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盒點心(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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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異幾人走的很快。

  許願給他往小腿上貼了兩張符籙,有神行之效用,只是要消耗元神之力,好在蘇異最不缺的就是元神之力。

  至於董興儒則沒這般待遇,倒不是許願小氣。

  實在是他的元神在經歷過一番幻境之後已然是極為虛弱,若是再來上這麼一張符籙,只怕不僅無法『神行』還要當場暈倒在地。

  因此是由蘇異將他背著,他二人在後,許願走的稍快些,在二人之前。

  路上偶爾遇見零散的七冦寨山匪,許願便會出手。

  至於蘇異雖然多了一式能將人拖入幻境的招數,但這一招的本質依舊要動用他那龐大的元神之力。

  與『秋潮』『劍潮』一樣,用得多了反傷其身。

  對於七冦寨的幾個當家,即便通過許諾了解了當年之事,但他並非親歷者,對他們之間的恩怨並無多少興趣。

  但這夥人畢竟也算不上什麼好人,便如與董興儒說的那般,在元神上加了一重幻境,再將其放回肉身,元神被拖垮之前,逃不逃得出來,便看造化,讓他們自生自滅。

  若說不同,大概是相較他人而言,施加在七當家寧枚身上的幻境要弱了許多。

  畢竟說起來,寧枚在幻境之中與蘇異有一世主僕之緣。

  不過同在山谷之內的那兩隻蛛妖便沒有那般好運道。

  出谷前蘇異特意拜託許願將他們的肉身摧毀,隨即以左眼浩然正氣將二妖的元神攝入,劃為亞聖筆下墨跡。

  兩隻五品境界蛛妖的元神,加上他一路走來從囚妖珠內妖龍魔泉那得來的散逸元神,眼中畫中亞聖筆下的墨跡此刻極為濃郁。

  若是蘇異以墨跡全力修行內景樁,只怕要不了多少功夫便能跨境破入三品境界。

  不過按蘇異的打算,入長安之前還是只要憑此破入武夫二品就好。

  以他如今的狀況,可以說戰力與境界極不匹配。

  即便成就武夫三品,也只是體魄更強,能支撐他多釋放幾次各種潛藏在眼中的秘術,對攻伐交戰並無太大提升。

  長安魚龍混雜,即便七品之上的高手都有不少,同代之中的優秀人物也有五品的境界。

  與其勉強提升境界,不如藏拙更有用些。

  還能以剩下的墨跡來提升自己的對敵手段。

  經歷這一遭幻境,他在其中曾抵達人間絕頂的地步。

  雖說是假的,但障目畢竟是南華聖人所煉,其中幻境力求真實。

  因此那段歷經幾十年的修行經驗,倒是對如今的他而言極有用處。

  也是憑此經驗,讓他察覺到自己如今手段上的不足,並且有了彌補修整的方向。

  等入了巡天司,藉助其內各種典籍好好沉澱一番,歸納總結一番,或許會有不小的收穫。

  沒有山寨當家那樣四五品的武夫存在,入了品級的頭目們,又大多都在山谷外被蘇異一道拽入幻境,一時間清醒不得。

  餘下的巡山小嘍嘍根本無法被稱之為麻煩。

  三人極快的穿梭過大半座翠仙山。

  如此匆忙的趕路,蘇異與許願倒是還好,董興儒卻有些吃不消。

  他的境界並非三人中最低的,但元神卻是最弱,障目中的幻境對他的元神影響極大。

  此時還有噁心眩暈的感覺不斷襲來,渾身無力。

  雖說他是被蘇異背負,並不用自己行走,但山路並不算平坦,蘇異又在神行符的加持下行進的極快。

  一路上不停的上下顛簸,只讓他覺得萬分難受。

