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無罪釋放（下）
晉王楊廣從大理寺出來先回晉王府，再去大興宮仁壽殿求見楊堅。其時天已黃昏，楊堅正在用膳，將他叫了進去。太監獨孤玄拿來小榻旋即迴避。
楊廣行了參拜之禮，坐在小榻上。
今日楊堅氣色極好，喝了半碗羊湯，遞了一塊胡餅給楊廣：「大理寺審得如何？」
楊廣接過胡餅，邊小口咀嚼，邊把今日之事講了。
楊廣天資聰明，極擅言辭，用了不到兩刻就將今日堂審之事講得繪聲繪色，還能模仿說話人的口吻。楊堅聽完，「唔」了一聲，道：「廣兒處置得當。李圓通這個奴才腦筋轉不過彎，薛胄、趙綽、李諤這幾個人，朕都讓他們三分，蠻幹不可。國家要興盛，得用能吏。朕看這刑部，還得讓薛胄來署理，大理寺卿也先讓他兼著，將來有合適人選再說。」
楊廣道：「我看那趙綽剛正不阿，也很能幹，父皇以為如何？」
楊堅搖頭道：「趙綽是忠臣，辦案也得力，然而太過剛直，不如薛胄中正平和又有轉圜之能。廣兒博聞強識，再想想誰能勝任？」
※※※※※※※※※※※※※※※※※※※※※※※※※※※※※※※※※※※※
楊廣自從與父親合力殺死楊瓚後，父子關係深了一層，交談也免了許多枝節。
兩個月前，楊廣從揚州任上回京面聖，宇文述也從安州總管任上回京述職，二人同行。在馬車中，宇文述突然提到，開皇十一年冬在京南栗園護駕時，好像看到一條人影在滕王所居的屋脊之上。當時，宇文述也被禁止進入那個石牆院子，猜想楊堅兄弟之間可能有密事要談。當時天黑風大，聽到屋頂有一聲輕響，於是扔了石子，再帶兵包圍搜查，並未見人。
次日，滕王暴薨，屍體宇文述亦未見到，由漢王楊諒派兵接管料理後事，但直到第三日栗園才解除戒嚴。此間，宇文述出於好奇，搬了雲梯上房搜索，屋頂有一片瓦似被揭開過。
楊廣聽了，心中大驚。若當時的情景有人目睹，傳將出去，他們父子縱使為帝為王，也必為天下人所不齒。驚出一身冷汗之後，他問宇文述，誰有這個本事？宇文述正告，京師有此本事者不超過五人：韓擒虎、蕭摩訶、來護兒、楊雄和李靖，都是長孫譜上高手。
楊廣先排除來護兒，此人對自己忠心且現任江南建州總管，不在京；再排除韓擒虎，此人在京但一直在府養病且行動都已艱難，更不會輕功；蕭摩訶跟著老五有可能；楊雄去職後又敗於蕭摩訶之手，也不會輕功，心灰意冷閉門謝客，再說以郡王之尊斷難干出這種偷窺之事。
思來想去，蕭摩訶和李靖嫌疑最大。
到京後，楊廣帶領宇文述到漢王府試探蕭摩訶。其時京師盛行踢毽球，楊諒正與蕭摩訶玩得開心，宇文述一腳將毽球踢到正廳房頂，楊諒命下人搭梯取毽。
宇文述道：「蕭大將軍名列長孫譜，還請展示一下飛檐走壁之功，讓我等開開眼界。」
蕭摩訶比宇文述大了十餘歲，怒道：「宇文述，你當老夫是猴兒呢。別說我年近花甲，就是年輕時也上不去。上陣殺敵，講的是馬步功夫，躥房越屋，竊賊鼠輩為之，老夫不齒！」
楊諒笑道：「蕭將軍莫動氣，江南出奇人，將軍擊敗廣平王，小王有幸親眼目睹，若能上屋取毽，讓我和二哥一睹風采，也是一樂。」
蕭摩訶抱拳道：「回漢王，這上房躥屋之術，需練童子功，如韓擒虎、史萬歲、楊雄、來護兒這等高手，都做不到。臣生平所見所聞，倒有幾人能做到。一位是巫山漁女，來無影去無蹤，殺人於無形；一個叫華清風，可惜死在嶺南；一個叫聶雲峰，被慧可弟子宋天靈擊殺於少室山。這幾人身形如飛鳥，但也都是傳說，不曾親見。」
楊諒極為神往，嘆道：「江南地大物博，人傑輩出，就沒有一個這樣的人嗎？」
