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死了我也不給你戴孝(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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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此番梁地之行,終是沒有令趙勝失望。

  他還是如願拿到一筆不菲的錢財,只是給錢的人,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給他錢的,並非趙廷暄,而是奄奄一息的趙廷晗。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梁地的前一天,梁王府舉辦宴席為他們餞行,上到趙勝和尹副使,下到隨行的內侍和侍衛,每一個人都得到一個素封。

  梁王府尚未出孝,所以用的是素封,不是紅封。

  這些素封不是私底下給的,而是裝在一個個托盤裡,大大方方端出來的。

  趙勝瞥了一眼,他和尹副使的素封方方正正,裡面裝的應是銀票,五名太醫亦是如此,只是厚度只是他們的一半,其他人的素封則有小小的凸起,不是銀錁就是金豆子。

  梁王府出手算是大方的了。

  宴席中間,趙勝去了一趟茅廁,打開素封數了數,一百兩一張的銀票共有八張,足足八百兩銀子。

  想來給尹副使的素封也是這個數目。

  雖然比他預期的要少,可也算是沒有白來。

  王府有孝,因此宴席就是真真正正的吃飯,沒有絲竹歌舞,世子趙廷晗沒有出席,二公子趙廷暄雖然來了,但也只是客套幾句,宴席很快便散了。

  回到客房,趙勝正要寬衣,長隨進來,告訴他世子趙廷晗派人來請他。

  趙勝一怔,趙廷晗請他?

  來的是一名俊俏少年,趙勝見過他,這是趙廷晗身邊的小廝,名叫燈花。

  燈花引著趙勝去了長春宮。

  這一路上,趙勝見過趙廷晗幾次,只覺得趙廷晗的狀態一次比一次差,他一度擔心趙廷晗會死在半路上,後來問過幾句太醫,太醫再三保證,一定會讓梁世子活著回到梁地,他這才放下心來。

  宮裡的太醫,可能治不了病,但是吊命的本事卻是有的。

  不過,自從趙廷晗回到王府,趙勝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比起上一次見面,現在的趙廷晗依然蒼白消瘦,但是眼睛裡有了光,就連臉上也有了屬於十九歲年輕人的光彩。

  趙勝怔了怔,這是迴光返照?

  「勝從叔,您來了,快坐。」

  趙勝的祖上與太祖是堂兄弟,梁王一脈是太祖子孫,論輩份,趙勝與梁王是平輩,因此,趙廷晗稱他為從叔。

  趙勝連忙上前一步,握住趙廷晗的手,坐在榻前:「賢侄,我看你氣色似是大好了,看來還是家裡養人啊。」

  「這一路上,多虧有從叔相護,咳咳咳」趙廷晗劇烈咳嗽,白皙的面頰泛起一抹不健康的潮紅。

  趙勝在心中默默嘆息,他沒有看錯,趙廷晗就是迴光返照了。

  燈花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遞水,過了好一會兒,趙廷晗才恢復平靜,他對趙勝歉然一笑:「從叔莫要害怕,侄兒身子雖弱,但是一時半刻死不了,總能捱到繼承王位的那一日。」

  趙勝心中咯噔一下,這病秧子在這個時候和他說這種話,是幾個意思?

  趙廷晗對燈花說道:「你去,把我給從叔準備的禮物拿過來。」

  趙勝眼睛亮了,什麼意思?什麼禮物?

  禮物其實早就準備好了,燈花轉身,從高几上取下一隻匣子,趙廷晗示意燈花把匣子打開。

  趙勝的眼睛粘在燈花的手上,看著燈花打開匣子,匣子裡是兩份魚鱗冊!

  趙廷晗微笑:「從叔,這兩家鋪子雖然不大,但勝在地段好,又經營多年,生意還是不錯的,希望從叔不要嫌棄。」

  燈花把兩本魚鱗冊捧到趙勝面前,趙勝嘴裡推辭,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接過來,隨手一翻,心中便是一震。

  做為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他是知道這兩家鋪子的,鋪子雖然不大,但正如趙廷晗所說,開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而且都是老字號,這麼說吧,趙勝今年三十六歲,打從他記事起,這兩家鋪子便已經有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兩家鋪子不但被趙廷晗買下來,而且還送給了他。

