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傳音珠
入夜後不久，在道心駐地內，微明宮的處實殿——也就是宗主住處的會客大殿中，許多盞長明燈照得樸素的石殿內如同白晝。
此時流恆正端坐在主座上，微笑地看著對面客座上的兩位長老，只是她溫潤的眼中似乎並無笑意。
「宗主可還記得，上一次長老會上，我們諸位長老與你一同確定的凡間任務指示？」
那位年邁微胖的青衣長老語氣不善，他正是無為宗資歷最大的資理長老——曲窪真人。「現在你私自改動任務，可有何說法？」
「長老勿怪，此事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流恆的面上依舊和善溫婉，只是聲音有些低沉，「凡間那邊說，國庫也沒有了賑災的錢糧，許多官員、軍隊的俸祿都發不出了。如若今年再無人交稅，恐怕這叛亂也無法平定。我左思右想，還是不能虧待了我宗弟子，只好讓其餘富庶的家族交稅了。」
「可是那些為宗門而死的道友和弟子呢？他們的族人就能被如此苛待嗎？」曲窪不願意聽解釋，他只是一臉的威嚴和傲然，打著道義的大旗咄咄逼人。
「曲窪長老這是什麼話？我宗以往極少有兵戈，修士們可多是坐化。且近來因入魔之變而隕落的弟子，宗門也都給了額外的補償。如今只是重振宗規，又何來苛待一說？」
流恆依然淡淡笑著，但瞳中卻透露出一絲陰沉，「長老應當記得，在我踐祚之前，宗門也一向是遵照宗規行事的。」
「哼。不論如何，宗主擅自修改已然議定的任務，恐怕不合……」
不待曲窪真人說完，另一邊的司器長老——中年模樣的安節真人就出來打圓場了：「如今凡間的狀況，大家都有目共睹，宗主如此，想必也是無奈之舉。」
曲窪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看著安節，仿佛不敢相信她竟臨陣倒戈。而安節卻看著他，語氣寬慰地說道，「凡間大亂，對我們只有壞處。況且那些已故修士的家族已經享受了許久的好處，如今回報一些，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安節長老所言甚是，我身為宗主，也只是以宗門利益為上。」
流恆看著曲窪，笑容漸漸消失，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寒意，「曲窪長老難道要將那些凡人家族的利益置於宗門之上嗎？」
曲窪豈是不知道這些道理？只是一來他受過上任宗主的恩惠與囑託，要他幫忙照顧族人；二來他如今也已年近七百歲，也許不過幾年便會坐化。他的族人們又一心奉承討好他，只求能永世富貴，他自然也想要再繼續庇佑族人。
此次要不是凡間大亂可能與入魔有關，導致他也扛不過清修派的集體施壓，否則也不會鬆口答應重新施行宗規。
「我、我自然是以宗門利益為上。」有幾分理虧的曲窪只能接受現實，但依然要借勢打壓比他還年輕些的化神境宗主。對他而言，在面子面前，族人的利益也可以置之度外。
「但宗主私改長老會議定的任務指示，此事我會在下次會上提出，請諸位長老評理。」說完他便起身隨意地施了一禮離去。
一旁的安節見曲窪如此，心底頗不以為然。她還年輕，宗主也年輕，她沒必要為了道派或死人的利益而違逆宗主。至於她自己坐化後的族人，誰還管得了那麼遠呢？這世上也沒有恆強恆弱的道理。
她默契地與流恆對視一眼，輕聲告退離開。
中都的夜裡全然是一片黑沉寂靜，皇城內零星的侍衛伴隨著微弱的燈光來回移動。微風吹過，承平宮的琉璃瓦上驀地閃現出一道黑影，迅疾地向遠處巍峨的玉熙宮掠去。
身穿夜行衣、用著隱身訣的元離，輕易就進到了玉熙宮內皇帝的寢塌前。她隔著床簾輕聲喚起了皇帝。
「請問真人有何要事吩咐？」已經有些臃腫病態的皇帝緩緩走了出來，身著便服的他顯然也未睡，並且鎮定地向元離屈身行禮。
「元離遵照宗主囑託，前來收取一物。」原來那紙條上讓她子時來玉熙宮見皇帝，但要拿取何物，宗主卻沒有明說。
