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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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2章 逆流而上

  「這為什麼行?」

  「行在我是一個有身份的人。」

  「有些道理。」

  「這是很大的道理。」

  林挽衣說的輕描淡寫。

  顧濯聽得無言以對。

  如果說易水和挽劍池分別落在劍道的兩個極端之上,朝天劍闕無疑是處於一個居中的位置,而這落在外人眼中的最大區別是劍。

  數把約莫二指長的飛劍懸停空中,跟隨著林挽衣握在手中那把長劍的節奏,不斷發出讓人臆想連篇的聲音。

  這聲音絕不重複,時而沉悶,時而清脆,時而悠長,就像是一首曲子。

  「朝天劍闕沒有兼修樂器的習慣。」

  林挽衣望向對坐的顧濯,說道:「你不必擔心有人往這個方向去思考。」

  顧濯沉默片刻,說道:「但我也沒聽說過你喜歡樂器。」

  林挽衣很是得意,問道:「很意外?」

  顧濯嘆道:「很難不意外。」

  「那就更好了。」

  林挽衣挑眉說道:「連你都意外,外面的人此刻必然是震驚。」

  顧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離開神都以後,他第一次生出如此真實的無話可說的感覺。

  「那你接下來想要怎麼做?」顧濯問道。

  「那官員肯定不會因為這事就直接斷定我不是我,但他考慮到我娘的顏面,必然是不願意再把一大堆人喊過來的,要把事情控制在目前的範圍內。」

  林挽衣神色從容說道:「最大的麻煩不就解決了嗎?」

  顧濯說道:「的確如此。」

  林挽衣嘲弄說道:「這些官吏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替陛下在乎他自己都沒那麼在乎的顏面,這種事情從我懂事那年起就是這樣,從來都沒有變過,今天又怎可能例外。」

  顧濯問道:「然後?」

  林挽衣看了他一眼,說道:「待會兒那位官員肯定想要和我們私下談話,但是按照他們的習慣,必然會把這件事暫且推後避免當下的尷尬,這個時間大概是在半個時辰。」

  顧濯嗯了一聲。

  「再回到剛才的推斷中,因為我娘的緣故這人不願意把事情聲張,便也不可能把他懷疑我是我這件事光明正大地說出去,既然說不出去,不得不做食言的決定,那他就沒理由動用那麼多人來看著我們,只能靠自己或者劉鴻煊來監視你和我,這就是我要的機會。」

  林挽衣繼續說道:「到時候不管是直接殺人,還是別的什麼,離開的機會總歸是能大上太多的,唯一的問題是我們北上的意圖肯定會被發現,不過至少這群人無法確定我們要在哪裡下船。」

  顧濯說道:「還有嗎?」

  林挽衣很認真地想了一遍,確定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搖了搖頭。

  顧濯看著她,眼神複雜問道:「那你要繼續到什麼時候?」

  林挽衣眨了眨眼,說道:「啊?」

  「我是說這個。」

  顧濯抬起手,指著正在發出打擊樂的數把飛劍。

  林挽衣忽然有些尷尬,只是她不想讓這尷尬被看到,神情十分認真地嚴肅起來,在片刻的沉思後給出一個格外有力的理由。

  「雖然我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但不代表我對此一無所知。」

  她勇敢地看著顧濯的眼睛,說道:「要是時間太短,那你會很丟臉的。」

  顧濯不想說話。

  就在這時,林挽揮了揮手。

  飛劍迎來最後的撞擊,發出應有的餘韻之聲,直至為風聲掩埋。

  車廂便也不再晃動。

  「差不多有兩刻鐘時間了,這應該差不多了吧……」

  林挽衣輕聲說著,在心中計算著該休息多久,然後想到了一個問題。

  少女抬起頭來,很是好奇地望向顧濯,困惑問道:「為什麼你看上去對這事挺陌生的?」

  話音方落,她就已經發現這句話極其不妥。

  無論是出於禮貌還是各個方面考慮,都不妥。


  顧濯越發來得無話可說,沉默半晌後,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林挽衣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試探問道:「難道你……不懂?」

  顧濯靜靜地看著她,問道:「我為什麼懂?」

  林挽衣猶豫片刻,以極恭敬的口吻,道出那個大不敬的猜測。

  「因為長公主殿下?」

  「你想多了。」

  「啊?」

  「這值得你如此意外嗎?」

  「怎麼可能不值得,主要是我想不明白,你們的關係都已經到這種託付生死的程度,不應該……什麼事情都做過了嗎?」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林挽衣聞言,眼神變得明亮,不太矜持地嗯了一聲。

