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紫水晶里明明是艾爾莉絲的氣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施展出極致劍技的桐人吸引過去，沒人注意到失魂落魄的路明非，他握住胸前的紫水晶項鍊，宛如失去了動力的鐵皮人。
「明非，我們先回去吧。」
楚子航察覺到不對，從背包里取出亞絲娜送給他們的傳送水晶。
路明非雙目無神，但姑且還是能聽進楚子航的話，他也知道自己這種還在滋滋冒血的狀態最好別讓桐人他們看到。
但，他只是稍微有些……
不知所措。
就像一個窮了一輩子的傢伙，在差點被大卡車撞去異世界的時候連爬帶滾，最後僥倖活下來時發現自己手上沾著一張彩票，拿去一看，恰好中頭獎，這倒霉蛋的第一反應往往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迷茫與質疑。
這種好事憑什麼落到自己頭上？
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轉移！阿爾格特！」」
……
鐵匠鋪里，老唐正幹得熱火朝天，他仿佛在打鐵這件事上找到了天生的歸屬感，要不是鐵匠這份職業在地球上實在是沒啥前途，老唐覺得自己說不定會放棄那個成為印第安納·瓊斯博士的夢想，轉職成為一位鐵匠。
不過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還能不能回到地球，在他看來回去只是必然，畢竟明明這傢伙又不會害自己，別小看他們星際兄弟之間的羈絆啊！
現在的話，打點鐵賺點小錢，就當放假一段時間，何樂而不為呢？
老唐悠哉地哼著跑調的小曲，只覺得志得意滿。
可惜當看到渾身染血的路明非回來的時候，老唐悠哉的心情瞬間消失了，他大步向前，代替楚子航撐住路明非，嘴裡開始罵罵咧咧。
「草！怎麼出去半天搞成這樣？子航，你去找醫生，我先幫明明緊急包紮一下。」
他把手裡的錘子隨手一扔，把路明非扶到凳子上，急急忙忙去找能當做紗布用的東西，但路明非只是一把抓住了他。
「皮外傷，不打緊。」
「血都飆成這樣了還不打緊？明明你是被凌遲了嗎？」
老唐說的沒錯，從外表上來看路明非的現狀真是悽慘得像個乞丐，衣服上劃著名一道又一道紅色的痕跡，從痕跡中有粘稠的血凝結成塊。
路明非懶得爭辯，只是隨手把一塊血痂摳了下來，這個過程疼得他齜牙咧嘴，嚇得老唐大驚，「我去！明明你受什麼刺激了？誰欺負你了？我去揍他！」
路明非仰望著天花板，喃喃說，「確實不是做夢。」
他把扣下血痂的手放在老唐面前，只見受傷的部分已如嬰兒皮膚般光滑，完全看不出刀砍的痕跡。
老唐伸出手指戳戳再捏捏，那如同看大熊貓的神情讓路明非覺得有點噁心，他一把推開老唐的腦袋，開始回憶方才發病時的感覺。
在那一瞬間，自己確確實實落到了某個溫暖又熟悉，泛著桂花香氣的懷抱里。
不是幻覺，不是精神分裂症發作的症狀。
他突然有個想法，如果說，從最開始的開始，那就不是幻覺，而他路明非也沒得精分呢？
他只是在腦海里閃過一瞬這個念頭，心中就有躁動的火焰燎亂成原，那是希望之火，可同時路明非心中隱隱有著恐懼，若這份火焰只是虛假，就如同賣火柴的小女孩用來暖和自己的那最後幾根火柴，到時候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沒有結果的希望都是有毒的啊。
「明明，不得不說，你這個養膚技術要是開家公司，全世界的女人都要為你花錢，這算不算是一種別樣的被全世界女人包養？」
「滾滾滾！」，路明非揮手，示意無事退朝，他還有要事要思考呢。
楚子航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他手上多了幾瓶藥劑和一塊水晶，放在路明非面前的小桌上，「先用水晶試試，據說是一次回滿，不行再喝藥劑。」
「都說了是皮外傷啦……」，師兄哪都好，就是有的時候八婆到會讓路明非有一種自己其實是他兒子的感覺，不過哪怕是和路明非親媽喬薇尼去比，楚子航的媽媽力也不會輸到哪去吧。
「所以到底什麼情況？我現在還一頭午睡呢？」，老唐的中文一如既往的跑調，沒了鍵盤和輸入法導致他說錯詞語的可能性大幅提高，即使如此他也盯著楚子航，期待一個解釋。
