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趕時間,你們一起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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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姓蔣的門神抬眼一看,確實覺得這個哀嚎的土地有幾分眼熟,似乎是涼山州府旁邊某個村莊的土地公。

  只是這土地公,如今怎麼被人拿枷鎖銬起來了?

  蔣門神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準備接著問話,目光一轉,落在那群囚犯中一個肥碩的身影上,蔣門神心頭猛地一跳。

  這不是州牧大人的小舅子嗎?

  平日裡趾高氣揚,欺男霸女的錢通判,此刻竟像條死狗般被人押著,滿臉污泥,哪還有半分往日的氣派?

  蔣門神吃了一驚,頓時便知道這絕不是什么小打小鬧,牽扯到州牧之事,已然不再是自己能做決斷的了。

  他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座巴掌大的香爐,呼地一聲把那香爐燃著,青煙裊裊,帶著一股異香,迅速朝著城中幾個方向飄散而去。

  這是分別在向城隍廟、州牧官府燃香示警。

  吳鉤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也不阻止。

  他從容地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一是自己的官印,一方小小的官身印綬,上刻「萬民村土地之印」幾個小字。

  二是涼山州府發來的神道辭令,蓋著鮮紅的州府大印,白紙黑字寫明了召見他的日期和事由。

  「吾乃涼山州府萬民村土地正神吳鉤,」吳鉤的聲音靜氣自如。

  「此來涼山州府,乃是受了上邊的神道辭令,這位門神道友,是否放我通行?」

  吳鉤這話雖客氣,卻帶著幾分凜然正氣,目光灼灼地盯著那蔣門神。

  放行?

  若是按著規矩放這土地進城,萬一涼山州牧那老傢伙趕來,怪罪下來,自己這身官皮怕是都保不住。

  蔣門神那張黑臉上,肌肉一陣抽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打了個哈哈道:「這位道友說笑了,這官印和辭令,自然是信得過的,誰敢在這上頭做手腳?只是……只是……」

  他吞吞吐吐,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你怕了?」吳鉤毫不客氣地戳破了他那點小心思,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只見蔣門神那張黑臉,由黑轉紅,又由紅轉青,活像個變色盤,頗覺好笑。

  「怕了就是怕了,何必遮遮掩掩,說些沒用的官話?」

  吳鉤嗤笑一聲,「你方才點的那大香,不就是通風報信,通知州牧去了麼?也罷,我便在此地等著他,正好在他面前,好好問問他這小舅子的罪狀。」

  吳鉤說著,還顛了顛手中那肥豬一般的男子,語氣愈發森冷:「我倒要問問他,依著大宋律法,他這娘家親眷,又該剮上幾刀?!」

  蔣門神被吳鉤這咄咄逼人的氣勢震懾住了,一時語塞,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他心中惱怒,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是啊,自己確實是怕那州牧的權勢,但這又有什麼錯?

  在這涼山州府,乃至整個大宋朝,有幾個人敢不畏懼權勢?

  那些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哪個不是說一不二?自己一個小小的門神,低頭服軟,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好在蔣門神的尷尬並未延續多久,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有其他幾個門神聞訊趕來。

  說起來,蔣門神點燃的這香爐,可是大有講究。

  他身為門神,平日裡迎來送往,察言觀色,最是精通這官場上的門道。

  這香爐乃是涼山州府神道所制,有遙相感應、傳訊於外的功能。而他蔣門神,更是備了好幾種香爐,以備不時之需。

  有些香爐,只會傳訊給州牧官府,而不會被涼山州府的神道總官——涼山城隍感應到,這便是為了示好於州牧。

  而有些香爐,則剛好反過來,只通知城隍而不通知州牧,這是為了示好自己的頂頭上司涼山城隍。

  而蔣門神點燃的這一座香爐,又更特殊些,乃是公事公辦用的,既能通知州牧、又能通知城隍。

  畢竟在這涼山州府官場之上,城隍和州牧互相看不順眼,像他這樣的小小門神,也只能用這等玲瓏手段左右逢源,儘可能地不被雙方忌恨、傾軋。

  最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這公事公辦、不偏不倚的香爐,蔣門神這還是近幾年第一次用著,可見基本沒辦過什么正兒八經的公事,偌大個涼山州府,盡成門戶私計,令人笑掉大牙。

