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魅魔和吸血鬼的較量
第230章 魅魔和吸血鬼的較量
黑風堡，這片土地曾經荒涼而貧瘠。
雖然臨近魔都，但這座男爵領卻並未從魔都的繁榮中分享到分毫，只有零星散落的牧場和寥寥數座村莊在荒蕪中艱難掙扎。
然而就在不久前，一場驚動整個魔都的決戰徹底改變了一切——雷鳴郡的魔王與德拉貢家族的爭鬥在此爆發，而那座屹立不倒的城堡則成為了雙方爭鬥的焦點以及賭注。
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戰鬥最終以魔王的勝利告終。
在魔晶炮的狂轟濫炸下，德拉貢家族的城堡轟然崩塌，化作滿目瘡痍的廢墟，只剩殘磚敗瓦。
不過那時候人們並沒有想到，這片土地非但沒有因為那座城堡的崩塌而衰敗，反而以它為養料孕育出了新的希望。
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堡的廢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富饒之地，前線的訂單源源不斷地湧來，刺激著當地經濟的繁榮。
而賺到豐厚利潤的魔王也並沒有將利潤帶走，而是將利潤留在了當地，完善這座城市的基礎設施以及生產配套。
就在距離黑風谷不遠的荒原上，一座巨大的工廠巍然矗立，穹頂下的空地上迴蕩的鐵錘敲擊鋼鐵的鏗鏘聲，與熔爐燃燒的低鳴交織成一首工業的交響曲。
儘管魔晶大炮工廠依舊是這片地區的經濟支柱，但在魔王羅炎的持續投資與帕德里奇家族的支持下，黑風堡的產業已逐步多元化，早已不再局限於軍工製造，同樣生產著豐富的消費品。
如今，這片土地上工坊林立，街道間充滿了忙碌的身影。除了位於中央的巨大工廠之外，這裡還有精雕細琢魔導器的作坊、鍊金實驗室，以及打造精密鐘錶與魔法飾品的手工坊。
集市上，商販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而最忙碌的莫過於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哥布林工匠。
他們技藝日益精湛，用靈巧的雙手和不懈的勤奮，推動著黑風堡向更高層次發展。
在街道一角的工坊里，一群身材矮小但手腳靈活的哥布林工匠正圍在一座鑄造爐前，有條不紊地將礦石倒入熔爐，隨後操縱魔導機械，將液態金屬倒入模具之中。而遠處的魔晶大炮裝配廠里，更多哥布林在技師的指揮下進行組裝與調試，最終指揮著魔法傀儡將成品推入庫房。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工業浪潮的興奮之中，並為此卯足了力氣。
而當地的繁榮並不只在工廠和市集，黑風堡的酒館裡同樣熱鬧非凡。
哥布林和地獄矮人們圍坐在粗糙的木桌旁，大口暢飲著烈酒，互相吹噓著自己的工藝技藝和勇敢的故事。小惡魔們穿梭在人群之中，有的在提供飲品，有的乾脆直接加入了喧鬧的氛圍，拍著桌子大笑。
空氣中瀰漫著酒精的辛辣味，以及炸肉和燉菜的香氣，將所有人都浸泡在了那興奮與滿足中。
然而，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那沸騰的啤酒泡沫中品嘗出幸福與滿足……
在一處隱秘的會所內，一名衣著講究的哥布林正坐在角落，眼神警惕地望著對面坐著的男子。
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眉宇間卻藏不住焦慮。
「……夜歌先生，您應該明白，我並不是膽小鬼，而且我也沒什麼可怕的。魔王大人是我的領主，我們的利益從來都是一致的。」
對面的男子微微一笑，他身披深色長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微微閃爍。
他是德拉貢家族的石像鬼僕人，亦是遊走在黑暗中的使者。
他的名字叫夜歌。
「當然，格羅特·鋸齒先生。」夜歌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但魔王歸來的消息，的確讓許多聰明人感到不安，難道不是嗎？」
格羅特·鋸齒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他是鋸齒商會的重要人物，手下掌控著數十家工坊和大量勞工，如今魔晶大炮的需求讓他賺得盆滿缽滿。但魔王的突然歸來，卻是讓他隱隱感受到一絲威脅。
他心中的不安不僅僅來自政治秩序的變動，還因為一個荒誕不經的傳言正在哥布林勞工之間蔓延——據說，在魔王核心領地大墓地生活的哥布林過著奢侈無比的生活，他們用啤酒洗澡，在穀倉里蝶泳，自稱為「力大無窮的孬不拉」。
格羅特知道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因為用啤酒洗澡根本洗不乾淨，他在自家的浴缸里試過。然而那些愚蠢的勞工們卻信以為真，他們開始幻想更好的待遇，甚至有人膽敢要求加薪、改善工坊的居住條件……這些糟心的事情更是讓他煩躁不已。
他當然不認為魔王會為了這些底層的哥布林勞工改變黑風堡的秩序，畢竟剝削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是這片土地上生存的常態。
真正令他不安的是，魔王可能會藉助這些流言，以「改善勞工待遇」為藉口，對他和黑風堡的商會進行更深層次的剝削。
畢竟若魔王決定「改革」，資金總得有人出，而那個人無疑就是他。格羅特心知肚明，這場所謂的改良，最終不過是魔王攫取他財富的手段。他所有的努力和積累，可能會像那座被摧毀的舊城堡一樣，頃刻間灰飛煙滅。
這才是他最擔憂的地方。
而就在他和所有同行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時候，德拉貢家族的使者主動找到了他，並表示想和他談談。
