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時間盜客
「嘀嗒，嘀嗒……」
沉重的腳步聲與水滴聲交錯著在走廊中迴蕩。
這種老式的住宅牆皮掉得很嚴重，胡亂的塗鴉密布其中，猶如蛛網交織般延伸。
放眼望去，一串由巨大字母組成的「CULPABILITY」尤為顯眼。
勞倫斯和李雨果停在了標為「402」的房門前。
「是這裡嗎？」李雨果不確定的問道。
「信息上給的是這裡，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們試著從這裡找到『他』殘留的痕跡。」勞倫斯說著，雖然明知大概率沒有人，但他還是禮貌地敲了敲房門。
「咚，咚，咚……」
房門被有節奏的擲響，正當男人想要破門而入的時候，伴隨著充斥鈍鏽感的「咔嚓」聲，房門被推開了。
映入眼帘的是突兀的粉色小熊衛衣，微微捲曲的黑髮顯得有些凌亂，可以看出它的主人並沒有細心的打理，和……一股濃烈的薯片味。
……
勞倫斯先是愣了幾秒，隨後瞳孔嗖地放大。
老天，自己盯著一張紙看了幾百天的男人，就算化成灰自己也能認得。
「魯余昊？」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可以聽得出來是在遏制自己內心的激動。
黑髮男人呆呆的點了點頭。
他飛速地從懷裡掏出證件，恨不得抵在魯余昊的臉上。
「國際聯盟，中校，米爾斯·勞倫斯，現在需要你接受調查。」
「額……可以拒絕嘛？」
魯余昊話音剛落，黑洞洞的槍口就抵在了他的腦袋上。
金髮男人沖他勾起嘴角：「不行。」
「接下來，我想你會歡迎我們進去好好談談了。」
……
老張在手裡把玩著異獸的內核，他在想之後要不要把這玩意貢獻給老大。
「崗位」前有人敲擊桌子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抬頭看去，面前的是一個矮小的男人，戴著厚皮氈帽，帽子上落滿了雪，鼻子很大，臉上的皮膚擠在一起，眼神陰翳。
身後是一個渾身裹滿斗篷的男人和一個高大的外國男人，金髮藍眼，肌肉虬結，像是俄國人。
小個子率先開口：「喂，剛才應該有個金髮男人過去了吧？他去的哪？」
老張對這三個人沒什麼好感，他故意裝作茫然道：「什麼金髮男人，我見的外國人多了，你們中不就有一個嗎？」
「不可能！我看見他和你說話了，就是……」他面目猙獰，表情扭在一起，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就是很帥的那一個！」
老張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三個人不懷好意。
「青龍幫會對它保護的人負責，我不能向你提供他們的信息，還有，小子，我看你挺面生的，奉勸你一句，那個男人很厲害，你們劫匪那一套對他不管用。」
小個子嘲弄的看向身邊兩人：「他把我們誤認為強盜了，哈哈。」
說著，他的臉重新扭到了一起：「騙你的，剛才你們談話我都聽到了，A16是吧，老東西，不該管的事情你別找死！」
老張的臉愈發的嚴肅，他輕輕扣了扣桌子，身後單元樓里的打手們立刻掏出棍棒沖了出來。
「青龍幫的轄區不歡迎你們！」
矮小男人臉色又一變，癲狂道：「桀桀桀，又是騙你的，我就是看不慣他對你那麼好！無論你怎麼回答，回不回回答……」
「你都得死！」
……
房屋中。
冬日給屋裡添上一絲清冷，房間裡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什麼陳設。
魯余昊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勞倫斯搬了個椅子坐在他對面。
「魯余昊，身份不詳，僅有的一份資料來自六百多年前，對嗎？」
「你們這不是帶著答案找問題嗎？我要說不是你們信嗎？」
「不信。」李雨果搶答道。
「非法使用冰璇改裝儀器，所以，你是一個『冷凍』了六百多年的『時間盜客』？」
……
沒有回應。
「問你話呢，請你配合調查。」勞倫斯神色嚴厲。
「『時間盜客』……是啥？」
勞倫斯有點無語，自己跟這種「老東西」交流果然還是有代溝啊。
他解釋道：「『時間盜客』是我們對你們這一類人的稱呼，非法改裝『冰璇』，用來逃避時間，穿梭未來，屬於重大違法行為。」
「哦，那你都把我歸為『那一類人』了，還問我『對嗎』幹嘛。」