皇帝聞言卻一派瞭然。他起身從容地取出了一方潔白的繡帕，繡帕內包裹著一顆玉米粒大小的明珠。這珠子淡黃圓潤、色澤皎潔，顯然不是凡物。
「此乃宗主交付的傳音珠，需輸入靈氣使用，真人可將其放入耳內。」
那皇帝躬身將傳音珠捧到元離的面前，元離卻是淡漠地審視了他兩眼，再拿起珠子輸入靈氣，並細細觀察起來。
「可是元離？」
傳音珠里遽然傳出流恆低沉的聲音，驚得元離手一抖，差點沒拿穩。她屏息一瞬，然後才將傳音珠放入了右耳內，低聲回道：「正是弟子，宗主有何指示？」
元離見皇帝已自覺退後迴避，她也一邊聽著傳音珠里的聲音，一邊轉身快步走到殿外，往承平宮的住處飛去。
「你明日開始的巡查，可知道要做什麼？」
因傳音珠置於耳內，流恆的聲音與之前聽到的不太一樣。元離雖然不解她為何要問這個，但也都按信函上的指示一一答了。
「那些都讓他們去，你拿上凡間的家族名冊，在南方二十七州帶著義軍，去將剔除待遇的世家抄家分田。」
流恆溫和的聲音里流露出一絲冷血，元離聞言，背上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片寒意，但她心臟卻反而跳動得幾分火熱。
「弟子愚笨，宗主所說的抄家分田，指的是？」
她還未到承平宮就折了個彎，轉身朝政事堂飛去，話里還揣測試探著宗主的意思。
「留下他們餬口的錢財和田地，多餘的田地和糧食分給無田的流民，其餘一律充公。」
流恆停頓一下，又繼續說道：「具體細節你自行斟酌，但是要記住，任務結束前不可讓其餘人知曉，包括你隊裡的其他人。另外還有一些世家裡豢養著蘇常傳信，也必須在抄家之前滅殺。」
「是，弟子明白。」
元離一邊回應，一邊小心翼翼地摸進到了漆黑一片的政事堂里。這正是宰相的辦公之處。她用了一個微弱的螢光術，四處翻找起白天交給宰相的家族名冊來。
「除你之外，你的隊裡還有兩個弟子是我吩咐去輔佐你的，他們明晚便會去找你。」
流恆說完之後，元離耳中的傳音珠顫動了一下便沒有了動靜。她趕緊將找到的家族名冊重新抄寫了一份，然後才回到承平宮。第二天一早，便帶領著一隊弟子去南方巡查和平叛了。
此時流恆正端坐在主座上，微笑地看著對面客座上的兩位長老，只是她溫潤的眼中似乎並無笑意。
「宗主可還記得，上一次長老會上，我們諸位長老與你一同確定的凡間任務指示？」
那位年邁微胖的青衣長老語氣不善，他正是無為宗資歷最大的資理長老——曲窪真人。「現在你私自改動任務，可有何說法？」
「長老勿怪，此事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流恆的面上依舊和善溫婉，只是聲音有些低沉，「凡間那邊說，國庫也沒有了賑災的錢糧，許多官員、軍隊的俸祿都發不出了。如若今年再無人交稅，恐怕這叛亂也無法平定。我左思右想，還是不能虧待了我宗弟子，只好讓其餘富庶的家族交稅了。」
「可是那些為宗門而死的道友和弟子呢？他們的族人就能被如此苛待嗎？」曲窪不願意聽解釋，他只是一臉的威嚴和傲然，打著道義的大旗咄咄逼人。
「曲窪長老這是什麼話？我宗以往極少有兵戈，修士們可多是坐化。且近來因入魔之變而隕落的弟子，宗門也都給了額外的補償。如今只是重振宗規，又何來苛待一說？」
流恆依然淡淡笑著，但瞳中卻透露出一絲陰沉，「長老應當記得，在我踐祚之前，宗門也一向是遵照宗規行事的。」
「哼。不論如何，宗主擅自修改已然議定的任務，恐怕不合……」
不待曲窪真人說完，另一邊的司器長老——中年模樣的安節真人就出來打圓場了：「如今凡間的狀況，大家都有目共睹，宗主如此，想必也是無奈之舉。」
曲窪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看著安節，仿佛不敢相信她竟臨陣倒戈。而安節卻看著他，語氣寬慰地說道，「凡間大亂，對我們只有壞處。況且那些已故修士的家族已經享受了許久的好處，如今回報一些，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安節長老所言甚是，我身為宗主，也只是以宗門利益為上。」
