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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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籠罩著神州大地,一切染上了慵懶的金黃。海風就如同昨日般吹拂著海面,螺洲城的碼頭依舊熙攘擁擠,叫賣聲不絕於耳。集市上那成堆的香料和茶葉的芬芳和漁獲的腥臭充斥著每個人的鼻腔。著錦緞的商人大賈在僕人的簇擁下在這集市中審查自己的貨物,小販們挑著吃食沿街叫賣,三五成群的碼頭勞工躺在屋檐下邊揉捏著酸痛的肩膀邊等候自己一天辛勞的工錢。自那場戰爭以來,這樣的日常漸漸讓人習慣。來自南方克恩的商船,由白森森巨大獸骨所建,滿載香料;來自地下萬米的瑪納恆其的貨船,由藍寶石鑲嵌船桅,寶石武器堆滿船艙;來自遙遠的阿奎洛尼亞的大船,通體雪白,船帆碧藍,船帆上用金線刺繡著繁複的紋章,黃金滿載而歸。這些船舶不遠萬里來到此地只為三樣東西:茶葉、陶瓷、絲綢。

  聽濤千島坐落在中州大陸最東方,這裡是龍帝廣袤疆土上為數不多開放的幾座通商口岸之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全世界的商人為獲取茶葉、陶瓷、絲綢這三樣上等貨物,無不長途跋涉、乘風破浪,所以但凡是中州口岸永遠是繁華異常。儘管茶葉清香醉人心,陶瓷玲瓏亂人眼,絲綢輕柔撫雙手,但有些人並非為了這三樣東西渡海而來。

  一艘小小的客船上走下來的一位白袍青年便是這樣的人。他身著阿奎洛尼亞的潔白托伽長袍,內著丘尼卡,手持油浸葡萄藤雕刻的長杖。一頭烏黑的長髮用靛藍的綢緞紮成馬尾,腰間是一條金線編製成橄欖枝形狀的金色腰帶,腰帶上還懸掛著一個紫羅蘭色的小袋子,袋子上的以銀線繡出的符文閃著奇異的光芒。儘管他膚色蒼白,但他烏黑的長髮和眼眸,昭示著他的龍帝子民的身份,他這異國他鄉的裝扮明顯來自於遙遠的阿奎洛尼亞。衣著華麗的青年從客船上緩步走下,略微有些踉蹌,長時間的海洋航行讓他走路都難以穩步了。

  凸顯的龍帝子民外貌,卻身著阿奎洛尼亞的服飾,卓然的氣質,使得他成為碼頭的焦點。

  「這不是阿奎洛尼亞的衣服嗎,一個龍帝子民怎麼穿成那樣?」這句話想必是在場的人共同的疑問。但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螺洲城,這裡什麼樣奇異的人都有,即使是那些神秘的伊芙蕾雅都算常見。這又能算得了什麼呢?很快側目的路人就失去興趣轉頭忙著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有這青年依舊踉踉蹌蹌走向城內。

  不多時辰後,太陽落山,暮光籠罩了大地。那青磚黑瓦的古老街道上點起了燈籠,店內昏黃的蠟燭透過雕花的窗戶在街上灑下了點點金黃。而少年也在一處酒家門口停住了腳步。

  這酒家名叫杏花樓,坐落在西城的角落,臨近牛馬市場,白天的時候生意尚可,此刻門可羅雀。市集在末時已經散去,人群也作鳥獸散。但這裡可是螺洲城,沒有哪個店鋪會在夜間打烊關門。即便小二已經斜靠在店門口的柱子上哈欠連天,掌柜依然端坐在櫃檯前,因為他知道總會有些旅人找不到落腳處轉悠到他們這偏僻小店。這不,客人來了。眼尖的掌柜站在櫃檯後遠遠就看到了那駐足的青年,一聲乾咳,把門口的小二嚇得一激靈,從地上彈射跳起,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客官!來裡邊請,我們這兒山珍海味應有盡有,住店的話還有兩間上房空著。來來來,裡面坐!」青年微微頷首,走入了店門內。小二連忙將挎在肩上的麻布取下把本就一塵不染的黑漆桌椅再擦了個鋥光瓦亮。

  少年左顧右盼間,小二把茶和瓜子放到桌上,問到:「客官,住店還是吃飯?」「Entrambi」

  小二一愣,沒聽懂這青年的話語一時無措,但這地方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都有,也難不倒他,他指了指房間,又指了指櫃檯後的酒,笑臉盈盈地看著青年。

