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到頭來都是錯(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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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最疼愛的兒子會為了一個外人當面質問她。

  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待到兄弟二人全都成親之後便分家?

  王府是趙廷晗的,梁地是趙廷晗的,祭田是趙廷晗的,祖宗留下的家業,有七成屬於趙廷晗,餘下的三成,才是其他兄弟的。

  兄弟越多,分到個人手裡的便越少。

  這一代王府只有趙廷晗和趙廷暄兄弟二人,趙廷暄一人可獨得那餘下的三成。

  梁王府的產業看上去很多,可是除去王府、梁地和祭田,餘下的東西再抽走七成,能剩下的還有多少?

  能夠分到趙廷暄手中的,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幾萬兩。

  這十幾萬兩,放在京中任何一個勛貴之家,分家的時候足能令那些不肖子孫們大打出手。

  即使是在梁王府,這十幾萬兩都是一筆巨款。

  聶氏也是這樣認為。

  在她心中,身為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梁王死了,她能依靠的只有兩個兒子。

  可是趙廷晗從小便沒有養在身邊,和她並不親近,且,趙廷晗是個病秧子,時日無多!

  她難道還能依靠這麼一個廢物嗎?

  當然不能!

  她還有一個兒子,她還有趙廷暄。

  趙廷暄從小便是在她的精心呵護中長大的,可偏偏梁王心心念念的卻只有那個遠在京城的病秧子,對趙廷暄諸多不滿,到了後來,梁王寧可把親衛軍的統領之權交給趙雲暖,也沒有交給趙廷暄這個兒子。

  這令聶氏非常不滿。

  然而那個時候,王府便是梁王的一言堂,梁王做出的決定,無人反駁,聶氏當然更不會。

  因此,她把這些不滿全都藏在心中,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不滿與怨懟越積越多。

  直到梁王去世,王府里發生了很多事,以前她從未正眼看過的養女,竟然聯合不知從哪裡找來的妖人,驅使老鼠,讓她在眾目睽睽下出醜,而趙雲暖,這個本該乖巧聽話的女兒,卻執意要讓趙廷晗回來繼承王位,不但視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而不顧,甚至還軟禁她這個母親。

  如果說以前聶氏還能把不滿藏在心裡,那麼現在,她再也不想壓抑了,就在剛剛,趙雲暖不但抓住她的手強行診脈,還當著她的面摔摔打打,這是對她的羞辱!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趙時晴來了。

  聶氏從未把趙時晴當做自己的女兒,在她眼裡,趙時晴連養女都算不上,頂多就是梁王從外面撿回來的一個小乞丐。

  但是梁王把趙時晴報到了宗人府,趙時晴是宗人府里登記在冊,無論她是不是郡主,她都是宗室女,這是無庸置疑,是聶家那些名門千金們,無論怎樣苦習琴棋書畫也無法得到的殊榮。

  所以聶氏再怎麼不喜歡,她也沒有為難過趙時晴。

  然而今天,她看到趙時晴,便想到了地牢里的那些老鼠,聶氏恨啊,如果不是趙時晴,她便不會知道聶瓊華做過的那些事,如果不知道,她便還是端莊尊貴的梁王妃。

  就是因為這個養女,讓她從雲端跌落塵埃,她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她成了笑柄,她更沒有顏面去面對娘家人,她甚至在兒女面前失去了應有的尊嚴。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養女,如果不是她,聶瓊華做的事,就不會被揭穿。

  那些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里,梁王和三個兒女早就忘了阿映,他們眼裡心裡的只有那個養女。

  他們可以,她為何不可以?

  他們忘了阿映,而她這個母親卻要為阿映的死而自責?

  為什麼?

  這不公平!

  看到趙時晴的那一刻,聶氏心中的憤慨噴礴而出,隨手抓起一件東西便朝著趙時晴砸了過去。

  直到那東西落到地上,她才知道那竟是一隻黃銅香爐,足能把把趙時晴的腦袋砸扁!

  聶氏有一剎那的驚慌,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後宅女子,她這輩子連雞都沒有殺過,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殺人。

  可是那個養女在說什麼?

  說她要殺自己,還說自己該感激的是師父。

  可就是這樣的一派胡言,不但讓趙廷暄站到她那邊,而且還為了她來質問自己的親生母親!


