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切割
《風雲》的暢銷，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平日負責給先進出版社送信的郵遞員，自行車后座的兩個布袋都不夠裝，而是用繩子綁著一麻袋信件。
到了先進出版社後，直接喊道：「出版社，出來取信了啊。」
說完，將那一麻袋信件摔在了地上，嘴裡還罵罵咧咧起來。
「累死我了，一趟就送了這麼一家，以後還有這麼多信件的話，我都想換個片區了。」
出版社裡。
鄭非看到一天就有這麼多信件後，直接就傻眼了，這年頭的讀者也太熱情了吧。
這哪裡看的完啊。
難怪當初的鄭淵潔要買十套房，才能存放那些信件。
可許三歲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信件，雙眼都在發光，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集郵冊要不夠貼了。
而這些天，莫常山走路都帶著風，時不時就吹起了口哨歌，要不是體重的緣故，大家覺得他隨時都可以蹦起來。
這次《風雲》漫畫的暢銷，出版社總算盈利，且賺到錢了，在扣除印刷、發行的費用，以及鄭非的印數稿費後，分到他們兩家出版社手裡還有五千多。
由於是聯合經營的緣故，這裡面兩千五是上美出版社的，剩下的一半才是他們的。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畢竟先前他們不掙錢時，也是上美出版社這邊在養。
按照當初的約定，先進出版社這邊有權使用盈利這部分錢，且不用經過上美出版社的再次審批。
而拿到錢的莫主編，第一時間提高了大家的工錢。
漫畫助理許三歲：七十元。
馬大爺：五十塊。
至於他的話，則提到跟上美的主編領一樣的工錢：八十塊。
除了這些外，還把去年的年終獎金給大家發了，每人分別是二十塊。
......
馬友豐領到錢後，雙手都在顫抖，心裡別提有多感謝鄭非那個年輕人了。
他很清楚，要是沒有鄭非的話，今天就不會拿到這麼多錢。
領到錢後，他第一時間跑到了菜市場，把一整個月的肉票全給用掉了，足足買了兩斤肉。
過年那會，家裡沒吃幾口肉，這個月要好好補回來。
而許三歲領到錢後，隔天就跑去了上海的黑市，偷偷買了十來本小船「運」過來的漫畫。
許三歲領到錢後，直接去黑市買了十多本舶來貨漫畫。
其中就有永井豪《魔神Z》，還有池田理代子的《凡爾賽玫瑰》。
......
出版社附近的弄堂里。
莫常山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他躡手躡腳不敢發出聲音來。
他家非常小，只有十平方卻住著三個人，莫常山生怕吵到那個已經睡著的孩子。
他三十多才結婚，現如今是不惑之年，孩子才剛滿九歲。
在外人眼裡，莫常山可風光了，是個出版社的主編，出去後，也頂著主編的頭銜，大家都對他很是敬重。
可實際上，他每個月到手才四十塊，比譚子灣紡織廠的工人還要低。
這些年全靠他那位在大學當老師的婆娘補貼，這才勉強把這個家給維持下去。
上次給鄭非送蛋糕和水果，都是他去上美出版社求爺爺告奶奶，這才把錢求到手的。
而這次回到家，他手裡拎著一小盒蛋糕，懷裡還抱著幾本從新華書店買來的書。
高玉蘭瞥了眼蛋糕，隨後說道：「這次的蛋糕又是要送給誰啊。」
莫常山笑著說道：「這次不送給別人了，而是我們自己吃，還有這幾本書送給你。」
「老莫，你今天沒發燒吧。」
「沒有。」
莫常山輕聲把《風雲》十萬冊都賣完的消息，告訴了自家婆娘。
可高玉蘭聽完後，卻有些憂心忡忡：「你這樣隨意漲工資，發錢的話，會不會被算帳啊。」
莫常山嘆氣了聲。
「既然是組織讓我們走這條路的，那總不能他們享福，所有的虧，都我們來吃吧，如果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那還改什麼革，乾脆繼續計劃算了。」
聽到這話後，高玉蘭趕緊捂住他的嘴巴：「這話家裡講講就好，在外面可不許說，知道沒有。」
「那肯定的，我又沒那麼傻。」
「那就好。」
看著這塊小蛋糕，高玉蘭看了眼已經睡著的孩子。
「這東西，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咱們把小北叫起來一起吃蛋糕吧。」
莫常山點了點頭。
昏暗的燈光下，在一間小屋子裡，一家三口人圍著一塊小蛋糕，笑得非常開心。
莫常山看著身形略顯消瘦的孩子，眼眶有些泛紅，他決定從此以後，一定要讓孩子吃好穿好。
......
