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生機盎然的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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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生機盎然的沼澤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飯的衛淮背了獵囊,背著水連珠和大號子彈,順著黃花嶺村子的大路,岔上了國防公路。

  磨了編號的五六半,不方便登記。

  他準備在辦理獵民證的時候,登記槍械這一項,就用水連珠頂替,至於平日裡,是用水連珠還是五六半,他自己說了算,反正獵隊出獵,也大多是各走各的在岔路口等了沒多長時間,沒見到朴春陽,倒是看到同在黃花嶺生產隊的王友良挎著自己的十八號雙管獵槍出來。

  到了岔路口,也不多言,就在路邊蹲著捲菸。

  王友良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不高,中型骨架偏瘦型。

  他臉部顯得有些扁平,一雙中厚的嘴唇,周圍生長著稀疏的黑黃鬍鬚,走路的時候身體前傾,略有些駝背,但是腳步極輕,有著獵人的警覺。

  衛淮聽到黑炭鳴鳴的凶聲,才知道出村的土路上有人來了,回頭一看,見是王友良,笑著迎上去想打個招呼,卻發現王友良都沒有正眼看自己,更是一聲不皖地往旁邊一蹲,就不作聲了,弄得衛淮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他想了想,結婚辦酒席的時候,王友良沒來,來的是他的媳婦兒,掛了十塊錢的禮,但在禮單上掛的名是王友良的,

  平時在一個生產隊,抬頭不見低頭見,不管怎麼說,也算有過幾次照面,就這麼僵著也不是事兒。

  他還是掏出自己的紙菸,湊了過去,給王友良遞了一支:「王叔,抽菸!」

  王友良警了衛淮一眼,揚了揚手中的菸葉子:「我習慣抽這個,你的香菸不夠勁!」

  衛淮只得地將手縮了回來,給自己點上:「王叔啊,這進入獵隊的流程是咋樣的啊?」

  王友良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就那樣!」

  就那樣是咋樣?

  這說了等於沒說啊!

  衛淮都不知道該怎麼問了,這說話方式,真不舒服。

  他乾脆也不開口,到路邊草頭墩子上坐著抽菸。

  倒也沒等多長時間,又見路上來了三人,除了昨天晚上在家門口照過面的朴春陽,他身後還跟著兩人。

  其中一個,頭上帶著一頂洗白了的,帽沿彎曲的軍帽,裡邊掩蓋著稀薄的灰發,上身一件藍色勞動布工裝夾克,下身一條棉黑卡其褲,腳上蹬一雙最常見的草黃色水襪子,這是一種農田鞋,四十多歲的樣子,一雙小眼晴安裝在黃黑的臉上,顯得有些狡。

  另一個看上去慈眉善目,圓圓的臉上似乎隨時都掛著笑,像是個布袋和尚。

  最吸引衛淮注意的是,他抽菸很奇特,那菸斗是毛子那邊過來的舶來品,是為抽烤菸絲設計的,看上去非常漂亮,用它來抽黃煙實在是有些難為它了。

  這種菸斗比傳統菸袋口徑小,而且更深,手指按不下去,浮頭兒的菸葉燒完,就截火了。

  因此,他一路過來的時候,總是左手握著菸斗,右手著打火機,不停地往菸斗里續火。

  「來得挺早!」

  朴春陽和另外兩人到了近前,衝著衛淮介紹:「我左邊這位,是古城的徐炮,徐振江,右手邊這位是二十五站的吳炮吳福斗,至於王炮,你們一個生產隊的,就不用我多說了。」

  呵!興安公社幾個厲害的炮手都來了。

  徐振江是戴軍帽的那位,吳福斗則是抽著菸斗的這一位,都是四十歲往上的漢子。

  衛淮都想不明白,走個流程的事兒,咋那麼大陣仗,把出了名的炮手都叫來了。

  估計,下馬威的成份更大————·

  不過,衛淮也不虛,掏出煙上前打招呼:「朴叔——·徐叔———.吳叔———」

  三支煙遞過去,大概是菸斗點火麻煩,只是吳福斗將煙給接了,裝菸袋鍋里很合適,其餘兩人都是擺擺手表示不要,

  衛淮只得把另外兩支煙給重新塞回煙殼子。

  卻聽朴春陽說道:「我雖然當個隊長,但很多事兒,還是老哥幾個說了算,

  一般有人想成為獵民,也是哥幾個權衡考量,所以就全都來了。

  我這裡是沒啥意見的,只要他們幾個也沒意見,就能通過。

  當然,也不是為了故意刁難你。

  這流程其實也簡單,打個山牲讓我們綜合看著,各方面都沒啥大問題就行。


  本來我跟他們說了,你是鄂倫春人,肯定沒問題的,但他們都想來見識見識,也順便認識一下。」

  歸根究底,還是要看看實力!