  「咳咳,好多年沒說漢話,有些生疏了,都要。」青年緩緩開口略微遲疑道,「你們這兒現在就只有我這一個客人嘛?」

  「哎呀,客官,您說笑了,此刻樓上都住滿了,就剩下兩間上房空著,這個點了大多歇息了。」

  「好的,那就來一間房。這會兒還能吃上飯嗎?」青年不放心地問。

  小二連忙熱情地招待:「您放心,我們店的廚子可是晝夜輪班,不休息的。您看要吃點什麼?這兩天恰逢清明,那東海的蟹肉可是一絕。半個時辰前掌柜的剛剛去東城碼頭那邊進的貨。要不來兩隻?還有那舶來的葡萄美酒,我一看您就是西方遠客,您一定想念這個了吧?我們這兒也有!還有……」小二滔滔不絕地推薦著菜色。近期還未入秋,並無美味的螃蟹,樓上房間一片死寂,青年眉頭緊鎖,四下環顧似乎在找尋著什麼。

  但小二的滔滔不絕讓他無暇思考,伸手從隨身的口袋中取出五粒金豆子置於桌上說到:「給我一條香煎黃魚,一碟酒糟赤貝,酒香花生,以及蔥嗆紅花蝦,醋拌黃瓜。泊來的葡萄酒就不必了,今年的新米酒要冰鎮的。房間先行叫人打掃著,我會在這裡停留些時日。」


  突然被如此熟練的點單打斷,小二一愣,旋即看著閃閃發光的金豆子微笑著說道:「好嘞!客官!這就來!」伸手便要去拿,卻被青年按住,「還有一件事,幫我留意好門口,我還有兩位朋友要來,酒菜先上。」小二伸頭往門口瞧了瞧,雖不見人,但也連忙點頭。這時青年才笑吟吟地鬆開按住小二的手,又從小袋子中取出一枚銀錠遞給小二,靠在椅背上擺手示意小二離開。

  小二取了金豆邊大聲向廚房喊話報了菜名,邊一路小跑到了櫃檯前。「掌柜的,不得了啊,今天怕是來了個大人物了。你看他那打扮,從來未曾見過。出手那叫一個闊綽!」小二拿出四粒金豆就遞給掌柜,掌柜生氣地拿起置於案前的毛筆對著小二腦門敲了一下,「拿出來!」「嘿嘿……真瞞不過掌柜的。」小二嬉笑地賠不是,趕忙把最後一粒金豆子從腰帶縫裡掏出來。

  「聽聽人家點的菜,都是當季食材,證明他對螺洲了如指掌,一身異域打扮卻又不像螺洲人,應該是哪家富商公子學成歸國。好生伺候著,這點點金子算啥,他要是拿點香料寶石之類的出來也不稀罕。愣著幹嘛?門口候著去,還有貴客要來不是?叫你宋姐上樓趕緊收拾,再去花樓那邊找老吳讓他叫幾個樂師和姑娘過來,這位爺一定伺候好了。」「好嘞好嘞,我這就去!」小二蹦蹦跳跳地奪門而出。掌柜的搖搖頭繼續撥弄著算盤算著這一天的收入。

  就在這個當口,「哇!師父師父!就是這裡了!終於到了。」一個少年從門外大步流星地邁入,這少年身材健碩,個頭更是比門框還高几分,一身亮紅胡服,烏金繡花鞋,腰纏蟒皮帶。腰間挎一把六尺長劍,左肩著亮銀板鋼護肩,一身中原武者打扮,但少年卻是一頭金髮,鼻樑高聳,雙眼碧藍,一口流利的漢話,更是顯得格格不入。掌柜的見這樣一人大步進來,心裡立即明白,這人大概是那青年口中的客人了。於是起身繞過櫃檯,迎了上去。

  「這位小爺,歡迎歡迎,你家公子已經等候多時了,這邊請這邊請。」

  「你慢點,多大人了毛毛躁躁的別把人門框卸了。」一個中年男子更旋即走了進來,同樣的胡服,同樣的高大,但這位卻把掌柜的嚇得一哆嗦。這中年男子更為高大,一頭紅髮散披,滿身血污,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某種野獸味兒能把人熏一跟頭。眉宇間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言語卻同哄孩童的慈父般溫和。顯然是看出掌柜的恐懼,男子哈哈大笑兩聲說道「掌柜的,莫怕,我剛宰了東山那隻食人的畜生,領了賞錢來與我兄弟一聚。」此言一出掌柜的腿都軟了,他說的東山那個食人畜生不就是盤踞在東山林中食人的巨蟒嘛?今天下午剛去看了熱鬧,那蛇頭現在還懸在東門之上,那蛇頭都快有一頭牛那麼大了。說是盤踞在東山商道上襲擊商隊,幾年了,前前後後衙門出動百餘人,上千次圍獵,甚至有些會法術的修士圍剿,都拿那怪物一點辦法沒有,今天說是被一英雄斬殺。看來就是眼前這位了。這人不在城主府邸中享用宴席卻跑到這偏僻之處來了。