所有人都知道，德拉貢家族曾經是黑風堡的統治者，即使他們已經將這塊領地輸給了如今的雷鳴郡魔王，他們在當地依舊有著盤根錯節的勢力。
畢竟有些東西不是一紙契約就能交出去的，更不要說在地獄契約就是放屁。
這股力量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制衡。
格羅特是如此想的，於是欣然答應了和德拉貢家族的使者見一面。
「我們確實感到不安，不過這完全是出於對魔神陛下的忠誠。」
格羅特沉聲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謹慎和不安。他緩緩靠向桌子，雙手交疊在一起，目光直視夜歌。
「如今前線局勢正穩步推進，而黑風堡的生產支撐著戰爭的勝利。如果魔王重新介入，我們的生產方式會受到影響，甚至魔晶炮廠的效率也可能下降……這對前線來說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隱患，想必無論是議會還是哪個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當然不是他的真心話，不過也有一半是真的。
他頓了頓，眼神閃爍了一下，接著繼續說道。
「鋸齒商會不願看到黑風堡的繁榮遭受動盪，我們希望德拉貢家族能提供幫助，讓這裡的秩序保持不變……這不僅僅是鋸齒商會的立場，更是黑風堡商會聯盟的共同意見。」
夜歌輕笑了一聲，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後緩緩說道。
「這正是我們需要討論的地方，而我也正是為此而來。」
窗外，工廠的鐘聲悠長地敲響，佇立在魔晶炮廠頂部的水晶熄滅預示著夜幕緩緩降臨。
而黑風堡的未來，似乎也在這片燈火與陰影的交界處悄然變化著。
……
與此同時，遠在魔都魔王管理司的傳送室內，一道纖細的身影猛地撲進了羅炎的懷裡。
「哥哥！」
薇薇安興奮地叫道，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掛在羅炎身上，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親昵。
胸口挨了一記頭錘，羅炎輕輕皺眉，低聲道：「薇薇安，不要在公共場合這樣叫我。」
這是為了她好。
薇薇安嘟起嘴，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反正這裡也沒有別人……」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目光忽然轉向了旁邊的米婭，這才發現這個礙眼的「魔晶燈」一直在旁邊看著，而且面帶討好笑容的看著她。
剛才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羅炎的身上，以至於完全沒有發現這傢伙的存在。
那笑容讓薇薇安感到異常不爽，就好像擅自代入了自己家人的身份一樣。
顯然米婭並不是一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人。
見薇薇安轉頭看向自己，她立刻搓著手，滿面笑容的迎上前去。
「好久不見，薇薇安小姐，你近來可好？」
那甜膩的語氣讓羅炎不禁多看了她兩眼，這傢伙對自己從來沒這麼溫柔過。
然而，面對米婭的討好，薇薇安卻並不領情，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寫在臉上的疏遠讓米婭不禁微微一愣，笑容不禁僵硬，好似撲了個空。
她聯想到之前在愛朵尼婭教授花園中的衝突，心下不禁發虛……莫非這小丫頭還在記恨她？
雖說科林家族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出了名，但也不至於一點小事記這麼久吧？
就在米婭忐忑不已的時候，薇薇安從羅炎的胸前嗦下來。
她整理了一下裙擺，優雅地抬起下巴，嘴角噙著一抹不屑的笑意，語調懶洋洋卻鋒芒畢露，就像她藏在嘴角的虎牙。
「當然好，不像某些人，整天圍著別人的哥哥轉來轉去……怎麼，你沒有自己的哥哥嗎？」
米婭被問得一愣。
「呃，確實沒有……」
「呵呵，難怪，」薇薇安嘴角的笑意更甚，親昵地抱著羅炎的胳膊蹭了蹭，用誇張的唇型險惡而無聲地說道，『偷腥狐狸！』
「……？？？」
米婭臉色微僵，拳頭不自覺地捏緊，又不得不迅速調整自己的表情，盡力維持著端莊的微笑。
畢竟，薇薇安是羅炎的妹妹，她再怎麼不滿也只能忍耐。
可是這小姑娘未免也太黏著哥哥了吧？！
而且這有什麼好炫耀的？！
「夠了，薇薇安。」
羅炎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薇薇安身體本能地輕顫了一下，小臉瞬間僵住，迅速收斂了囂張的氣焰。
她嘴巴微張卻沒敢反駁，悄悄鬆開了抱在懷中的手臂，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低下頭，眼神躲閃著小聲嘀咕。
「我、我只是……擔心哥哥被奇怪的人纏上……您知道的，魅魔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嗚嗚……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蚊子哼哼，仿佛剛才那個不可一世的小惡魔根本不存在。
米婭看著她這光速服軟的樣子，心裡雖然解氣，但又有一絲警覺。
魅魔的直覺告訴她，這小丫頭不對勁，不過她的臉上還是維持著表面的端莊。
現在正是展現自己成熟一面的時候，她可不能在關鍵時候漏了怯。
就在羅炎頭疼著兩個腦袋有問題的傢伙怎麼湊到一塊了的時候，大廳外傳來的腳步聲將他從尷尬的氛圍中拯救了出來。