蕭摩訶皺眉凝思，突然道：「是有一個，是個年輕人，大約就是二十來歲的樣子。」
楊廣心中一驚，心想果然是李靖！
然而蕭摩訶卻道：「當年，我主……陳後主有個專門為他撐傘的奴僕，名叫麥鐵杖。此人手長足長，精瘦似猿猴，常在後主退朝之後，夜間到南徐州盜竊財寶，次日早早返回，依舊替後主撐傘，官府不能查獲，若非他後來自己炫耀說出，誰也不信是他所為。」
楊廣道：「這南徐州與建康城相距一百多里，往返三百餘里，此人夜間來回還要行竊，實屬奇人。蕭將軍，此人現在何處？」
蕭摩訶道：「哎……陳國滅亡後，不知所蹤。」
楊廣便帶著宇文述出了漢王府。宇文述斷定蕭摩訶一是年老，二是步履沉重，不會輕身功夫。巫山漁女向來不管江湖事，也不涉及官府。看來，只有李靖！
楊廣急忙進宮，向楊堅說了此事。楊堅怒道：「宇文述是吃素的？那晚命他警戒，為何房頂上還會有人？這是要抓住我們父子把柄行謀反之事。李靖吃了豹子膽，竟敢窺探皇室之事，不想活了！你先不要回揚州，朕命李圓通親自徹查此事，辦不好，他這刑部尚書也不要做了。一旦查實，格殺勿論！」
楊廣道：「父皇，此事兒臣只是懷疑李靖，並不確定。此人久歷江湖，武功高強，若私下殺掉，李圓通做不到，可能反為其害，不如讓李圓通徹查其行跡。若真的是他，一定能找出把柄，再交由大理寺會同三法司公開審理，判個死罪。」
楊堅點頭道：「也好。其實你三叔這事兒，為父也是沒辦法，他想弄死朕，朕也只能讓他死。當時秘密把你從揚州召回，就是不想讓其他兄弟知曉，你明白麼？」
楊廣心中暗喜。父子做下這等事，等於是父皇在諸子中最信任他。
於是楊廣帶著宇文述，從醴成鄉案翻起，一直查到有重大嫌疑的乾運商號，最後李圓通親自將李靖押解回京。
楊廣行了參拜之禮，坐在小榻上。
今日楊堅氣色極好，喝了半碗羊湯，遞了一塊胡餅給楊廣：「大理寺審得如何？」
楊廣接過胡餅，邊小口咀嚼，邊把今日之事講了。
楊廣天資聰明，極擅言辭，用了不到兩刻就將今日堂審之事講得繪聲繪色，還能模仿說話人的口吻。楊堅聽完，「唔」了一聲，道：「廣兒處置得當。李圓通這個奴才腦筋轉不過彎，薛胄、趙綽、李諤這幾個人，朕都讓他們三分，蠻幹不可。國家要興盛，得用能吏。朕看這刑部，還得讓薛胄來署理，大理寺卿也先讓他兼著，將來有合適人選再說。」
楊廣道：「我看那趙綽剛正不阿，也很能幹，父皇以為如何？」
楊堅搖頭道：「趙綽是忠臣，辦案也得力，然而太過剛直，不如薛胄中正平和又有轉圜之能。廣兒博聞強識，再想想誰能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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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自從與父親合力殺死楊瓚後，父子關係深了一層，交談也免了許多枝節。
兩個月前，楊廣從揚州任上回京面聖，宇文述也從安州總管任上回京述職，二人同行。在馬車中，宇文述突然提到，開皇十一年冬在京南栗園護駕時，好像看到一條人影在滕王所居的屋脊之上。當時，宇文述也被禁止進入那個石牆院子，猜想楊堅兄弟之間可能有密事要談。當時天黑風大，聽到屋頂有一聲輕響，於是扔了石子，再帶兵包圍搜查，並未見人。
次日，滕王暴薨，屍體宇文述亦未見到，由漢王楊諒派兵接管料理後事，但直到第三日栗園才解除戒嚴。此間，宇文述出於好奇，搬了雲梯上房搜索，屋頂有一片瓦似被揭開過。
