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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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陸卿前面為他們引路的是之前跟著符籙一起送李文才回家的衙差,之後符籙就沒有讓他離開,這幾日一直呆在李文才家中。

  這會兒他戰戰兢兢,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就好像生怕錯走一步會被身後的「金面判官」會抽出刀來將他活劈了似的。

  祝余發現這一路上,宅子裡靜悄悄,若不是還有幾個做掃灑粗活兒的僕人,簡直好像沒有人住在這裡。

  饒是那幾個掃灑下人,老遠看到衙差帶著陸卿和祝余過來,也嚇得趕忙夾著掃把便躲閃到一旁去了。

  都說樹倒猢猻散,雖然說平日裡這些下人到底能不能沾到光,經過了這幾日,估計也已經意識到李文才這棵樹要倒了,這會兒都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呢。

  終於,他們一路來到了李文才的臥房,老遠祝余就看到了立在門口的符籙,哪怕看不清面目,他那「高人一等」的魁梧身材依舊一眼就認得出來。

  符籙也早就看到了他們三人,待到陸卿走近後,抱拳弓腰:「大人!」

  「李大人近日如何?」陸卿開口問。

  「回大人,屬下每日吩咐家中廚子換著樣兒的給李大人準備飯食,每日保證他不受外人打擾,他過得好得很。」符籙回答得煞有介事。

  「甚好。」陸卿用他戴著金面具的時候特有的低沉聲音對符籙說,「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擾李大人的靜養了。

  你還需打起精神來,切莫讓任何人在李大人這裡滋擾才行。」

  「屬下省得!」符籙回答得特別乾脆。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很顯然足以讓屋內人聽見。

  祝余透過符籙身後屋門上的麻紙隱隱約約看到有個人影在那裡晃動,似乎李文才聽見陸卿的說話聲,正想從屋子裡面出來。

  陸卿也看到了,他卻沒有一點猶豫,轉身便離開那門口,邊走邊吩咐過了符籙之後,就回頭對那衙差說:「叫李家的下人收拾出一處偏院來。」

  衙差不敢有絲毫耽擱,連忙應了聲跑去找李宅的下人。

  祝余聽到身後有開門的聲音,似乎還有李文才低聲說著什麼。

  陸卿腳步沒有絲毫停滯,祝余只聽見符籙的一句「李大人請回房休息」。

  莫名其妙被送回家中,強行關在房間裡休養,完全不清楚外面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這種情境下,李文才能夠好好休養那才真的是見了鬼。

  想必這幾日他在自己原本無比舒實的臥房裡面,應該是輾轉反側,食不知味,如坐針氈。

  不過祝余卻生不出絲毫的同情。

  沒多大功夫,李文才家裡的下人就給他們收拾出來了一處幽靜的偏院,地方挺寬敞,矮牆上面爬滿了藤蔓,月亮門上垂下一串串的小花,看著別有一番趣味。

  只可惜,他們住在這裡,恐怕不會有任何趣味可言。

  祝余住在陸卿隔壁的房間裡,她進房去看了看,再出來就看見符文從陸卿房中出來,正急匆匆往外走,看到祝余,連忙停下腳步:「二爺!」

  「你這是要做什麼去?」祝余問。

  「大人叫我去將那盧家二爺帶過來問話。」符文回答,「他讓您趁這功夫歇一會兒吧,我去去就回!」

  祝余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沖符文點了點頭。

  真好,趁著功夫歇一會兒……

  她在清水縣衙里都歇了好幾天了……

  過去忙起來就沒黑沒白的時候,最渴望的便是能夠有一天閒來無事,什麼也不做,就那麼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可當自己真的可以靜靜呆著的時候,又有一種莫名的發慌,和說不出的迷茫,一時之間不知自己是誰,今夕何夕,自己又是否真的存在於這世間。

  院子裡有一處小亭子,祝余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只要不在室內,保險起見她都帶著那個皮面具,時間短倒是還好些,久了便會感到有些滯悶,皮子貼著臉,不那麼舒服。

  在亭子裡不被日頭曬著,終歸能舒服一點。

  自己一個輕飄飄的皮面具戴久了都這麼不舒服,陸卿那個沉甸甸的金面具從早上戴起來,到現在都沒有摘掉過,想一想都不知道有多難受。

  看起來是榮寵與信任,背地裡卻又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鎖……

  祝余想著心事,餘光掃見矮牆頭的花藤搖晃著,那搖晃幅度並不是風吹的樣子。


  隨後,一頭盤成螺髻的烏黑秀髮出現在了牆頭的花藤縫隙中。

  隨後是一個潔白光亮的額頭,兩道眉毛,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那雙眼睛與祝余皮面具後的雙眼四目相對,雙方都愣了一下。

  牆外一陣慌亂的聲響,牆頭剛剛冒過頭的螺髻不見了,腳步聲漸遠。

  祝余不放心,趕忙起身到陸卿那裡去,他正端坐在屋內,在等符文把盧家二爺帶過來,看到祝余慌慌張張跑進來,有些疑惑地朝她看過來。

  祝余趕忙把自己方才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爬牆頭的事情告訴陸卿,本以為陸卿會感到警惕,沒想到他聽完卻直接輕笑出聲。

  「無妨。」他對祝余擺擺手,示意她在一旁坐下,「一個連你都能夠輕易發現其蹤跡的『笨賊』,做不成什麼壞事,不必理會。」

  這話聽得祝余心裡怪彆扭的,有一種自己被鄙視了的感覺。

  可是偏偏她又沒話說,論耳力和眼力,別說是陸卿,就算是符文符籙,隨便拉出來一個都甩她幾條街。

  所以陸卿因此對那個爬牆頭的人不太在意,似乎也是說得過去的。

  沒過多久,符文回來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一身小袖圓領襴衫,頭戴儒巾,面白無須。

  此人一副虛弱的模樣,走起路來腳步發飄,緊趕慢趕地跟著符文的步伐,因為太過於著急,兩隻腳絆在一起,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在地。

  然而他卻絲毫顧不得狼狽,一邊用手去扶一扶差一點歪掉的儒巾,一邊忙不迭繼續跟上。

  符文先一步來到屋門口,沖屋內端坐的陸卿和祝余抱拳道:「大人,盧記掌家的弟弟帶來了。」

  那白衣男子忙不迭來到門口,連門檻都沒敢跨過去就撲通一聲跪在了門外,匍匐在地:「學生盧景行,拜見御史大人!」

  「盧景行,你可知本官今日為何把你叫過來?」陸卿沉聲問。

  盧景行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大人喚小民來,是想要清算盧家之前在清水縣欺行霸市的惡行。」

  「你倒是個講話磊落的人,看來聖賢書倒也沒有白讀。」

  盧景行顫聲道:「若說不知,那學生便是存心欺騙大人。

  學生所住房屋,身上所穿鞋襪,這些年來讀的那些書,還有家中諸多親眷,無不是兄長經營酒坊生意賺來的錢來供養著的。

  即便學生從未插手過酒坊那邊的事,也無法昧著良心說自己與此事毫無干係。

  只是兄長失蹤許多日,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學生與家中親眷雖無性命之虞,卻也遭了難,一夜之間沒了嗅覺,就連味覺也喪失殆盡,更別說家中酒麴全部變臭,酒坊的生意也無以為繼。

  現在便是有心想要替兄長贖罪彌補,也是有心無力。

  今日御史大人派人喚我過來,學生願依照錦國律法,代兄受罰,請大人發落!」

  說罷,盧景行一個頭磕在地上,咚的一聲,力道很足,半點不摻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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