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東京渣男」
5月21日，繁星，營業日的傍晚。
客席被稀疏填滿了五分之二，真澄漫不經心地坐在吧檯後看書，同時分出耳朵精力，聽著周遭的喧鬧聲。
「……然後她就說什麼，抱歉陽葵，我擔心你會介意，就沒告訴你……真是的，她以為自己和我很熟嗎？」
「誒？太不會讀空氣了吧。」
兩個女白領正在嘰嘰喳喳聊著職場八卦，真澄居然聽得有點入迷，連手裡的書也看得不那麼專心了，剛才讀到哪來著？好像是「竹籠眼」這段。
他乾脆闔上書，打算專心聽個痛快，結果卻被另一張桌上幾個男高中生的談笑聲蓋住了。
「你們看昨天的棒球比賽了嗎？那個盜本壘的操作太帥了吧，簡直比漫畫還離譜。」
「沒看，加入回家部的理由是因為看電視節目，整個一年級也只有翔平一個人了吧。」
「這麼喜歡棒球，你當時怎麼不去棒球部？」
「那還用說，棒球部的那個顧問老師簡直是魔鬼，我有發小在棒球部，天天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
「不過棒球部的經理水嶋學姐還真是漂亮，而且性格又體貼，又會照顧人，簡直是天使。」另一名友人露出憧憬的表情。
「明顯是廣播社的長谷川學姐更好吧，平時戴著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鏡很不起眼，結果學園祭上作為主持人登場，摘掉眼鏡的樣子嚇了我一跳呢！」
從昨天的棒球比賽，話題滑坡到學校里的美少女。
關於平凡日常瑣事的尋常對話，理所當然地在咖啡廳上演著。
真澄對女高中生沒有興趣，兩個聊八卦的女白領卻在這時離開了，於是重新翻開小說。
看了一會兒，雪白的書頁驀地被陰影吞噬了。
他抬起頭，面前是一名臉上化著淡妝的年輕女白領，正用仿佛肉食動物的眼神盯著真澄看。
「宮村先生，您很愛看書呢。」
「只是無聊打發時間而已。」真澄隨口敷衍：「還有，我姓宮澤。」
「不好意思，真是失禮。」女白領的笑意絲毫不減，仿佛是故意這麼說的，「咖啡店的營業是到七點為止吧？下班後，要一起去居酒屋喝一杯嗎？」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沒關係，只是聊聊天也行。」
女白領抿著唇，或許是有戴隱形眼鏡的緣故，眸底隱隱閃著精光。
真澄感覺要被捕食者攫住般，下意識地打起寒顫，堅決拒絕道：「真的不用了，我下班還有其他事要忙。」
「好吧，那下次再見，宮澤先生。」
她說著遺憾的口吻離開了，不過總感覺她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
「唉——」
長長嘆了一口氣，真澄將下巴擱在桌上，慢吞吞提起眼皮。
「真澄君，還真受歡迎啊。」
從廚房走出來的麻美如此取笑他。
「你都聽到了？」
「你說哪部分？是由美出軌有婦之夫的男上司，還是後面「宮村先生」？」
「兩者都有吧。」
真澄重新坐直身體，麻美唇角勾起促狹的弧度朝他走了過來。
「你這副草食系文藝男的氣質，倒是很討女孩子喜歡，在東京一定交過很多任女朋友吧？」
「為什麼會這麼想？」
「直覺。總感覺你和伊藤君，兵藤君會是一類人，搞不好以後會大開後宮，腳踏四五條船。」
伊藤君和兵藤君又是誰？
「你把我想的太糟糕了，我覺得自己對待感情應該會是專一的類型。」真澄誠懇地說。
應該。
「胡扯，東京人淨愛撒謊，討厭！」
「就算引用文豪的話，也不會增強自己的說服力。」真澄平靜地說道。
「還有，我是神戶人。」
「哦呀？這是什麼名言嘛，難怪有點熟悉。」麻美挑了挑眉毛，接著刨根問底道：「別偷偷扯開話題，所以……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一個也沒有。」
「真的？」她明顯不信。
「嗯……真要說的話，可能算有一個吧。」
「為什麼這麼模稜兩可啊。」
「因為情況比較複雜。」
真澄斟酌措辭說：「怎麼說呢……應該算是確定了戀人關係，但我們的關係並不是很親近，連牽手之類的行為都沒有過，呃……我對她也沒懷有戀愛的感情。」
斷斷續續地說完後，真澄就見到麻美用目瞪口呆的眼神打量他。
「東京，好可怕。」
「那算什麼。」
「那個女生喜歡你嘛？」