  京城裡有錢有勢的太多了,但是如趙勝這樣空有一個高貴姓氏的人家也大有人在,在宗室營里,至少有一多半都是如此。

  這兩家旺鋪,對於寶慶侯府這種有錢的人家來說,也就是他家世子一場的賭注,畢竟寶慶侯世子那是輸過整條街的人。


  可是對於趙勝而言,這兩家旺鋪,足能讓他們祖孫四代一大家子不用緊緊巴巴過日子,不用隔三差五去當鋪。

  趙勝暈暈乎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客房的,睡到半夜,他從夢中驚醒,把那兩本魚鱗冊拿出來,魚鱗冊是真的,這兩家鋪子也是真的。

  他的眼前浮現出趙廷晗那雙清明的眸子,自言自語:「都是本家,這個王位給誰都一樣,反正也輪不到我頭上,那小子若是真能活下來,其實也不錯。」

  次日,尹副使和趙勝一行起程回京,而趙廷晗也在他們離開梁地三日之後,離開梁王府,移居王陵。

  接下來的九個月,趙廷晗都要住在王陵,為父王守孝。

  雖然王府和梁地的官員也曾上書奉勸,世子身體抱恙,即使留在王府守孝,梁王泉下有知也不會責怪他的,然而趙廷晗卻執意要來王陵守孝。

  王陵這裡雖然不是草廬,但居住條件也好不到哪裡去,與王府是不能相比的。

  如果是身體健康的人倒也罷了,趙廷晗已是油盡燈枯,他這一去,怕是要留在梁王身邊,回不來了。

  這個消息迅速傳到民間,一時之間,整個梁地都在談論這件事,無論仕紳還是百姓,無不交口稱讚,世子至孝,世子至孝!

  姐弟三人將趙廷晗送到王陵,祭拜了父王,便回到王府。

  剛剛回到王府,趙廷暄便提議今天大家都去遂寧宮,陪母妃用飯。

  自從那日在遂寧宮大打出手之後,趙雲暖和趙時晴便再也沒有踏入遂寧宮一步。

  趙廷暄心中惴惴,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哪有什麼解不開的矛盾。

  趙雲暖和趙時晴原是不想去的,可是趙廷暄都快要哭出來了,姐妹倆相對無言,只好去了。

  沒想到,她們去了,聶氏卻擺了臉子。

  因為聶氏忽然提出,讓趙雲暖把親衛軍交出來。

  趙雲暖一怔:「如果是大哥要收回親衛軍,我定然交出,可現在大哥沒說,那我就先替大哥暫管。」

  聶氏苦口婆心:「阿暖,你已經十九歲了,你放眼看看,哪有十九歲還沒有出嫁的?按照祖上的規矩,若是一年之內,你還沒有嫁人,那麼便要等到三年後方可談婚論嫁了,你想想,那個時候你都多大了?

  母妃是為了你好,你把親衛軍交給你二弟,你騰出時間相看相看,早點把親事定下來,你父王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我是你娘,你是我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來的,我能害你嗎?」

  趙雲暖看著聶氏,忽然開口:「母妃,雖說祖宗的規矩,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可以在一年之內成親,可是這也有輕重緩急,母妃怕是忘了皇上的聖旨了吧,皇上的聖旨,是讓大哥在一年內成親,也就是說,現在當務之急,需要成親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哥,大哥要奉旨成親,母妃,您現在需要張羅的,不是我的親事,而是大哥的。」

  聶氏怔了怔,衝口而出:「他時日無多,成親還有何用?」

  趙雲暖冷笑:「母妃,若不是我和大哥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兄妹,我幾乎都要懷疑,大哥是不是母妃親生的,否則哪有當娘的盼著兒子早死的呢。」

  「你說什麼?」像是被人忽然戳中痛處,聶氏大怒,指著趙雲暖的鼻子,「這是當女兒的能對親娘說的話嗎?趙雲暖,你學過的女則女戒呢?」

  趙雲暖聲音冰冷:「母妃最好還是不要提什么女則女戒吧,否則母妃怕是連這遂寧宮也住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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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氏一陣暈弦,趙雲暖什麼意思?是說她犯了女戒,不配為王妃,不配為梁王妻嗎?

  是的,她能住在遂寧宮,並非是因為她是聶家的女兒,也並非是因為她是趙廷晗趙廷暄的生母,而是因為她是梁王的正妻,是梁王妃。

  趙雲暖這樣說,是在用梁王之死來警告她。

  說來說去,趙雲暖還是認為梁王之死和她脫不了關係。

  可是梁王明明是聶瓊華讓人害死的,和她有什麼關係?