你問為什麼不盯著路明非？就那頭現在來說真不怕開水燙的死豬，不想說的事是絕對沒法從他嘴裡撬出來的，而且這還不是有位靠譜的傢伙嗎，那就讓不靠譜的崽一旁玩去。
楚子航頓了一下，講述了今天的事情經過，包括他們被「軍隊」打劫、「軍隊」的魯莽開戰、他和路明非衝進去救人，卻沒有說出路明非在戰場上發呆差點把自己玩死這件事。
老唐一聽急眼了，「不是我說你們，那種蠢貨就讓他自生自滅得了，為什麼一定要救呢？又不是你們揮一揮衣袖就能把那個羊頭人弄死，幹嘛非要逞英雄。」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總不能看著別人死在自己眼前，那種事有一次就夠了。」
老唐嘆口氣，又看向路明非，「你呢？明明，子航這傢伙長得就像金庸的武俠小說里走出來的少俠一樣，他有一顆行俠仗義的心我不奇怪，你小子呢？」
路明非靠在椅背上，燉燉灌著楚子航帶回來的生命藥水，灌完之後抹抹嘴，「我說我想當正義的夥伴不行啊？要我在美國，什麼蜘蛛俠鋼鐵俠超人都給我往後靠靠，明明俠才是最牛逼的那個。」
「得了吧，就你？跟我一起去當賞金獵人都費勁。」，老唐嗤之以鼻，停頓一剎，臉色認真起來，這時他那八字眉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威嚴。
「能說就和兄弟說一聲，不能說就算了，但是下次別他媽的把自己搞的一身傷回來，我懶得拖地板。」
路明非抓抓頭，手上的瓶子碎成了多面晶體，「也不是不能說吧。」
楚子航靠在門口，耳朵無聲豎起，老唐也瞪大了眼。
「就，不想讓她失望唄。」
「他？她？爹媽？還是說女朋友？」，老唐的反應很快，這時候他腦子還蠻靈光的，或者說所有人在八卦的時候都會得到智力上漲的buff？
路明非胡思亂想，把緊貼在自己心臟的那枚紫水晶項鍊取出來，他不知道這項鍊是什麼時候掛在自己身上的，至少在伊利諾州的時候還沒有。
他不是沒見過這枚紫水晶項鍊，在初次見到少女的下午，他們被三名魔女追殺的時候，少女就使用過這枚紫水晶項鍊進行反占卜，按理來說它應該被路明非埋在黃昏之下的巨人王庭了啊，連帶少女的遺體一起。
可現在它就是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路明非嘗試觸摸，溫潤柔順中帶著自己的體溫，現在無法動用靈性，不知道這具體是個什麼非凡物品，但他用食指輕點時有另外的異象出現。
一個SAO當地世界的面板彈了出來，上面的文字一開始是根本無法辨識清楚的亂碼，可當路明非凝神去看時，亂碼又逐漸變成了他熟悉的某種文字。
古赫密斯語。
路明非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他一個符號一個符號的解讀，生怕自己讀錯什麼，即使他的語言包來源於霍伊大學優秀畢業生克萊恩·莫雷蒂的記憶。
【艾爾莉絲的心】。
這便是面板上古赫密斯語的意義。
他突然開始傻笑起來，像個撿到香蕉的猴子，老唐和楚子航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路明非不會是傻了吧？
「所以，失望是什麼意思？」，老唐撿起地上的鐵錘，思考要不要給明明來點物理療法，聽說一定程度的物理刺激在精神領域疾病的治療中是必不可少的，他不介意當這個壞人。
老唐伸出手，在路明非面前晃來晃去，被一巴掌打掉。
「幹嘛！」，路明非沒好氣地說，但他現在的心情格外美好，也不是不能擺點龍門陣。
「失望？不就是那樣嘛。」，路明非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嘴角咧得有多大，「你憧憬的喜歡的愛的人是個好人，你不想讓她失望，所以努力自己也當個好人。」
在闖入青眼惡魔的房間前，路明非也在心底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自己要為了救下十幾個素不相識甚至得罪過自己的傢伙拼上性命。
但其實，就在邁步的前一刻，路明非就得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答案。