  衛淮點點頭:「沒問題!」

  朴春陽轉頭看著幾人:「老哥幾個,說說吧,咱們往哪裡去?」

  吳福斗呵呵一笑:「這是老王的地盤,他最熟!」

  王友良站起來:「也不用去多遠,就南邊吧,那邊有片沼澤地,周邊野物多,容易見到大點的牲口,隨便打一個就行!」

  朴春陽撓了撓自己的絡腮鬍臉面:「就這麼辦!」

  幾人顯然都知道那片地兒,也沒有多話,一路順著國防公路走,一直走了大概七八里地的樣子,下了公路往南走。

  先是到了一片茅草地兒,這種茅草的學名叫小葉樟,接著就是一片五花草地,這是牛馬最愛吃的草。

  再往前走,就是長滿三棱草的塔頭區,本地人有一些管它叫螞蟻樓子。

  高高的塔頭上長滿三棱草,就像長著長發的小丑。

  塔頭之間低矮的地方是淺淺的水窪。

  過了塔頭區,甸子裡的草突然短小和稀疏起來,衛淮只覺得自己腳下的大地似乎被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地毯,柔軟而舒適。

  其實,來到黃花嶺村子的時候,整天在山裡轉悠的衛淮,早已經到過這一大片草甸子,他也知道這地幾野物出沒得多,尤其是鳥禽之類喜歡棲息在這地方,

  這也就比較容易吸引來青皮子、黑瞎子、野豬和鹿等野物。

  所以,他也知道,再往前走,就是沼澤了。

  只是,沒到冬天,沒有封凍,穿行這樣的地方挺麻煩,打到野物要搬運回來,會非常吃力。

  主要是這地兒,也經常有人來,套子、夾子不少見。

  再者要繞過這片面積不小的沼澤區域,少說也得多走三四十里地兒。

  衛淮也就只是看過地形後,選擇了其它的山地、河谷狩獵,

  到了這裡,朴春陽他們幾人,就停下了腳步:「去對面,弄個野豬、孢子之類的東西回來就算你過了,我們就在這邊等著了,應該沒啥大問題吧?」

  以前不知道,只在生產隊上放的電影裡看到過沼澤,那是充滿荒涼、泥濘、

  危險和恐怖的地方,沒有樹木、野草和生命。

  可到了北境,沼澤就見到的沼澤卻不是這樣,這沼澤里可謂生機盎然,有花有草,有野獸和飛禽,卻看不到一點泥漿。

  能被稱為沼澤的,一般都會具備三個條件,漂筏苔草、草泥炭和清水層。

  北境的沼澤可以說每一個都是巨大的碟形低洼地,沼澤里蓄滿了水,水下有一層白漿土。

  白漿土土性細密粘黏形成隔水層,使得水不容易滲入地下。

  水上面長著一層水草,這種草,上沒有葉子,下沒有根,絲絲相連,類似絲瓜子,最多可長到一尺來厚,就像一層厚厚的大棉被漂浮在水上,也就是漂筏苔草。

  漂筏苔草在上面的部分能接觸到陽光和空氣不斷生長,苔草下面則不斷地腐敗,紅色的腐殖質沉落下來就成了草泥炭,這玩意能用來燒火,跟煤炭一個道理。

  而在草泥炭和漂筏苔草之間的就是清水層。

  日積月累,千百年後,草泥炭越積越厚,終於有一天頂住了漂筏苔草,清水層消失了,漂筏苔草下面就是濃醬泥淖的草炭泥。

  這種地方就懸了,人踩進去容易被陷住,又被叫做大醬缸,是能生吞生命的危險地段。

  而等到漂筏苔草也被草泥炭死的時候,就會在上面形成一層硬殼,薄弱的地方一樣是能將人吞噬的存在。

  這片沼澤,就有草泥炭形成的硬殼、大醬缸夾雜,很複雜的一片地兒。

  隊上的大人們都知道這地兒綠頭鴨、大雁、天鵝之類的飛禽都有,數量算不上很多,但各種鳥類,數以千計是綽綽有餘的。

  上次衛淮到來,只是隨手一個石頭,就從裡面驚飛出十數隻大雁出來。

  到了這時節,也是鳥蛋最多的時候,都知道是好東西,但大人們依然叮囑自家小孩,不准他們輕易靠近這片地方。

  就連不少大人,為了打飛禽或是撿鳥蛋,也有好幾個折在裡面的例子。


  這對黃花嶺的人來說,是一片禁區。

  衛淮聽出來了,打野物不是重點,重點是過這沼澤。

  不過,這是問題嗎?

