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入道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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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恍如巨龍酣睡的群山,在黑暗籠罩下,愈發幽邃,幾聲蟲鳴鳥叫,襯得夜色愈發死寂。

  「啪嗒……」

  於萬籟俱寂之際,一道異樣聲音突兀乍起,驚得林中萬物立即屏息凝神,卻見月下樹影中,突然站起一道鬼魅身影,無意間踩斷了一截枯木。

  「我看你還怎麼追!」

  陸無咎回頭看了一眼來路,隨即神魂歸鞘,放出剪紙馬,縱馬而去。

  行至半夜,一點冰涼,落在額頭。

  抬頭望去,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雪花。

  初時還極小,像鹽粒;少頃,大如鵝毛,簌簌而落,在北風呼嘯中,蕭瑟之意直逼心尖。

  令人忍不住唏噓嘆息:

  「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人。」

  「好一個孤燭異鄉人!既為異鄉人,何不結伴而行?」

  一聲贊喝傳來,剎那間,將蕭索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

  陸無咎循聲望去,卻見戴著斗笠的項陽,從稠密的亂草中擠出,齜著大白牙嘿嘿傻樂。

  「道友這般跟著貧道,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道友何出此言?貧道不過是心生仰慕罷了!」

  項陽一臉正色反駁,俄而一臉好奇問道:

  「對了,道友之前使的是什麼法術?明明近在眼前,卻尋之不得,堪稱奇術!難怪能滅太陰滿門!」

  「不入流的小法術而已!」

  陸無咎隨口轉移話題:

  「道友之前說,太陰門有件法器乃是貴派前輩所煉製,不知是何法器?」

  項陽一臉茫然:「法器?什麼法器?」

  看著項陽拙劣表演,陸無咎搖了搖頭,心中亦是困惑不已。

  他從左護法身上得到的財物,基本都在八角巷拋售得七七八八,所留之物,也僅有符籙而已。

  方才為了甩掉項陽,更是將這些符籙收入人皮書中。

  沒想到,還是被追了過來。

  莫非一旦用過正一派煉製的法器,就會沾染某種氣息?

  還是說,這是項陽誆他之言?

  「對了,還不知陸道友師承何派?」項陽轉移了話。

  「無門無派,一介散修而已。」

  「散修可修不出道友這身本事!」

  「那是你少見多怪。」

  「當真散修?」

  陸無咎懶得回應,不想項陽卻興奮道:

  「道友既然無門無派,不如加入我正一派如何?以後咱倆就是同門師兄弟,我入門早,占你點便宜作師兄,你就當師弟,如何?」

  深知玄門正門收徒規矩之嚴苛的陸無咎,根本沒把這話當回事,懶洋洋應道:

  「你有傳度疏牒?可引人入道?」

  「有啊,我有童子籙,可引道友入道。」

  策馬而行的陸無咎,忍不住回頭看去,卻見項陽一臉認真之色。

  那模樣看得他一陣荒謬。

  「你也有資格引人入道?不怕師門怪罪?」

  「嘿嘿,咱正一派跟其他旁門左道不一樣,講究的是『正以治邪,一以統萬』,修的是天師道,求的是名列天曹,只要品行端正,皆可修我天一道統。」

  說到這,項陽搖頭晃腦:

  「符者陰陽契合之具也,惟天下之至誠者能用之,誠苟不至!」

  在項陽絮絮叨叨中,陸無咎對正一派終於有了一個大概了解。

  正一派,所修乃是寶籙之道,又名天師道。

  不同於老律觀的紙符,正一派所修乃是道籙,無形無質,號稱大道靈光。

  《清微元降大法》有言:

  ——符者天地之真信,人皆假之以朱墨紙筆,吾獨謂一點靈光通天徹地!

  換言之,正一派弟子的修行,全賴師門賜予的道籙,一旦品行不端,輕則降階以罰,重則剝奪道籙,乃至賜死。

  因此正一派對於弟子的篩選,相對寬鬆許多。


  並非完全從道童中選拔,若是遇見可堪雕琢的璞玉,也會授籙,收為弟子。

  陸無咎聽罷,隨口道:「聽起來倒是不拘小節,貧道若要拜入正一派,是不是還得跟你回山門?然後……一網打盡?」

  項陽眼睛一瞪:「道友不信我?」

  陸無咎不言。

  項陽氣急敗壞,張口一吐,一道靈光混合在鵝毛大雪中,落向陸無咎眼前:

  「你瞧瞧,這是什麼?」

  陸無咎伸手撈過,肉眼所見明明只是一團靈光,法力感應而去,卻是一道符籙。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清什麼叫符籙!

  冗繁、玄妙、立體……乍看如潑墨而出,細看卻大道無形。

  神念流淌其中,玄之又玄的大道隨之映入識海,他仿佛在剎那間,與周遭世界產生了微妙聯繫。

  可若是撤出神念,方才還刻骨銘心的記憶,立即如潮水般退去,片羽不留。

  這種感覺,像極了他身處人皮書中,掌握書中世界的感覺。

  這讓他在恍惚間,有種天地不過是另一部人皮書的錯覺。

  陸無咎托著道籙,一臉認真問道:「道友,當真要給貧道授籙?」

  項陽梗著脖子道:「當然!」

  陸無咎笑道:「若是為難,那就算了。」

  項陽眼睛一瞪:「激我是吧?道友,今天這道籙,我還授定了!」

  陸無咎道:「那貧道就卻之不恭了。」

  聲落,神念如觸手,透體而出,包裹住道籙,就要納入丹田之中。

  看得項陽下意識抬手,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陸無咎看著近在咫尺的道籙,再次扭頭看向項陽:「這道籙真的授予貧道了?」

  項陽扭過頭去,連連揮手:「拿去拿去,別婆婆媽媽!」

  陸無咎不再多言,將道籙納入體內,落于丹田之中,在元炁包裹之下,道籙迸發而出的光芒愈發璀璨。

  令他與周遭世界的聯繫,也愈發緊密。

  他略一感應,輕輕一揮手,眼前落雪忽然靜止。

  又一揮手,落雪又簌簌而落。

  心神一動,落雪如遇無形氣流,繞著他和馬兒,旋轉飄飛;

  意念一轉,蘊含於天地之間的元炁,如倦鳥歸林,湧入他的體內。

  種種異象,看得項陽瞪大眼睛!

  這、這什麼悟性,怎麼才納了童子籙,就已經運用得如此純熟?

  「呼……」

  許久,陸無咎停下動作,輕輕噓了一口氣。

  滿心荒謬!

  求而不得的道,沒想到,竟然就在這尋常雪夜,一朝得之,荒謬的簡直像是做夢。

  心中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散修對「道」如此趨之若鶩!

  入沒入道,完全就是雲泥之別。

  旁的不說,正一派的道籙,與他設想一般,赫然可以干涉天地。

  只是童子籙的威能十分有限,目前來看,僅能對輕盈之物,加以干涉。

  但運用的好,依舊不亞於神技。

  譬如:

  以此法吞吐天地元炁,效率要快上兩三倍。

  最讓他浮想聯翩的是,他是不是也可以在陰曹地府,授「陰籙」,下放權限?

  那人呢?

  人若是掌握了陰籙,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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