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仙苗
綠柳莊凡民的住所，被集中在幾個山谷之中，山谷出來是大片平緩農田。
呂家原本的族地，正處在幾個山谷出口交匯的必經之地，族地附近有一方打穀場，旁邊種著成排的綠柳。
打穀場上，族兵維持著秩序，還有一隊隊幼童被從山谷帶到這邊。
許長生和許思年等人，在孩童集合的間隙，巡視了一圈幾個山谷。
凡民個個面黃肌瘦，衣不裹體，眼神呆滯，唯獨年齒不滿七歲的孩童，小臉上能見到些許血色。
許思年還好，過來主事有一段時間了，對這邊的情況有所了解。
許家其他幾人臉色不太好看，許長生凝眉道：
「為何過得這般悽苦？許家村也有佃民，雖然同樣過得艱苦，但每日裡果腹不難，比這些人好上太多了。」
許家村的佃民，原本住在村落周邊的山坡上，人數不多只有一百來號人。
為了給村里騰出地方，也為了方便族兵巡邏，拔除周邊勢力的眼線，族中的人手目前正另尋地方，把這些佃民外遷安置。
呂承業對莊裡的情況最為了解，連忙解釋道：
「綠柳莊上下有七千口人張嘴吃飯，可莊裡的田畝出產自有定數，凡民過得清苦，身體有些瘦弱也是正常，不過大人放心，並不影響仙苗出產與收割，每年間新生幼兒的數量不會減少。」
許修圳跟在旁邊聽著，這時疑惑道：「仙城外最不缺的就是荒地了吧，怎的不去開墾？」
呂承業猶豫了一下，道：「地段好的荒地自然有，不過挨著隔壁的陳塘村，兩村之間因為這些荒地積怨不少，無論是誰家去開墾，每到收成之時都會互相使手段，或偷或槍、或打或殺，如今就丟荒成了緩衝地帶。」
「至於地段不好的土地，一是距離綠柳莊太遠，二是靠近東邊的禁地，常有異變期的詭物出沒，有些出力不討好。」
許長生瞅了眼這年輕人，暗道他說話還挺含蓄，綠柳莊與許家村也有接壤卻隻字不提，不過那地方一直在丟荒，過往呂家或許是沒膽子打許家的主意，他想了想，對許思年說道：
「族叔，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莊裡連著許家村的那些荒地，不妨讓人去開墾出來。另外家族那邊食糧寬裕，可以安排人手前去借調，先渡過眼下的難關，往後新地畝有了出產就能緩過來。」
許思年點頭，道：「這是一個好法子，解決了口糧問題，往后庄里的凡民也能往上漲。」
對這漢子的指手畫腳，許思年心中無半點芥蒂，哪怕他修為低於自己，哪怕他仙城旁系出身。
歸附家族時日漸長，許思年對族中關係脈絡大致摸清，村里隱隱分成三個山頭，且築基老祖對家族觀感不好，游離家族之外。
許思城為首最早東遷的嫡系族人，人數最多權柄最重；許長生為首的仙城旁系，人數少卻得築基老祖親厚；最後是以他許思年為首的歸附族人，人數居中存在感不強。
現如今的許家村，築基老祖許修遠不在，老人許寅松說話分量重，族長許思城權柄大，許長生最多族人親近，他許思年修為最高。
一行人往前走著，發現前方巷弄有一群凡民聚攏，似乎在圍觀什麼熱鬧，發現巡視的一行人後，慌忙跪倒在地，口中直呼拜見仙人。
許修圳遲疑道：「這是在尋釁鬥毆？」
場中凡人盡皆跪倒在地，前方所發生之事一覽無餘。
只見凡民剛剛圍觀之處，一枯瘦老頭躺倒在地，蜷縮著衣衫襤褸的身子，死死護住懷中物事，哪怕頭破血流都不曾有絲毫放鬆。
老頭不時還能抽搐兩下，深陷的眼眶裡渾濁的眼珠子暴凸，瞳孔卻在慢慢渙散，眼看是不行了。
旁邊跪著一個乾瘦年輕人，此刻已經是抖如篩糠。