只見一名身材挺拔、氣質不凡的中年男子踏入廳內。他身穿考究的黑色禮服，胸前佩戴著帕德里奇家族的徽章，目光沉穩而犀利。
「費斯汀·帕德里奇閣下。」羅炎輕聲開口，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敬意。
這位可是上議院的議員，帕德里奇家族名義上的家主。
費斯汀微微頷首，臉上浮現出一抹得體的笑容：「羅炎先生，好久不見……或者說初次見面。」
兩人之前雖然打過照面，但並沒有發生太多直接的交流。
至於後續的合作，又大多都是通過米婭展開的，帕德利奇家族雖然也有介入，但大多止於表面。
羅炎微微頷首，回應了一句寒暄，雙方雖不親近，但都保持著應有的禮節。
費斯汀的目光掃過羅炎，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米婭和薇薇安，隨後紳士的說道。
「很抱歉，從二位小姐的身旁借走這位先生，我們需要談一些關於黑風堡的事情。這裡是魔王管理司的傳送室，並非談話的地方。如果不介意，請隨我移步到馬車上。」
面對費斯汀先生，薇薇安表現的還算是比較得體，畢竟這位先生和她的父親是同輩。
她微微提起裙擺行禮，像一個真正的貴族一樣。
「感謝您的邀請，我正好想看看我……嗯，羅炎先生的領地發展的怎麼樣了。」
那曖昧不清的表述讓費斯汀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私生子和繼承人的關係如此融洽，非但沒有打起來還處成了朋友。
看來這位羅炎先生的身上確實有不尋常的地方。
或者說，科林先生。
「那我們就移步說話吧，這次回來我正好打算住在黑風堡那邊。」
羅炎微微點頭，跟隨費斯汀先生的腳步離開了魔王管理司，隨後邁步登上帕德里奇家族的馬車。
站在馬車的入口，費斯汀隨即看向米婭，溫和地說道。
「米婭，你先帶薇薇安乘另一輛馬車，我們在黑風堡匯合。」
米婭微微一愣，隨即優雅地頷首。
「是，父親。」
薇薇安剛想抗議，卻在羅炎淡淡的目光下把話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滿臉不情願地跟著米婭朝另一輛馬車走去。
隨著羅炎與費斯汀的馬車緩緩上路，車廂內的氣氛短暫沉寂。
費斯汀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略加思索了片刻之後，看著車窗外的街景說道。
「黑風堡的繁榮遠超預期，短短數月間，它已經成為了魔都附近不可或缺的衛星城。說實話我挺意外的，沒想到那片荒地在你的手上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羅炎微微點頭，笑著說道，「多虧了你們一直幫我盯著。」
這事兒其實和帕德里奇家族的關係都不算很大，主要還是來自地獄行政力量的支持，又疊加了「鈔能力」的影響。
他從前線訂單上賺到的每一分凱拉，幾乎都花在了開發那片土地上，一個子也沒剩下。
至於為什麼，理由也很簡單。
因為那裡是魔都附近的土地，而且還有可靠的支柱產業。
再沒有比那更適合投資的地方了，況且他總不能把凱拉提到大墓地去花。
聽到羅炎的說法，費斯汀顯然也有自知之明，笑著擺了擺手。
「我們只是盡力配合戰爭部督促當地生產，並沒有起到太大作用，真正驅動黑風堡成長的還是市場和前線的需求。」
他頓了頓，語氣微妙地轉變：「不過，這種繁榮並非是沒有代價的。如今的黑風堡就像一座野蠻生長的花園，雖然茂盛，但同樣雜草叢生，土壤之下的根系盤根錯節……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羅炎微微點頭。
「那是常理，我自然能理解。」
費斯汀讚許的笑了笑，語氣溫和地繼續說道。
「目前帕德里奇家族與科林家族掌控著魔晶炮廠，主導著黑風堡的上層秩序。然而在此之下，黑風堡商會聯盟則決定著下層的秩序。他們決定著普通人的生計，以及某種意義上的權力平衡，如果你能夠駕馭這股力量，他們會成為你統治黑風堡的助力，但如果你駕馭不了，他們也有可能反噬你。」
羅炎輕笑一聲，似乎並不意外：「連帕德里奇家族也覺得棘手？」
費斯汀微笑著說道：「我們有能力掌控某些局勢，但並非無所不能。比如我們能將一片荒地變成草叢，然而在那茂密的草叢中孕育出怎樣的秩序卻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即便我們能放一把火將它燒了。而且，黑風堡畢竟是你的領地，你得自己打理自己的草坪不是嗎？」
說著，他的語氣意味深長了起來。
「你決定回到黑風堡，對於生活在那裡的昆蟲們來說是個極大的變數。也許你認為區區幾隻螞蚱不值得擔心，但如果他們和你的鄰居勾結起來可就不一樣了。」
羅炎能聽懂費斯汀的暗示，那個不懷好意的鄰居無非是德拉貢家族，而這件事情米婭早早在之前的來信中就和他有所提及。
「感謝您的提醒，我會留意的。」
費斯汀微笑著點頭。
「那就好。」
如果羅炎不請求他的幫助，他並不打算主動出手。
一方面送上門的幫助顯得太過廉價，而另一方面他也想瞧瞧，這位雷鳴郡的魔王到底會用怎樣的手腕來擺平這件事情。
畢竟是他女兒看中的男人，身為父親的他當然得仔細考察一下。
馬車繼續前進，費斯汀停頓了一會兒，忽然換了個話題說道。
「說起來，我之前一直想和你聊聊來著，特意囑咐我的女兒給了你一把通往帕德里奇家族圖書館的鑰匙，結果你一直沒有出現……你該不會把那把鑰匙弄丟了吧？」
聽到這句話，羅炎的表情微微一僵。
他倒是沒有把鑰匙弄丟，那把鑰匙一直存在莉莉斯教授送給他的空間戒指里。
至於為什麼一直沒有去，純粹是因為他把這事搞忘了。
當時大墓地內部派閥鬥爭尚未完全平息，坎貝爾公國又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他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這兩件事情上，哪裡顧得上地獄這邊。
