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劉伯溫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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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

  空蕩的臥房中,響起一聲唏噓。

  那是將死之人的釋然放下,是面對死亡的慷慨無畏。

  劉伯溫的眼前,已走馬觀花般浮現出一幕幕舊景,那是他此生數十載光輝過往。

  前元入仕,憤然辭官,鄉里蟄居,受請出山,輔佐英主,計定河山,遭人猜忌,告老辭官……

  眼前回憶漸漸模糊,劉伯溫的意識也漸漸渙散,迷迷糊糊間,他昏然睡去。

  睡夢中,他回到青田老家。

  家鄉的風景是那般秀美,青山綠水,芳草萋萋,老農侍弄著耕田,孩童歡聲笑語,好一派祥和的風光景象。

  秀美風光中,緩緩響起悠揚笛聲,繼而傳來牧童的歌謠聲:

  「依山傍水房樹間,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一頭耕牛半頃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路逢騷客問詩篇,好也幾言,歹也幾言;」

  「布衣得暖勝絲綿,新也可穿,舊也可穿;」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夜歸摯友話燈前,今也談談,古也談談;」

  「一覺睡到日三竿,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聽到這世外桃源的天籟之音,劉伯溫有如遭仙氣滌盪,整個人輕飄飄渾死飛升。

  這飄然若仙的感覺,更叫他放下一切羈絆,徹底釋然。

  我之初願,不就是要平定戰亂,還世間安寧祥和嗎?

  如今陛下已統一中原,建立大明盛世,當初的願望不已實現了?

  即便此刻死去,也該無怨言了……

  ……

  時間慢慢流逝,也不知在那虛無縹緲中飄蕩了多久,劉伯溫漸漸感覺到一陣燥痛,這燥痛感覺真實無比,直將他腦海中的仙境幻想統統打破。

  回歸現實,他才意識到,自己嗓子裡乾燥無比,直有如火在燎燒。

  「水……水……」

  拖著沙啞的嗓子,他奮力呼喊,同時緩緩睜開眼。

  「父親……父親,您醒了?」剛一睜眼,便瞧見自己大兒子劉璉正舉著水杯跑了過來。

  劉伯溫口渴難耐,此刻顧不得其他,先坐起身連喝了幾大口水,這才將水杯放下,迷茫地看向四周。

  仍是那間臥房,仍是自己的長子劉璉,一切都活靈活現,絕不像夢中仙境。

  直至此時,他才醒悟,自己尚在人間。

  可抬頭一看窗戶,天光竟已大亮,日光透過窗戶撒進來,璀璨溫暖。

  「我這是……睡了多久?」

  他迷茫地看著劉璉,詢問道。

  劉璉卻已是兩眼通紅,不住地抹著眼淚:「父親,您可算是醒了,您已睡了一天一夜了,昨日當真嚇死孩兒了……」

  嗚咽哽咽中,劉璉斷斷續續將情況說明。

  原來,昨日服過藥後,劉伯溫便即睡死過去。

  過了約個把時辰,劉璉趕來探視,卻發現如何都喚不醒劉伯溫,他以為父親已然去世,登時哀嚎起來,好在,劉璉的哀嚎驚動了老二劉璟,劉璟趕來一探,立時發現父親還有鼻息,這才沒有斂葬。

  兄弟二人不敢怠慢,輪流值守,一直守了一天一夜,這才等到劉伯溫甦醒。

  「原來如此!」

  聽到兒子敘說,劉伯溫恍然大悟,自己的確尚在人間,不過為何一切與自己設想不同……

  他正自迷惑間,卻聽劉璉又問道:「父親,您感覺怎麼樣了?」

  經這提醒,劉伯溫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之前那種渾身酸痛的感覺,身體似比之前舒坦了不少,連喘息也不再粗重。

  雖還遺留有少許病症,可精通陰陽的劉伯溫已能確定:自己的病,已然在好轉。

  「怎會這樣?難道昨日那藥……」

  直至這時,劉伯溫才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此前在他看來,馬躍前來是受天子授意,送致命毒藥的,可現在看,他那藥當真是治病良藥。


  照這來看,馬躍的「從皇后娘娘那裡求來靈藥」之說,該不是假了,既是如此,那自己先前的一切推斷,都得推倒重來了。

  馬躍能取來靈藥之事,朱元璋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朱元璋沒理會,那說明其絕沒有要自己性命的意思……

  大病得愈,劉伯溫的思緒也清晰許多,他立馬將整件事想個通透。

  雖說朱天子御下極嚴,可他從不枉殺功臣,早先開國之時,他就說過,自己要做唐太宗,不做擅殺功臣的漢高祖,故而,朱元璋即便忌憚他劉伯溫,也不應該會下此狠手。

  想明白這一點,劉伯溫已能肯定一件事——昨日胡惟庸所說的一切,全是其杜撰瞎編,是他想暗害自己,才扯著皇帝的虎皮,行此瞞天過海之計!

  「糊塗,糊塗啊!老夫病重昏聵,才叫歹人奸計得逞,還差點讓陛下背這黑鍋!」

  想到這裡,劉伯溫連連拍著腦門自嘆,悔恨不已,同時,他又慶幸起來,若非是馬躍趕來,自己當真鑄成大錯,如此看來,自己倒欠這小子一個人情了!

  他自顧自呢喃,卻叫一旁的兩個兒子看傻眼了。

  劉璉先前見父親甦醒,激動不已,忙喊來二弟劉璟,如今二人大喜過望,卻又見父親神思恍惚,不由大感迷惑,趕忙上前探問道:「父親,您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那藥有問題,害得您精神大恙?」

  劉璟不明緣由,更將一切歸咎於馬躍。

  「要說都怪那馬躍,莫名給父親吃了怪藥,若非他昨日鬧這一通,怎會出這狀況?」

  「住口!」卻不想剛罵了兩句,立遭劉伯溫喝斥道:「馬躍乃是為父的救命恩人,你休得胡言亂語?」

  「救命恩人?」劉璉、劉璟一驚。

  劉伯溫點了點頭,抬手撩起衣袖,撐著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起身下地,回絕了二子攙扶請求,獨自負手走了幾步,而後,這才站定身子,鎮定地向二人道:「為父的身子已好轉不少,這全因馬躍的藥!」

  見到劉伯溫居然能下地走路了,劉家二子這才確信,父親的病真的好轉了不少,登時大喜過望道:「父親,這太好了!您病重多日,終於康復了,當真可喜可賀!孩兒這就命人去張燈結彩、準備酒宴戲台,今日是咱府上大喜事,得熱熱鬧鬧慶祝一番!」

  「不可!」兄弟二人正張羅著慶祝,劉伯溫卻又喝止道。

  凝眸想了片刻,劉伯溫鄭重吩咐:「你二人聽好,老夫病癒之事,絕不可對外透露,府內一切用度安排,均以老夫病重為準!」

  「這大喜事……為何要遮遮掩掩?」劉家二子大惑不解。

  「讓你們做就做,還問那麼多幹啥!」劉伯溫沒有解釋,不過說話間,眼眸中閃過寒光。

  有仇不報非君子,你胡惟庸既要殺我,我劉伯溫也不是好惹的。

  「父親有令,孩兒莫敢不從!」

  劉家二子不明所以,卻也只能遵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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