柳三抱緊懷中的糙米，哪怕漸漸使不上力氣了，也捨不得鬆開，看著跪在旁邊的兒子，他的臉緊緊貼著地面，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好想再看一眼他，可惜看不清了。
這小子下手比我狠，依稀記得幾十年前，自己的父親被外放尋仙之前，也偷盜家中的糙米藏在外面，可他發現後雖同樣含怒暴打，但還是留了力氣，讓父親活著外放尋仙去了。
『唉…這小子，一直怪我生下他是來受苦遭罪的，沒讓他有資質去做長生仙人，我年輕的時候也怪罪過父親來著？不知這算不算一脈相承。』
『這一遭…熬過不去了。』
這時有族兵上前，拖著那個抖如篩糠的年輕人過來。
許長生的臉色有些難看，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年輕人跪在眾人跟前只不停磕頭，額頭流出的血水將沙土黏成一團，卻依舊不曾停下，口中說不出話來。
呂承業看了看老頭懷裡的物事，隨即猜測出了個大概，畢竟這種事情在尋仙之前，屢見不鮮。
他有些尷尬，接過話道：
「莊裡面每年都會讓…上了年紀的老人外出尋找長生仙緣，這老者應該是在外放之前，偷盜家中米糧藏到外面去，被他家人發現後施以懲處。」
許思年蹙了蹙眉頭，疑惑道：「長生仙緣？」
呂承業趕忙解釋，道：「這事情在其他村落里也是常見的，我等稱之為尋仙。」
許長生冷哼道：「好一個尋仙！」
————
日上中天，綠柳莊打穀場。
一百七十多名孩童已經集齊，排著三列長隊，個個小臉被曬得通紅，卻絲毫不影響此刻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打穀場的前方，搭了高台，蓋了涼棚。
資質測驗剛剛開始，許修圳手持黃紙符籙，掐訣念咒對著一個孩童額頭貼去。
下一刻符籙無風自燃，孩童只覺得額頭眉心被針一紮，疼痛一閃而逝。
黃符紙成了灰燼隨風飄散，只在額頭上留下條紋清晰、由朱紅色靈墨繪製的符文，如同蚯蚓一般扭動纏繞，最終只留下一灘灰色墨漬。
「無有資質，下一個！」
許修圳話音落下，那孩童瞬間站立不穩軟倒在地，淚珠子嘩啦啦的流，卻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哭出丁點聲音。
旁邊很快有族兵過來，將孩童帶下去。
在許修圳旁邊，呂承業和堂妹呂小柳在做著同樣的事情，手持符籙為孩童測驗資質。
許長生和許思年坐在一旁，漢子臉色有些鬱郁，顯然上午在山谷中的所見所聞，對他的衝擊頗大。
三人測驗資質的速度不慢，呂承業這邊最先有發現，只見一個女童額頭的符文扭動，變成兩枚紅色花瓣。
呂承業有些失望，道：「中下資質，記錄在冊！」
便在這時，呂小柳那邊驚呼一聲，喜道：「有了有了，這是中中資質！」
只見她身前男孩的額頭上，正有兩枚金色花瓣殘留。
眾人無不喜笑顏開，紛紛撫掌慶賀。
花費一個時辰，三人便完成了綠柳莊今年的資質測驗。
有資質的一共十二人，其中達到仙苗資質標準的共有兩人，皆是中中資質。
值得一提的是，發現一個上下資質的女童，額頭有三枚紅色花瓣。
至於命魂純粹度達到上等的紫色，歷來罕見。
這測魂符自有神異，命魂的強度依據花瓣的數量而定，以三枚為最。
而命魂的純粹度以花瓣的顏色而定，紅色為下等，金色為中等，紫色為上等。
綠柳莊今年收穫仙苗兩人，收穫與往年相比，算是不上不下，哪怕按照歷年來仙城最低行情計算，也有兩百枚聚靈丹的收入。
