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千蜘蛛王
封魔結界的原理和鬼蜮差不多。
這是由鍊金術人工締造出的領域，領域內部可以算作現世的投影，在領域內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會在現世找到一件事情加以對應。
比如李徹價值10萬刀的心愛的甲殼蟲車炸彈，好吧他是在現世爆炸的，算不得投影。
不過這時候高天原的後勤課就派上用場了。
他們這些有著豐富善後經驗的專員一般會將這場爆炸偽裝成一場恐怖襲擊，並將車主李徹包裝成一名各種主義混合在一起的雜交主義恐怖份子，李徹只有將需要後勤課交大量的保證金與服務升級費才能將自己現世所參與的事件修改為「汽車自燃」。
至於真正的投影，則是假如封魔結界裡惡鬼吐出大火讓一棟樓房燃燒起來。
那麼與封魔結界對應的現世居民則會看見一桶汽油從天而降落在宅子上，此時恰好又有一根燃燒的火柴跟著落在上面……
正是因為這個投影的不準確性，導致現在高天原使用封魔結界都會事先將居民催眠，亦或者讓後勤課假扮施工隊包圍封魔結界。
而封魔結界操控權為了防止意外，並秉持著人文主義，一般是由封魔結界裡的專員開啟——因為開啟者就相當於「鬼蜮之主」一樣獲得開關門的權利。
這麼看關門弟子的稱呼好像也行。
李徹到現在還並不知道封魔結界並不是阿春一行人開啟的，所以才費盡心力討好。
伊木優拍了拍李徹肩膀，把本子給他看。
李徹看了一會兒，面色越來越凝重，最後他撓撓腦袋問阿春：「所以千蜘蛛王是真的？他真的要來？或者說已經在裡面了？」
阿春聳聳肩：「如果我和你的靈感沒出錯的話，接下來我們要應對的就是他。」
不是，我就隨口裝逼一說，我還以為接下來就是常規的你們把門打開放我出去，我再很帥氣的扛起這兩個人說一句「加納」……你也沒告訴我打千蜘蛛王你們是認真的啊！
千蜘蛛王的靈壓在好幾百年就固定在了武士捌，高天原與妖怪論壇也從未記載過有關他靈基受損或者被什麼斬鬼義士重傷的事例。
唯一有的幾次記載還是在1995年阪神大地震，因為死亡人數太多，妖怪們受不了沖天的血氣蠱惑下山吃口「殘羹冷飯」。有高天原的專員目擊到他在廢墟上吸食血氣，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其他與千蜘蛛王有關的記錄。
換言之他們一行人即將面對的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已經可以或者已經開啟大將之路的武士捌。
伊木谷冷冷笑了一聲，他把李徹的反應收入眼底，「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李徹乾笑幾聲，沉默啦。
封魔結界外。
偽裝成施工隊的後勤課專員們手忙腳亂的提著一隻筆在四處畫著標記。
「封魔結界異常開啟的原因是有不同的蜘蛛占據了鍊金陣眼，用自身的死亡使得封魔結界逆轉為其掌控。」
關東支部六隊隊長佐藤谷跟剛到此處的神里止鬼說明情況，「因為沒有黃泉之石，目前後勤課專員正用靈壓窮舉法判斷封魔結界裡那隻千蜘蛛的靈壓，波吉太則用式神夢魘修改周圍睡夢中的居民對爆炸的記憶。」
今天六隊只有他和波吉太前來支援。
稚子因為短時間內連續拔刀，外加靈力透支以及戰鬥受的傷，正在後勤課接受靈脈調理。
靈力透支對血裔來說是一種比較嚴重的身體損傷，因為再繼續透支下去，該燃燒和使用的就會是血裔的靈魂。
那種東西被稱為魂力。
不過靈力透支對於透支者來說也有好處，稚子掌握了「直面」技術，憑藉這次死裡逃生，現在她的靈壓的已經穩定突破了浪客叄。
後勤課根據寶山博士還有那名被解救人質的供詞，得知將眾人從惡鬼爪牙中解救出來的先前是稚子，之後是那位不知道什麼冒出的神仙門姑娘。
那位自稱渡邊的賞金獵人在這次任務中也表現出一定的專業素養，不過因為血統過於低劣，並且波吉太在稚子的記憶里還察覺其從見到天井下開始就有有逃跑的意向，乏善可陳，沒什麼好說道。