  「兩位好漢,就不能慢些麼...那些山匪當家...不是都一時半會兒的無法醒來麼...這麼急做什麼。」

  董興儒喘息的說著,一句話中平復了好幾次呼吸。

  唯一不需要親自趕路的他,卻看起來比誰都要更累一些。

  蘇異解釋道:「董兄,不行的。」

  「此前也與你講過,七冦寨的山匪還和北宜郡的一些高官間有齷齪。」

  「咱們不僅捲入了山寨內部的紛爭,同時那些北宜郡的官老爺們只怕也想順手將咱們宰了。」

  「出了翠仙山,不要多遠便不再是北宜郡地界,到那時咱們才算安全。」


  董興儒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再說什麼,只在心中暗罵了一聲晦氣。

  蘇異看他一臉的苦相,便再度寬慰了幾句,誰知董興儒反而來了勁兒,不停的對他大倒苦水,讓蘇異深感頭痛。

  北宜郡之事蘇異心中也已經有了計較,宋語蘭拜託自己送給宋聽竹的信件與寶石手鍊都還在他懷中。

  到了長安,先將囚妖珠送至巡天司,便去將這兩樣東西送到宋聽竹手上。

  聽顧意所說,她在監察司的地位不低。

  那位孫止雲孫大人與七冦寨的這樁買賣,看似隱秘,實則只要有人真箇查下來,是萬萬無法瞞住的。

  只是這貪墨官商銀錢的生意,或許還要涉及長安的一些顯赫,動盪不會太小,不過這本也是監察司的分內之事,想必宋聽竹會用心去查。

  眼見快要出了翠仙山的地界,董興儒還是不停的抱怨著,甚至到後來話語間都帶了幾分哭腔。

  在兩人之前的許願自從被蘇異叫了一聲『許願姑娘』之後,便一路都沒再和兩人說話。

  耐不住董興儒實在聒噪,終於忍無可忍的回身喝道:「閉嘴!」

  可董興儒非但沒被嚇到,反而大聲痛哭出來,指了指許願又指了指蘇異道:「我跟著你們受了多少罪!差點就交代在這座山里了!如今連話也不讓說了麼。」

  許願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她和董興儒也算是有共患難的交情,況且此番他卻是受了委屈。

  本來抱怨幾句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只是許願本就心中有事,實在感覺煩躁,才出言呵斥。

  總不能真的對他動手,許願還沒有那般霸道。

  蘇異連忙把話接過:「董兄,先前那場幻境中,你我便是好友,你的經歷我也大致知道,只是後來你應該還陷入一場幻境中。」

  「我隱約見過,董兄你在那幻境中甚是威風,不如換個心情,給我們講講那幻境中發生的事。」

  許願或許也覺得自己先前言語有些太過不客氣,說道:「我除了與蘇異夫...一起經歷了一場之外,還有一場則是我與姐姐一路扶持修行。」

  「雖然是假的,卻實在是我畢生所願,簡直讓我不願醒來。」

  「若無主人刻意施展,障目會以人心中放不下的執念為基,大多勾勒出的都是人心中所願,讓人沉淪。」

  「董興儒,你的是什麼。」

  「我...」

  董興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繼而又勉強的笑笑:「沒什麼,都是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提也罷。」

  「我有些累了,咱們快趕路吧。」

  說罷便避過兩人目光,催促著快些走。

  蘇異與許願對視一眼,董興儒這般狀況明顯不對勁,或許是在幻境中有什麼難言的經歷。

  兩人識趣的沒有再問,順著路往長安方向走去。

  ...

