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藤覆滿休輕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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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賀迎春「面試審查」馮秋後,立馬蹦了。

  「『樊梨花』……」。

  哦,這裡先交代一下:非正式場合,賀迎春一直喊樊華為「樊梨花」。

  賀迎春說「樊梨花」比「樊華」喊起來簡便順口。

  說三個字比兩個字「簡便」,這可真是不講理。

  說「樊梨花」比「樊華」喊著順口,倒能說得過去。

  因為這「樊梨花」的名氣的確比「樊華」大了去了,似乎不用想,就能湧出口;而且,這「樊梨花」之聲調頓頓再揚,也的確符合呼喚的聲韻。

  文人和文人打嘴官司沒輸贏,樊華只能默認。

  「樊梨花,咱清新脫俗清秀綺麗都是玉女轉世的當世玉女!

  說形象,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玉樹臨風婀娜多姿美而不媚,簡直就是『嫻靜似嬌花照水』『回眸一笑百媚生』。

  說舉止,咱東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腹有詩書氣自華由內及外雅颯颯,咱優雅端莊都不是『小家碧玉』是『大家閨秀』。

  說才氣,咱才思敏捷才華橫溢才高八斗出口成章滔滔不絕辯手大賽的冠軍優秀畢業生碩士在讀,咱簡直就是冰雪聰明秀外慧中。

  論能力,咱也算得上專業尖子業務骨幹出類拔萃獨有建樹業績卓著,事實上也是屢被表彰的級部標杆模範優秀。

  說品行,咱可是知性大氣溫柔賢淑待人接物溫文爾雅內心善良外表溫柔,咱是矜持端正的當代淑女還是典型知性女性非男性。

  啊,就咱這樣的美女兼才女為何非要下嫁這俗不可耐之市井凡夫?你若是非要延續古風羨慕妲己蕭皇后武則天楊貴妃,圖那啥『鳳表龍姿的風流飛鸞翔鳳的瀟灑』還倒真讓我佩服!

  退一萬步,你要是追求個奶油小生小鮮肉或者陽剛帥氣的靳東像那個工程師帥哥大專家,家貧志不短瀟灑又風流也能說得過去!

  可你,你卻偏偏找了個馮啥子秋。

  這馮啥子秋,放著春天不去逢偏偏去逢個清冷的秋!他論外表不潘安論才氣不王勃只剩下憨厚敦厚嘴唇厚!

  我就是不明白你到底圖他的什麼?

  市區機關里的潛力股你看不中金融技術行業的精英你沒感應你倒是看上個作家畫家藝術家甚至書法家也中!

  再退一萬步,你就是看上個企業家資本家小礦主大老闆也中!可你偏偏看上個連管事的加幹事的統共十人不到的小個體戶!

  這個體戶若是瀟灑風流也說得過去,可這個體戶卻憨大個子糟疙瘩子黑不溜秋男大叔……吭、吭吭……」

  賀迎春不知是被怒氣堵了心口,還是被沒逗點的長句噎了嗓子眼,至氣喘吁吁臉紅脖子粗,彎腰咳嗽了才捂住嘴住了口。

  她依然意猶未盡,瞪一雙火眼金睛,舉一根手指還顫抖。

  「玉女」快步過去,輕拍其後背,同時遞上溫水杯,愛撫許久,方綿軟軟小聲勸慰。

  「看看,看看,讓些生僻詞兒噎著了吧,本想提醒你慢——著點,慢——著點,可你,愣是不讓我插嘴。姐姐,您小心點兒,小心別燙著,水溫還有五六十度呢!慢著喝一小口順順,順順……」