農曆二月二。
龍抬頭。
在這一天，很多人都跑去剃頭髮，可在這一天，上美出版社那邊內部發生了嚴重分歧。
並召開了一次內部會議。
而這次內部會議則將所有矛頭指向了陳禮達總編，一位資深編輯說道：
「你們知道嗎，我那天回家，我家孩子問我，阿爹你為啥還要畫連環畫，感覺漫畫更好看啊。」
「當了十年連環畫編輯，聽到這話的瞬間，我是真的非常難受。」
.....
江維山雖然被停職了，可開會時，還是來到了會議現場，他嘆息了聲。
「咱們出版社有人忘本了，忘記咱們上美是靠什麼起家的，整天就想念外來的經。」
面對這些同志的發難，陳禮達也不想做過多解釋，他本準備了一些稿件。
現在感覺也可以不用講了，其實他有很多話，想跟這些同僚說，可看他們同仇敵愾的樣子。
原本準備說的話，到了嘴巴又給咽了回去，作為總編，他自然看到了連環畫的末路。
今年他也嘗試去約稿那些連環畫大師，可他們大多數人都以各種理由回絕了。
老一輩連環畫家已經不再靠連環畫生存了，可新一輩又出現了大量的「跑馬書」。
部分出版社為了搶占連環畫市場，便組織一些作者，在很短的時間內，泡製了大量質量十分低劣的連環畫。
出版社裡就有不少人，為了能多賺一點稿費，一年之內畫了好幾本連環畫。
可陳禮達覺得，這都不算啥，只要大家想認真搞的話，連環畫還是有出路的。
直到他看到了鄭非投稿的《風雲》，其實，他一直都很想找個人講。
當初看到這部漫畫時，他是多麼的震驚。
他已經厭倦了連環畫家和文字編輯的爭吵，其實作為總編的他，一直都有個疑惑，那就是連環畫該怎樣去定義它。
到底是藝術品，還是講故事的小人書，因為它有時候真的很矛盾，既想要藝術，又想講好故事。
可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而《風雲》給他開了眼界，從這部漫畫裡，他看到了非常純粹的一件事。
那就是所有的畫面，全都是為故事和讀者服務的，而不是為了藝術。
對陳總編來說，連環畫的本質應該是閱讀，是為故事服務的，而不是所謂的藝術品。
......
而他們今天之所以團結起來，對自己發難，是因為感受到了危機，害怕了。
出版社的一位骨幹說道：「既然先進出版社盈利了，那就沒必要再給他們發那一半的工錢了......