楊廣聽了，心中大驚。若當時的情景有人目睹，傳將出去，他們父子縱使為帝為王，也必為天下人所不齒。驚出一身冷汗之後，他問宇文述，誰有這個本事？宇文述正告，京師有此本事者不超過五人：韓擒虎、蕭摩訶、來護兒、楊雄和李靖，都是長孫譜上高手。
楊廣先排除來護兒，此人對自己忠心且現任江南建州總管，不在京；再排除韓擒虎，此人在京但一直在府養病且行動都已艱難，更不會輕功；蕭摩訶跟著老五有可能；楊雄去職後又敗於蕭摩訶之手，也不會輕功，心灰意冷閉門謝客，再說以郡王之尊斷難干出這種偷窺之事。
思來想去，蕭摩訶和李靖嫌疑最大。
到京後，楊廣帶領宇文述到漢王府試探蕭摩訶。其時京師盛行踢毽球，楊諒正與蕭摩訶玩得開心，宇文述一腳將毽球踢到正廳房頂，楊諒命下人搭梯取毽。
宇文述道：「蕭大將軍名列長孫譜，還請展示一下飛檐走壁之功，讓我等開開眼界。」
蕭摩訶比宇文述大了十餘歲，怒道：「宇文述，你當老夫是猴兒呢。別說我年近花甲，就是年輕時也上不去。上陣殺敵，講的是馬步功夫，躥房越屋，竊賊鼠輩為之，老夫不齒！」
楊諒笑道：「蕭將軍莫動氣，江南出奇人，將軍擊敗廣平王，小王有幸親眼目睹，若能上屋取毽，讓我和二哥一睹風采，也是一樂。」
蕭摩訶抱拳道：「回漢王，這上房躥屋之術，需練童子功，如韓擒虎、史萬歲、楊雄、來護兒這等高手，都做不到。臣生平所見所聞，倒有幾人能做到。一位是巫山漁女，來無影去無蹤，殺人於無形；一個叫華清風，可惜死在嶺南；一個叫聶雲峰，被慧可弟子宋天靈擊殺於少室山。這幾人身形如飛鳥，但也都是傳說，不曾親見。」
楊諒極為神往，嘆道：「江南地大物博，人傑輩出，就沒有一個這樣的人嗎？」
蕭摩訶皺眉凝思，突然道：「是有一個，是個年輕人，大約就是二十來歲的樣子。」
楊廣心中一驚，心想果然是李靖！
然而蕭摩訶卻道：「當年，我主……陳後主有個專門為他撐傘的奴僕，名叫麥鐵杖。此人手長足長，精瘦似猿猴，常在後主退朝之後，夜間到南徐州盜竊財寶，次日早早返回，依舊替後主撐傘，官府不能查獲，若非他後來自己炫耀說出，誰也不信是他所為。」
楊廣道：「這南徐州與建康城相距一百多里，往返三百餘里，此人夜間來回還要行竊，實屬奇人。蕭將軍，此人現在何處？」
蕭摩訶道：「哎……陳國滅亡後，不知所蹤。」
楊廣便帶著宇文述出了漢王府。宇文述斷定蕭摩訶一是年老，二是步履沉重，不會輕身功夫。巫山漁女向來不管江湖事，也不涉及官府。看來，只有李靖！
楊廣急忙進宮，向楊堅說了此事。楊堅怒道：「宇文述是吃素的？那晚命他警戒，為何房頂上還會有人？這是要抓住我們父子把柄行謀反之事。李靖吃了豹子膽，竟敢窺探皇室之事，不想活了！你先不要回揚州，朕命李圓通親自徹查此事，辦不好，他這刑部尚書也不要做了。一旦查實，格殺勿論！」
楊廣道：「父皇，此事兒臣只是懷疑李靖，並不確定。此人久歷江湖，武功高強，若私下殺掉，李圓通做不到，可能反為其害，不如讓李圓通徹查其行跡。若真的是他，一定能找出把柄，再交由大理寺會同三法司公開審理，判個死罪。」
楊堅點頭道：「也好。其實你三叔這事兒，為父也是沒辦法，他想弄死朕，朕也只能讓他死。當時秘密把你從揚州召回，就是不想讓其他兄弟知曉，你明白麼？」
楊廣心中暗喜。父子做下這等事，等於是父皇在諸子中最信任他。
於是楊廣帶著宇文述，從醴成鄉案翻起，一直查到有重大嫌疑的乾運商號，最後李圓通親自將李靖押解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