「你……」勞倫斯忽然有了種想要扇他的衝動，這些老祖宗難道都是蠢貨嗎？
魯余昊繼續說道：「你當我想醒來啊，早知道未來這個樣子我還不如不來了呢，要不是『冰璇』失能了……」
「停，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總而言之，這是一場跨越超長時間的追捕，我以國際聯盟軍緝部的名義宣布，你被捕了。」
魯余昊縮了縮身子，樣子明顯不服，他想說「我那個時候不算犯法」，但被勞倫斯的眼神呵退了。
金髮男人繼續道：「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世界陷入了巨大的危機，鑑於你是『光明時期』的人，我們願意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細節我們可以之後細說，現在，你只需要知道它關於『拯救世界』。」
隨之而來的是不屑的輕哼聲。
「這個世界很多年前就無藥可救了，所以，我拒絕。」
黑髮男人自做帥氣的抬眸，迎接他的是黑洞洞的槍口，他尷尬一笑：「額……也不是不能商量，拯救世界什麼的聽著就讓人熱血沸騰啊。」
金髮男人滿意收槍，嘴角勾起：「收拾收拾準備走吧，老東西，關於外面的世界你有什麼要問的？」
魯余昊沒說話，出奇的安靜。
「叮鈴鈴……」鬧鐘的響聲打破了寂靜。
「時間到了嗎？」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二人喃喃，「玩鬧夠了，我們確實該好好聊聊了。」
他的表現與之前截然不同。
性格古怪，這是勞倫斯對此人的第一印象。
……
「我叫魯余昊，甦醒了有差不多三年……」
那天，我掙扎著從那個「棺材盒子」里醒來了。一出門，看到的是一群白得嚇人的人類在街上亂跑。街道上有很多新奇的設備，我都沒見過。那些人身後的，是張牙舞爪的怪獸。
我拉住一個男人，詢問他現在是什麼時間，他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我，隨後用力掙開我，跑走了。
後來我知道，那天是「失落」時期623年12月31日。
我抬頭看去，發現一件更恐怖的事情。一顆巨大的星球懸掛在那裡，它太近了，但我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
相較於我們的星球，它更加的斑斕，是的，我會這樣形容它，當然，這是我事後的修正，一開始我只覺得恐怖。怎麼說呢，它太美了，五光十色，威嚴但又厚重。
為了躲避那些怪獸——它們殺人根本不是為了裹腹，而是為了殺戮而殺戮，我隨著人群逃離，一大半的人都死了。
途中經常有人離奇死亡，直到放眼望去，整條街道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遠處的怪物終於開始進食，天殺的，原來它的身邊只要有活物它就不會停止殺戮。
只有看不到……該死！我不管它是看不到還是嗅不到，總之只有周邊沒有生息的時候，它才會大快朵頤，盡情地撕扯滿地的屍體。
吃人不吐骨頭，它們仿佛永遠吃不飽，甚至連地上的血都要舔乾淨。
直到街上再也看不見一隻怪獸的影子，我才感出來，尋著記憶，我回到了六百年前的住址。幸運的是，一路上再也沒有碰到那些可怕的怪獸。
街道偶爾能看到幾道人影，這處舊址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蹤，我便在這裡住了下來。
最近這幾個月越來越冷，很是奇怪，再過一段時間我也準備離開了，沒想到碰到了你們。
……
鬧鈴重新響了起來，魯余昊也剛好結束了話語。
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們還有什麼要了解的？」
勞倫斯托著下顎，他很是愁眉。
魯余昊講了一個故事，但也確確實實是講了一個「故事」。因為實在是漏洞百出，難以令人信服。
他沖李雨果使了一個眼色，男孩點頭表示會意。
李雨果詢問道：「關於這三年，我們想聽得更全面一些，比如說你【副本】的經歷。」
魯余昊不解：「【副本】？那又是什麼？」他有些不滿，「你們不要總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詞彙。」