還有他們的房屋，也是我們租給他們的，從今天起，咱們也得收他們租金。」
陳總編這次沒有再偏袒先鋒出版社，而是平靜地說道：
「可以的，我贊成你的說法，不過算得這麼清楚，以後先鋒出版社要是盈利了，那他們賺的錢，還要不要給我們出版社。」
陳總編拋出這個問題時，直接讓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他們沒人敢接這個話茬，都到這個份上，還想要對方交錢的話，那確實有夠無恥的。
就在這時，江維山站了出來，他始終覺得《風雲》只是曇花一現，等過了這一陣。
先進出版社就無路可走。
「我建議，財務上要儘早切割，不能再讓先進出版社吸我們的血。」
聽到副總編的話後。
幾個出版社骨幹也紛紛點頭：「我贊成江副總編的提議。」
陳禮達嘆氣了聲。
「可以，那從今天起，咱們兩家出版社的財務進行切割。」
平日負責給先進出版社送信的郵遞員，自行車后座的兩個布袋都不夠裝，而是用繩子綁著一麻袋信件。
到了先進出版社後，直接喊道：「出版社，出來取信了啊。」
說完，將那一麻袋信件摔在了地上，嘴裡還罵罵咧咧起來。
「累死我了，一趟就送了這麼一家，以後還有這麼多信件的話，我都想換個片區了。」
出版社裡。
鄭非看到一天就有這麼多信件後，直接就傻眼了，這年頭的讀者也太熱情了吧。
這哪裡看的完啊。
難怪當初的鄭淵潔要買十套房，才能存放那些信件。
可許三歲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信件，雙眼都在發光，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集郵冊要不夠貼了。
而這些天，莫常山走路都帶著風，時不時就吹起了口哨歌，要不是體重的緣故，大家覺得他隨時都可以蹦起來。
這次《風雲》漫畫的暢銷，出版社總算盈利，且賺到錢了，在扣除印刷、發行的費用，以及鄭非的印數稿費後，分到他們兩家出版社手裡還有五千多。
由於是聯合經營的緣故，這裡面兩千五是上美出版社的，剩下的一半才是他們的。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畢竟先前他們不掙錢時，也是上美出版社這邊在養。
按照當初的約定，先進出版社這邊有權使用盈利這部分錢，且不用經過上美出版社的再次審批。
而拿到錢的莫主編，第一時間提高了大家的工錢。
漫畫助理許三歲：七十元。
馬大爺：五十塊。
至於他的話，則提到跟上美的主編領一樣的工錢：八十塊。
除了這些外，還把去年的年終獎金給大家發了，每人分別是二十塊。
......
馬友豐領到錢後，雙手都在顫抖，心裡別提有多感謝鄭非那個年輕人了。
他很清楚，要是沒有鄭非的話，今天就不會拿到這麼多錢。
領到錢後，他第一時間跑到了菜市場，把一整個月的肉票全給用掉了，足足買了兩斤肉。
過年那會，家裡沒吃幾口肉，這個月要好好補回來。
而許三歲領到錢後，隔天就跑去了上海的黑市，偷偷買了十來本小船「運」過來的漫畫。
許三歲領到錢後，直接去黑市買了十多本舶來貨漫畫。
其中就有永井豪《魔神Z》，還有池田理代子的《凡爾賽玫瑰》。
......
出版社附近的弄堂里。
莫常山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他躡手躡腳不敢發出聲音來。
他家非常小，只有十平方卻住著三個人，莫常山生怕吵到那個已經睡著的孩子。
他三十多才結婚，現如今是不惑之年，孩子才剛滿九歲。
在外人眼裡，莫常山可風光了，是個出版社的主編，出去後，也頂著主編的頭銜，大家都對他很是敬重。
可實際上，他每個月到手才四十塊，比譚子灣紡織廠的工人還要低。
這些年全靠他那位在大學當老師的婆娘補貼，這才勉強把這個家給維持下去。
上次給鄭非送蛋糕和水果，都是他去上美出版社求爺爺告奶奶，這才把錢求到手的。
而這次回到家，他手裡拎著一小盒蛋糕，懷裡還抱著幾本從新華書店買來的書。
高玉蘭瞥了眼蛋糕，隨後說道：「這次的蛋糕又是要送給誰啊。」
莫常山笑著說道：「這次不送給別人了，而是我們自己吃，還有這幾本書送給你。」
「老莫，你今天沒發燒吧。」
「沒有。」
莫常山輕聲把《風雲》十萬冊都賣完的消息，告訴了自家婆娘。
可高玉蘭聽完後，卻有些憂心忡忡：「你這樣隨意漲工資，發錢的話，會不會被算帳啊。」
莫常山嘆氣了聲。
「既然是組織讓我們走這條路的，那總不能他們享福，所有的虧，都我們來吃吧，如果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那還改什麼革，乾脆繼續計劃算了。」
聽到這話後，高玉蘭趕緊捂住他的嘴巴：「這話家裡講講就好，在外面可不許說，知道沒有。」
「那肯定的，我又沒那麼傻。」
「那就好。」
看著這塊小蛋糕，高玉蘭看了眼已經睡著的孩子。
「這東西，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咱們把小北叫起來一起吃蛋糕吧。」
莫常山點了點頭。
昏暗的燈光下，在一間小屋子裡，一家三口人圍著一塊小蛋糕，笑得非常開心。
莫常山看著身形略顯消瘦的孩子，眼眶有些泛紅，他決定從此以後，一定要讓孩子吃好穿好。
......