那就是想想艾爾莉絲會怎麼做？
是她的話，一定會滴水不漏地把所有人都救出來吧，即使最後受傷的只有自己。
她就是這樣溫柔的好人，對路明非很好很溫柔，對其他人也很好很溫柔，所以路明非才會更加喜歡那位少女。
他不想讓身為好人的她失望。
所以他才會開始做自己之前根本不會做的事，學習成績大邁步，習得了一手精湛的廚藝，開始研究起了攝影，雖然技術依舊很差，以及逼著自己熱愛生活。
因為艾爾莉絲熱愛著生活，所以路明非也要熱愛生活。
因為艾爾莉絲是個好人，所以路明非也要成為好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但他知道，這樣做自己不會後悔。
即使追隨的只是水中月鏡中花，只是虛無的未來有毒的希望，他也甘之若飴。
「唉，行吧。」，老唐聳聳肩，繼續回去打鐵。
「不問了？」，「不問了。」
老唐只是背對著路明非，叼起一根捲菸，他也沒想到這個世界會有煙，但至少有比沒有好，將通紅的鐵片往菸頭上一靠，就有裊裊白煙升騰，煙霧後，老唐聲音低沉。
「你小子都露出那種男人的表情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既然決定了，就去做吧，搞砸了再來叫兄弟們給你收拾爛攤子就行。」
路明非看著老唐的背影，瞪大眼睛，「我靠！老唐，你搞這麼帥幹嘛？陌生得讓人有點發指了！無論你是誰，都趕緊從老唐的身上給我下來！」
「你媽的明明，想嘗嘗我的鐵人錘法嗎！」
……
打鬧之後，路明非突然收到了一條好友訊息。
【桐人：有空的話，可以聊聊嗎？時間地點你定。】
【路明非：什麼事？不能在訊息里說嗎？】
【桐人：稍微有點重要，所以最好還是見面討論。】
【路明非：行吧，我們都在阿爾格特西部的鐵匠鋪二樓，想聊的話現在就可以來。】
十分鐘後，桐人和亞絲娜的身影出現在鐵匠鋪前，在老唐和鐵匠老頭NPC進行一陣交涉後，以兩把刀的價格換取了桐人和亞絲娜的上樓權。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裡可以上來呢。」，桐人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輕聲感嘆。
亞絲娜緊緊抱著桐人的右手，點頭說，「可能是需要「鍛造」技能達到完全習得的等級才可以觸發進入這裡的隱藏任務吧。」
老唐的交涉沒有瞞著小情侶，身為超發燒級玩家的桐人和被譽為攻略之鬼的亞絲娜自然能推測出來到這裡的條件。
他們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對面坐下，桐人神色有些拘謹，但亞絲娜輕輕捏了捏他的手，似乎給了他開口的勇氣，路明非看著面前充滿戀愛酸臭味氣息的兩人，一時有些掀桌的衝動。
「首先，我們是來感謝路先生和楚先生的。」
路明非嘟囔，「我不是說了不用加敬語嗎，聽起來怪滲人的。」
桐人只是呼叫出系統菜單，將某些物品放上了交易欄後對路明非發起了交易。
路明非眼前一閃，面前就出現了「玩家桐人申請向你發起交易」的面板，還帶著一份清單。
「如果沒有路先生攔住青眼惡魔的話，『軍隊』那群傢伙的生存率不會那麼高的，而且，就我個人而言，路先生將青眼惡魔的血量削減到60%也算是幫了我的大忙。」
桐人回想起下午揮出星爆氣流斬的最後一擊，將青眼惡魔格殺在地的那一刻，不禁還是有些後怕。
自己的HP已經來到瀕死的邊緣，只有5%的最後值，若不是路明非稍微多削減了一部分青眼惡魔的血量，自己恐怕撐不到十六連擊劍技的最後一擊。
「以及，路先生和楚先生能不顧自己危險，在最開始衝進水晶無效化的BOSS房間中救人，這件事已經足夠讓我們敬佩了，所以，請務必收下我們的心意。」
路明非看著認真低下頭顱的桐人，嘆口氣，「不收不行？」
「這是你們應得的戰利品，明非同學。」，亞絲娜露出賢惠的微笑。
面對這一夫一妻的夾擊，路明非再嘆口氣，點下了代表接受的藍色圓圈按鈕。
見路明非接收了系統交易，桐人臉上也露出輕鬆的神情，但僅是一瞬，他又擺出了那副一臉嚴肅的表情。
「那麼接下來是第二件事了。」，桐人直視著路明非的眼睛，一字一句，「路先生，你們不是玩家吧？或者說，你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
