉芽已然覆了大半章臉:「莫要過來!」

  「你——」

  「走!走啊!我已然救不得了!啊——」女子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薛釗駐足,便見女子掙扎著起身,任憑臉面上的黢黑肉芽蠕動,探手自百寶囊抓住一黃符,隨手打出,而後手掐法訣念咒道:「天雷隱隱,地雷合形。神雷一發,水雷合兵。雷公助我,誅斬滅形。急急如律令!」

  黃符飄蕩半空,無風自燃,忽而有一男一女兩神將虛幻身形浮現,男的左手楔右手錘,女的手持乾元鏡。

  薛釗只瞥得一眼便倒吸了口涼氣:「雷公、電母!」

  道門雷法,大多借雷部諸神將、天君而施為,少有召雷公電母者。蓋因後者所耗真炁極大,極不划算。是以除非開壇祈雨,道士極少召此二神。

  薛釗思忖間,便見雷公電母一錘楔、一亮乾元鏡,俄爾便是一聲炸響,拇指粗細的電芒略略蜿蜒便打在清乖子身上。

  清乖子身形被那電芒打出去一丈遠,仰面跌落薛釗身前,本以附著大半臉面的黢黑肉芽發了瘋也似蠕動一番,繼而緩緩收縮,又覆了左半邊臉。

  再看清乖子,身上殘餘電芒遊走,衣裳破爛,胸口略略起伏,呼吸幾近於無。

  雷公電母身形消散,薛釗探手查了鼻息,香奴順勢跳下,而後本能地退後了幾尺。

  「道士,她身上魔炁發作啦。」

  「嗯,總不能見死不救。」薛釗伸指觸碰那左半邊臉,先前蠕動的肉芽卻已回縮,看著與臉面煥然一體。

  薛釗又抓住清乖子手腕,自命門渡過去一絲真炁。那真炁甫一入得清乖子經脈,便好似泥牛入海般沒了蹤影。薛釗正詫異間,接踵而至的是洶湧而來的魔炁!

  「唔……看樣子積攢了不少魔炁……」頓了頓,薛釗面色驟變:「不好,香奴為我護法!」

  清乖子體內魔炁好似無窮無盡一般湧入,實在駭人!

  不論是香奴積存的魔炁,還是燕無姝當日積存的魔炁,與之全然不能比較。若真要比較,以薛釗初次斬念化神為基,刻下湧入的魔炁便倍於此!

  薛釗當日斬念化神尚且耗費了好一番功夫,此時修為增長或許還能應對,若那魔炁再無窮無盡湧入,只怕再行斬念化神之法,便不再是斬念,而是被魔念所斬!

  他當機立斷,盤膝趺坐,閉目凝神,連忙默運真炁勾連怪字,使出斬念化神之法。須臾入得識海,待抬眼觀量,便見雪山依舊是那座雪山,可天上飄落的卻是墨色雪花。

  石坪上捲起旋渦,一頂盔摜甲巨魔凝聚成形,手持雙錘,身形七尺有餘。

  薛釗深吸一口氣,右手探出凝聚長劍,擺開架勢揉身欺上。

  ………………………………

  香奴快步上前,薛釗握著清乖子的手已然入定。

  仰頭,便見月光將道士的臉染成了玉色。她眨眨眼,便覺著道士生得真好看,越看越耐看。

  入定時不好挪動身形,香奴四下觀量,便攀上三尺外的怪石,蹲踞其上四下掃視。

  從前都是道士護著她,那日道士修行五行遁術,一步跨出,翌日傍晚才回返,香奴便乖乖待在家中,生生餓了一天的肚子。

  那時她想著,自己不過是個小妖,連城隍派出的陰兵都能隨意將自己打殺,又哪裡敢胡亂放肆?幸而有道士庇佑。

  卻不曾想,有朝一日要她來護著道士。毛茸茸的臉上頓時神情一垮,連肩頭都耷拉了下來。重任在身,香奴忽而覺得……覺得……壓力山大?