抵得上許思城與許修騏兩人，畫符兩年的進帳了。
呂家原本的族地，正處在幾個山谷出口交匯的必經之地，族地附近有一方打穀場，旁邊種著成排的綠柳。
打穀場上，族兵維持著秩序，還有一隊隊幼童被從山谷帶到這邊。
許長生和許思年等人，在孩童集合的間隙，巡視了一圈幾個山谷。
凡民個個面黃肌瘦，衣不裹體，眼神呆滯，唯獨年齒不滿七歲的孩童，小臉上能見到些許血色。
許思年還好，過來主事有一段時間了，對這邊的情況有所了解。
許家其他幾人臉色不太好看，許長生凝眉道：
「為何過得這般悽苦？許家村也有佃民，雖然同樣過得艱苦，但每日裡果腹不難，比這些人好上太多了。」
許家村的佃民，原本住在村落周邊的山坡上，人數不多只有一百來號人。
為了給村里騰出地方，也為了方便族兵巡邏，拔除周邊勢力的眼線，族中的人手目前正另尋地方，把這些佃民外遷安置。
呂承業對莊裡的情況最為了解，連忙解釋道：
「綠柳莊上下有七千口人張嘴吃飯，可莊裡的田畝出產自有定數，凡民過得清苦，身體有些瘦弱也是正常，不過大人放心，並不影響仙苗出產與收割，每年間新生幼兒的數量不會減少。」
許修圳跟在旁邊聽著，這時疑惑道：「仙城外最不缺的就是荒地了吧，怎的不去開墾？」
呂承業猶豫了一下，道：「地段好的荒地自然有，不過挨著隔壁的陳塘村，兩村之間因為這些荒地積怨不少，無論是誰家去開墾，每到收成之時都會互相使手段，或偷或槍、或打或殺，如今就丟荒成了緩衝地帶。」
「至於地段不好的土地，一是距離綠柳莊太遠，二是靠近東邊的禁地，常有異變期的詭物出沒，有些出力不討好。」
許長生瞅了眼這年輕人，暗道他說話還挺含蓄，綠柳莊與許家村也有接壤卻隻字不提，不過那地方一直在丟荒，過往呂家或許是沒膽子打許家的主意，他想了想，對許思年說道：
「族叔，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莊裡連著許家村的那些荒地，不妨讓人去開墾出來。另外家族那邊食糧寬裕，可以安排人手前去借調，先渡過眼下的難關，往後新地畝有了出產就能緩過來。」
許思年點頭，道：「這是一個好法子，解決了口糧問題，往后庄里的凡民也能往上漲。」
對這漢子的指手畫腳，許思年心中無半點芥蒂，哪怕他修為低於自己，哪怕他仙城旁系出身。
歸附家族時日漸長，許思年對族中關係脈絡大致摸清，村里隱隱分成三個山頭，且築基老祖對家族觀感不好，游離家族之外。
許思城為首最早東遷的嫡系族人，人數最多權柄最重；許長生為首的仙城旁系，人數少卻得築基老祖親厚；最後是以他許思年為首的歸附族人，人數居中存在感不強。
現如今的許家村，築基老祖許修遠不在，老人許寅松說話分量重，族長許思城權柄大，許長生最多族人親近，他許思年修為最高。
一行人往前走著，發現前方巷弄有一群凡民聚攏，似乎在圍觀什麼熱鬧，發現巡視的一行人後，慌忙跪倒在地，口中直呼拜見仙人。
許修圳遲疑道：「這是在尋釁鬥毆？」
場中凡人盡皆跪倒在地，前方所發生之事一覽無餘。
只見凡民剛剛圍觀之處，一枯瘦老頭躺倒在地，蜷縮著衣衫襤褸的身子，死死護住懷中物事，哪怕頭破血流都不曾有絲毫放鬆。
老頭不時還能抽搐兩下，深陷的眼眶裡渾濁的眼珠子暴凸，瞳孔卻在慢慢渙散，眼看是不行了。
旁邊跪著一個乾瘦年輕人，此刻已經是抖如篩糠。
柳三抱緊懷中的糙米，哪怕漸漸使不上力氣了，也捨不得鬆開，看著跪在旁邊的兒子，他的臉緊緊貼著地面，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好想再看一眼他，可惜看不清了。