  對於衛淮來說,這確實不是什麼難題。

  在林場開春的時候,為了訓練踏雪踩塔頭過沼澤的能力,他就特意選了一片沼澤區域進行的訓練,折騰了不少時間,對此並不陌生。

  老葛這鄂倫春老獵人,也說過不少。

  他也不多說,挎著水連珠就往沼澤里進去。

  漂筏苔草漂浮在清水層上,人一踩上去就陷入一個一尺來深的坑,周圍五六米的漂筏苔草都跟著下沉,水立即湧上來。

  說是清水層,那是靜止的狀態。

  當人畜踏在其上,還沒墜落的草泥炭受到震動立刻脫落下來,清水頃刻變成渾水。

  苔草的腐爛物形成醬黃色並且粘稠,和磨刀水沒啥兩樣,老葛管這叫鏽水。

  但這樣的漂筏苔草大都能承受住人的重量,並沒有沉到底。

  衛淮走在上面,如同行走在蹦床上,起起伏伏。

  一般人很容易重心不穩,需要一手握一根木棍來保持平衡和探路,但衛淮在馴馬的時候沒少在這樣的地方摸爬滾打,並不需要。

  相反,他已經掌握穿行其中的訣竅,行走得很輕鬆。

  漂筏上長著許多尺許長的細草,只見衛淮抬起右腳向右劃一個圓弧,落腳時就把一片細草的草梢踩在腳下,草梢牽動草根,就將一部分腳下的負重轉移到了更大面積的漂筏上,擴大了承重面積,減輕了腳下那片漂筏的承重量。

  跟著,他左腳也如法炮製。

  行走在上面,下沉的程度小了許多。

  而且,漂筏通常都會漂浮在水面上,那些顏色深黃的,露出水面較高的,看上去比較完整的,往往結實厚重,證上去可以放心大膽地走。

  那些青綠色的漂筏斑駁地含在水裡,就多半薄弱輕脆,禁不住人體的重量,

  得繞開。

  還有,漂筏上往往長著一種莖粗葉兒圓的植物,半尺來高,開菱方形的花骨朵,開白花。這種花的根部很發達,能把周圍的苔草連接在一起,踩在這上面,

  一般都沒問題。

  而實在過不去的地方,苔草距離遠,必須踩青綠的漂筏,這種時候會感覺腳下的漂筏抬頭髮出斷裂的聲音,那就得動作快了,趕在漂筏徹底斷掉之前離開。

  衛淮行進的速度不慢,只是這姿勢就像一隻黑瞎子用雙腳走路,左搖右擺,

  晃晃悠悠的,很是好笑。

  身後的朴春陽他們也在笑。

  衛淮聽到笑聲,回頭看去,有些莫名。

  卻聽朴春陽叫道:「爺們,趕緊回來吧,咱們幾個,逗你玩呢!」

  衛淮有些不確定:「那考察咋辦?」

  朴春陽笑道:「通過了通過了-————-你可是鄂倫春獵手,王炮出手幾次沒能拿下的青皮子,你們一來就拿下了,還能打老虎崽子----讓我們幾個考察你,哪有那麼大本事兒啊,自己老臉都掛不住!」

  這言語中,不乏恭維的意思,但也讓衛淮確定了,幾人真的只是在逗自己。

  他不由稍稍鬆了口氣,換著別的漂筏苔草返回:「我還以為要給我個下馬威!」

  「下馬威?」

  朴春陽搖搖頭:「早說了,沒想著要刁難你,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聚一聚,

  大家認識認識!參加了獵隊,進了山裡邊,一去十天半月,誰也說不清明天會咋樣,都是為了生活,又何苦互相為難。

  今天,可是為了來喝酒吃肉的-----這頓過後,進山了,咱們不論年紀,不論能耐,就是碰到有事兒,能搭把手的兄弟!」

  聽到這爺們氣十足的話,衛淮忽然覺得,朴春陽能當獵隊隊長,那是非常有道理的。

  再看看王友良、徐振江和吳福斗三人,那還有之前剛碰面時讓他一看就覺得生份的樣子,全都笑眯樂呵的。

  衛淮心裡之前剛生出的那點芥蒂,頓時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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