「嗯。」這點真澄倒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肯定，「而且似乎過於沉重了。」想想有點心悸。
回憶從深海上浮，仿佛有淺金色的發尾在視線末端飄曳。
麻美本來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似乎被自己挖掘出了這麼勁爆的話題，興致沖沖地雙眼發亮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介意和我講嗎？你們現在還有聯絡嘛？」
「沒什麼好講的，交往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而已，在我回到神戶前就結束了。」
「誰提的分手？」
真澄稍微沉默片刻後，回答：「是我。」
「那她是什麼反應？」
「不知道。」
麻美好奇地眨著咖啡色的美眸，重複著「不知道？」
「嗯。」
「因為我是在LINE上提的，發完就拉黑了。」
真澄還清晰記得自己編輯的兩條語句——
「黑川，樂隊解散了，我也不打算繼續這樣無意義的生活了，我們分手吧。」
「別來找我，你就當我死掉好了。」
……只有一個人在居酒屋喝得醉醺醺時，才有勇氣發出這行消息，酒醒後懦弱地不敢面對她的反應。
麻美聞言做出的反應讓真澄一點也不意外。
「真澄君，你絕對是個很彆扭的渣男吧？」
「這都是有隱情的，而且三言兩語和你說不清楚。」真澄嘆息，其中的經歷他也不想直接告訴麻美。
「哦哦哦，出現了，渣男的經典語錄。」
「你最好一輩子別去東京了，而且要祈禱她千萬別追殺到神戶來，否則，這家店又要招聘新咖啡師了。」
她用黃昏般陰暗模糊的詭異聲音說道。
「別說的那麼嚇人。」
「是你太小看女生了，我要推薦給你幾部經典動畫，讓你意識到你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順帶一問，那個女生是做什麼的？如果是外科醫生，她大概可以在捅你幾十刀的同時，還能精準地避開要害。」
聽起來真讓人毛骨悚然。
「沒那麼恐怖，她和我一樣，也是玩樂隊的。」
「貝斯手？」
「不，是鍵盤手。」
「唉——就是玩樂隊的女生，才最不能讓人放鬆警惕呀。」
麻美深深嘆息道。
客席被稀疏填滿了五分之二，真澄漫不經心地坐在吧檯後看書，同時分出耳朵精力，聽著周遭的喧鬧聲。
「……然後她就說什麼，抱歉陽葵，我擔心你會介意，就沒告訴你……真是的，她以為自己和我很熟嗎？」
「誒？太不會讀空氣了吧。」
兩個女白領正在嘰嘰喳喳聊著職場八卦，真澄居然聽得有點入迷，連手裡的書也看得不那麼專心了，剛才讀到哪來著？好像是「竹籠眼」這段。
他乾脆闔上書，打算專心聽個痛快，結果卻被另一張桌上幾個男高中生的談笑聲蓋住了。
「你們看昨天的棒球比賽了嗎？那個盜本壘的操作太帥了吧，簡直比漫畫還離譜。」
「沒看，加入回家部的理由是因為看電視節目，整個一年級也只有翔平一個人了吧。」
「這麼喜歡棒球，你當時怎麼不去棒球部？」
「那還用說，棒球部的那個顧問老師簡直是魔鬼，我有發小在棒球部，天天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
「不過棒球部的經理水嶋學姐還真是漂亮，而且性格又體貼，又會照顧人，簡直是天使。」另一名友人露出憧憬的表情。
「明顯是廣播社的長谷川學姐更好吧，平時戴著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鏡很不起眼，結果學園祭上作為主持人登場，摘掉眼鏡的樣子嚇了我一跳呢！」
從昨天的棒球比賽，話題滑坡到學校里的美少女。
關於平凡日常瑣事的尋常對話，理所當然地在咖啡廳上演著。
真澄對女高中生沒有興趣，兩個聊八卦的女白領卻在這時離開了，於是重新翻開小說。
看了一會兒，雪白的書頁驀地被陰影吞噬了。
他抬起頭，面前是一名臉上化著淡妝的年輕女白領，正用仿佛肉食動物的眼神盯著真澄看。
「宮村先生，您很愛看書呢。」
「只是無聊打發時間而已。」真澄隨口敷衍：「還有，我姓宮澤。」
「不好意思，真是失禮。」女白領的笑意絲毫不減，仿佛是故意這麼說的，「咖啡店的營業是到七點為止吧？下班後，要一起去居酒屋喝一杯嗎？」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沒關係，只是聊聊天也行。」