這小子下手比我狠，依稀記得幾十年前，自己的父親被外放尋仙之前，也偷盜家中的糙米藏在外面，可他發現後雖同樣含怒暴打，但還是留了力氣，讓父親活著外放尋仙去了。
『唉…這小子，一直怪我生下他是來受苦遭罪的，沒讓他有資質去做長生仙人，我年輕的時候也怪罪過父親來著？不知這算不算一脈相承。』
『這一遭…熬過不去了。』
這時有族兵上前，拖著那個抖如篩糠的年輕人過來。
許長生的臉色有些難看，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年輕人跪在眾人跟前只不停磕頭，額頭流出的血水將沙土黏成一團，卻依舊不曾停下，口中說不出話來。
呂承業看了看老頭懷裡的物事，隨即猜測出了個大概，畢竟這種事情在尋仙之前，屢見不鮮。
他有些尷尬，接過話道：
「莊裡面每年都會讓…上了年紀的老人外出尋找長生仙緣，這老者應該是在外放之前，偷盜家中米糧藏到外面去，被他家人發現後施以懲處。」
許思年蹙了蹙眉頭，疑惑道：「長生仙緣？」
呂承業趕忙解釋，道：「這事情在其他村落里也是常見的，我等稱之為尋仙。」
許長生冷哼道：「好一個尋仙！」
————
日上中天，綠柳莊打穀場。
一百七十多名孩童已經集齊，排著三列長隊，個個小臉被曬得通紅，卻絲毫不影響此刻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打穀場的前方，搭了高台，蓋了涼棚。
資質測驗剛剛開始，許修圳手持黃紙符籙，掐訣念咒對著一個孩童額頭貼去。
下一刻符籙無風自燃，孩童只覺得額頭眉心被針一紮，疼痛一閃而逝。
黃符紙成了灰燼隨風飄散，只在額頭上留下條紋清晰、由朱紅色靈墨繪製的符文，如同蚯蚓一般扭動纏繞，最終只留下一灘灰色墨漬。
「無有資質，下一個！」
許修圳話音落下，那孩童瞬間站立不穩軟倒在地，淚珠子嘩啦啦的流，卻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哭出丁點聲音。
旁邊很快有族兵過來，將孩童帶下去。
在許修圳旁邊，呂承業和堂妹呂小柳在做著同樣的事情，手持符籙為孩童測驗資質。
許長生和許思年坐在一旁，漢子臉色有些鬱郁，顯然上午在山谷中的所見所聞，對他的衝擊頗大。
三人測驗資質的速度不慢，呂承業這邊最先有發現，只見一個女童額頭的符文扭動，變成兩枚紅色花瓣。
呂承業有些失望，道：「中下資質，記錄在冊！」
便在這時，呂小柳那邊驚呼一聲，喜道：「有了有了，這是中中資質！」
只見她身前男孩的額頭上，正有兩枚金色花瓣殘留。
眾人無不喜笑顏開，紛紛撫掌慶賀。
花費一個時辰，三人便完成了綠柳莊今年的資質測驗。
有資質的一共十二人，其中達到仙苗資質標準的共有兩人，皆是中中資質。
值得一提的是，發現一個上下資質的女童，額頭有三枚紅色花瓣。
至於命魂純粹度達到上等的紫色，歷來罕見。
這測魂符自有神異，命魂的強度依據花瓣的數量而定，以三枚為最。
而命魂的純粹度以花瓣的顏色而定，紅色為下等，金色為中等，紫色為上等。
綠柳莊今年收穫仙苗兩人，收穫與往年相比，算是不上不下，哪怕按照歷年來仙城最低行情計算，也有兩百枚聚靈丹的收入。
抵得上許思城與許修騏兩人，畫符兩年的進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