聽完魯余昊的話，勞倫斯和李雨果同時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愕然。
勞倫斯十分詫異：「你說你不知道【副本】，難道這幾年你都沒有出門嗎？」
「怎……麼了，外面的世界那麼危險，除了必要的食物，我基本不會下樓。」魯余昊解釋道。
勞倫斯一愣，想起了臨走之前與老張的閒談。
「哎，說起來，你們……二位去A16棟那塊幹嘛。」
「找人。」
「找人？」老張很是疑惑，「那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吧。」
「為什麼？」李雨果追問道。
「我跟著青龍幫擱這混了快兩年多了，哪裡有什麼人我們都有個數的，畢竟在我們轄區嘛。」
他沒好意思把保護費說出口。
「而你說的A16，別說那了，連著它周圍的A14，A19那一整片，我們都沒有見過人。」
勞倫斯並不意外，他本來也不抱著什麼希望，但他還是存著一絲僥倖問道：「你再仔細想一想，我們要抓得人很狡猾，說不定他是故意不想讓你們發現呢？」
「是罪犯嗎？」老張眼神有些躲閃，他意識到，眼前的二人真的很不簡單。
他看向身後的一幫兄弟：「你們有沒有什麼印象？」
他的語氣有點生硬，可能還在生這群人剛才碰到危險跑得比自己還快的氣吧。
「沒有。」一群人紛紛搖頭，答的卻很乾脆，他們有點不敢看老張，但更不敢看勞倫斯。
「你看吧，我真沒騙你。」老張攤開手，接著苦口婆心地勸道：「他就算真的犯了什麼事，值得世界末日了還要緝拿他嗎？倒不如做人留一線……」
勞倫斯擺了擺手，他並不想浪費口舌解釋。
「謝了，但我還是要去看一看。」
……
現在想來，「末日紀」以後，這些人肯定做過很多髒事吧，那班模樣，也只是害怕我這個「官方人員」找他們麻煩。
想著，他重新看向魯余昊。
勞倫斯莫名的有些煩躁，說起來，他也只是一個按吩咐辦事的人，該過的流程過完，也只是要把人帶去京都。
他覺得有些好笑，誰又能想到，哪怕世界末日了，還有人在工作呢？
說到底，僅僅是被一句「拯救世界」給打發了。
他站起身：「好了，【副本】這東西，之後你總會遇到的，我的任務只是把你帶去京都，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啊。」
「？」
「額，你說話總是文鄒鄒的，你真的是外國人嗎？」
「……」
「你認真的？」
「額，半認真吧。」
呵……勞倫斯快被氣笑了，他真想一拳將面前男人的頭捶進垃圾桶里。
男人將槍別進大衣里：「時間並不寬裕，我沒法跟你鬧，你要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其他的路上有時間慢慢聊。」
「等一下，有的，最後一個問題！」
「說吧。」
魯余昊散漫的眼神重新變得犀利，弄得勞倫斯也開始緊張起來了。他又開始了喃喃：「國際聯盟嗎，沒想到這麼久了，它依然倖存。」
「最後一個問題是，你所謂的『拯救世界』，救的是什麼？」
勞倫斯有些不解：「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認為救的是『人』還是『天空』呢？」
「你這問題好奇怪，有什麼區別嗎？若是非要一個答案，我覺得……是人吧。」
「……」
「怎麼了？」
「那你呢。」
「？」
「我想聽聽你的答案。」
「哈哈。」勞倫斯又笑了，卻並不自然：「我的答案並不重要，如果你沒有問題了，就準備走吧。」
黑髮男人沒有說話，髮絲如墨，雜亂中卻越看越顯得柔順。他深深地看了勞倫斯一眼，沒有說。
勞倫斯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鋒利的刀芒逐漸散開，魯余昊的眼神重新變得散漫。
他只是淡淡地問道。
「幾天後走？」
「現在。」
「啥！？」
平靜的氣氛再次被打破。
魯余昊有些抓狂：「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勞倫斯勾起嘴角，拍了拍大衣，似是在警告魯余昊，「還不搞快點。」
「別啊，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啊！」
李雨果在一旁潑了盆冷水：「那肯定很不重要。」
「嗯……雨果說得有道理，我們可以直接走了。」
說著，勞倫斯準備去推開大門。
「不！我床邊的皮小丘抱枕還沒拿！」
「天吶，你都多大了還用抱枕？」李雨果有點驚訝。