也就兩件事情都擺平了，他才有空回來看一眼自己從德拉貢家族手中賺來的男爵領……
當然，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把這事兒忘了的，而且想來費斯汀先生也不會想聽到實話。
羅炎清了清嗓子，淡定說道。
「像這樣當面聊不更好嗎？在我的腦子裡聊天……我總覺得不夠坦誠。畢竟是第一次正式的見面，我還是想給米婭的父親留下一個好印象。」
費斯汀聞言微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有趣……我越來越中意你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對方對自己的印象似乎不錯？
羅炎微微點頭，欣然說道。
「能獲得您這樣的評價是我的榮幸。」
與此同時，另一輛馬車上，氣氛卻是僵硬的如同寒冬一樣。
科林家族的小主人一點兒也沒有給帕德里奇家族的繼承人面子，抱著雙臂冷著臉。
而米婭雖然維持著僵硬的笑容，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了。
沒有人能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尤其是面對一個狂妄傲慢的小鬼。
哪怕對方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小姑子。
米婭輕輕咳嗽了一聲，試圖緩和兩人之間的氣氛，溫言說道。
「薇薇安小姐，我們馬上要到您哥哥的領地了哦，您是第一次來這裡吧？」
「嘖。」
「……」米婭眉心抽動，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服自己放平心態，最後笑眯眯地說道。
「赫赫赫……薇薇安小姐的性格真是直率呢，在下真是佩服呢。」
這話說出口，她自己都yue了一下。
身為帕德里奇家族的大小姐，從來都是別人當她的舔狗，她何曾舔過別人？
「那當然，」薇薇安的鼻尖翹了起來，冷峻的俏臉像人偶一樣光潔無暇，只不過那譏諷的語氣卻一點也不乖巧，「我們高貴的血族從來不會虛以逶迤，歷來都是敢愛敢恨，不像某隻魅魔喜歡裝模作樣，虛情假意，趁人之危，危……危如累卵。」
「你這家……家人。」米婭咬牙切齒，一句傢伙差點兒脫口而出，還好在最後關頭給收住了。
薇薇安聞言卻是柳眉一豎，勃然大怒。
「住口！誰是你家人！我哥……是我的！」
米婭的眼睛眯了起來。
雖然她的實力只有白銀，比不了這位傳說中的黃金級天才少女，但在精神力這塊卻有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
那可是魅魔的種族天賦。
精神力的碰撞在馬車的車廂內擦出了看不見的火苗，兩人目不轉睛的互相瞪著，而這次米婭也沒有繼續慣著她。
感受到了車廂內傳來的龐大威壓，拉車的地獄戰馬打著寒顫，差點兒沒繃住趴下。
如果是帕德里奇家族的老司機飛馬兄弟，指不定還能保持淡定，但它只是個青銅級不到的小卡拉米而已……
另一輛馬車上，費斯汀察覺到了後面的情況，不由微微一笑，用打趣的語氣說道。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我的寶貝女兒這麼有活力。」
羅炎的表情略微有些尷尬。
「讓您見笑了……之後我會提醒薇薇安小姐讓她注意分寸。」
他感覺費斯汀先生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繼續隱瞞似乎也沒有意義。
費斯汀聞言莞爾，繼續說道。
「沒事的，我感覺她們倆的關係還挺要好的。」
「真的嗎？」羅炎的表情不置可否。
費斯汀微微點頭，笑眯眯地說道。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牢不可破的友情往往都是從拳頭上誕生的。」
地獄確實有這句諺語。
羅炎和德拉貢家族的次子關係不錯，就是因為倆人是「拳拳相交」的關係。
然而這個理論是否能適用在米婭和薇薇安身上，羅炎卻不得不打一個問號，畢竟薇薇安的性格有多彆扭，他是親自領教過的。
費斯汀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我的女兒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眾星捧月的環境裡，她的性格其實並不比科林家的長女好太多，也正是因此，她一直沒有什麼朋友……那種真心的朋友。」
羅炎仔細回憶了一下在魔王學院裡的生活，米婭確實沒什麼朋友，相比之下薇薇安反而還有一個閨蜜和一群跟屁蟲。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魔王學院的大多數學生都沒朋友，這也不只是米婭一個人的問題。
費斯汀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羅炎身上，目光中帶著一絲讚賞。
「說到這兒我還得感謝你，自從畢業典禮之後，她變了很多，不但人更溫柔了，也學會了替身邊的人考慮……毫無疑問，這是你的功勞。」
「不敢當，」羅炎謙遜地說道，「我並沒有做什麼。」
費斯汀笑而不語。
「那就當是這樣好了。」
身為魅魔的丈夫，他的觀念要開放許多，不像其他惡魔那樣古板。
說著的時候，他將目光投向了窗外，只見黑風堡的輪廓正在徐徐亮起的魔晶燈柱的光芒下浮現，高聳的煙囪緩緩吐出縷縷黑煙。
魔晶炮廠頂部的魔晶燈柱是與魔都上方的紫晶穹頂同步的，每當它亮起便標誌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費斯汀微眯著眼睛，面帶笑容的說道。