一旁的亞絲娜捂住嘴，大大的眼睛裡滿是驚訝和疑惑，在忙碌的BOSS戰和後續工作後桐人根本沒有和她提起這個話題，她以為自己只是來陪著桐人表達感謝的。
路明非乾笑一聲，而楚子航神情沉靜。
在路明非飆血的時候，他們就想到會被發現了，即使他們能使用SAO的系統，也能使用劍技的力量，但大家都是數據體，被砍了也只是一道紅光痕跡視作傷口，哪會像路明非那樣被放血，又不是殺豬。
「請別誤會，我們沒有惡意，只是……」
桐人停頓片刻後開口，
「作為這個世界，艾恩葛朗特的囚徒，我們已經有接近兩年的時間沒有與外界有過聯繫了，而你們是我們這兩年來唯一見過的例外。」
「桐人，我就開門見山了。」，路明非抬眼，看著黑衣劍士那漆黑的眼瞳，「我們確實是從其他世界而來，原因呢……是因為一場事故，總之，只要攻略掉這座天空之城我們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
「誒？」，即使是以桐人的腦子，都在聽到路明非的開誠布公後有所短路。
亞絲娜往後仰去，用顫抖的聲音說，「外星人？」
「不對不對，我們看起來明顯是人類吧！」，路明非吐槽。
「平行世界？多元宇宙？」，桐人的推測倒還有些靠譜。
「差不多就那樣吧，總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路明非隨口說到，他沒那麼多精力和本地人勾心鬥角，和明顯實力很強的桐人透底是楚子航提出的策略，稍微的情報交換可以更輕易奪得對方的信任，說到底還是將心比心。
當楚子航說出這句話時路明非覺得自家師兄真是又腹黑又正直，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詞會放在一起，但楚子航確實是很擅長使用陽謀的傢伙，雖然他的謀略智商在很多時候都被自身強大的戰鬥力和殺胚特性蓋了過去，但不代表楚子航沒有計謀，更不代表他不會使用。
堂堂正正地請你走進他的陷阱，大概這就是師兄的風格吧，路明非想。
「雖然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但路先生都在SAO里流血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桐人苦笑，算是接收了這個事實，「既然如此，要不要和我們長期組隊？啊，不過得等我們休假回來了。」
「休假？攻略組還有輪休制度嗎？」，這是楚子航的疑問，他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在研究攻略組的規則，最後發現其實攻略組整體只是個鬆散的組織，還不如有系統認定的公會有約束力，比如說名氣很大的血盟騎士團，又或是路明非他們見過的風林火山。
「啊，那倒沒有，只是亞絲娜覺得稍微有些疲憊，我也想暫時休息一下，所以我們打算暫時退出攻略前線，正好74層也被攻略了嘛。」
桐人學著路明非的動作撓頭，他和亞絲娜這兩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我們之間很有姦情的氛圍，楚子航只是點點頭，答應了組隊的邀請。
「組隊的話，沒什麼問題，等你們度蜜月回來再說吧。」
「蜜……？！」
桐人被堵得說不出話，路明非確信自己看到師兄嘴角那抹淡然的弧度，這傢伙果然是個隱藏腹黑啊，用那張冷硬得像個要一挑整個世界的臉，說著逗小情侶的話，看起來卻更像個活人而不是機器人了。
這是好事，路明非覺得。
眼看桐人和亞絲娜要辭別了，路明非才想起還有件事，問一下本地人可能會有意外的收穫。
「桐人，亞絲娜，你們對「xxx的心」這種道具有所了解嗎？」
桐人和亞絲娜對視一眼，回答道，「確實有著這種命名方式的道具，大多都是使魔死亡後留下的，用於使魔復活。」
在聽到使魔後路明非嘴角抽抽，可聽到復活兩個字眼，這傢伙的兩眼就放起了光，「真的有復活的方法嗎？！」
「嗯，我曾見證一位馴獸師復活她的使魔，只要前往四十七層南邊，攻略一個名叫『回憶之丘』的圈外迷宮，就會在回憶之丘的丘頂得到一朵綻開的花。」