  「啊!來了?快來坐,快來坐!」白衣青年起身招呼兩位過去,高大少年好奇地打量著他,而這一身血污的男子逕自朝著他走去,邊走便說道:「十年之約,差點遲到,抱歉抱歉。」「艾森前輩,這位是……?」白衣青年打量著紅衣少年此刻二人對視,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兩人一矮一高,一個文弱書生,一個武士豪傑。一個發如新墨,一個金髮碧眼,但眉宇間卻又有幾分相似之處。

  「你說呢?哈哈哈,沒看出來吧?跟著我吃的都是珍獸,喝的都是佳釀,是壯碩了點。」名喚艾森的男子自顧自拿起三四把方椅拼湊成一張椅子坐下。

  「掌柜的!過來過來,我知道我這朋友點菜文雅過頭了,門口有我的行李,那幾個包你也拿不動,放在那兒就行。有個麻布包袱裝著蛇髓蛇膽,蛇髓你拿到後廚讓廚子用老酒醃上片刻,然後猛火大灶干炕,到冒油噴香,用醬油熗鍋撈出,端上與我兄弟下酒。這蛇膽是那幫念經修士的稀罕物,值大價錢就賞你了。再給我切二十斤臘肉用碳火烤來。黃酒四壇,我與我小友今夜要不醉不歸!」

  「師父,我說你殺了蛇之後鼓搗半天是在幹嘛,原來你又饞蟲附體了。」少年笑著跑到桌邊,路過領桌順手薅了四把椅子,一手兩把椅子拼在一起坐定在旁。艾森不接話茬,只是笑著拿起茶壺,把茶杯放到一旁,拿起一隻陶土大碗給自己倒上一碗茶。

  「大哥,你就是師父說的那位要領我去北邊尋寶的人?」少年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我叫小石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是影」青年看著少年有些出神,半響才緩過來,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誒,大哥你也和我一樣只有名字沒有姓氏嘛?」「不該問的你別問,去,把門口行李提進來,順帶去後廚給人幫幫忙。」艾森伸手在小石頭後腦上拍了一巴掌。「好,我這就去,我不好奇嘛。」


  「哎喲,小爺,你可算來了,我正發愁呢,這麼大一包東西我怎麼拎得動啊,快快來幫我。」門外掌柜的邊揉著腰邊呼喚小石頭過去。

  一時無話,艾森和影各自喝茶,影難以置信地看著小石頭拎起一人多高的大包袱向後廚輕快地走去。這時艾森乾咳一聲打破了沉默:「確實是……長大多了,畢竟十年了,離開那時他才兩歲吧。」「三歲差幾天吧,你……你到底都給他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怎麼頭髮都黃了?而且,哪有十三歲的孩子有這體格?」影扶著額頭,手指不停地敲擊桌面。「啊……這個嘛……誒,說到這個,你今年都二十有三了啊。」艾森轉移了話題「我那老友還在對你……?」「嗯,我確信這次甩掉她了,換了十艘船終於。」影說著看了看窗外。

  「嗯,沒有貓,我過來這一路上任何像貓的動物都沒見到,看來確實沒跟來了。」艾森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想笑,忍了片刻,還是捧腹,「哈哈哈哈,你說你躲了她也有三年了吧,何必呢?我那老友雖說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是花容月貌,你小子真是不開竅啊。」