「不抱著它我晚上睡不著覺的！」
沉重的腳步聲與水滴聲交錯著在走廊中迴蕩。
這種老式的住宅牆皮掉得很嚴重，胡亂的塗鴉密布其中，猶如蛛網交織般延伸。
放眼望去，一串由巨大字母組成的「CULPABILITY」尤為顯眼。
勞倫斯和李雨果停在了標為「402」的房門前。
「是這裡嗎？」李雨果不確定的問道。
「信息上給的是這裡，不過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們試著從這裡找到『他』殘留的痕跡。」勞倫斯說著，雖然明知大概率沒有人，但他還是禮貌地敲了敲房門。
「咚，咚，咚……」
房門被有節奏的擲響，正當男人想要破門而入的時候，伴隨著充斥鈍鏽感的「咔嚓」聲，房門被推開了。
映入眼帘的是突兀的粉色小熊衛衣，微微捲曲的黑髮顯得有些凌亂，可以看出它的主人並沒有細心的打理，和……一股濃烈的薯片味。
……
勞倫斯先是愣了幾秒，隨後瞳孔嗖地放大。
老天，自己盯著一張紙看了幾百天的男人，就算化成灰自己也能認得。
「魯余昊？」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可以聽得出來是在遏制自己內心的激動。
黑髮男人呆呆的點了點頭。
他飛速地從懷裡掏出證件，恨不得抵在魯余昊的臉上。
「國際聯盟，中校，米爾斯·勞倫斯，現在需要你接受調查。」
「額……可以拒絕嘛？」
魯余昊話音剛落，黑洞洞的槍口就抵在了他的腦袋上。
金髮男人沖他勾起嘴角：「不行。」
「接下來，我想你會歡迎我們進去好好談談了。」
……
老張在手裡把玩著異獸的內核，他在想之後要不要把這玩意貢獻給老大。
「崗位」前有人敲擊桌子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抬頭看去，面前的是一個矮小的男人，戴著厚皮氈帽，帽子上落滿了雪，鼻子很大，臉上的皮膚擠在一起，眼神陰翳。
身後是一個渾身裹滿斗篷的男人和一個高大的外國男人，金髮藍眼，肌肉虬結，像是俄國人。
小個子率先開口：「喂，剛才應該有個金髮男人過去了吧？他去的哪？」
老張對這三個人沒什麼好感，他故意裝作茫然道：「什麼金髮男人，我見的外國人多了，你們中不就有一個嗎？」
「不可能！我看見他和你說話了，就是……」他面目猙獰，表情扭在一起，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就是很帥的那一個！」
老張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三個人不懷好意。
「青龍幫會對它保護的人負責，我不能向你提供他們的信息，還有，小子，我看你挺面生的，奉勸你一句，那個男人很厲害，你們劫匪那一套對他不管用。」
小個子嘲弄的看向身邊兩人：「他把我們誤認為強盜了，哈哈。」
說著，他的臉重新扭到了一起：「騙你的，剛才你們談話我都聽到了，A16是吧，老東西，不該管的事情你別找死！」
老張的臉愈發的嚴肅，他輕輕扣了扣桌子，身後單元樓里的打手們立刻掏出棍棒沖了出來。
「青龍幫的轄區不歡迎你們！」
矮小男人臉色又一變，癲狂道：「桀桀桀，又是騙你的，我就是看不慣他對你那麼好！無論你怎麼回答，回不回回答……」
「你都得死！」
……
房屋中。
冬日給屋裡添上一絲清冷，房間裡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什麼陳設。
魯余昊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勞倫斯搬了個椅子坐在他對面。
「魯余昊，身份不詳，僅有的一份資料來自六百多年前，對嗎？」
「你們這不是帶著答案找問題嗎？我要說不是你們信嗎？」
「不信。」李雨果搶答道。
「非法使用冰璇改裝儀器，所以，你是一個『冷凍』了六百多年的『時間盜客』？」
……
沒有回應。
「問你話呢，請你配合調查。」勞倫斯神色嚴厲。
「『時間盜客』……是啥？」
勞倫斯有點無語，自己跟這種「老東西」交流果然還是有代溝啊。
他解釋道：「『時間盜客』是我們對你們這一類人的稱呼，非法改裝『冰璇』，用來逃避時間，穿梭未來，屬於重大違法行為。」
「哦，那你都把我歸為『那一類人』了，還問我『對嗎』幹嘛。」
「你……」勞倫斯忽然有了種想要扇他的衝動，這些老祖宗難道都是蠢貨嗎？