  有著許願神行符的相助,三人很快的便出了翠仙山,又往前行進了二三十里不止。

  眼見著就要出了北宜郡的範圍,蘇異也稍稍鬆了口氣,便與許願說先在路邊歇息歇息。

  翠仙山上還有一大夥山匪,孫大人的人怎麼也要先將山上的事解決的差不多了,才有空閒來尋他們。

  而如今他們已經一隻腳踏在兩郡交接之地,孫大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北宜郡的兵在無任何調令的情況下踏入別郡地界。

  貪墨朝廷銀錢這事兒,或許他還能寄希望於蘇異等人並不知曉具體詳情,或者沒有門路告發。

  但調兵進入別郡,只要走漏一點風聲,便是謀反之罪,官場上誰沒一兩個敵人,要是被人家將此事捅出去,誰也救不了他。

  蘇異將董興儒放下,扶著他倚著樹坐下休息。

  自從之前問他幻境中到底發生了何事後,他便有些沉默,此時也只是在慢慢的調整呼吸,並沒有抱怨什麼。

  蘇異回身看了眼翠仙山,長出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七冦寨山匪之間的恩怨說起來與他並無關係,之所以被牽扯進去,聽方缺所言,應該是因為那兩隻蛛妖。

  而有心會針對他,又能使喚動兩隻五品蛛妖之人,蘇異在腦海中排除一番之後,便猜測應該是劉玉澤的手筆。


  畢竟這兩隻蛛妖起初應該是想借七冦寨四當家的死,將他污衊為殺人兇手。

  若不能提前知道許願會與他同行,兩隻五品妖邪從境界而言可以輕易的將蘇異圍殺或是擒獲。

  但它們是以這般手段來對付他,在蘇異想來,只有劉玉澤會這般做。

  如今他在暗,自己在明,委實被動了些。

  還是要到長安,藉助巡天司之力將他找到為好。

  翠仙山這一趟,倒是讓蘇異對巫蠱之案又有了一些新想法。

  小侯爺的死與蘇家滅門之禍都與巫蠱有關,但巫蠱這東西被陛下所禁,近乎銷聲匿跡似乎查無可查。

  如今倒是可以從六年前那場妖禍開始查起,畢竟那場禍事中大約是誕生出了無數蠱蟲。

  蘇異可不相信那些東西便會被這般銷毀,關於這蠱蟲去向,大頭的他不敢查,蘇家慘案與小侯爺的死也不會與之有關。

  但其中應該有人散碎的得到了一些蠱蟲,或許可以查查這些蠱蟲的去向。

  還有便是,六年前到底是誰攪動了那場妖禍,瘋狂的培養了那麼多蠱蟲,這人最後的下場又是什麼。

  他腦中其實曾出現過一個人,只是又被他很快的排除。

  在這片土地上,那位如果想做什麼事,不至於這般鑽營麻煩,只要一句話就好了。

  ...

  三人休息片刻,便繼續往前走,直至將『神行符』的效力耗盡時,正好趕到一處村落前。

  此地已經算是石河郡地界,再往前便是左扶風郡,乃是臨近長安的郡城之一,有拱衛都城之責。

  董興儒似乎在看到村落後又恢復了之前話嘮的樣子,在蘇異耳邊念叨著:

  「有村子!有村子!快些進去,我得找個客棧好好休息會兒。」

  「不行,要不算了,誰知道這裡的客棧,會不會像寨前客棧一般裡面有什麼么蛾子。」

  「倒霉,實在是倒霉,我現在看見客棧便覺得害怕。」

  蘇異笑道:「不會的董兄,之前那般變故主要是由於七寇寨的緣故。」

  「石河郡這條路上並無什麼山匪之類,沿途村鎮都甚少有什麼惡事。」

  他看了看天色,已經隱隱能瞧見天邊的夜色,他們從山谷中出來時還不到晌午,如今已近傍晚。

  「已經出了北宜郡地界,不會有事的。」

  「從此地到長安大約還得八九天,不過若有許願姑娘的神行符相助,或許只要五六天便可。」

  「天色也不早了,咱先在這村子裡休息一晚,弄些吃的填飽肚子,再往長安走。」

  董興儒點頭同意,許願則是什麼也沒說,轉身進了村子,兩人急忙跟上。

  蘇異跟村里人打聽出客棧所在,正想往前走卻被董興儒扯了一下手臂。

  轉身順著董興儒手指的方向,便看到許願正在某個點心攤子前正與攤主說著些什麼。

  似乎還給了攤主個什麼東西,似乎並非金銀財務。

  蘇異背著董興儒朝她走去,許願卻朝那攤主囑咐了一聲,也向他們走來。

  對著董興儒道:「我跟攤主說過了,他哪裡有能稍坐的地方。」

  「我想與蘇異說幾句話。」

  董興儒看看二人,極有眼色的連忙點頭,叫蘇異扶著他去那攤位後坐下。

  許願等蘇異將董興儒安頓好,便示意蘇異跟上,一言不發的往村口走著。

  走到村口的一顆老樹下,許願停下腳步,背對著蘇異半晌未語。

  「許姑娘...」

  蘇異忍不住叫了他一聲,許願卻猛地轉過身來。

  「一開口便是我不愛聽的,你別說話了,聽我說就好。」

  她左右看看,已經漸漸入夜的村口並無多少人,便抬手輕輕將臉上人皮面具揭開。

  清麗嬌俏的面容讓蘇異心頭一顫,她此前帶著面具時蘇異還未有那般深的感受。

  此時再見這張應該極為熟悉的俏臉,蘇異才覺得百感交集,下意識移開目光,似乎心中有愧。

  許願見他如此,笑道:「不必這樣,一場陰差陽錯的夢境,咱們誰都沒錯。」


  看他點頭認同,許願心裡沒來由的苦了一下,聳聳肩故作輕快的說道:

  「那場夢中,咱們相守一生,是緣分,但只是夢中的緣分。」

  「不必往深的想,起碼我不會因為一場夢便心悅於你。」

  「一場夢醒了,笑笑便算過去。」

  「你也一樣,以前心悅誰便還是誰,不會因為一場夢就變了。」

  蘇異嗯了一聲,手指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腰間長刀的刀柄。

  許願瞥到他的小動作,原本好容易才平靜的心便瞬間煩躁起來。

  「你和董興儒去找客棧吧,我想在村子附近逛逛,晚些去找你們。」

  「我在攤子上給你與董興儒都買了點心,記得拿回去嘗嘗。」

  「小村攤子,不知做的如何,若是不喜歡,便丟掉。」

  她說著轉身便要走,蘇異見她態度變得突然,心想著是不是自己又做錯說錯了什麼。

  開口攔道:「許姑娘...」

  許願忽然轉身,與他對視片刻道:「我叫許願,我的朋友師長都這麼叫我。」

  「不熟悉的,叫我一聲許道長,你與我行禮,我即可還禮,其餘不必多言。」

  「至於許姑娘什麼的,在我這裡,沒這種稱呼!」

  趁著蘇異愣神間,許願便轉身離去。

  蘇異撓撓頭,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回到董興儒坐著的攤位。

  便見他面前有兩個不算精緻的木質點心盒子,其中一盒已經打開,董興儒正在大快朵頤。

  見蘇異回來,連忙招呼道:「蘇兄快來,攤主說是許姑娘給咱們買的,我想嘗嘗你那盒,攤主卻不讓,非讓我等你回來。」

  一旁的攤主看起來是個極為老實的村婦,解釋道:「那姑娘多給了銀錢,專門吩咐了那個盒子要這位公子打開才行的。」

  董興儒自然也不會為難一位村間小攤的攤主,而是招呼著蘇異快些來打開。

  蘇異走到和盒子面前,伸手將之打開,隨即整個人便愣在原地。

  董興儒好奇的朝盒子裡看了一眼,便快速的收回腦袋,低頭吃著自己盒裡的點心,沒再多說一句。

  盒子有些空,並不像董興儒的那個一樣放滿了點心。

  有的只是一支木釵,上面刻了一朵小花。

  蘇異認得,這圖案雖是花朵模樣,卻被叫做草。

  琉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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