  妖精!

  和她那個長得像狐媚子一樣的師父一樣,都是妖精!

  是了,她怎麼現在才想到,這個小養女從小就是妖精。

  她靠著一張和阿映有幾分相似的臉,先是迷惑了梁王,接著又迷惑了趙雲暖和趙廷暄,讓他們連同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把她當成心肝寶貝。

  那時她只有四五歲,就已經會迷惑人了,這就是一個天生的狐媚子,天生的妖精。

  如果不是妖精,又豈能引來那些老鼠?

  想到這裡,聶氏大怒,指著趙時晴,對趙廷暄說道:「我是你娘啊,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難道不信我,而要去信一個外人?我會殺人嗎?我會嗎?嚶嚶嚶,我把這條命賠給她,這樣你們就滿意了,是不是,我死,讓我去死!」

  說著,聶氏便掙扎著往床柱上撞去,紫檀木的架子床,結實得很。

  丫鬟們連忙從後面抱住她,趙廷暄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朝著自己臉上便是幾巴掌:「母妃,是兒子錯了,您打兒子吧,您消消氣。」

  趙時晴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忽然覺得很沒意思,她轉身走了出去。

  凌波候在外面,剛剛她沒有跟進去,但是也聽到了裡面傳出的動靜,她一臉擔憂地看著趙時晴:「二小姐,咱們.」

  趙時晴貪婪地呼吸著外面的空氣,遂寧宮裡,就連空氣都是稀薄的。

  「小妖不知去哪裡野了,走,咱們去找找。」趙時晴語氣輕鬆,就連腳步也是輕鬆的。

  凌波跟在後面,眼裡的擔憂卻越來越多。

  二小姐的話最多了,可現在她卻什麼都不說,這就說明,二小姐心裡存著事呢,二小姐不高興,很不高興。

  趙時晴腳下生風,來到花園一隅,那裡有一塊光滑如鏡的大石頭,趙時晴盤膝坐了上去,仰頭望著樹上的鳥窩,怔怔出神。

  這塊大石頭後面,是一個小院子。

  當年她剛進王府時,便是住在這個小院子裡。

  那個時候,她的眼睛尚未復明,每天只能坐在院子裡的那棵大樹下和小鳥說話。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了一個很好聽的聲音,那是趙雲暖,從此,在這世上,她有了一個姐姐。

  再後來,她又有了爹爹和二哥哥,以及存在於傳說中的大哥哥,和那個對她很冷淡的母妃。

  小孩子是敏感的動物,她能感覺到母妃不喜歡她,但是在之後的十年裡,她雖然對聶氏敬而遠之,可聶氏在她心裡卻是牢牢地占據著母親的地位。

  或許是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她從未在正常的家庭里生活過,她的人間煙火便是與師父相處的日子,師父雖然比她年長十來歲,可也是個沒有出閣的姑娘,她們是師徒,是姐妹,亦是朋友,可卻不是母女。

  所以,於趙時晴而言,聶氏的母親地位是無可替代的,趙時晴理解的母愛是存在於話本子裡的,而她親眼看到的母愛,便是聶氏對趙廷暄的疼愛。

  哪怕聶氏與趙時晴之間隔著一道冰河,在趙時晴的潛意識裡,她的母親就是聶氏。

  這種概念伴隨著她的成長,早已深深地刻在她的思維里。

  然而就在剛剛,她的意識被打亂了,她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她的親生母親還活著,一定不會像聶氏這樣對待她,至少不會用黃銅香爐來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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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是一時衝動胡亂拿個東西砸過來,換成趙廷暄,聶氏也會順手抄起香爐就砸嗎?

  沒有假設,肯定不會!

