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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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禹不禁眉頭微皺,雖然比起先前的三日期限,如今整整多了一年時間可供籌錢。

  然而一萬緡的數目,要想在一年之內賺到又談何容易那?

  這樣一來,還是無異於把莉娜、玲瓏兩姐妹又逼入了死路。

  因此想再和曹今明商量看看,沒想到謝赫德已率先開口道:「今明兄稍安勿躁,請聽謝某一言。」

  他頓了頓道:「據謝某打探回來的消息所知,那一晚米老闆實際在賭桌上輸給今明兄的只有五百緡而已,其餘的欠債都是他醉酒後迷迷糊糊簽下的,所以……」

  「謝兄這是什麼意思!」

  曹今明忽然面色轉冷,凝視著謝赫德。

  謝赫德笑了笑道:「按大唐律法所定,酒後說的話都不可以算數,更何況酒後簽的借條呢?又豈能作數。我想今明兄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依謝某之見不如免了其餘的借款,讓殷老闆……」

  曹今明蹭地一下站起身來,面罩寒霜,負手背後,沉聲道:「今天我曹某人是看在謝兄你的面子上才答應過來坐坐,沒想到謝兄竟然如此袒護這兩個小娃,那曹某人就不多做打擾了,告辭!」

  他憤憤地扔下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謝赫德卻仍不慌不忙地大笑道:「今明兄請留步。」

  曹今明才踏出幾步,背對著謝赫德,語氣不善地問道:「謝兄還有何指教?」

  謝赫德道:「今明兄既然對謝某剛才的提議有疑慮,那這件事就暫且不談。我們再談另一件買賣。」

  曹今明哦了一聲,道:「什麼買賣?曹某怎麼不記得近來有和謝老闆做過什麼生意。」

  謝赫德聽他連稱呼都改了,卻也不介意,微笑道:「這買賣不是謝某的,是榮寶齋尹嘯迪尹老闆的,他在三個月前和今明兄合夥一起從長安運了一車的珠寶首飾去益州售賣,今明兄忘了嗎?」

  曹今明那肥胖身軀真好像泰山般一動不動的,沉默半晌方答道:「這是曹某和尹老闆的買賣,也礙著謝老闆的事了?再說那車珠寶早在路上被劫匪搶了,現在還說它幹什麼。」

  謝赫德不禁哈哈一笑道:「這車珠寶中正好有一件白虎玉璧當初謝某頗為喜歡,可惜尹老闆要價太高,謝某也只能忍痛卻步。但奇怪的是就在前兩天,謝某在一個朋友家中又見到了這塊白虎玉璧,且聽他說還是在西市的一間小店裡買來的。於是謝某細查之下才發現這小店似乎和今明兄有些關係。」

  說罷,整個中堂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中。

  殷禹和莉娜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曹今明,又互相交換個眼色,紛紛從對方那震驚的眼神中讀懂了彼此的內心想法。心頭一陣狂跳。

  因為如果謝赫德剛才所言不虛,那這曹今明的膽子是真他娘的大!和人合夥做買賣,竟敢一人做手腳,獨吞全部財貨。

  這要是傳出去,先別說他曹今明還能不能在長安城裡接著混,光是尹嘯迪去報官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因此如何不讓兩人震驚。

  同時,殷禹也才明白了,為什麼之前謝赫德剛打包票說自己能解決曹今明的這件麻煩。原來對方有這樣一件把柄在他手裡,也就難怪他當初如此自信了。

  還背朝著眾人,站在門口的曹今明胸口劇烈起伏一陣,顯示出其內心正在做一番掙扎,最後才語氣有些生硬道:「謝老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哈哈,謝某沒有別的意思,」謝赫德笑著站了起來,瀟灑地做了個請的動作,道:「今明兄先請坐下。」

  曹今明猶豫片刻,最後深吐口氣只能無奈轉身又重歸座位。

  謝赫德便也順勢坐下,說道:「今明兄該知道謝某向來最喜歡結交朋友,最怕的就是惹麻煩。今明兄和殷老闆都是謝某的朋友,可惜謝某早前已經答應了殷老闆幫他解開和今明兄之間的誤會,所以才請諸位過府一敘。」

  他語氣誠懇,兼之長相英武,少了一般商人的那股子油滑味兒,令人不知不覺間更願意聽信他的話。

  側首的曹今明露出一臉苦笑,道:「如今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紙來,打開了向眾人展示道:「這就是米滿倉之前所簽的借條。」

  到了這一步,兩個聰明人之間已不需要再打啞謎。

  他話音剛落,即將那張借條撕成了七八片,往空中一扔後便站起來,冷笑道:「這樣謝老闆該滿意了吧。」


  說完,再不看三人一眼,轉身走向門口。

  謝赫德趕忙起身阻攔道:「今明兄請留步!」

  曹今明微皺眉頭,眼中旋即閃過一抹怨毒之色,淡淡道:「我知道謝老闆家底殷實,平日又喜歡結交官府,可我曹某人也不是吃素的,若是有人欺人太甚,我就是拼著這一身家當不要也非要弄個玉石俱焚不可!」