「我們到了。」
黑風堡，這片土地曾經荒涼而貧瘠。
雖然臨近魔都，但這座男爵領卻並未從魔都的繁榮中分享到分毫，只有零星散落的牧場和寥寥數座村莊在荒蕪中艱難掙扎。
然而就在不久前，一場驚動整個魔都的決戰徹底改變了一切——雷鳴郡的魔王與德拉貢家族的爭鬥在此爆發，而那座屹立不倒的城堡則成為了雙方爭鬥的焦點以及賭注。
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戰鬥最終以魔王的勝利告終。
在魔晶炮的狂轟濫炸下，德拉貢家族的城堡轟然崩塌，化作滿目瘡痍的廢墟，只剩殘磚敗瓦。
不過那時候人們並沒有想到，這片土地非但沒有因為那座城堡的崩塌而衰敗，反而以它為養料孕育出了新的希望。
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堡的廢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富饒之地，前線的訂單源源不斷地湧來，刺激著當地經濟的繁榮。
而賺到豐厚利潤的魔王也並沒有將利潤帶走，而是將利潤留在了當地，完善這座城市的基礎設施以及生產配套。
就在距離黑風谷不遠的荒原上，一座巨大的工廠巍然矗立，穹頂下的空地上迴蕩的鐵錘敲擊鋼鐵的鏗鏘聲，與熔爐燃燒的低鳴交織成一首工業的交響曲。
儘管魔晶大炮工廠依舊是這片地區的經濟支柱，但在魔王羅炎的持續投資與帕德里奇家族的支持下，黑風堡的產業已逐步多元化，早已不再局限於軍工製造，同樣生產著豐富的消費品。
如今，這片土地上工坊林立，街道間充滿了忙碌的身影。除了位於中央的巨大工廠之外，這裡還有精雕細琢魔導器的作坊、鍊金實驗室，以及打造精密鐘錶與魔法飾品的手工坊。
集市上，商販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而最忙碌的莫過於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哥布林工匠。
他們技藝日益精湛，用靈巧的雙手和不懈的勤奮，推動著黑風堡向更高層次發展。
在街道一角的工坊里，一群身材矮小但手腳靈活的哥布林工匠正圍在一座鑄造爐前，有條不紊地將礦石倒入熔爐，隨後操縱魔導機械，將液態金屬倒入模具之中。而遠處的魔晶大炮裝配廠里，更多哥布林在技師的指揮下進行組裝與調試，最終指揮著魔法傀儡將成品推入庫房。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工業浪潮的興奮之中，並為此卯足了力氣。
而當地的繁榮並不只在工廠和市集，黑風堡的酒館裡同樣熱鬧非凡。
哥布林和地獄矮人們圍坐在粗糙的木桌旁，大口暢飲著烈酒，互相吹噓著自己的工藝技藝和勇敢的故事。小惡魔們穿梭在人群之中，有的在提供飲品，有的乾脆直接加入了喧鬧的氛圍，拍著桌子大笑。
空氣中瀰漫著酒精的辛辣味，以及炸肉和燉菜的香氣，將所有人都浸泡在了那興奮與滿足中。
然而，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那沸騰的啤酒泡沫中品嘗出幸福與滿足……
在一處隱秘的會所內，一名衣著講究的哥布林正坐在角落，眼神警惕地望著對面坐著的男子。
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眉宇間卻藏不住焦慮。
「……夜歌先生，您應該明白，我並不是膽小鬼，而且我也沒什麼可怕的。魔王大人是我的領主，我們的利益從來都是一致的。」
對面的男子微微一笑，他身披深色長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微微閃爍。
他是德拉貢家族的石像鬼僕人，亦是遊走在黑暗中的使者。
他的名字叫夜歌。
「當然，格羅特·鋸齒先生。」夜歌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但魔王歸來的消息，的確讓許多聰明人感到不安，難道不是嗎？」
格羅特·鋸齒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他是鋸齒商會的重要人物，手下掌控著數十家工坊和大量勞工，如今魔晶大炮的需求讓他賺得盆滿缽滿。但魔王的突然歸來，卻是讓他隱隱感受到一絲威脅。
他心中的不安不僅僅來自政治秩序的變動，還因為一個荒誕不經的傳言正在哥布林勞工之間蔓延——據說，在魔王核心領地大墓地生活的哥布林過著奢侈無比的生活，他們用啤酒洗澡，在穀倉里蝶泳，自稱為「力大無窮的孬不拉」。
格羅特知道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因為用啤酒洗澡根本洗不乾淨，他在自家的浴缸里試過。然而那些愚蠢的勞工們卻信以為真，他們開始幻想更好的待遇，甚至有人膽敢要求加薪、改善工坊的居住條件……這些糟心的事情更是讓他煩躁不已。
他當然不認為魔王會為了這些底層的哥布林勞工改變黑風堡的秩序，畢竟剝削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是這片土地上生存的常態。
真正令他不安的是，魔王可能會藉助這些流言，以「改善勞工待遇」為藉口，對他和黑風堡的商會進行更深層次的剝削。
畢竟若魔王決定「改革」，資金總得有人出，而那個人無疑就是他。格羅特心知肚明，這場所謂的改良，最終不過是魔王攫取他財富的手段。他所有的努力和積累，可能會像那座被摧毀的舊城堡一樣，頃刻間灰飛煙滅。
這才是他最擔憂的地方。
而就在他和所有同行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時候，德拉貢家族的使者主動找到了他，並表示想和他談談。
所有人都知道，德拉貢家族曾經是黑風堡的統治者，即使他們已經將這塊領地輸給了如今的雷鳴郡魔王，他們在當地依舊有著盤根錯節的勢力。