「那朵花便是復活使魔的關鍵。」
路明非猛地站起來，兇猛的氣勢像是要參加萬軍之戰的將軍。
「師兄，我們走！」
他語氣兇猛如雄獅，把桐人和亞絲娜嚇了一跳。
「現在就去那個回憶之丘！」
「明非，我們先回去吧。」
楚子航察覺到不對，從背包里取出亞絲娜送給他們的傳送水晶。
路明非雙目無神，但姑且還是能聽進楚子航的話，他也知道自己這種還在滋滋冒血的狀態最好別讓桐人他們看到。
但，他只是稍微有些……
不知所措。
就像一個窮了一輩子的傢伙，在差點被大卡車撞去異世界的時候連爬帶滾，最後僥倖活下來時發現自己手上沾著一張彩票，拿去一看，恰好中頭獎，這倒霉蛋的第一反應往往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迷茫與質疑。
這種好事憑什麼落到自己頭上？
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轉移！阿爾格特！」」
……
鐵匠鋪里，老唐正幹得熱火朝天，他仿佛在打鐵這件事上找到了天生的歸屬感，要不是鐵匠這份職業在地球上實在是沒啥前途，老唐覺得自己說不定會放棄那個成為印第安納·瓊斯博士的夢想，轉職成為一位鐵匠。
不過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還能不能回到地球，在他看來回去只是必然，畢竟明明這傢伙又不會害自己，別小看他們星際兄弟之間的羈絆啊！
現在的話，打點鐵賺點小錢，就當放假一段時間，何樂而不為呢？
老唐悠哉地哼著跑調的小曲，只覺得志得意滿。
可惜當看到渾身染血的路明非回來的時候，老唐悠哉的心情瞬間消失了，他大步向前，代替楚子航撐住路明非，嘴裡開始罵罵咧咧。
「草！怎麼出去半天搞成這樣？子航，你去找醫生，我先幫明明緊急包紮一下。」
他把手裡的錘子隨手一扔，把路明非扶到凳子上，急急忙忙去找能當做紗布用的東西，但路明非只是一把抓住了他。
「皮外傷，不打緊。」
「血都飆成這樣了還不打緊？明明你是被凌遲了嗎？」
老唐說的沒錯，從外表上來看路明非的現狀真是悽慘得像個乞丐，衣服上劃著名一道又一道紅色的痕跡，從痕跡中有粘稠的血凝結成塊。
路明非懶得爭辯，只是隨手把一塊血痂摳了下來，這個過程疼得他齜牙咧嘴，嚇得老唐大驚，「我去！明明你受什麼刺激了？誰欺負你了？我去揍他！」
路明非仰望著天花板，喃喃說，「確實不是做夢。」
他把扣下血痂的手放在老唐面前，只見受傷的部分已如嬰兒皮膚般光滑，完全看不出刀砍的痕跡。
老唐伸出手指戳戳再捏捏，那如同看大熊貓的神情讓路明非覺得有點噁心，他一把推開老唐的腦袋，開始回憶方才發病時的感覺。
在那一瞬間，自己確確實實落到了某個溫暖又熟悉，泛著桂花香氣的懷抱里。
不是幻覺，不是精神分裂症發作的症狀。
他突然有個想法，如果說，從最開始的開始，那就不是幻覺，而他路明非也沒得精分呢？
他只是在腦海里閃過一瞬這個念頭，心中就有躁動的火焰燎亂成原，那是希望之火，可同時路明非心中隱隱有著恐懼，若這份火焰只是虛假，就如同賣火柴的小女孩用來暖和自己的那最後幾根火柴，到時候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沒有結果的希望都是有毒的啊。
「明明，不得不說，你這個養膚技術要是開家公司，全世界的女人都要為你花錢，這算不算是一種別樣的被全世界女人包養？」
「滾滾滾！」，路明非揮手，示意無事退朝，他還有要事要思考呢。
楚子航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他手上多了幾瓶藥劑和一塊水晶，放在路明非面前的小桌上，「先用水晶試試，據說是一次回滿，不行再喝藥劑。」
「都說了是皮外傷啦……」，師兄哪都好，就是有的時候八婆到會讓路明非有一種自己其實是他兒子的感覺，不過哪怕是和路明非親媽喬薇尼去比，楚子航的媽媽力也不會輸到哪去吧。
「所以到底什麼情況？我現在還一頭午睡呢？」，老唐的中文一如既往的跑調，沒了鍵盤和輸入法導致他說錯詞語的可能性大幅提高，即使如此他也盯著楚子航，期待一個解釋。
你問為什麼不盯著路明非？就那頭現在來說真不怕開水燙的死豬，不想說的事是絕對沒法從他嘴裡撬出來的，而且這還不是有位靠譜的傢伙嗎，那就讓不靠譜的崽一旁玩去。