農曆二月二。
龍抬頭。
在這一天，很多人都跑去剃頭髮，可在這一天，上美出版社那邊內部發生了嚴重分歧。
並召開了一次內部會議。
而這次內部會議則將所有矛頭指向了陳禮達總編，一位資深編輯說道：
「你們知道嗎，我那天回家，我家孩子問我，阿爹你為啥還要畫連環畫，感覺漫畫更好看啊。」
「當了十年連環畫編輯，聽到這話的瞬間，我是真的非常難受。」
.....
江維山雖然被停職了，可開會時，還是來到了會議現場，他嘆息了聲。
「咱們出版社有人忘本了，忘記咱們上美是靠什麼起家的，整天就想念外來的經。」
面對這些同志的發難，陳禮達也不想做過多解釋，他本準備了一些稿件。
現在感覺也可以不用講了，其實他有很多話，想跟這些同僚說，可看他們同仇敵愾的樣子。
原本準備說的話，到了嘴巴又給咽了回去，作為總編，他自然看到了連環畫的末路。
今年他也嘗試去約稿那些連環畫大師，可他們大多數人都以各種理由回絕了。
老一輩連環畫家已經不再靠連環畫生存了，可新一輩又出現了大量的「跑馬書」。
部分出版社為了搶占連環畫市場，便組織一些作者，在很短的時間內，泡製了大量質量十分低劣的連環畫。
出版社裡就有不少人，為了能多賺一點稿費，一年之內畫了好幾本連環畫。
可陳禮達覺得，這都不算啥，只要大家想認真搞的話，連環畫還是有出路的。
直到他看到了鄭非投稿的《風雲》，其實，他一直都很想找個人講。
當初看到這部漫畫時，他是多麼的震驚。
他已經厭倦了連環畫家和文字編輯的爭吵，其實作為總編的他，一直都有個疑惑，那就是連環畫該怎樣去定義它。
到底是藝術品，還是講故事的小人書，因為它有時候真的很矛盾，既想要藝術，又想講好故事。
可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而《風雲》給他開了眼界，從這部漫畫裡，他看到了非常純粹的一件事。
那就是所有的畫面，全都是為故事和讀者服務的，而不是為了藝術。
對陳總編來說，連環畫的本質應該是閱讀，是為故事服務的，而不是所謂的藝術品。
......
而他們今天之所以團結起來，對自己發難，是因為感受到了危機，害怕了。
出版社的一位骨幹說道：「既然先進出版社盈利了，那就沒必要再給他們發那一半的工錢了......
還有他們的房屋，也是我們租給他們的，從今天起，咱們也得收他們租金。」
陳總編這次沒有再偏袒先鋒出版社，而是平靜地說道：
「可以的，我贊成你的說法，不過算得這麼清楚，以後先鋒出版社要是盈利了，那他們賺的錢，還要不要給我們出版社。」
陳總編拋出這個問題時，直接讓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他們沒人敢接這個話茬，都到這個份上，還想要對方交錢的話，那確實有夠無恥的。
就在這時，江維山站了出來，他始終覺得《風雲》只是曇花一現，等過了這一陣。
先進出版社就無路可走。
「我建議，財務上要儘早切割，不能再讓先進出版社吸我們的血。」
聽到副總編的話後。
幾個出版社骨幹也紛紛點頭：「我贊成江副總編的提議。」
陳禮達嘆氣了聲。
「可以，那從今天起，咱們兩家出版社的財務進行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