  謝赫德聞言擺了擺手,笑道:「今明兄誤會了,謝某剛才已經說了,米老闆酒後糊塗欠的錢自然不能作數,可他清醒時所欠下的債當然也不能讓今明兄虧本。」

  他把手一拍,門外即刻有家奴將筆墨端來,放在桌子上又退身出去。

  謝赫德在殷禹等三人疑惑的目光中,又從懷裡取出了一張紙來,上面已經寫了字。

  「兩位請看,這是謝某早先草擬好的一份新借條。兩位若無異議,即可在上面簽字,謝某願意來做這個見證人。」

  說罷,便將那張所謂的新借條先交給了曹今明過目,後者猶疑著接過,快速掃視一遍後只略皺了皺眉,便將紙張遞還給謝赫德。

  謝赫德又把它交給殷禹。

  殷禹接過後不禁仔細地看了起來,莉娜微斜著身子,也把腦袋湊了過來

  只見上面寫著某年某月某日,本人殷禹向曹今明借款五百緡,限期償還,若到期未清,則名下西市香味來酒鋪一間及侍女兩名均歸曹今明所有,見證人謝赫德。

  在年月日及還款期限和侍女姓名等位置上都還空著,只等人再另外填上去即可。

  謝赫德道:「按剛才今明兄所言,這還款期限就約定為一年,其餘內容兩位還有異議嗎?」

  他把目光首先看向了殷禹。

  殷禹心念電轉,轉瞬便明白了這不過是謝赫德給曹今明的一個台階罷了。

  因他今天為了自己的事情竟然直接拿出了可致曹今明於死地的黑料,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從那一刻起已經勢成水火。

  然而就像謝赫德剛才所說的,他是個商人,不願意惹麻煩,更何況對方還是同為長安城內頂級富商之一的曹今明,日後說不準兩人還有一起合作的地方。

  因此,無論從哪一點來說,必要的面子還是需要給對方的。

  如此一來,殷禹自然再無異議,同時暗贊這謝赫德不愧是波斯富商,做起事來果然有里有面。隨即他又看了莉娜一眼,後者沖他點了點頭表示應允,顯然也是猜到了謝赫德的真實用意。

  另一邊的曹今明縱橫商場多年,又豈會不知謝赫德的這點心思。如今他既肯給足自己面子,自然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否則以他謝赫德的財力,要拿出這五百緡來替姓殷的小子一次償清,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又何必費這麼大工夫,弄張新借條呢?

  因此,他也沖謝赫德點了點頭,表示再沒有異議。

  於是,謝赫德和莉娜便分別在那張借條上將其年月日、還款期限及侍女姓名等信息補充完整。

  最後由殷禹和曹今明在上面簽字畫押,即刻生效。

  謝赫德將那一紙借條頗為恭敬地遞交給曹今明後,掃了殷禹和莉娜兩人一眼,忽然沉聲道:「今天謝某為了解決兩個朋友之間的誤會,情急之下難免說了些玩笑話。這些話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冷哼一聲,面容冰沉著:「若是日後讓謝某在外面聽到有關今日談話的任何一字,謝某在此立誓,將不惜一切代價讓他在長安永無立足之地!」

  他這話像是對三人同時說的,可殷禹和莉娜又豈會不知道這些話實則就是特別對他們兩人的敲打。

  否則只要殷禹和莉娜兩人出門之後將曹今明私吞貨物的這件驚天秘密宣揚出去,那他曹今明就要立馬收拾包袱,有多遠滾多遠地逃回西域了。

  至不濟兩人還可以用這秘密向曹今明敲詐勒索。

  這就等於有一把刀隨時隨地地懸在了曹今明的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讓他寢食難安。

  而謝赫德剛才的那一番話,無疑是向曹今明做出一個保證。

  保證殷禹兩人絕不會將今天所聽到的秘密泄露出去半分,當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一念至此,殷禹急忙正色答道:「小子明白了。」

  同時暗道這謝赫德做事是真他娘的滴水不漏。

  另一邊的曹今明在想通了這其中的深意後,也不禁微微動容,朝謝赫德投去大有深意的一眼。

  他今天雖然吃了大虧,受了一肚子的氣,可見到謝赫德這樣連番的縝密手段,作為對手,他也不禁為之心折。

  因此語氣變得稍和緩些,道了聲別,就走出了中堂。

  謝赫德一直將其送到了院門才折返回來。

  剛一進屋,莉娜便彎腰施禮道:「多謝謝爺出手幫忙,否則我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謝赫德嘴角含笑擺了擺手,徑直坐到首座後才說道:「謝某也沒幫什麼大忙,不過是將那些本不屬於米老闆的欠款免了。剩下的就要殷老闆和莉娜姑娘自己想辦法了。」

  「謝爺是要我們自己來還這五百緡!」莉娜不禁脫口而出。

  要知道,五百緡的數目比起之前的一萬緡來確實微不足道,可照目前香味來的營收能力來看,在一年之內要想賺到這麼多錢也是絕無可能的。

  故此,莉娜才有了這樣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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