畢竟有些東西不是一紙契約就能交出去的，更不要說在地獄契約就是放屁。
這股力量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制衡。
格羅特是如此想的，於是欣然答應了和德拉貢家族的使者見一面。
「我們確實感到不安，不過這完全是出於對魔神陛下的忠誠。」
格羅特沉聲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謹慎和不安。他緩緩靠向桌子，雙手交疊在一起，目光直視夜歌。
「如今前線局勢正穩步推進，而黑風堡的生產支撐著戰爭的勝利。如果魔王重新介入，我們的生產方式會受到影響，甚至魔晶炮廠的效率也可能下降……這對前線來說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隱患，想必無論是議會還是哪個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當然不是他的真心話，不過也有一半是真的。
他頓了頓，眼神閃爍了一下，接著繼續說道。
「鋸齒商會不願看到黑風堡的繁榮遭受動盪，我們希望德拉貢家族能提供幫助，讓這裡的秩序保持不變……這不僅僅是鋸齒商會的立場，更是黑風堡商會聯盟的共同意見。」
夜歌輕笑了一聲，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後緩緩說道。
「這正是我們需要討論的地方，而我也正是為此而來。」
窗外，工廠的鐘聲悠長地敲響，佇立在魔晶炮廠頂部的水晶熄滅預示著夜幕緩緩降臨。
而黑風堡的未來，似乎也在這片燈火與陰影的交界處悄然變化著。
……
與此同時，遠在魔都魔王管理司的傳送室內，一道纖細的身影猛地撲進了羅炎的懷裡。
「哥哥！」
薇薇安興奮地叫道，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掛在羅炎身上，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親昵。
胸口挨了一記頭錘，羅炎輕輕皺眉，低聲道：「薇薇安，不要在公共場合這樣叫我。」
這是為了她好。
薇薇安嘟起嘴，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反正這裡也沒有別人……」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目光忽然轉向了旁邊的米婭，這才發現這個礙眼的「魔晶燈」一直在旁邊看著，而且面帶討好笑容的看著她。
剛才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羅炎的身上，以至於完全沒有發現這傢伙的存在。
那笑容讓薇薇安感到異常不爽，就好像擅自代入了自己家人的身份一樣。
顯然米婭並不是一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人。
見薇薇安轉頭看向自己，她立刻搓著手，滿面笑容的迎上前去。
「好久不見，薇薇安小姐，你近來可好？」
那甜膩的語氣讓羅炎不禁多看了她兩眼，這傢伙對自己從來沒這麼溫柔過。
然而，面對米婭的討好，薇薇安卻並不領情，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寫在臉上的疏遠讓米婭不禁微微一愣，笑容不禁僵硬，好似撲了個空。
她聯想到之前在愛朵尼婭教授花園中的衝突，心下不禁發虛……莫非這小丫頭還在記恨她？
雖說科林家族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出了名，但也不至於一點小事記這麼久吧？
就在米婭忐忑不已的時候，薇薇安從羅炎的胸前嗦下來。
她整理了一下裙擺，優雅地抬起下巴，嘴角噙著一抹不屑的笑意，語調懶洋洋卻鋒芒畢露，就像她藏在嘴角的虎牙。
「當然好，不像某些人，整天圍著別人的哥哥轉來轉去……怎麼，你沒有自己的哥哥嗎？」
米婭被問得一愣。
「呃，確實沒有……」
「呵呵，難怪，」薇薇安嘴角的笑意更甚，親昵地抱著羅炎的胳膊蹭了蹭，用誇張的唇型險惡而無聲地說道，『偷腥狐狸！』
「……？？？」
米婭臉色微僵，拳頭不自覺地捏緊，又不得不迅速調整自己的表情，盡力維持著端莊的微笑。
畢竟，薇薇安是羅炎的妹妹，她再怎麼不滿也只能忍耐。
可是這小姑娘未免也太黏著哥哥了吧？！
而且這有什麼好炫耀的？！
「夠了，薇薇安。」
羅炎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薇薇安身體本能地輕顫了一下，小臉瞬間僵住，迅速收斂了囂張的氣焰。
她嘴巴微張卻沒敢反駁，悄悄鬆開了抱在懷中的手臂，像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低下頭，眼神躲閃著小聲嘀咕。
「我、我只是……擔心哥哥被奇怪的人纏上……您知道的，魅魔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嗚嗚……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變成了蚊子哼哼，仿佛剛才那個不可一世的小惡魔根本不存在。
米婭看著她這光速服軟的樣子，心裡雖然解氣，但又有一絲警覺。
魅魔的直覺告訴她，這小丫頭不對勁，不過她的臉上還是維持著表面的端莊。
現在正是展現自己成熟一面的時候，她可不能在關鍵時候漏了怯。
就在羅炎頭疼著兩個腦袋有問題的傢伙怎麼湊到一塊了的時候，大廳外傳來的腳步聲將他從尷尬的氛圍中拯救了出來。
只見一名身材挺拔、氣質不凡的中年男子踏入廳內。他身穿考究的黑色禮服，胸前佩戴著帕德里奇家族的徽章，目光沉穩而犀利。