  小妖不知從哪裡跑過來,跳到石頭上,在趙時晴盤起的腿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來。

  忽然,一點濕意落在小妖的耳尖上,她揚起小腦袋,沒有下雨啊。

  啊,小妖看到了,天沒下雨,下雨的是她的壞主人。

  小妖站起來,伸個懶腰,抬起前爪搭上趙時晴的肩頭,伸出嬌俏的小舌頭,輕輕舔去她臉上的淚水。

  【傻子,不哭了,有貓在,不怕的。】

  趙時晴笑了,在她的後頸上抓了抓:「傻貓,回到白鶴山,我帶你去見你娘,你娘肯定又生崽了,咱們抱只回來養,好不好?」

  小妖:【不好不好,你個小沒良心的,又想找新貓,貓生氣,哄不好的那種!】


  趙時晴舉手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錯,我不找新貓了,回頭給你招個女婿。」

  小妖:【大騙紙,你還是想找新貓,貓討厭你!】

  趙時晴哈哈大笑,從石頭上跳下來,跑進陽光里,衝著還在石頭上不依不饒的小妖勾勾手指:「走啊,我帶你去長春宮,你還沒去過長春宮吧,巧了,我也沒去過,咱們去見見世面!」

  一人一貓朝著長春宮跑去,陽光把她們的影子拉得斜斜的,長長的,時而人在前,貓在後,時而貓在前,人在後,時而兩個影子又重迭在一起。

  長春宮裡,趙雲暖和趙廷晗已經知道剛剛在遂寧宮發生的事了,趙雲暖要出去找趙時晴,還沒走出大殿,便看到蹦蹦跳跳跑進來的趙時晴。

  趙時晴披著一身陽光,額頭上汗津津的,閃著光。

  「姐,我來看看大哥,大哥,身體好些嗎?哇,這長春宮好大好華麗啊,天吶,這燈上鑲的是夜明珠嗎?好漂亮!」

  趙時晴像是鄉巴佬進城一樣,每看一樣擺設便要驚嘆一番,惹得趙廷晗和趙雲暖相視而笑。

  趙廷晗笑著說道:「你看上什麼,只管拿走。」

  趙時晴忽閃著大眼睛:「真的嗎?我真的看上什麼就能拿什麼?」

  趙廷晗失笑:「當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妹妹,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大哥也踩著梯子摘下送給你。」

  趙時晴:「大哥你那麼聰明,哪裡用得著踩梯子,裝上一盆水,就把星星送給我了。」

  兄妹三人哈哈大笑,就像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一起,沒有分別,更沒有隔閡。

  好不容易才把聶氏安撫好,趙廷暄匆匆趕到長春宮,還沒進來,便聽到從裡面傳來的笑聲。

  有男有女,女子是長姐和小妹,那個男聲,是大哥吧。

  大哥笑聲爽朗,看來身體是大好了。

  真好啊。

  趙廷暄心中大喜,快步走進大殿。

  隨著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殿內的笑聲戛然而止。

  趙雲暖還在怪他沒有去城門口,見他來了,把臉扭到一邊。

  趙時晴低頭在攢盒裡挑選愛吃的果脯,自己叼了一塊,把另一塊送到姐姐嘴裡。

  只有趙廷晗的目光落在趙廷暄身上,他笑了:「二弟?這麼高了,若是走在街上,大哥都認不出你了。」

  十四年了,他離開的時候,弟弟還在母妃的懷裡。

  趙廷暄鼻頭髮酸,他撩衣跪倒:「弟弟見過大哥,今日沒能出城迎接大哥歸來,都是弟弟的錯,是弟弟遇事不周,弟弟無能。」

  趙廷晗下了羅漢床,由燈花攙扶著走到趙廷暄面前,雙手將他扶了起來:「我們兄弟親密無間,哪有那多講究,你沒去,是因為母妃抱恙,這些年,是你替我在父母身邊盡孝,該慚愧的人是為兄。」

  趙廷暄又羞又悔,其實今天剛開始,他看到母妃暈倒時,確實以為母妃病得不輕,可是後來,母妃醒過來,一邊哭,一邊緊緊扯著他的衣袖不放,那個時候,其實他是可以走的,但是他心軟了,他不忍心丟下母妃,因此,他留下來了,留在母妃身邊,因此錯過了大哥進城的時辰。

  現在想來,他真的做錯了。

  他雖然不是被做為世子培養的,但是他自幼長在王府,基本的禮儀規矩又豈會不懂?

  大哥回梁地,他沒有去接,大哥到了城門口,他沒有去迎,這樁樁件件,都是要被千夫所指的錯事。

  他明明也希望大哥回來的,可是卻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就走到這一步,做了這麼多的錯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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