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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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久?

  在左柚眼裡,幾個月吧。

  五一勞動節時還見來著。

  當時自己返校前給快高考的小屁孩塞零花錢,他耿耿著脖子說軟骨頭男人才花女人的錢,給她笑得不行。

  可在夏桉眼裡,很久了,太久太久了。

  重生前,十六年零八個月七天。

  重生後,一個月零十二天。

  夏桉記得離婚那天,樂檸問他:為什麼男人的白月光總是終生難忘?

  他沒回答。

  因為左柚不是白月光。

  夏桉甚至很厭惡「白月光」這詞兒。

  最美好的年歲,那個最美好的人,最後求而不得,被世人冠名:白月光。

  可小柚子的一切他都得到了。

  他只是不想忘。

  為什麼要忘?

  上輩子的自己只是軸、執拗罷了,沒想通存在兼而有之這個可能性。

  所以看起來比較深沉,比較文藝,比較深邃,從而傷了樂檸。

  但這輩子不是了啊。

  甭說魚和熊掌,呵,連飯館和廚子集體打包帶走。

  左柚不是白月光。

  甚至未必是執念。

  是錨點。

  是原世終生所求最最真摯的感情的錨點。

  是溯回今生的時空錨點。

  只要她在這兒,俏生生水靈靈地站在這兒。

  就代表過往的二十年,自己存在著,並愛著。

  也代表三十六歲的自己已然頂替了二十歲的自己,在今生的所有未來里,將無所顧忌地繼續單純的愛下去。

  愛世界,愛左柚。

  愛這似真似幻的重生。

  ……

  只淺啄,非暴力。

  再一次最好的青春里,比原世提前了很長時間,且主動權顛倒。

  地點從酒店變成後廚。

  左柚被夏桉奪走了初吻。

  並給予了笨拙的回應。

  小柚子迷茫了。

  首次因夏桉而驚訝,首次在夏桉面前露出羞澀。

  首次用「原來你是這樣的小屁孩」的眼神看夏桉。

  首次和夏桉並排而坐,一起吃飯。

  肢體接觸會加深感情濃度,但夏桉可不是故意的。

  畢竟相好當日就抱抱親親,還是很唐突的。

  情難自禁而已。

  餘光看著垂眸用飯勺一口口塞米飯,擺明很想找話題又腦子亂糟糟不知道說什麼的小柚子,夏桉心道完了。

  英姿颯爽,喜歡主動的柚子姐姐該不會被自己搞沒了吧?

  以後變成軟乎乎的柚子妹妹?

  想起那個就因湖邊襲胸一下,便立即拖自己去酒店,羞紅臉卻笑著把自己按在地毯上的姐姐,夏桉還是很懷念的。

  那個左柚說:「不管未來如何,反正我把最好的自己都給你了。」

  現在這個左柚說:「你學壞了。」

  「嗯?啥?」

  夏桉收起呆呆的賤笑,回過神來疑惑道。

  小柚子一手拿勺子把敲他一下,一手拄著下巴眨眼說:「你怎麼這麼會?你在高中談過女朋友了?」

  夏桉發誓道:「高中時絕對沒有。」

  不過這個暑假很多。

  他本下意識想說雄性動物的交配技巧都是與生俱來的。

  卻又不願因口花花破壞氣氛,便說跟電視上學的。

  女孩子情動更早,回憶起自己在電視中看到某些需要在家長面前捂眼睛的畫面時,心裡所聯想到的人不也是這位青梅竹馬小屁孩麼…左柚抿嘴垂首,不吭聲了。

  她只給自己炒了一小碗飯。

  吃了半碗,剩下的便倒在夏桉已經溜乾淨的大盤子裡。


  看到這本能般的動作,夏桉會心一笑,重新拿起筷子,記憶跨越兩世,重回兒時。

  ===

  ——夏桉,我吃不了了。

  ——我也吃不了。

  ——你是男孩子,要長大個子,瞧,你現在比我矮這麼多,你幫我吃了吧。

  ——憑什麼我總要吃你的剩飯!

  ——是你說餓,我才給你炒飯的呀,我跟爸爸學很久的,剛才站凳子上差點摔下來,你要幫我吃。

  ——行…叭。

  ……

  ——柚子姐,我餓,我媽打麻將去了。

  ——你誇我這支舞跳的好看,我就給你做蛋炒飯。

  ——我…沒覺得多好看。

  ——你在流口水,你在盯著我的腿,小夏桉,嘻,你是流氓。

  ——我…我特麼不吃了!

  ……

  ——小夏桉,你不許留他們那種長頭髮。

  ——憑什麼?

  ——也不許燙染。

  ——憑什麼?!我要當流川楓!

  ——我不喜歡流川楓了,我喜歡仙道。

  ……

  ——夏桉!我崴腳了,你走那麼快幹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扶你。

  …

  ——你剛跳完舞,襪子都臭了,我不給你揉了。

  ——嘻,夏桉,你的手在抖。

  ——熏的!