  顧濯搖頭說道:「時間到了。」

  ……

  ……

  餘韻不該那般漫長,因為天光漸盛。

  林挽衣抱著莫大的遺憾,眼眸里甚至蘊藏著幽怨,面無表情地出了車廂。

  這一幕畫面落在劉姓官員眼中,非但沒讓他心頭疑惑被解開,反而生出更多的不解。

  劉鴻煊雙手貼著大腿,不敢去安撫被晨風颳得生疼的側臉,瑟瑟發抖。

  劉姓官員冷聲說道:「無論望京還是神都,林挽衣給人的印象都是倔強驕傲和凜冽,本官著實想像不出這樣的她丟了自己的矜持,與人在那狹窄車廂里交媾,你覺得呢?」

  劉鴻煊猶豫片刻,說道:「我也不敢相信。」

  劉姓官員說道:「那你還要堅持自己的看法嗎?」

  劉鴻煊想著不久前的那場談話,想著對身份供認不諱的少女,下意識想要堅持自己的看法。

  然而在話將出口的前一刻,他以極大的毅力制止住自己的衝動,低頭說道:「堂兄,我覺得這有必要再繼續觀察一下。」

  劉姓官員看了他眼,沒有再說什麼,點了點頭。

  劉鴻煊告辭離去。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劉姓官員依舊眉頭緊鎖,思考著那封已經被送往神都皇城御書房的密信。

  片刻後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想皇后娘娘的行事風格固然酷烈不近人情,否則當初也不會為林挽衣掀起長街上的那樁血案。

  只是這不代表娘娘在處事上有失公正。

  匯報任何有可能關於林挽衣的蹤跡,這是御書房傳出來的旨意,那他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

  ……

  在已經過去的未央宮之變當中,諸宗門與世家的強者死傷慘重,朝廷的情況便也好不到哪裡去,兩敗俱傷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故而如今的朝廷存在著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相當程度上的人力缺乏。

  簡單些說,司主固然是親手布下了一張彌天大網,但他無法徹底掌控這張巨網,因為真正在最前方辦事的人是諸世家與宗門的殘兵敗將。

  巡天司與朝廷的官員,不得不將很大一部分的精力放在合理安排這股力量上,避免無謂的浪費與衝突,造成這張巨網出現漏洞。

  幸運的是魔主為舉世之敵這個事實,早在百年漫長歲月變遷當中深入人心,不會有誰質疑這個決定,更何況皇帝陛下願意為此給予前所未有的莫大封賞。

  這足以成為那些宗門與世家強者為之而拼命的理由。

  唯一有可能為這場圍殺帶來意外的勢力,不過道門而已。

  然而在觀主已死的當下,清淨觀縱是有心也無力,至於太始宮更是從百年前落魄至今,真正值得去大秦在意的永遠是玄都。

  縱是天道宗封山已有百年,不曾參加過哪怕一次的秋祭,理應凋敝如斯,朝堂諸公依舊不敢抱有任何的輕蔑,再考慮到魔主有太多的理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理所當然地給予玄都最大程度的重視。

  玄都坐落天南,與神都近乎隔世相望。

  故而真正忠誠於大秦朝廷的半數力量都被安排在南面,提防魔主踏上布滿血腥的歸座之路,在傾巢而出的道門中人的掩護中重回玄都。

  在這種情形下,朝廷投放在北面的目光自然空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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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離開車廂後,顧濯和林挽衣迎著酷烈的江風,去到碼頭。