「費斯汀·帕德里奇閣下。」羅炎輕聲開口，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敬意。
這位可是上議院的議員，帕德里奇家族名義上的家主。
費斯汀微微頷首，臉上浮現出一抹得體的笑容：「羅炎先生，好久不見……或者說初次見面。」
兩人之前雖然打過照面，但並沒有發生太多直接的交流。
至於後續的合作，又大多都是通過米婭展開的，帕德利奇家族雖然也有介入，但大多止於表面。
羅炎微微頷首，回應了一句寒暄，雙方雖不親近，但都保持著應有的禮節。
費斯汀的目光掃過羅炎，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米婭和薇薇安，隨後紳士的說道。
「很抱歉，從二位小姐的身旁借走這位先生，我們需要談一些關於黑風堡的事情。這裡是魔王管理司的傳送室，並非談話的地方。如果不介意，請隨我移步到馬車上。」
面對費斯汀先生，薇薇安表現的還算是比較得體，畢竟這位先生和她的父親是同輩。
她微微提起裙擺行禮，像一個真正的貴族一樣。
「感謝您的邀請，我正好想看看我……嗯，羅炎先生的領地發展的怎麼樣了。」
那曖昧不清的表述讓費斯汀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私生子和繼承人的關係如此融洽，非但沒有打起來還處成了朋友。
看來這位羅炎先生的身上確實有不尋常的地方。
或者說，科林先生。
「那我們就移步說話吧，這次回來我正好打算住在黑風堡那邊。」
羅炎微微點頭，跟隨費斯汀先生的腳步離開了魔王管理司，隨後邁步登上帕德里奇家族的馬車。
站在馬車的入口，費斯汀隨即看向米婭，溫和地說道。
「米婭，你先帶薇薇安乘另一輛馬車，我們在黑風堡匯合。」
米婭微微一愣，隨即優雅地頷首。
「是，父親。」
薇薇安剛想抗議，卻在羅炎淡淡的目光下把話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滿臉不情願地跟著米婭朝另一輛馬車走去。
隨著羅炎與費斯汀的馬車緩緩上路，車廂內的氣氛短暫沉寂。
費斯汀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略加思索了片刻之後，看著車窗外的街景說道。
「黑風堡的繁榮遠超預期，短短數月間，它已經成為了魔都附近不可或缺的衛星城。說實話我挺意外的，沒想到那片荒地在你的手上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羅炎微微點頭，笑著說道，「多虧了你們一直幫我盯著。」
這事兒其實和帕德里奇家族的關係都不算很大，主要還是來自地獄行政力量的支持，又疊加了「鈔能力」的影響。
他從前線訂單上賺到的每一分凱拉，幾乎都花在了開發那片土地上，一個子也沒剩下。
至於為什麼，理由也很簡單。
因為那裡是魔都附近的土地，而且還有可靠的支柱產業。
再沒有比那更適合投資的地方了，況且他總不能把凱拉提到大墓地去花。
聽到羅炎的說法，費斯汀顯然也有自知之明，笑著擺了擺手。
「我們只是盡力配合戰爭部督促當地生產，並沒有起到太大作用，真正驅動黑風堡成長的還是市場和前線的需求。」
他頓了頓，語氣微妙地轉變：「不過，這種繁榮並非是沒有代價的。如今的黑風堡就像一座野蠻生長的花園，雖然茂盛，但同樣雜草叢生，土壤之下的根系盤根錯節……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羅炎微微點頭。
「那是常理，我自然能理解。」
費斯汀讚許的笑了笑，語氣溫和地繼續說道。
「目前帕德里奇家族與科林家族掌控著魔晶炮廠，主導著黑風堡的上層秩序。然而在此之下，黑風堡商會聯盟則決定著下層的秩序。他們決定著普通人的生計，以及某種意義上的權力平衡，如果你能夠駕馭這股力量，他們會成為你統治黑風堡的助力，但如果你駕馭不了，他們也有可能反噬你。」
羅炎輕笑一聲，似乎並不意外：「連帕德里奇家族也覺得棘手？」
費斯汀微笑著說道：「我們有能力掌控某些局勢，但並非無所不能。比如我們能將一片荒地變成草叢，然而在那茂密的草叢中孕育出怎樣的秩序卻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即便我們能放一把火將它燒了。而且，黑風堡畢竟是你的領地，你得自己打理自己的草坪不是嗎？」
說著，他的語氣意味深長了起來。
「你決定回到黑風堡，對於生活在那裡的昆蟲們來說是個極大的變數。也許你認為區區幾隻螞蚱不值得擔心，但如果他們和你的鄰居勾結起來可就不一樣了。」
羅炎能聽懂費斯汀的暗示，那個不懷好意的鄰居無非是德拉貢家族，而這件事情米婭早早在之前的來信中就和他有所提及。
「感謝您的提醒，我會留意的。」
費斯汀微笑著點頭。
「那就好。」
如果羅炎不請求他的幫助，他並不打算主動出手。
一方面送上門的幫助顯得太過廉價，而另一方面他也想瞧瞧，這位雷鳴郡的魔王到底會用怎樣的手腕來擺平這件事情。
畢竟是他女兒看中的男人，身為父親的他當然得仔細考察一下。
馬車繼續前進，費斯汀停頓了一會兒，忽然換了個話題說道。
「說起來，我之前一直想和你聊聊來著，特意囑咐我的女兒給了你一把通往帕德里奇家族圖書館的鑰匙，結果你一直沒有出現……你該不會把那把鑰匙弄丟了吧？」
聽到這句話，羅炎的表情微微一僵。
他倒是沒有把鑰匙弄丟，那把鑰匙一直存在莉莉斯教授送給他的空間戒指里。
至於為什麼一直沒有去，純粹是因為他把這事搞忘了。
當時大墓地內部派閥鬥爭尚未完全平息，坎貝爾公國又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他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這兩件事情上，哪裡顧得上地獄這邊。