魯余昊繼續說道：「你當我想醒來啊，早知道未來這個樣子我還不如不來了呢，要不是『冰璇』失能了……」
「停，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總而言之，這是一場跨越超長時間的追捕，我以國際聯盟軍緝部的名義宣布，你被捕了。」
魯余昊縮了縮身子，樣子明顯不服，他想說「我那個時候不算犯法」，但被勞倫斯的眼神呵退了。
金髮男人繼續道：「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世界陷入了巨大的危機，鑑於你是『光明時期』的人，我們願意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細節我們可以之後細說，現在，你只需要知道它關於『拯救世界』。」
隨之而來的是不屑的輕哼聲。
「這個世界很多年前就無藥可救了，所以，我拒絕。」
黑髮男人自做帥氣的抬眸，迎接他的是黑洞洞的槍口，他尷尬一笑：「額……也不是不能商量，拯救世界什麼的聽著就讓人熱血沸騰啊。」
金髮男人滿意收槍，嘴角勾起：「收拾收拾準備走吧，老東西，關於外面的世界你有什麼要問的？」
魯余昊沒說話，出奇的安靜。
「叮鈴鈴……」鬧鐘的響聲打破了寂靜。
「時間到了嗎？」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二人喃喃，「玩鬧夠了，我們確實該好好聊聊了。」
他的表現與之前截然不同。
性格古怪，這是勞倫斯對此人的第一印象。
……
「我叫魯余昊，甦醒了有差不多三年……」
那天，我掙扎著從那個「棺材盒子」里醒來了。一出門，看到的是一群白得嚇人的人類在街上亂跑。街道上有很多新奇的設備，我都沒見過。那些人身後的，是張牙舞爪的怪獸。
我拉住一個男人，詢問他現在是什麼時間，他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我，隨後用力掙開我，跑走了。
後來我知道，那天是「失落」時期623年12月31日。
我抬頭看去，發現一件更恐怖的事情。一顆巨大的星球懸掛在那裡，它太近了，但我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
相較於我們的星球，它更加的斑斕，是的，我會這樣形容它，當然，這是我事後的修正，一開始我只覺得恐怖。怎麼說呢，它太美了，五光十色，威嚴但又厚重。
為了躲避那些怪獸——它們殺人根本不是為了裹腹，而是為了殺戮而殺戮，我隨著人群逃離，一大半的人都死了。
途中經常有人離奇死亡，直到放眼望去，整條街道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遠處的怪物終於開始進食，天殺的，原來它的身邊只要有活物它就不會停止殺戮。
只有看不到……該死！我不管它是看不到還是嗅不到，總之只有周邊沒有生息的時候，它才會大快朵頤，盡情地撕扯滿地的屍體。
吃人不吐骨頭，它們仿佛永遠吃不飽，甚至連地上的血都要舔乾淨。
直到街上再也看不見一隻怪獸的影子，我才感出來，尋著記憶，我回到了六百年前的住址。幸運的是，一路上再也沒有碰到那些可怕的怪獸。
街道偶爾能看到幾道人影，這處舊址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蹤，我便在這裡住了下來。
最近這幾個月越來越冷，很是奇怪，再過一段時間我也準備離開了，沒想到碰到了你們。
……
鬧鈴重新響了起來，魯余昊也剛好結束了話語。
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們還有什麼要了解的？」
勞倫斯托著下顎，他很是愁眉。
魯余昊講了一個故事，但也確確實實是講了一個「故事」。因為實在是漏洞百出，難以令人信服。
他沖李雨果使了一個眼色，男孩點頭表示會意。
李雨果詢問道：「關於這三年，我們想聽得更全面一些，比如說你【副本】的經歷。」
魯余昊不解：「【副本】？那又是什麼？」他有些不滿，「你們不要總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詞彙。」
聽完魯余昊的話，勞倫斯和李雨果同時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愕然。