  先行一步趕來的,赫然是這事件的正主兒涼山州牧。


  只見打涼山州府城中來了行車馬,馬蹄聲碎,車輪轔轔,壓得青石板路都微微顫抖。

  這隊人馬皆披堅執銳,就連駕車的車夫也有兵家修為在身,眼神銳利,煞氣濃郁。

  車簾掀開,鑽出一個老兒來,眼袋肥腫下垂,身形魁梧,面色陰晴不定,正是這涼山州的一州之牧。

  他一下車,目光便被吳鉤手中那一串「葫蘆娃」似的囚犯吸引,定睛一瞧,自家那不成器的小舅子赫然在列,耷拉著腦袋,人事不省。

  州牧眼皮狠狠一跳,臉色瞬間陰沉如鍋底,心頭一股無名火蹭蹭往上竄。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強壓怒火,低聲嘟囔一句,正要招手喚過一旁的蔣門神細問,卻聽得那手提鎏金枷鎖的神將朗聲開口。

  「州牧大人,」吳鉤聲如洪鐘,震得在場眾人耳膜嗡嗡作響,「你家親眷在外為非作歹,菅污幼童,魚肉鄉里,敗壞你家門風,你說說,這該當何罪?」

  原來是這種事,涼山州牧心中頓時明了,眼前這個神道修士多半是哪個不長眼的愣頭青,區區一個土地,也敢來薅自己的虎鬚?

  涼山州牧懶得與吳鉤廢話,至於吳鉤所說自家小舅子如何荼毒百姓云云,他是半點兒也沒放在心上。

  不過是些鄉野村夫,賤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哪值得放在心上?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吳鉤,心中暗忖,這廝多半是哪個新晉的神官,不懂官場規矩,不知深淺。

  「你這賊人,速速放下手中毛神、土地、無辜百姓!」州牧只出聲威脅道,他此時威言恫嚇,多少還是顧及自己小舅子的性命,有些投鼠忌器。

  「你可知擅自襲擊朝廷神道是何等罪狀?」

  何等罪狀?

  吳鉤聞言,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讓州牧沒來由覺著心底一寒,只見吳鉤提起那一串鎏金繩化作的枷鎖,「轟」然一聲,已然有明黃色的火苗自枷鎖上竄起,沿著枷鎖迅速蔓延,將每一個囚犯都裹挾其中。

  頓時,陣陣悽厲的慘嚎聲響徹,這火焰吳鉤故意使得極其溫吞,就是為了吊著這群囚犯的性命,不至於讓他們橫死當場,而是如同鈍刀子割肉一般。

  日火加身,叫他們求死不得!

  那州牧面見此狀,驚怒交加,他萬不敢想這區區土地竟敢這般囂張,趕忙對著身邊的蔣門神怒斥。

  「你還傻愣著幹什麼,沒見這廝還在行兇?賊人沖城逞凶、傷害無辜、蔑視朝廷,還不快快上去將他拿下?」

  蔣門神本來正在看樂子,他本就看不慣州牧那小舅子的作為,此刻只當狗咬狗,沒成想被那州牧凶了一番,當即有些灰頭土臉,心中暗暗腹誹。

  你這老兒,又非我頂頭上司,又憑什麼對我呼來喝去?

  只是蔣門神也頗為無奈,在這涼山州府的官場之上,東風壓倒西風、州牧大於城隍的勢頭幾乎是人人皆知。

  皆因這涼山州牧手段過硬、朝中有人,連帶著他們這些神道的修士,也不得不屈下顏面來,聽從涼山州牧的差遣。

  說句難聽的,涼山州府的神道城隍,因為沒什麼實力背景,徒有一身【陰神】修為,早就被這州牧架空了。

  腹誹歸腹誹,該做的也要照做,這便是蔣門神這個小小門神的生存之道。

  不料還未等蔣門神祭出手段來,他便聽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神將一聲輕笑,極盡諷刺之能事。

  吳鉤瞧了瞧這一眾所謂的文官、門神,一眼看過去竟連個脊梁骨直一些的都沒有,只緩緩踩起雲、把那串囚犯丟至身後,讓虛霞客看管好這些囚犯,自己則升至半空之中,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道。

  「我趕時間,你們幾個門神一起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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