  「她和你一樣,字面上意思上的老不死。這就是原因,不然呢?」影呷了一口茶,再次看了看窗邊。「我算是她第幾個看上的?一千?一萬?還是十萬?」

  「那我就不知道了,動不動遊山玩水,數百年不曾見到,我又怎麼知道呢?說說準備怎麼去吧?走陸路?還是走水路?」艾森說著,低下頭在腰包中翻找著什麼。

  「走陸路吧,北上的水路最多只能到沿江城,後面舊都的煞氣至今未消,這頭是別想了。」影見艾森聊起了正事也開始認真回答。

  「陸路?那你怎麼走得通?你這肉體凡胎的還能直接走到龍血平原中部?那塔爾甘沙漠那段你怎麼走?」艾森取出一張地圖攤開在桌上,借著燭光姑且能看個大概。

  「我打算沿著舊官道北上,經過羅渡,從羅渡口岸坐船到三川城,然後繞過煞氣區沿舊都長城西進,到喀德汗跟商隊進伲楚赫。那裡有個朋友會送我直達北望海峽。然後走東征古道進吉福坦,最後在鷹爪角那裡等伊芙蕾的船。這樣子快的話一年半,中途即使延誤,兩年也能到。」影指著地圖比劃著名,這張地圖上的地名絕大多數螺洲城的人這輩子都聞所未聞,在這地圖上,絕大多數地點即使是龍帝西征都未曾踏足,手指寬的一小段距離就以跨越千里,此刻二人卻如數家珍。

  「那也不行,長城年久失修,你出生的幾十年前,很多段路都垮塌了,怎麼走?最大的問題是補給。你這條路,姑且說是路吧。過了伲楚赫之後你基本就沒有補給點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都走不到北望海峽就餓死了。」艾森擺擺手,指了指地圖中間畫著一個大洞的位置。「你這樣,從大洞窟萬湖城的口進,走地下河逆流西進,從克恩西海岸坐船北上,過阿古色瑞斯、阿奎洛尼亞,進北方到緹尚維思,那些長耳朵應該也有船隊會經過那兒,順便搭上一艘船去就行了。這樣走下來,最多不超過三年,沿路都有城鎮港口,在千島這邊進貨一批新茶,到克恩西海岸賣了換香料,然後到阿奎洛尼亞換黃金,北上緹尚維思的時候有黃金你能方便很多很多。」

  影點了點頭:「我來的時候差不多就這麼走的,只是沒走地下運河,我從克恩西海岸那邊換了岩龍一路飛過來,在東海岸換乘了一個商船到的日月島,最後轉客船過來。」

  「咦,你哪兒來的那麼多錢?從西海岸飛到東海海岸?直接跨過整個克恩啊。」艾森邊說邊喝了一口茶。

  「這倒還好,你那老朋友送我的手環在克恩西海岸遇到個行家,換了不少錢。」

  「噗!」艾森一口茶噴在地上「說到某個物件價值連城,大抵只是個比喻,但是你那東西,放在過去真的能買一座城。你拿來換路費?」

  影不接茬,只顧研究地圖:「你說的這條路應該也是可行。但我還是不明白,為何我們非得來這個地方會面。我呆在阿奎洛尼亞等你過來不好嗎?你的坐騎真正可日行千里,豈不更快?」

  「這你得問老太婆了,十年前我見到你倆那會兒就是這麼安排的,命運啊預言啊,我是從來不相信的,但是老太婆很信這些。」艾森攤開手做無奈狀。

  「老太婆?哪個?不會是……嘶……你要知道我們現在的談話她可一句都不會聽漏,這你也敢喊啊?」影顯然嚇得不輕,瞬間臉色煞白。「有啥?你們這些肉體凡胎罵了她幾千年也沒發過火,我說句實話還不行啊?回歸正題,按照預言所說的日子,你們明天就應當啟程了。但我直覺此事蹊蹺,預言是一部分,另外,我今天斬的這頭畜生問題很大,有什麼力量在阻止著這一切。難以形容,但我預感不妙,一會兒吃完飯我就得走。繼續看地圖吧,看看可還有遺漏。」

  二人又在地圖前討論了多時,終於菜上齊了,兩大盆蛇髓金黃油亮,聞上去已經沒有腥味,反而有股麝香沒藥的味道。那炭烤的臘肉刮去表面的黢黑,滿滿一盆,切片碼好,黃燦燦半透明的肥肉在往外滲油,紅艷艷的瘦肉看上去讓人食指大動。一整條黃魚也片成了三條,煎得外酥里嫩,八九個拳頭大的赤貝開水燙開口後泡在一罐黃酒中,花生滿滿當當裝了一個湯碗,蔥嗆的紅花蝦裝了滿滿一筲箕上桌。黃酒四壇打開封條端上桌來,米酒一壺,配著翡翠酒盅放在影面前,唯獨這黃瓜不見蹤影。大魚大肉的桌子都放不下,兩張長桌並成一張才把菜擺下。小石頭也幫著跑堂小二端菜。


