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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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兩日,督師呂大器、川陝總督樊一蘅陸續抵達,迎接的勛鎮除了曹勛,南離也在其中。

  但是其餘王祥、馬應試、於大海、李占春等諸路統兵勛鎮,一個沒來,最後,倒是新招安的袁韜登場了,還有一位是從廣元趕來的臨潼伯武大定的使者。

  南離隨著楊展、曹勛於城外迎接,再於接風宴上拜過朝中諸公,也覺頭痛。

  以五旬年紀晉文淵閣大學士領兵部尚書,接替病歿的王應熊督師川陝,才知天命之年的呂大器就已經很有老態,滿部花白的鬍鬚,瘦弱但靠意志支撐的面容,加上病弱疲憊的身體,就如同這殘存的南明一般,還要在這般亂世年景,為了國是抱病奔波。

  川陝總督樊一蘅是宜賓人,微微有些發福的身體卻因清減而致皮膚鬆弛,似乎只靠著兀自剛強的骨架撐著這皮囊,一部花白鬍鬚,儀態儼然,太平年景也該是養尊處優的老儒學者。

  好在他是剛剛歸鄉,就在左近。

  拜過北來的督師、總督,其間礙於場面,只能不住窺視尚未與自己見過禮的袁韜,心裡琢磨著怎麼弄死這看來又高又瘦形貌鷙勇的爭天王。

  而事先特意學過禮節,這時於朝廷諸公執禮甚恭的袁韜,初時感覺尚好,進城後卻總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怎麼也是覺得不自在。

  督師呂大器、川陝總督樊一蘅分別是從遵義、敘永而來,沿途雖有兵卒護送,安全無虞,卻鞍馬勞頓,甚是疲累。

  呂大器抱病而來,樊一蘅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在接風宴上都不能久坐。不過二公見到川北勛鎮,都很是慰勉一番,尤其見到南離的時節,都是同樣的一番感慨:

  前雖曾英戰歿,終歸天不絕明,又有少年英雄出世。

  總被拿來與一位戰歿的的豪傑比較,南離心中的這種感覺很古怪,不知該榮幸還是該告誡自己今後上陣也要小心一點,不可隨意輕鼓匹夫之勇。

  次日吉時,第一件事齊集諸將於分守道公署,請聖旨入儀門,開讀聖諭。

  先諭楊展以破賊功實擢都督同知總兵,以加五軍府左都督銜,提督上川南軍務,等於是為過去樊一蘅對楊展的臨時拔擢蓋章認定。

  又諭晉李乾德川北總督,袁韜、呼九思掛印總兵。

  這裡說的都是半年前破西營的功勞,不過南離在旁聽了直犯嘀咕:有川陝總督樊一蘅了,怎麼又弄個川北總督?

  然後諭旨對於全川諸將升賞有差,對於武將五品以下,直接付札數十道,各鎮自行升賞。

  到這兒南離也明白了,到如今的年月,老朱家能給出的也只有這些空頭的官銜作為驅動文武賣命的賞格了。

  不過這行在還真是不如媅媺,丫頭雖然胡來,卻是大方又利落。

  這些升賞賞格都沒南離他們邛州的事,南離坐在虎踞蹾上,在楊展身後卡著腰看著南明朝廷的種種戲法,並不以自己被忽略為意。

  再說了畢竟復邛州、復成都、破清兵撫流民的功勞,有歐陽直幫著南離行文,自己也親自起草的報功摺子。

  但南離自己不報朝廷、兵部,都是送到楊展那裡,請他一起奏報朝廷。

  他自己只往川陝總督樊一蘅那裡走了一個塘報,還是把再復成都的功勞歸於楊展。

  按如今驛路不時斷絕,公文往還的進度,武岡行在看沒看到都不知道呢。

  嘉定州城裡有規模的公署除了州衙,還有察院和分守道行司衙門,除了州衙房屋完備,設施也全,這個察院和分守道行司各自的衙門就都很侷促。

  楊展不像南離在邛州顧忌朝廷面子,自己還要使用分守道行台的小衙門,人家大大方方入駐州衙,反正也沒人委派知州老爺來,這時朝廷大員到來,也只能暫且在察院、守道衙門安身、辦事。

  只因為聖諭面向全川,不止楊展,楊展得來這邊恭迎聖旨。

  等到來在楊展的衙門,南離聽了三位督師、總督一一陳述恢剿方略,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小看曹勛了,在某些事上,人家老前輩見得多,還是有先見之明的。

  年過六旬的呂大器抱著病體,勉力支撐著幾句開場的場面話,勉勵文武諸公,心系時局,感念聖恩,勠力同心,共扶大明江山,以報國恩。

  呂大器坐下喝水喘口氣兒,旁有隨身僮兒給續上茶來,南離則還在咀嚼這開場白怎缺了扶保黎庶這一則,就聽樊一蘅接著呂大器的話題言道:

  「呂公所言,正切當前時局,目今眼下達虜勢單,我等同僚正當會同諸鎮,進取保寧要地,將達虜驅逐出全川,不可令之得以喘息,以爭得先機,然後再復重慶,使得兩川一體,成為恢復關中之機。」


  樊一蘅話音未落,就見李乾德迫不及待地蹦了出來:

  「不然不然,樊公謬矣,以李某之意,又徵詢陣前諸公,諸意皆以當先復重慶,使兩川得成掎角之勢,那時養兵蓄銳而坐望川北,如此以待天時方為全川上策。」

  樊一蘅聞得其言,微微皺眉,回身向呂大器一拱手問道:

  「呂公以為如何?」

  呂大器又飲了一口水,將茶葉吐掉,緩緩言道:

  「陣前驅馳,還要指望諸勛,我等怎堪戰陣,還是左都督……玉梁啊,你們來說說吧。」

  他說的是楊展,玉梁是楊展的字。

  「卑職以為,二督所言方略,皆有其理,方今諸鎮,兵疲羸弱,糧餉不繼,正當休養生息後徐圖恢復。」楊展不接茬兒,和稀泥。

  「既如此,君帶(樊一蘅的字)公以為左督所言如何。」呂大器官職雖在樊一蘅之上,但沒有年過七旬的樊一蘅年紀大,場面上還是要稱一聲君帶公。

  「左督所言,當如是策。」樊一蘅很器重楊展,也倚重楊展,他的老家宜賓就是楊展給從張獻忠手裡打回來的。

  「乾德有一言,二位德高望又重,為聖上之望,亦屬兩川之望,功蓋昔時春秋管鮑,又年高德邵怎可勞苦,只需在後籌畫,指畫方略,雨然在此坐守,會同楊左督,一力恢剿川北。」

  「川陝一體,若以興復為念,豈可侷促川北,老夫年高體弱,即便死在任上,也是馬革裹屍,若是在後提調,坐望諸鎮浴血,老夫於心何安,何以報聖上眷顧之恩,諸將又何以聞朝廷之彰表。」樊一蘅對李乾德的話很是不以為然。

  「哎呀,樊公,您是不放心我李某人在此,還是不願將川北之事囑託呢?須知袁韜、呼九思已然受下官撫,諸鎮皆願受左都督節制,以撫綏重慶,共討川北。下官在此,只為獻一分心力,無非出謀劃策,籌畫糧餉,征討之事還不是倚楊左督等諸鎮為長城。」

  「看來您這還是不放心楊左督等諸位勛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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