  聶氏哭得幾乎暈死過去,趙廷暄急得手足無措,只好說道:「長姐,母妃已經很傷心了,你就不要再讓她難過了。」

  趙雲暖冷哼一聲:「是嗎?親生兒子病得那麼重,倒也沒見有多麼傷心。」

  趙廷暄:「長姐為何這樣說,難道你不知道,母妃這些天的病,都是因為大哥而起嗎?」


  趙雲暖站起身來,對趙時晴說道:「晴晴,走吧。」

  趙時晴起身便要跟著趙雲暖一起走,趙廷暄見了,忙道:「晴晴,你也要惹母妃生氣嗎?」

  趙時晴停下腳步,正在躊躇著要不要說幾句客套話,便聽到聶氏聲嘶力竭的聲音:「讓她滾,這個喪門星,她搶了阿映的壽元,她是個妖精,你們父王就是被她剋死的,你大哥的病,也是因為她,讓她滾,讓她滾出王府!」

  聶氏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如同一道驚雷,姐弟三人全都驚呆了。

  他們全都知道聶氏對趙時晴並不親厚,但是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聶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趙雲暖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趙時晴的耳朵,可是已經晚了,聶氏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全都清清楚楚落入趙時晴的耳中。

  趙時晴從姐姐的懷抱里掙脫出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聶氏:「母妃,您說我搶了阿映的壽元?您說是我剋死父王的?」

  聶氏睜著一雙淚眼,如那風雨中飄搖的嬌花,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如刀似劍,冷戾無情。

  「對,就是你,你是妖精,你天生就是個妖精,我後悔,後悔沒有請天師把你捉走!」

  她又對趙雲暖和趙廷暄說道:「是她,都是因為她,如果沒有她,阿映不會死,你們的父王也不會死!趙雲暖,你不是處處維護她嗎?這就是你維護的人,你自詡聰慧,可你知不知道你一直維護的妹妹其實是個妖精?總有一天,你會像阿映一樣,被她害死!」

  趙雲暖一把抱住趙時晴:「晴晴,別聽她胡說,阿映和父王的死和你沒有關係,他們都是被聶瓊華害死的。」

  趙廷暄急得不成,也對聶氏說道:「母妃,您快別說了,晴晴和這些事情沒有關係,她還是個孩子呢。」

  聶氏指著趙時晴:「她是孩子?她指揮那些老鼠咬死了你二姨,還要咬死我,她是妖精,是妖精!讓她滾出王府,我沒有這個女兒,讓她滾!」

  趙時晴臉色越來越白,趙雲暖要拉著往外走,她卻站著不動,她看著聶氏,一字一句地說道:「母妃,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從此以後,我和你沒有關係,哪怕你死了,我也不會給你戴孝!」

  說完,趙時晴便轉身,大步流星走出遂寧宮。

  那天晚上,趙雲暖一直陪在她身邊,趙時晴卻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對趙雲暖說道:「姐,你不用擔心,我也不是一時衝動,我早就計劃好了,把大哥接回來,我就回白鶴山,再說,我也只說不認她這個母妃,可沒說不認父王,不認哥哥姐姐,我還是我,還是你們美麗又可愛的小妹妹。」

  趙雲暖眼中湧起一片濕意,她拍拍趙時晴的小臉:「也好,接下來王府里要亂上一陣了,你回到白鶴山也好。」

  次日,趙時晴便告別了姐姐和二哥離開王府。

  她前腳離開王府,趙雲暖後腳就對外宣稱,梁王妃病重,即日不再見客。

  其實聶氏這些日子大病小病不斷,梁都各家女眷們全都收到消息了,除非是與聶氏走得近的,否則倒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進府求見。

  然而現在,梁王府正式知會各家女眷,就引人深思了。

  那日趙廷晗回來,趙廷暄沒有出城迎接,這件事在私底下早已被傳得沸沸揚揚,梁王府表面平靜,內里波譎雲詭,這是掩蓋不住的。

  現在梁王府放出梁王妃生病的消息,其實便是在釋放信號,梁王妃不能對外見客了。

  那麼現在梁王府是什麼形勢,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不能見客的是梁王妃,那麼被壓倒的還能是誰?

  而與此同時,王陵並不平靜,隔三差五,就有官員前來。

  趙廷晗是奉旨守孝,但並不代表這九個月就要與世隔絕,皇帝守孝還要批閱奏章,何況是王世子。

  現在梁王不在,他便是梁地之主,即使沒有繼位,他也能以世子之名行使王權。

  所以病榻上的趙廷晗並不清閒,他很忙。(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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