勞倫斯十分詫異：「你說你不知道【副本】，難道這幾年你都沒有出門嗎？」
「怎……麼了，外面的世界那麼危險，除了必要的食物，我基本不會下樓。」魯余昊解釋道。
勞倫斯一愣，想起了臨走之前與老張的閒談。
「哎，說起來，你們……二位去A16棟那塊幹嘛。」
「找人。」
「找人？」老張很是疑惑，「那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吧。」
「為什麼？」李雨果追問道。
「我跟著青龍幫擱這混了快兩年多了，哪裡有什麼人我們都有個數的，畢竟在我們轄區嘛。」
他沒好意思把保護費說出口。
「而你說的A16，別說那了，連著它周圍的A14，A19那一整片，我們都沒有見過人。」
勞倫斯並不意外，他本來也不抱著什麼希望，但他還是存著一絲僥倖問道：「你再仔細想一想，我們要抓得人很狡猾，說不定他是故意不想讓你們發現呢？」
「是罪犯嗎？」老張眼神有些躲閃，他意識到，眼前的二人真的很不簡單。
他看向身後的一幫兄弟：「你們有沒有什麼印象？」
他的語氣有點生硬，可能還在生這群人剛才碰到危險跑得比自己還快的氣吧。
「沒有。」一群人紛紛搖頭，答的卻很乾脆，他們有點不敢看老張，但更不敢看勞倫斯。
「你看吧，我真沒騙你。」老張攤開手，接著苦口婆心地勸道：「他就算真的犯了什麼事，值得世界末日了還要緝拿他嗎？倒不如做人留一線……」
勞倫斯擺了擺手，他並不想浪費口舌解釋。
「謝了，但我還是要去看一看。」
……
現在想來，「末日紀」以後，這些人肯定做過很多髒事吧，那班模樣，也只是害怕我這個「官方人員」找他們麻煩。
想著，他重新看向魯余昊。
勞倫斯莫名的有些煩躁，說起來，他也只是一個按吩咐辦事的人，該過的流程過完，也只是要把人帶去京都。
他覺得有些好笑，誰又能想到，哪怕世界末日了，還有人在工作呢？
說到底，僅僅是被一句「拯救世界」給打發了。
他站起身：「好了，【副本】這東西，之後你總會遇到的，我的任務只是把你帶去京都，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啊。」
「？」
「額，你說話總是文鄒鄒的，你真的是外國人嗎？」
「……」
「你認真的？」
「額，半認真吧。」
呵……勞倫斯快被氣笑了，他真想一拳將面前男人的頭捶進垃圾桶里。
男人將槍別進大衣里：「時間並不寬裕，我沒法跟你鬧，你要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其他的路上有時間慢慢聊。」
「等一下，有的，最後一個問題！」
「說吧。」
魯余昊散漫的眼神重新變得犀利，弄得勞倫斯也開始緊張起來了。他又開始了喃喃：「國際聯盟嗎，沒想到這麼久了，它依然倖存。」
「最後一個問題是，你所謂的『拯救世界』，救的是什麼？」
勞倫斯有些不解：「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認為救的是『人』還是『天空』呢？」
「你這問題好奇怪，有什麼區別嗎？若是非要一個答案，我覺得……是人吧。」
「……」
「怎麼了？」
「那你呢。」
「？」
「我想聽聽你的答案。」
「哈哈。」勞倫斯又笑了，卻並不自然：「我的答案並不重要，如果你沒有問題了，就準備走吧。」
黑髮男人沒有說話，髮絲如墨，雜亂中卻越看越顯得柔順。他深深地看了勞倫斯一眼，沒有說。
勞倫斯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鋒利的刀芒逐漸散開，魯余昊的眼神重新變得散漫。
他只是淡淡地問道。
「幾天後走？」
「現在。」
「啥！？」
平靜的氣氛再次被打破。
魯余昊有些抓狂：「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勞倫斯勾起嘴角，拍了拍大衣，似是在警告魯余昊，「還不搞快點。」
「別啊，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啊！」
李雨果在一旁潑了盆冷水：「那肯定很不重要。」
「嗯……雨果說得有道理，我們可以直接走了。」
說著，勞倫斯準備去推開大門。
「不！我床邊的皮小丘抱枕還沒拿！」
「天吶，你都多大了還用抱枕？」李雨果有點驚訝。
「不抱著它我晚上睡不著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