  道士就是如此說的。

  不論如何,道士一直護著她,她總要回護一番才是。


  「呼……區區小事,能行的!」

  雙耳聳動,香奴隱約聽得西南傳來聲響。她跳下怪石快步攀上樹梢,舉目便見林中火光點點,有人影搜尋而來。

  「唔——」略略思量,香奴翻下枝頭,半空中身形膨脹,化作一丈熊怪,轟然落地後疾速奔行,不片刻便兜轉到了那一行人的東南方。

  攀上樹梢,香奴猛然吸氣,肚子鼓脹,待憋悶得眼珠溜圓,忽而噴吐而出。

  「呼——」

  黃色煙瘴噴吐而出,順著風勢蔓延而去。幾十丈開外,須臾便有咳嗽聲此起彼伏。

  「咳咳……啥味道?」

  「毒,毒煙!」

  「定是那妖女作的法,先退下,兜轉過去,那妖女定然在河畔!」

  火光晃動,人影憧憧,那一行七、八人繞林而走。香奴恢復原本身形,趴伏樹梢,看著那一行人自身下穿行而過,朝著河邊尋去,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呵,這等小事,簡直是易如反掌。」她得意洋洋,哼哼著爬下,快步回返怪石旁,卻見薛釗依舊還在入定,好似動也不曾動過。

  香奴上前觀量,聽得道士氣息沉穩,便又去怪石上蹲踞。她心中卻想著,足足一炷香的光景還不曾醒來,只怕道士此番遇到了麻煩,可惜她只是小妖,幫不上什麼。

  一輪滿月當空,香奴仰頭觀望,盼著道士逢凶化吉,也盼著……桌案大的桂花糕?

  香奴使勁甩了甩頭,瞪眼四下觀量。這等時候,怎能還想著吃?

  夜涼如水,偶有鳥獸經過此地,每每便被香奴駭得狼狽奔逃。那一行找尋過來的村民,似乎是乏了,總歸再不曾朝此地尋來。

  「哈!」

  一丈巨熊雙爪高舉,駭得一頭金錢豹尾巴粗了幾圈,玩命也似扭頭便跑。

  巨熊方才放下前爪,身後便傳來一聲冗長的吐息。香奴扭頭,身形瞬間恢復,看著睜開眼的道士,頓時喜道:「道士,你醒了!」

  「嗯,真是……太累了!」

  那魔炁納入泥丸宮,所化魔念極為強橫。薛釗前後折那魔念手裡兩次,第三次方才險之又險將其斬殺。此消彼長,其後連斬其九次,那魔念方才嘶吼著不甘消散。

  還沒完,後續湧入的魔炁比先前還多,薛釗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斬念化神。這一晚鏖戰,心神疲乏至極,收穫卻也頗豐。方才略略探查,丹田氣海內中真炁竟漲了四成有餘!

  刻下真炁自經脈中鼓盪,只待薛釗恢復心神,差不多便能十二正經中的手太陰肺經一舉打通。

  探手揉了揉香奴毛茸茸的腦袋,他笑著說:「多虧了香奴護法。」

  「嗯!」粗大的尾巴來回搖晃,香奴顯擺道:「我方才用煙瘴趕走了村漢,還趕走了三頭狼、兩隻松鼠外加一頭豹子!」

  「哈?狼跟豹子就算了,為何松鼠也要趕?」薛釗不解。

  香奴正色道:「入定時不能打攪,萬一松鼠離得近了,毛吹進道士鼻孔惹得打了噴嚏,豈不是糟糕?」

  「額……有道理啊!」薛釗用力挼了香奴:「香奴果然靠譜。」

  「香奴最靠譜啦!」

  與香奴分說一陣,卻見天際泛白。薛釗扭頭觀量,見那清乖子胸口緩緩起伏,氣息依舊不穩,倒是左臉上好似墨跡般的胎記已然消散無蹤。

  略略思忖,薛釗起身舒展了下身形,屈身將清乖子扶起,又背負身後。

  清乖子身量與薛釗相當,偏那身量極輕盈,薛釗心中不曾想著什麼溫香軟玉,反倒想著也不知燕無姝背起來如何。

  「道士,要回去嗎?」

  「嗯,趁著天沒亮,先回村吧。」

  薛釗略略停頓,香奴便順著褲腿攀上其頭頂。薛釗緩步而行,踏著林中枯敗枝葉,沙沙聲陣陣,俄爾一步跨出,消失於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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