楚子航頓了一下，講述了今天的事情經過，包括他們被「軍隊」打劫、「軍隊」的魯莽開戰、他和路明非衝進去救人，卻沒有說出路明非在戰場上發呆差點把自己玩死這件事。
老唐一聽急眼了，「不是我說你們，那種蠢貨就讓他自生自滅得了，為什麼一定要救呢？又不是你們揮一揮衣袖就能把那個羊頭人弄死，幹嘛非要逞英雄。」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總不能看著別人死在自己眼前，那種事有一次就夠了。」
老唐嘆口氣，又看向路明非，「你呢？明明，子航這傢伙長得就像金庸的武俠小說里走出來的少俠一樣，他有一顆行俠仗義的心我不奇怪，你小子呢？」
路明非靠在椅背上，燉燉灌著楚子航帶回來的生命藥水，灌完之後抹抹嘴，「我說我想當正義的夥伴不行啊？要我在美國，什麼蜘蛛俠鋼鐵俠超人都給我往後靠靠，明明俠才是最牛逼的那個。」
「得了吧，就你？跟我一起去當賞金獵人都費勁。」，老唐嗤之以鼻，停頓一剎，臉色認真起來，這時他那八字眉看起來還頗有幾分威嚴。
「能說就和兄弟說一聲，不能說就算了，但是下次別他媽的把自己搞的一身傷回來，我懶得拖地板。」
路明非抓抓頭，手上的瓶子碎成了多面晶體，「也不是不能說吧。」
楚子航靠在門口，耳朵無聲豎起，老唐也瞪大了眼。
「就，不想讓她失望唄。」
「他？她？爹媽？還是說女朋友？」，老唐的反應很快，這時候他腦子還蠻靈光的，或者說所有人在八卦的時候都會得到智力上漲的buff？
路明非胡思亂想，把緊貼在自己心臟的那枚紫水晶項鍊取出來，他不知道這項鍊是什麼時候掛在自己身上的，至少在伊利諾州的時候還沒有。
他不是沒見過這枚紫水晶項鍊，在初次見到少女的下午，他們被三名魔女追殺的時候，少女就使用過這枚紫水晶項鍊進行反占卜，按理來說它應該被路明非埋在黃昏之下的巨人王庭了啊，連帶少女的遺體一起。
可現在它就是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路明非嘗試觸摸，溫潤柔順中帶著自己的體溫，現在無法動用靈性，不知道這具體是個什麼非凡物品，但他用食指輕點時有另外的異象出現。
一個SAO當地世界的面板彈了出來，上面的文字一開始是根本無法辨識清楚的亂碼，可當路明非凝神去看時，亂碼又逐漸變成了他熟悉的某種文字。
古赫密斯語。
路明非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他一個符號一個符號的解讀，生怕自己讀錯什麼，即使他的語言包來源於霍伊大學優秀畢業生克萊恩·莫雷蒂的記憶。
【艾爾莉絲的心】。
這便是面板上古赫密斯語的意義。
他突然開始傻笑起來，像個撿到香蕉的猴子，老唐和楚子航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路明非不會是傻了吧？
「所以，失望是什麼意思？」，老唐撿起地上的鐵錘，思考要不要給明明來點物理療法，聽說一定程度的物理刺激在精神領域疾病的治療中是必不可少的，他不介意當這個壞人。
老唐伸出手，在路明非面前晃來晃去，被一巴掌打掉。
「幹嘛！」，路明非沒好氣地說，但他現在的心情格外美好，也不是不能擺點龍門陣。
「失望？不就是那樣嘛。」，路明非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嘴角咧得有多大，「你憧憬的喜歡的愛的人是個好人，你不想讓她失望，所以努力自己也當個好人。」
在闖入青眼惡魔的房間前，路明非也在心底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自己要為了救下十幾個素不相識甚至得罪過自己的傢伙拼上性命。
但其實，就在邁步的前一刻，路明非就得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答案。
那就是想想艾爾莉絲會怎麼做？
是她的話，一定會滴水不漏地把所有人都救出來吧，即使最後受傷的只有自己。
她就是這樣溫柔的好人，對路明非很好很溫柔，對其他人也很好很溫柔，所以路明非才會更加喜歡那位少女。
他不想讓身為好人的她失望。