流恆看著曲窪，笑容漸漸消失，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寒意，「曲窪長老難道要將那些凡人家族的利益置於宗門之上嗎？」
曲窪豈是不知道這些道理？只是一來他受過上任宗主的恩惠與囑託，要他幫忙照顧族人；二來他如今也已年近七百歲，也許不過幾年便會坐化。他的族人們又一心奉承討好他，只求能永世富貴，他自然也想要再繼續庇佑族人。
此次要不是凡間大亂可能與入魔有關，導致他也扛不過清修派的集體施壓，否則也不會鬆口答應重新施行宗規。
「我、我自然是以宗門利益為上。」有幾分理虧的曲窪只能接受現實，但依然要借勢打壓比他還年輕些的化神境宗主。對他而言，在面子面前，族人的利益也可以置之度外。
「但宗主私改長老會議定的任務指示，此事我會在下次會上提出，請諸位長老評理。」說完他便起身隨意地施了一禮離去。
一旁的安節見曲窪如此，心底頗不以為然。她還年輕，宗主也年輕，她沒必要為了道派或死人的利益而違逆宗主。至於她自己坐化後的族人，誰還管得了那麼遠呢？這世上也沒有恆強恆弱的道理。
她默契地與流恆對視一眼，輕聲告退離開。
中都的夜裡全然是一片黑沉寂靜，皇城內零星的侍衛伴隨著微弱的燈光來回移動。微風吹過，承平宮的琉璃瓦上驀地閃現出一道黑影，迅疾地向遠處巍峨的玉熙宮掠去。
身穿夜行衣、用著隱身訣的元離，輕易就進到了玉熙宮內皇帝的寢塌前。她隔著床簾輕聲喚起了皇帝。
「請問真人有何要事吩咐？」已經有些臃腫病態的皇帝緩緩走了出來，身著便服的他顯然也未睡，並且鎮定地向元離屈身行禮。
「元離遵照宗主囑託，前來收取一物。」原來那紙條上讓她子時來玉熙宮見皇帝，但要拿取何物，宗主卻沒有明說。
皇帝聞言卻一派瞭然。他起身從容地取出了一方潔白的繡帕，繡帕內包裹著一顆玉米粒大小的明珠。這珠子淡黃圓潤、色澤皎潔，顯然不是凡物。
「此乃宗主交付的傳音珠，需輸入靈氣使用，真人可將其放入耳內。」
那皇帝躬身將傳音珠捧到元離的面前，元離卻是淡漠地審視了他兩眼，再拿起珠子輸入靈氣，並細細觀察起來。
「可是元離？」
傳音珠里遽然傳出流恆低沉的聲音，驚得元離手一抖，差點沒拿穩。她屏息一瞬，然後才將傳音珠放入了右耳內，低聲回道：「正是弟子，宗主有何指示？」
元離見皇帝已自覺退後迴避，她也一邊聽著傳音珠里的聲音，一邊轉身快步走到殿外，往承平宮的住處飛去。
「你明日開始的巡查，可知道要做什麼？」
因傳音珠置於耳內，流恆的聲音與之前聽到的不太一樣。元離雖然不解她為何要問這個，但也都按信函上的指示一一答了。
「那些都讓他們去，你拿上凡間的家族名冊，在南方二十七州帶著義軍，去將剔除待遇的世家抄家分田。」
流恆溫和的聲音里流露出一絲冷血，元離聞言，背上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片寒意，但她心臟卻反而跳動得幾分火熱。
「弟子愚笨，宗主所說的抄家分田，指的是？」
她還未到承平宮就折了個彎，轉身朝政事堂飛去，話里還揣測試探著宗主的意思。
「留下他們餬口的錢財和田地，多餘的田地和糧食分給無田的流民，其餘一律充公。」
流恆停頓一下，又繼續說道：「具體細節你自行斟酌，但是要記住，任務結束前不可讓其餘人知曉，包括你隊裡的其他人。另外還有一些世家裡豢養著蘇常傳信，也必須在抄家之前滅殺。」
「是，弟子明白。」
元離一邊回應，一邊小心翼翼地摸進到了漆黑一片的政事堂里。這正是宰相的辦公之處。她用了一個微弱的螢光術，四處翻找起白天交給宰相的家族名冊來。
「除你之外，你的隊裡還有兩個弟子是我吩咐去輔佐你的，他們明晚便會去找你。」
流恆說完之後，元離耳中的傳音珠顫動了一下便沒有了動靜。她趕緊將找到的家族名冊重新抄寫了一份，然後才回到承平宮。第二天一早，便帶領著一隊弟子去南方巡查和平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