  商船上早已載滿貨物,但卻遲遲未能起航,正在接受臨時到來的搜檢,以此避免某些情況的發生。

  行商不敢為此表達出半點煩躁與不滿,不斷地陪著人說好話,祈禱不要有事發生。

  那些參與過臨時議事的強者,這時候也有不少人在商船上,以自己的手段確認是否存在問題,表現出積極配合朝廷行事的態度。

  想到昨日的他們自人間各地遠赴神都,於千萬民眾的目光中展現出必勝的氣勢,誓要讓皇帝陛下退讓,卻在今天轉而成為朝廷的忠犬,如此前後反覆,很難不讓人覺得可笑。

  林挽衣無心嘲弄。

  走在冷風中,她與顧濯低聲語,對某些問題進行確定。

  那些問題是巡天司的執事們的具體位置,有多少目光藏在暗處注視著他們,如何在離開的第一時間避免被發現等等……

  半個時辰轉眼即逝,商船通過檢查,確認沒有問題,即將起航。

  與此同時,那位劉姓官員似是無意般,來到顧濯和林挽衣的身旁。

  「可有發現?」

  「很遺憾。」

  林挽衣答的很誠懇。

  劉姓官員偏過頭,目光落在顧濯的側臉上,說道:「這位公子似乎不太喜歡說話?」

  林挽衣說道:「因為他說話太動聽了。」

  聽著這話,劉姓官員愣了愣,不解問道:「什麼意思?」

  林挽衣微微一笑,說道:「讓人生氣的那種動聽。」

  劉姓官員還是不懂,看著少女真摯的眼神,想不出其中的問題所在。

  於是他決定換個話頭,轉而說道:「易水那邊已經有消息傳來了。」

  「嗯?」

  林挽衣有些意外,說道:「大人連這樣的事情都能知道嗎?」

  劉姓官員笑著說道:「只不過是易水沒有故意遮掩罷了。」

  顧濯眼神平靜,沒有因為這句話生出任何變化。

  林挽衣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安靜片刻後,莞爾笑道:「那必然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誰說不是呢?」

  劉姓官員似是感慨說道:「如今人間,大秦之外的羽化近乎死絕,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玄甲重騎了,陛下的意志向來很快就能籠罩四海八荒。」

  林挽衣說道:「天下歸秦。」

  「不錯。」

  劉姓官員看著少女,神情和藹說道:「我相信你在昨天應該聽到了陛下的話,那想必是千年以來最好的時代,而我們即將有幸活在其中,這值得我們為之付出一切,不是嗎?」

  林挽衣微微笑著,說道:「當然。」

  劉姓官員說道:「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林挽衣聞言,斂去笑意,問道:「為什麼是您?」

  「因為我那位下屬,與我說了您的名字,林大小姐。」

  劉姓官員轉過身,嫻熟至極地向少女行了一禮,然後誠懇問道:「所以我現在很想知道,站在您身邊的這位公子叫什麼名字。」

  看似禮貌,聽似溫和,實則他展現出來的態度極為冷硬,分明是不容拒絕。

  林挽衣嘆了口氣,望向顧濯。

  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劉姓官員卻在剎那之間感受到強烈的寒意,那是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預感。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早已在暗中提起的境界瞬間綻放出來,不加掩飾。

  風雪驟滯,不再流動。

  碼頭的木板發出難堪重負的慘叫聲,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劉姓官員無疑是臻至歸一境的真正強者。

  「我的名字嗎?」

  顧濯的聲音響起。

  林挽衣點了點頭,說道:「嗯。」

  顧濯望向劉姓官員,平靜說道:「我不叫魔主。」

  聽到這句話,劉姓官員頓時鬆了口氣,心想總歸不是最糟糕的那種情況。


  然後他忽然有些困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敢來到這兩人的身前,連一個人都不帶在身邊。

  這種勇氣到底是從何而來?

  就在劉姓官員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忽然醒過神來,發現一艘輕舟飄至碼頭前。

  那艘商船已經離開。

  下一刻,他的胸膛忽然生出劇烈的痛楚,但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無盡的寒意隨之而來,在頃刻間冰封他的道體,凝結每一條經脈中的真元。

  劉姓官員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心想這怎麼可能?

  這是萬物霜天劫!

  便在這時,顧濯和林挽衣踏上那艘輕舟,即將逆流而上。

  站在這裡的他就像是親自前來送別。

  「謝了。」

  林挽衣揮了揮手,神情誠懇說道:「此行定然不負大人厚望!」

  然後劉姓官員看著少女轉過身,墨眉緊蹙,壓低聲音訓斥身旁的那位男子,看上去很是惱火。

  「你還真打算把自己名字給說出去啊?」

  「禮貌問題。」

  「……好吧,所以為什麼他願意一個人過來?」

  「你聽說過元始道典嗎?」

  「還有人能沒聽過嗎?」

  「這是元始道典的一種妙用,看似操縱人心,實則玩弄因果。」

  「未免太過可怕……難怪你被稱之為魔主,這果然是有道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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