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鬼醫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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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順堂的密室內,吳逸成的手指輕輕划過架子上的藥瓶。每一個瓶子都像是一扇門,通向記憶的深處。

  「那些日子…那個陰暗潮濕的地窖…」

  一個藥瓶突然從指尖滑落。他手疾眼快地接住,卻被瓶身上的灰塵嗆得咳嗽起來。

  那股陳年的藥味,和著灰塵的氣息,讓他想起了那個總是穿著黑色長衫的身影。

  「這是茯苓,性味甘淡。」鬼醫佝僂的背影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高大,「今天試這個。」

  吳逸成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臂。那裡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是最早的實驗留下的。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的痛楚,更記得鬼醫一邊記錄症狀,一邊喃喃自語:「效果不夠…還要調整…」

  密室里很安靜,只有油燈發出輕微的噼啪聲。架子上的藥瓶在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極了那些不眠之夜。

  「老東西雖然拿我當藥人,但每次配藥都要給我講解原理。大概在他心裡,我也算半個徒弟吧。」

  吳逸成拿起一個墨綠色的瓷瓶,輕輕撣去灰塵。

  瓶身上歪歪扭扭地寫著「熟地」二字,正是鬼醫的筆跡。

  「那個形銷骨立的孩子,鬼醫的獨子…就是為了救他。」

  油燈突然跳動了一下,火苗拉長又縮短。吳逸成抬起頭,看著架子上密密麻麻的藥瓶。

  每一個瓶子裡都裝著一段往事,有痛苦,有領悟,還有那個古怪的老人留下的醫術傳承。

  他將瓷瓶放回原位,卻發現手指有些顫抖。那些被當作藥人的日子,究竟是詛咒還是機緣?他已經分不清了。

  只是此刻,站在自己的密室里,看著這些藥瓶,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正是那些痛苦的實驗,才造就了如今的他。

  密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縷新鮮空氣湧入這個沉悶的空間。

  岳海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的動作輕巧得像一隻貓。

  「什麼事?」吳逸成頭也不回。

  「張若古張太醫在偏廳等您。」岳海天的聲音很輕,仿佛害怕驚擾了這裡的寧靜。

  吳逸成放下手中的瓷瓶:「知道了。」他忽然轉過身,目光如刀般銳利,「那些廢物處理好了嗎?」

  岳海天的身子微微一顫。他知道吳逸成說的是那些在紫竹林埋伏的人。

  「已經按您的吩咐,全部…處理乾淨了。」他猶豫了一下,「用化屍水,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吳逸成走到岳海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手掌很涼,像是一塊冰。「做得好。」

  油燈的光芒照在吳逸成的臉上,那張平日裡溫和的面孔此刻看起來格外陌生,就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岳海天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能低著頭。

  即便已經跟了吳逸成這麼久,他依然無法適應主子那種時而溫和時而冰冷的轉變。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門外吹來,油燈猛地滅了。

  黑暗中,岳海天聽到吳逸成輕笑了一聲:「去準備些茶點,好好招待張太醫。」

  吳逸成推開偏廳的門,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將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與方才密室中那個陰沉的人判若兩人。

  張若古正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他三十出頭的年紀,身材清瘦,一張白淨的臉上帶著幾分書生氣。

  一身青色官服整整齊齊,腰間懸著一塊羊脂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張太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吳逸成走到張若古面前,拱手行禮。

  張若古連忙站起身來:「吳大夫說的哪裡話。來此地的不是什麼太醫,只是張若古罷了。我把吳大夫當朋友,何須如此客套?」

  吳逸成笑著點頭:「恭謹不如從命。」

  他在張若古對面坐下:「不知張兄此來…」

  張若古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我今日來,是想和吳兄探討'天花'這種病。」

  「天花?」吳逸成的眉頭微微一皺,「張兄為何突然想到這個?」

  「是這樣的。」張若古放下茶盞,身子微微前傾,「前日在太醫院,吳有性提出了一種新法,名為牛痘接種。說是用牛身上的天花瘡痂,點入人體,就能預防天花。」


  他看著吳逸成的眼睛,「不知吳兄可曾在古籍中見過類似的記載?」

  吳逸成搖搖頭:「聞所未聞,這倒是個有趣的說法。」

  張若古放下茶盞,聲音壓得很低:「陛下已經在御林鐵衛中推行這牛痘接種法了。」

  吳逸成的手指在桌面上停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眉間浮現出憂慮:「將牛身上的東西點入人體…這風險可不小。萬一引發其他疾病,或是讓人變得像牛一樣愚鈍,那後果…」

  「正是此理。「張若古連連點頭,「人畜有別,這般做法實在令人擔憂。」

  偏廳內一時寂靜,吳逸成忽然問道:「張兄將太醫院的消息告知於我,不怕有什麼不妥嗎?」

  張若古抬起頭,眼中流露出真誠:「太醫院用的藥材,大多都是從福順堂採購。吳兄醫術高明,我自愧不如。這等事與您商議,有何不妥?」

  吳逸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目光從茶水的倒影中瞥見張若古誠懇的表情。

  「這種單純的信任,真是難得啊。」

  他在心中暗笑,面上卻依然保持著謙和的神色。

  偏廳的門被輕輕推開,岳海天手捧著一個青色紙包走了進來。

  「來得正是時候。」吳逸成眯起眼睛,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張太醫。」岳海天將紙包捧到張若古面前,「剛從南方來了一批上好的枸杞,色澤飽滿,藥性十足。特地給您包了些。」

  張若古連忙起身:「掌柜的太客氣了。我這…無功不受祿啊。」

  吳逸成趁張若古低頭喝茶時,朝岳海天輕輕點了點頭。

  岳海天的眼神閃動了一下,隨即向前邁了一步。

  「張太醫,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岳海天的聲音恭敬而疏離,「我還要和吳大夫對一下帳目。」

  張若古看了看桌上的紙包,又看看兩人。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是該告辭了。多謝東家的枸杞,改日定當登門拜謝。」

  陽光斜照進偏廳,將張若古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走出門去,腳步聲漸漸遠去。偏廳里只剩下吳逸成和岳海天兩人。

  「我要去後山一段時間。」吳逸成的聲音低沉,目光落在窗外的樹影上。

  岳海天躬身應道:「知道了,大人。」

  偏廳里的茶香已經散盡,只剩下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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