所以他才會開始做自己之前根本不會做的事，學習成績大邁步，習得了一手精湛的廚藝，開始研究起了攝影，雖然技術依舊很差，以及逼著自己熱愛生活。
因為艾爾莉絲熱愛著生活，所以路明非也要熱愛生活。
因為艾爾莉絲是個好人，所以路明非也要成為好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但他知道，這樣做自己不會後悔。
即使追隨的只是水中月鏡中花，只是虛無的未來有毒的希望，他也甘之若飴。
「唉，行吧。」，老唐聳聳肩，繼續回去打鐵。
「不問了？」，「不問了。」
老唐只是背對著路明非，叼起一根捲菸，他也沒想到這個世界會有煙，但至少有比沒有好，將通紅的鐵片往菸頭上一靠，就有裊裊白煙升騰，煙霧後，老唐聲音低沉。
「你小子都露出那種男人的表情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既然決定了，就去做吧，搞砸了再來叫兄弟們給你收拾爛攤子就行。」
路明非看著老唐的背影，瞪大眼睛，「我靠！老唐，你搞這麼帥幹嘛？陌生得讓人有點發指了！無論你是誰，都趕緊從老唐的身上給我下來！」
「你媽的明明，想嘗嘗我的鐵人錘法嗎！」
……
打鬧之後，路明非突然收到了一條好友訊息。
【桐人：有空的話，可以聊聊嗎？時間地點你定。】
【路明非：什麼事？不能在訊息里說嗎？】
【桐人：稍微有點重要，所以最好還是見面討論。】
【路明非：行吧，我們都在阿爾格特西部的鐵匠鋪二樓，想聊的話現在就可以來。】
十分鐘後，桐人和亞絲娜的身影出現在鐵匠鋪前，在老唐和鐵匠老頭NPC進行一陣交涉後，以兩把刀的價格換取了桐人和亞絲娜的上樓權。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裡可以上來呢。」，桐人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輕聲感嘆。
亞絲娜緊緊抱著桐人的右手，點頭說，「可能是需要「鍛造」技能達到完全習得的等級才可以觸發進入這裡的隱藏任務吧。」
老唐的交涉沒有瞞著小情侶，身為超發燒級玩家的桐人和被譽為攻略之鬼的亞絲娜自然能推測出來到這裡的條件。
他們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對面坐下，桐人神色有些拘謹，但亞絲娜輕輕捏了捏他的手，似乎給了他開口的勇氣，路明非看著面前充滿戀愛酸臭味氣息的兩人，一時有些掀桌的衝動。
「首先，我們是來感謝路先生和楚先生的。」
路明非嘟囔，「我不是說了不用加敬語嗎，聽起來怪滲人的。」
桐人只是呼叫出系統菜單，將某些物品放上了交易欄後對路明非發起了交易。
路明非眼前一閃，面前就出現了「玩家桐人申請向你發起交易」的面板，還帶著一份清單。
「如果沒有路先生攔住青眼惡魔的話，『軍隊』那群傢伙的生存率不會那麼高的，而且，就我個人而言，路先生將青眼惡魔的血量削減到60%也算是幫了我的大忙。」
桐人回想起下午揮出星爆氣流斬的最後一擊，將青眼惡魔格殺在地的那一刻，不禁還是有些後怕。
自己的HP已經來到瀕死的邊緣，只有5%的最後值，若不是路明非稍微多削減了一部分青眼惡魔的血量，自己恐怕撐不到十六連擊劍技的最後一擊。
「以及，路先生和楚先生能不顧自己危險，在最開始衝進水晶無效化的BOSS房間中救人，這件事已經足夠讓我們敬佩了，所以，請務必收下我們的心意。」
路明非看著認真低下頭顱的桐人，嘆口氣，「不收不行？」
「這是你們應得的戰利品，明非同學。」，亞絲娜露出賢惠的微笑。
面對這一夫一妻的夾擊，路明非再嘆口氣，點下了代表接受的藍色圓圈按鈕。
見路明非接收了系統交易，桐人臉上也露出輕鬆的神情，但僅是一瞬，他又擺出了那副一臉嚴肅的表情。
「那麼接下來是第二件事了。」，桐人直視著路明非的眼睛，一字一句，「路先生，你們不是玩家吧？或者說，你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
一旁的亞絲娜捂住嘴，大大的眼睛裡滿是驚訝和疑惑，在忙碌的BOSS戰和後續工作後桐人根本沒有和她提起這個話題，她以為自己只是來陪著桐人表達感謝的。
路明非乾笑一聲，而楚子航神情沉靜。