  ===

  左柚伸手將帆布包夠過來。

  打開後,一樣樣拿出各種東西。

  「噔噔噔,認識這個麼?」

  她又變成大姐姐似的,捧著一個五顏六色的大盒子給夏桉看。

  像夏桉有過的那第一輛奧迪雙鑽,第一個正版鋼軸悠悠球,第一雙耐克鞋…

  這是一架拍立得。

  零六年挺貴的。

  夏桉知道,這就是她給自己準備的升學禮物。

  原世也是這個。

  左柚幫他拆開,看著說明書鼓搗鼓搗,塞入相紙後要拍夏桉。

  夏桉伸手攔住,說等等。

  扒拉完小柚子的剩飯後,他拿過相機,湊到她身邊,反舉相機。

  左柚明白了,露出溫婉的甜甜的笑容。

  在咔嚓前,側過頭親了下夏桉的左臉。

  等相紙的過程中,左柚挽著他的胳膊說:

  「很奇怪,不激動了。」

  「什麼不激動?」

  夏桉一邊幫她扎頭髮,一邊問。

  頭繩是黑色的,上面有顆蛋黃色的卡通柚子。

  「回來一路,我都在想我們在一起會是什麼感覺。」

  「那你之前想的是什麼感覺?」

  頭髮紮好,是條柔順的馬尾辮。

  後面看,像樂檸。

  聽他這麼問,左柚捂嘴笑了聲,撇過頭仔細打量他一眼說:

  「我認為最大的可能性,是你挺胸昂頭插著兜說:哦,那行。」

  說完連夏桉也笑了。

  很可能。

  很像當年自己裝酷的做派。

  他想,如果不是去了大學,看到左柚受男生追捧之狂熱,激發自己主動追她的心思,怕是原世也真要等她先開口了。

  又或者,拖啊拖…拖到這間飯館化作飛灰。

  便再也無法表明心跡,從而錯過終生。

  想到這兒,夏桉立即借倒水的名義跑去廚房,檢查煤氣罐擰沒擰緊。

  回來後,他再度走到左柚身後,攬著她,彎腰貼著她的臉說了句話。

  開始,左柚以為幾個月沒見,一下子變成熟的小屁孩,要貼心地跟她正式表白了呢。


  結果這句話讓她一愣。

  「累麼?」

  22歲的左柚在一小時前,絕對會說不累。

  她就是這樣的性格,苦啊累啊,難過啊,誰都會有,可她從不說。

  對身邊所有人,永遠一副親和力拉滿、笑逐顏開的桃花眼。

  「很累。」

  「嗯。」

  夏桉讓她坐著,自己去把鍋碗瓢盆刷乾淨後,幫她拎起所有東西,剩一隻手牽著她說:「上樓吧。」

  二樓,實在按捺不住好奇,爬起來看見飯館燈滅了,看見落雨中牽手而出的自家兒子和小柚子...

  並排在臥室窗戶上偷窺半晌的夏康寧和魏曉芳相視而笑。

  ……

  上了樓。

  左柚站在自家門口掏出鑰匙。

  猶豫再三,終還是忐忑地看著夏桉問:「夏叔叔和魏阿姨都睡了?」

  夏桉笑道:「都快三點了,我出來時就睡了。」

  一門之隔。

  並排貼耳在門上的夏康寧和魏曉芳連連點頭,口型說著:睡了睡了。

  任左柚能裝得再主動,也著實不大想今天就把夏桉領回家。

  倒不是「回家」的問題,問題是家裡沒別人吶。

  夏桉看出她的猶豫,上前摸摸頭笑道:「我正經人兒。」

  「呸」一聲,結合他今晚的一切行為,正經個大頭鬼喔,左柚想。

  卻還是把信任寄託,白他一眼,將門打開。

  雙雙魚貫而入。

  對面。

  夏康寧急的什麼似的,扒拉趴貓眼上偷看的魏曉芳。

  壓低聲音問:「進去了?」

  魏曉芳縮脖端腔捂嘴樂,猛點頭:「進去了進去了。」

  夏康寧先是一重嘆,繼而老懷甚慰地念叨:「老左啊老左,就讓我兒對你閨女的好,來替我報恩吧。」

  燕京,某旅館。

  左大樹輾轉反側,心口突突,根本睡不著。

  一宿啊,一天一宿啊,孤男寡女啊。

  我的好女兒啊!

  ……

  左柚家,夏桉從小到大基本天天來。

  不是蹭吃蹭喝,就是蹭舞蹈看。

  已成習慣。

  他和左柚都很習慣。

  但今天不同,進屋後的左柚就顯得很慌張。

  慌張地給夏桉找拖鞋,慌張地洗漱,慌張地問他要不要看電視什麼的。

  夏桉看出了她的慌張。

  走過去,一把抱起左柚。

  愣了兩秒,見他抱著自己往臥室走,左柚捂嘴驚呼直蹬腿。

  連說:「別,小夏桉,這肯定不行。」

  夏桉笑著將她放在那張單人床上,自己盤腿坐在床邊。

  左柚鬆了一大口氣。

  夏桉說:「你睡你的,我陪著,我睡我的,你陪著。」

  左柚剛想笑,便又聽夏桉道:

  「今天很值得紀念,到明天我們各自上火車前,都不分開。」

  左柚甜甜地點頭。

  夏桉去濱海的車票是明天上午7點半,滿打滿算還有二十八個小時。

  左柚回燕京的車票是今天晚上八點,還有十九個小時。

  左柚被裹在夏涼被裡,手被坐在地板上的夏桉握著。

  她真的是困壞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忐忑著、憧憬著,沒合眼哪怕一秒鐘。

  在夏桉剛剛一句「累麼」之後,疲倦便莫名其妙地席捲而來。

  被他握著手,感受著他的溫度,左柚覺得很踏實,很…幸福。

  朦朧睡著前,聽見夏桉拄著下巴輕輕的敘述。

  柚子,我長大了,懂什麼叫珍惜。

  我堅信我們遇上對方時,緣分開始時,就是最最恰當的時機。

  過往和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感恩上天,讓我住在你對面,讓我在最好的距離和你一起慢慢成長。

  我喜歡你這件事,我會用以後的所有時間來證明。

  我在乎你,怕失去你。

  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很物質,很現實。

  許多相愛的人會因為金錢,因為距離,因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東西生生錯過,變成一輩子的遺憾。

  但我們不會,一定不會。

  「以後你可以把心裡所有的難過和委屈,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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