也就兩件事情都擺平了，他才有空回來看一眼自己從德拉貢家族手中賺來的男爵領……
當然，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把這事兒忘了的，而且想來費斯汀先生也不會想聽到實話。
羅炎清了清嗓子，淡定說道。
「像這樣當面聊不更好嗎？在我的腦子裡聊天……我總覺得不夠坦誠。畢竟是第一次正式的見面，我還是想給米婭的父親留下一個好印象。」
費斯汀聞言微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有趣……我越來越中意你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對方對自己的印象似乎不錯？
羅炎微微點頭，欣然說道。
「能獲得您這樣的評價是我的榮幸。」
與此同時，另一輛馬車上，氣氛卻是僵硬的如同寒冬一樣。
科林家族的小主人一點兒也沒有給帕德里奇家族的繼承人面子，抱著雙臂冷著臉。
而米婭雖然維持著僵硬的笑容，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了。
沒有人能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尤其是面對一個狂妄傲慢的小鬼。
哪怕對方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小姑子。
米婭輕輕咳嗽了一聲，試圖緩和兩人之間的氣氛，溫言說道。
「薇薇安小姐，我們馬上要到您哥哥的領地了哦，您是第一次來這裡吧？」
「嘖。」
「……」米婭眉心抽動，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服自己放平心態，最後笑眯眯地說道。
「赫赫赫……薇薇安小姐的性格真是直率呢，在下真是佩服呢。」
這話說出口，她自己都yue了一下。
身為帕德里奇家族的大小姐，從來都是別人當她的舔狗，她何曾舔過別人？
「那當然，」薇薇安的鼻尖翹了起來，冷峻的俏臉像人偶一樣光潔無暇，只不過那譏諷的語氣卻一點也不乖巧，「我們高貴的血族從來不會虛以逶迤，歷來都是敢愛敢恨，不像某隻魅魔喜歡裝模作樣，虛情假意，趁人之危，危……危如累卵。」
「你這家……家人。」米婭咬牙切齒，一句傢伙差點兒脫口而出，還好在最後關頭給收住了。
薇薇安聞言卻是柳眉一豎，勃然大怒。
「住口！誰是你家人！我哥……是我的！」
米婭的眼睛眯了起來。
雖然她的實力只有白銀，比不了這位傳說中的黃金級天才少女，但在精神力這塊卻有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
那可是魅魔的種族天賦。
精神力的碰撞在馬車的車廂內擦出了看不見的火苗，兩人目不轉睛的互相瞪著，而這次米婭也沒有繼續慣著她。
感受到了車廂內傳來的龐大威壓，拉車的地獄戰馬打著寒顫，差點兒沒繃住趴下。
如果是帕德里奇家族的老司機飛馬兄弟，指不定還能保持淡定，但它只是個青銅級不到的小卡拉米而已……
另一輛馬車上，費斯汀察覺到了後面的情況，不由微微一笑，用打趣的語氣說道。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我的寶貝女兒這麼有活力。」
羅炎的表情略微有些尷尬。
「讓您見笑了……之後我會提醒薇薇安小姐讓她注意分寸。」
他感覺費斯汀先生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繼續隱瞞似乎也沒有意義。
費斯汀聞言莞爾，繼續說道。
「沒事的，我感覺她們倆的關係還挺要好的。」
「真的嗎？」羅炎的表情不置可否。
費斯汀微微點頭，笑眯眯地說道。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牢不可破的友情往往都是從拳頭上誕生的。」
地獄確實有這句諺語。
羅炎和德拉貢家族的次子關係不錯，就是因為倆人是「拳拳相交」的關係。
然而這個理論是否能適用在米婭和薇薇安身上，羅炎卻不得不打一個問號，畢竟薇薇安的性格有多彆扭，他是親自領教過的。
費斯汀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我的女兒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眾星捧月的環境裡，她的性格其實並不比科林家的長女好太多，也正是因此，她一直沒有什麼朋友……那種真心的朋友。」
羅炎仔細回憶了一下在魔王學院裡的生活，米婭確實沒什麼朋友，相比之下薇薇安反而還有一個閨蜜和一群跟屁蟲。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魔王學院的大多數學生都沒朋友，這也不只是米婭一個人的問題。
費斯汀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羅炎身上，目光中帶著一絲讚賞。
「說到這兒我還得感謝你，自從畢業典禮之後，她變了很多，不但人更溫柔了，也學會了替身邊的人考慮……毫無疑問，這是你的功勞。」
「不敢當，」羅炎謙遜地說道，「我並沒有做什麼。」
費斯汀笑而不語。
「那就當是這樣好了。」
身為魅魔的丈夫，他的觀念要開放許多，不像其他惡魔那樣古板。
說著的時候，他將目光投向了窗外，只見黑風堡的輪廓正在徐徐亮起的魔晶燈柱的光芒下浮現，高聳的煙囪緩緩吐出縷縷黑煙。
魔晶炮廠頂部的魔晶燈柱是與魔都上方的紫晶穹頂同步的，每當它亮起便標誌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費斯汀微眯著眼睛，面帶笑容的說道。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