  賀迎春剛待喘過氣來,又被這行為氣了回去,又吭吭咳嗽起來。

  終於止住咳嗽,當即踢一腳。

  「去一邊兒!這兒正氣頭上呢!」

  「玉女」看看周圍人反應,又小聲懇求。

  「好啦,好啦,您的話我一定好好斟酌!語言大師,您都把我夸的狗血淋頭、把馮秋罵的狗屎不如了!您老口下留情行嗎?」

  「古有狗咬呂洞賓,今有樊梨花咬賀迎春……」

  「姐,好姐!咱出去聽您教誨行嗎?」

  樊華不當眾回應賀迎春的質疑,不是心虛,是有內情。

  並非樊華排斥英俊小生和精英,實際是家裡有「血的教訓」。

  她舅家大表姐海歸生物學博士,當初是人們口中的「績優股」。

  她就是拒絕了科界精英、商界巨頭,直接錨定一位政界「潛力股」,並閃電速度「契約」高端階層家庭。

  可這「政界潛力股」的上進心也忒強了。

  沒日沒夜舍家撇老婆,廢寢忘食三過家門而不入,皆為鑽營攀附;俯首甘為孺子牛卻並非人民公僕,是認真侍候上司;處心積慮只有一個目的——往上爬。


  幾年下來,副市長倒是當上了,但情人也「培養」了大批。

  大批情人還不打緊,要緊的是任上直接進了監獄。

  表姐是財也沒了,婚也離了,還賺了群眾痛恨、街坊鄰居恥笑、孩子前途盡毀。

  前夫的情人們還排隊上門要青春損失費,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搶了個空。

  表姐痛定思痛,想「由奢入儉」再挽回被自己擯棄的精英巨頭,但人家早已「闔家幸福」。

  又被幾次「鞭打」後,再「降檔適配」,竟遭「凡夫俗子」嫌棄。

  最後,只能以「清倉處理」方式,打折「處理」給一位「媽寶男」,拼湊出一個「焊接」家庭。

  表姐徹底由績優股變成「停牌」股,湮滅在她之前一直鄙夷的「庸碌奔波」一群之洪流中。

  表姐的教訓,無疑成了樊華家族的現象級傷痛。

  這傷痛還未痊癒,樊華怎會重蹈覆轍?

  所以,樊華看中的,恰恰就是馮秋的與「仕」無爭,還有他的品行端正、不邪不穢。

  當然,馮秋樸素外表下的善良寬厚及責任心,貧嘴自嘲里的包容大度及幽默風趣,也是她認為的幸福之元素。

  總之她認為,這一切比長相英俊更實惠,比能力超群更潛力。

  她把這些深思熟慮說給賀迎春。

  賀迎春說她,偏激、落伍、「十年井繩」恐懼症。

  她說賀迎春,只見風花雪月,不知篳路藍縷,浪漫DISCO幻想症。

  一通辯論,誰也沒說服誰,卻更讓樊華堅定了。

  於是不久,對於馮秋的不懈追求,樊華決定不再矜持。

  國慶長假的一個上午,她欣然應約,去馮秋家見家人。

  那是一個遠離鬧市的僻靜之處,胡同盡頭的一座老式小樓。

  小樓底層一樓,花磚院牆,精緻院門,院門旁一數十年古藤,虬枝蒼莖蔓延,濃碧覆蓋院頂,紫花雖謝,但卻吊墜起串串穗籽。

  院內遍植花木,鑲嵌磚鋪小徑,小徑側接一木製涼亭。

  涼亭之下,平台圍欄木凳,中間擺放藤椅圓桌,四周數盆盆景。

  涼亭相對四居兩廳住宅,陳設典雅質樸潔淨。

  樊華心想,自己這葉江南萍藻,就要根植這木門古藤旁了。

  「朱藤覆滿休輕剪」,能否「待看繁花映月明」就看自己了。

  馮秋先為樊華引見了父母,一對祥和溫婉笑容可掬的老夫婦。

  母親周備茶水期間,馮秋引樊華按由外及里的順序,逐一查看房間順帶介紹家庭成員。

  「這一居室是二老的房間,嗯,這一居室則是鄙人的蝸居,嘿嘿,夠亂的!」

  他隨後走到最裡面,打開一扇關著的門:「這是小妹的,這丫頭外面還有住房,不常回來。」

  最後又返回到他自己房間的對過,指著房內乾淨整潔的床鋪笑了道:「這是大弟的,他也不常住。你看,他生性乾淨立整,保持的一塵不染。」

  「大弟?」樊華大為詫異:「只知道你有個合夥弟弟,可從沒聽說你有個親弟啊?」

  「嘿嘿,這弟弟有點兒特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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