在路明非飆血的時候，他們就想到會被發現了，即使他們能使用SAO的系統，也能使用劍技的力量，但大家都是數據體，被砍了也只是一道紅光痕跡視作傷口，哪會像路明非那樣被放血，又不是殺豬。
「請別誤會，我們沒有惡意，只是……」
桐人停頓片刻後開口，
「作為這個世界，艾恩葛朗特的囚徒，我們已經有接近兩年的時間沒有與外界有過聯繫了，而你們是我們這兩年來唯一見過的例外。」
「桐人，我就開門見山了。」，路明非抬眼，看著黑衣劍士那漆黑的眼瞳，「我們確實是從其他世界而來，原因呢……是因為一場事故，總之，只要攻略掉這座天空之城我們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
「誒？」，即使是以桐人的腦子，都在聽到路明非的開誠布公後有所短路。
亞絲娜往後仰去，用顫抖的聲音說，「外星人？」
「不對不對，我們看起來明顯是人類吧！」，路明非吐槽。
「平行世界？多元宇宙？」，桐人的推測倒還有些靠譜。
「差不多就那樣吧，總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路明非隨口說到，他沒那麼多精力和本地人勾心鬥角，和明顯實力很強的桐人透底是楚子航提出的策略，稍微的情報交換可以更輕易奪得對方的信任，說到底還是將心比心。
當楚子航說出這句話時路明非覺得自家師兄真是又腹黑又正直，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詞會放在一起，但楚子航確實是很擅長使用陽謀的傢伙，雖然他的謀略智商在很多時候都被自身強大的戰鬥力和殺胚特性蓋了過去，但不代表楚子航沒有計謀，更不代表他不會使用。
堂堂正正地請你走進他的陷阱，大概這就是師兄的風格吧，路明非想。
「雖然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但路先生都在SAO里流血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桐人苦笑，算是接收了這個事實，「既然如此，要不要和我們長期組隊？啊，不過得等我們休假回來了。」
「休假？攻略組還有輪休制度嗎？」，這是楚子航的疑問，他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在研究攻略組的規則，最後發現其實攻略組整體只是個鬆散的組織，還不如有系統認定的公會有約束力，比如說名氣很大的血盟騎士團，又或是路明非他們見過的風林火山。
「啊，那倒沒有，只是亞絲娜覺得稍微有些疲憊，我也想暫時休息一下，所以我們打算暫時退出攻略前線，正好74層也被攻略了嘛。」
桐人學著路明非的動作撓頭，他和亞絲娜這兩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我們之間很有姦情的氛圍，楚子航只是點點頭，答應了組隊的邀請。
「組隊的話，沒什麼問題，等你們度蜜月回來再說吧。」
「蜜……？！」
桐人被堵得說不出話，路明非確信自己看到師兄嘴角那抹淡然的弧度，這傢伙果然是個隱藏腹黑啊，用那張冷硬得像個要一挑整個世界的臉，說著逗小情侶的話，看起來卻更像個活人而不是機器人了。
這是好事，路明非覺得。
眼看桐人和亞絲娜要辭別了，路明非才想起還有件事，問一下本地人可能會有意外的收穫。
「桐人，亞絲娜，你們對「xxx的心」這種道具有所了解嗎？」
桐人和亞絲娜對視一眼，回答道，「確實有著這種命名方式的道具，大多都是使魔死亡後留下的，用於使魔復活。」
在聽到使魔後路明非嘴角抽抽，可聽到復活兩個字眼，這傢伙的兩眼就放起了光，「真的有復活的方法嗎？！」
「嗯，我曾見證一位馴獸師復活她的使魔，只要前往四十七層南邊，攻略一個名叫『回憶之丘』的圈外迷宮，就會在回憶之丘的丘頂得到一朵綻開的花。」
「那朵花便是復活使魔的關鍵。」
路明非猛地站起來，兇猛的氣勢像是要參加萬軍之戰的將軍。
「師兄，我們走！」
他語氣兇猛如雄獅，把桐人和亞絲娜嚇了一跳。
「現在就去那個回憶之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