  「點……多了吧……?」影瞠目結舌地望著滿桌山珍海味,只見這師徒二人相視一笑也不搭話,一人捧起一罈子老酒,就開始胡吃海塞。影見狀也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蛇髓送入口中。油香味、腥味,配合著麝香沒藥的香氣直衝天靈蓋,說不上多好吃,卻是從未嘗過的珍味。看著二人那一言不發專注食物的勁頭,似乎也讓影一掃路途勞頓,舟車顛簸,當下也加入了饕餮盛宴。

  清晨的陽光灑在了杏花酒家的門廊內,黑漆的桌子上,滿是殘羹冷炙,冷卻的蛇髓散發出令人不悅的腥臭氣味,桌上擺滿了酒壺和酒罈。熬了一宿的店小二正趴在桌上打著呼嚕,一旁幾位女樂師背靠著牆互相枕著頭肩早已入眠,爛醉如泥的小石頭不知何時脫去上衣,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影依舊正襟危坐,繼續端著杯子喝酒,而酒桌對面是同樣褪去了上衣的艾森,此刻正抱著酒罈子豪飲。相比起影的面不改色,艾森活像一隻煮熟的龍蝦,從頭紅到腳,虬結的肌肉緊繃,周身散發著陣陣熱氣,像是酒精從體內蒸發一般。

  「呼!」艾森放下酒罈,眼神飄忽,搖搖晃晃地指著桌前的影,「你這黑毛小子,哪兒練出來的酒量?」

  「我喝的是米酒,但是從第三杯開始就是白水了,你說的嘛,讓著我。我喝一杯你你喝一壺。」影放下杯子,一臉得逞地笑著看著眼前醉醺醺的艾森。

  「你……嗨,又著了你的道了,和你喝酒我居然從來就沒贏過。哈哈哈哈!」艾森笑著敲敲桌子,踹了一腳躺在地上的小石頭,「誒,起來了,你們今天就得趕路。」小石頭哼唧了幾聲,側過身去接著睡,再踹也無動於衷。「是你從來就沒想過喝酒會醉酒,老不死的都像你這麼愛喝酒嘛?」影得意地晃了晃酒杯,一臉挑釁地看著眼前的艾森。

  「哦,這麼說來,我那老友跟丟了你,原來靠這招咯?哈哈哈哈,你小子,詭計多端。但是她可不像我這麼能喝啊。你怎麼灌醉她的?」艾森甩了甩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起影來。

  「簡單,她確實不喝酒,但是誰說一定要用酒才能把人灌醉?」

  「哦?那不然?」

  「這個叫荊芥,對於常人來說這就是普通的香料藥材,但是對於她而言這就是最好的烈酒。」影從紫羅蘭口袋中翻找出一個拇指大的油紙包置於桌上。

  「哈哈哈哈,我懂了,但是……你看你身後。」艾森往影身後一指,窗沿上一隻通體雪白的藍眼貓正直勾勾地盯著二人,似乎是被桌上的蛇髓腥味吸引而來,很快又一隻黑貓也跳上窗台。

  「不好!」影大驚失色,連忙起身作勢要走。

  「哈哈哈哈,小二,今日我來買單,我這位小兄弟要速速啟程了。」艾森笑著,將腰間的錢袋子直接丟到小二懷中。起身一腳將地上的小石頭踢飛起來。

  「咚!」一聲悶響,小石頭那九尺身高的巨人體型硬是被這一腳踢飛起來,落地之後是一聲哀嚎。「啊!我起床了起床了師父,別打!」尋常人挨著這一下估計得臥床休息數月,而這小石頭似乎沒事兒人一樣從地上竄起來,揉了揉眼睛看著眼前慌亂的影「誒?天亮了?大哥咱們是要出發了嗎?」

  「對對,快點拿上你的行李我們走。」影說完奪門而出。

  「三年後見!」艾森笑著朝跑遠的影招了招手。

  「師父!那我走了啊!三年後見!大哥!你等等我啊」小石頭扯起地上的行囊就朝屋外追去。「接著!劍也不帶。」艾森隨手一指,小石頭掉在地上的佩劍連帶劍鞘瞬時彈起,朝著小石頭就飛去。小石頭反手接住頭也不回地追出去了。

  艾森起身叉著腰大笑幾聲說道:「有趣,有趣!

  晴空日當頭,旅者早起走。

  不為錢與利,踏步跨神州。

  東行萬里路,西追白頭鷗。

  願君順風水,平安抵聖樓。」

  「客官,您這詩水平可真高!」小二連忙溜須拍馬起來。「嗨,你這孩子,確實不懂詩詞韻律。」艾森笑著擺擺手也是昂首闊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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