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您得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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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駛出長街,周慎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梁善如坐在他對面,把他神情盡收眼底,無奈的叫他:「說好了都聽我的,您又生氣。」

  「我人都來了,還要這麼憋屈,你辦的這是什麼事兒?」周慎真心實意覺得自己沒了用武之地。

  昨天在長樂侯府打的那一拳多痛快,今天這都是幹什麼?

  她說要靠自己,拿她爹娘的東西去當銀子都不借他的也就算了,跟梁氏族中這些貨色還這個態度!

  周慎活了大半輩子,真是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姑母給我送了信,最遲後天就到揚州了。」

  周慎一愣,一時沒想明白:「這有什麼關係嗎?」

  「您帶兵打仗,難道都是直來直去的呀?」梁善如笑著哄他,「反正從前爹爹跟我說兵者詭道,我一直記得。

  天底下的人全都是一個樣,從一開始就徹底失去希望,和有了希望之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您說哪個對我來說更好?」

  她如此說,周慎頓時明了,只是蹙攏的劍眉仍舊沒完全舒展開。

  梁善如見他態度平和下來,繼續道:「再說這些年長樂侯夫婦為了顧全名聲而接濟他們,就算給的不是特別多,那也是真金白銀花出去的,到頭來這些人倒戈相向,他們夫婦是人財兩空,豈不痛快?

  等咱們離開了,梁家這場戲還得接著唱下去呢。」

  周慎緊繃著的麵皮總算鬆動,笑意漸漸蔓延開來:「我說你這丫頭鬼點子多,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要是依著我,只管打的這些人一句話不敢說。

  請了我來就是為了震懾他們的,還跟他們講什麼計謀不計謀。」

  梁善如托腮看著他,一直等到他說完,她慢吞吞的問了句:「不是您怕我優柔寡斷,狠不下心來下狠手嗎?」

  周慎好不容易掛到臉上的笑霎時間消失無蹤,良久正色道:「你真是聰慧過人。

  但我不是信不過你,只是這麼多年你受磋磨,我始終怕你被周氏養成綿軟性子,連給自己討公道都不會。

  嘴上說的再厲害,真到事上又總存善念。」

  梁善如其實不滿。

  這種想法未免太小看人,哪怕是好意,她也並不想接受。

  不過她面上不顯,反而笑吟吟的:「那您現在知道了,睚眥必報四個字不是我隨口說說的,這些人真沒什麼好存善念。

  您別太小看我,我要真是您說的那樣,怎麼會給您和姑母寫信呢?

  索性任由周氏拿捏我,不管是嫁李六郎還是別的什麼人,我都聽她的就好,何必為自己爭取呢?」

  周慎點點頭:「這回知道了,今後你要幹什麼伯伯都信你的。」

  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哪怕他只是嘴上說說,最起碼以後她都有話可說。

  於是她心滿意足:「那您可記住了,往後再因為這個生氣,我要到爹爹的牌位前去告您的狀了。」

  她或是有心,或是無意,反正周慎聽了這話沉默一瞬,旋即說了句一定記得。

  梁善如把他眼底的慈愛看清後,到底別開臉,不敢再看。

  也許周慎是真心待她的吧,至少眼下是,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要活著。

  利用真心是不該,但世道艱難,她都是俎上魚肉了,哪裡顧得了這麼多。

  ·

  長樂侯府門上當值的小廝認出了周慎的馬車,動作極快,就要去關角門。

  周慎隨行有十來個人,身形更快,幾乎是衝上去把人給拿下。

  那小廝慌了神,周慎才帶著梁善如信步上台階,一擺手,讓人退開。

  小廝苦著臉叫二娘子,梁善如橫他一眼:「我不為難你,是長樂侯吩咐的嗎?」

  他忙不迭點頭:「侯爺說您要是回來就關門,說什麼也不能讓您進府。夫人氣的病倒了,請了好幾撥大夫,這會兒都不知道醒沒醒呢。」

  早上那會兒周氏擺明了是做戲,可聽小廝這意思,她是預備假戲真做。

  梁善如立時皺眉:「然後呢?派人去城外接梁寶祺回來了?」

  小廝接著點頭:「剛回來不到半個時辰,侯爺還派了人去徐家來著。」


  就數他們夫婦會算計,這會兒倒不怕胡老夫人追究計較了。

  梁善如冷哼一聲,提步就進門。

  小廝生怕她就這樣闖進去倒霉的是自己,步步緊跟,唯獨不敢上手拉扯:「二娘子您高抬貴手就饒了奴才吧,好歹容奴才進去通稟一聲,不然侯爺……」

  「伯母既然病了,我去侍疾是應該的,你敢攔我?」梁善如腳下一頓,竟然果真不再往裡面進,「我回家,也要通傳?」

  但是她早上鬧了那麼一場,哪裡還把長樂侯府當自己家呢?

  只是這話他不敢說罷了。

  連周慎都給了左右個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叉開那圓臉的小廝。

  他還要央告,周慎縝著臉訓斥:「你看清楚了,此刻是本官硬闖侯府,與旁人無關!」

  這小廝總算人機靈,愣怔須臾後感恩戴德的看向周慎,就差跪下來給他磕頭,再也沒有阻攔的舉動。

  梁善如在前面帶路,直奔自己的小院,周慎卻能看出她情緒不對:「來的路上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不高興?」

  她嘆道:「只是覺得有爹娘庇護真好。」

  周慎頓時想到梁寶祺:「我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但你也不要難過。誠然你爹娘若還在,疼你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如今不是還有我,還有你姑母嗎?

  她這麼多年少回揚州,這次你一去信,她不也晝夜兼程往回趕,想開些。」

  話雖如此,真要想開卻不容易。

  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長樂侯夫婦固然不是好人,可很難說梁寶祺的婚事就一定是他們拿來利用的棋,徐雲宣那樣的人物品格,他們怎麼不是真心為梁寶祺考慮良多呢?

  梁善如實在笑不出來,面無表情的嗯了聲。

  哄孩子這種事對周慎來說實在不拿手,他想了半天不知怎樣寬慰安撫,那頭長樂侯已經帶著人怒氣沖衝出現了。

  周慎眉目間一片冷肅,拉了梁善如一把,提步擋上去:「多得是人為你遮風擋雨,你就站在伯伯身後,看伯伯替你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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