女白領抿著唇，或許是有戴隱形眼鏡的緣故，眸底隱隱閃著精光。
真澄感覺要被捕食者攫住般，下意識地打起寒顫，堅決拒絕道：「真的不用了，我下班還有其他事要忙。」
「好吧，那下次再見，宮澤先生。」
她說著遺憾的口吻離開了，不過總感覺她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
「唉——」
長長嘆了一口氣，真澄將下巴擱在桌上，慢吞吞提起眼皮。
「真澄君，還真受歡迎啊。」
從廚房走出來的麻美如此取笑他。
「你都聽到了？」
「你說哪部分？是由美出軌有婦之夫的男上司，還是後面「宮村先生」？」
「兩者都有吧。」
真澄重新坐直身體，麻美唇角勾起促狹的弧度朝他走了過來。
「你這副草食系文藝男的氣質，倒是很討女孩子喜歡，在東京一定交過很多任女朋友吧？」
「為什麼會這麼想？」
「直覺。總感覺你和伊藤君，兵藤君會是一類人，搞不好以後會大開後宮，腳踏四五條船。」
伊藤君和兵藤君又是誰？
「你把我想的太糟糕了，我覺得自己對待感情應該會是專一的類型。」真澄誠懇地說。
應該。
「胡扯，東京人淨愛撒謊，討厭！」
「就算引用文豪的話，也不會增強自己的說服力。」真澄平靜地說道。
「還有，我是神戶人。」
「哦呀？這是什麼名言嘛，難怪有點熟悉。」麻美挑了挑眉毛，接著刨根問底道：「別偷偷扯開話題，所以……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一個也沒有。」
「真的？」她明顯不信。
「嗯……真要說的話，可能算有一個吧。」
「為什麼這麼模稜兩可啊。」
「因為情況比較複雜。」
真澄斟酌措辭說：「怎麼說呢……應該算是確定了戀人關係，但我們的關係並不是很親近，連牽手之類的行為都沒有過，呃……我對她也沒懷有戀愛的感情。」
斷斷續續地說完後，真澄就見到麻美用目瞪口呆的眼神打量他。
「東京，好可怕。」
「那算什麼。」
「那個女生喜歡你嘛？」
「嗯。」這點真澄倒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肯定，「而且似乎過於沉重了。」想想有點心悸。
回憶從深海上浮，仿佛有淺金色的發尾在視線末端飄曳。
麻美本來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似乎被自己挖掘出了這麼勁爆的話題，興致沖沖地雙眼發亮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介意和我講嗎？你們現在還有聯絡嘛？」
「沒什麼好講的，交往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而已，在我回到神戶前就結束了。」
「誰提的分手？」
真澄稍微沉默片刻後，回答：「是我。」
「那她是什麼反應？」
「不知道。」
麻美好奇地眨著咖啡色的美眸，重複著「不知道？」
「嗯。」
「因為我是在LINE上提的，發完就拉黑了。」
真澄還清晰記得自己編輯的兩條語句——
「黑川，樂隊解散了，我也不打算繼續這樣無意義的生活了，我們分手吧。」
「別來找我，你就當我死掉好了。」
……只有一個人在居酒屋喝得醉醺醺時，才有勇氣發出這行消息，酒醒後懦弱地不敢面對她的反應。
麻美聞言做出的反應讓真澄一點也不意外。
「真澄君，你絕對是個很彆扭的渣男吧？」
「這都是有隱情的，而且三言兩語和你說不清楚。」真澄嘆息，其中的經歷他也不想直接告訴麻美。
「哦哦哦，出現了，渣男的經典語錄。」
「你最好一輩子別去東京了，而且要祈禱她千萬別追殺到神戶來，否則，這家店又要招聘新咖啡師了。」
她用黃昏般陰暗模糊的詭異聲音說道。
「別說的那麼嚇人。」
「是你太小看女生了，我要推薦給你幾部經典動畫，讓你意識到你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順帶一問，那個女生是做什麼的？如果是外科醫生，她大概可以在捅你幾十刀的同時，還能精準地避開要害。」
聽起來真讓人毛骨悚然。
「沒那麼恐怖，她和我一樣，也是玩樂隊的。」
「貝斯手？」
「不，是鍵盤手。」
「唉——就是玩樂隊的女生，才最不能讓人放鬆警惕呀。」
麻美深深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