一名專員湊到了佐藤谷身邊，嘀咕幾句。
神里止鬼看見佐藤谷額上冒出冷汗，這個男人素來以穩健著稱，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胸懷若谷心如石沉的模樣，所謂心有驚雷面如平湖常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可此時的佐藤谷臉色雖說不上驚惶，但確實也與平湖有些差別。
如果讓他認識的
「出來了，靈壓是……」
武士捌說出口的時候神里止鬼覺得四周安靜了，血液里浮起了冰。
「千蜘蛛王，是千蜘蛛王啊！」佐藤谷說，「他真的在這。」
接著他又說，「他怎麼會在這。」
「王卵，」神里止鬼說，「王卵在裡面。」
「可王卵怎麼會在這裡？」
「大將之路……」他自言自語道。
……
「交出王卵，我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蛛潮最頂端，男人凌然端坐巨蛛之上，八隻眼眸，眸子赤紅，一襲烏金色長袍，背上八根滴著血的蛛矛，傲氣逼人。
「他背上的蛛矛有金色的紋路，《百妖譜》中說這是千蜘蛛王的標記，只有千蜘蛛中的王者才有資格佩戴金色。」
「千蜘蛛王。」阿春低語，「他果然在這。」
千蜘蛛王，這個青年居然是千蜘蛛王！
不說我還以為邪化唐x呢。
李徹看那八根蛛矛揮舞，血來自被穿刺在其中一根蛛矛上的巨蛛，那隻蜘蛛的背部還有藍色的火焰燃燒，僅剩的三條腿在空中彎曲。
阿春一行人立馬認出那就是原本被伊木優斬斷頭顱的千蜘蛛！
它沒有死，但也沒能活。
他一直將身形偽裝在密集的蛛群中，隨時準備找准機會伏擊李徹一行人，卻在剛剛被從天而降的蛛網做的長槍牢牢釘死在地上現了原型。
而後駕馭著巨蛛的男人出現，用背上的蛛矛將它穿刺。
紫紅色的血落在地上，冒出白色的蒸汽。
它在矛尖哀鳴：「王啊，寬恕我！寬恕我！」
千蜘蛛撕心裂肺的吶喊，先前李徹的爆炸與阿春一行人的亂刀都沒能讓他如此淒冷如此卑劣的求饒，不過被男人的一支蛛矛刺中，它卻悲痛欲絕，肝腸寸斷。
如同腳拇指磕到桌角，被人踩到甲溝炎，早上睡醒小腿抽筋。
好吧，想著想著李徹覺得自己先痛起來了。
如果背景音樂是「洗海帶呦，洗海帶呦」就更痛了。
千蜘蛛掙扎著掙扎著便不再動彈，龐大的身影僵硬在蛛矛上，成了一個黑色的球。
男人臉上露出那種哀傷的表情，蛛矛將黑球帶到身前，他的身形在千蜘蛛龐大的軀體前是那麼渺小，可卻只用一根蛛矛就將對方輕若無誤的舉過肩膀。
他凝視那失去光芒的八眸，輕聲說：「如果你不覬覦王卵，本該是本王最得力的幹將。」
八隻眼眸悄然睜開，不是男人的，是黑球。
異變陡然發生！
死去的千蜘蛛突然再度活了過來，或者說他根本就是裝死。
身體掙扎著扭曲，三根蛛矛攜著狂風驟雨的殺機直刺千蜘蛛王的面門，狂暴的靈壓讓周圍的蛛潮都散開一大片，火圈周邊的煙火低伏了幾分。
靈力在蛛矛上賦能，紫紅色的氣浪層層類疊成一道紅色的環。
連阿春三人都沒能見過的權能·血環發動。
一層疊著一層，光是餘溫就讓將李徹等人包圍的火圈開始出現崩潰跡象，血環不過滴了一滴在蛛潮上，那片蛛潮很快就潰爛了，就像煙霧那樣升騰蒸發。
千蜘蛛王腳下的巨蛛更是被燙穿了頭顱，身軀倒在地上又碾碎大片蛛潮。
如果這種血環在剛才被用來對付自己……
伊木谷默默握緊了刀柄。
面對這凌厲無情狂風驟雨的殺機，千蜘蛛王卻不曾有任何舉動，只是神情更悲憫了些，而後，任由蛛矛與那重血環碎在八隻眼眸前。
就像撞上了一層透明的牆，血環如同燒開的白水那樣劇烈滾動幾下後，破碎成一道又一道血痕。
血痕飛速延展，周邊被血痕波及到的東西，無論是蛛網蛛潮還是路邊的鋅鋼鐵欄、貼了競選標語的圍牆都迅速的發生變化，蒸騰出一陣白氣，瞬間凝固後破裂。
一直將李徹等人包圍其中，由幾張陰陽符籙組成的火圈也震動幾聲開始出現透明的裂痕。
最後隨著紅痕在上面的印記越來越深，火圈熄滅，裂痕帶來清晰的碎裂聲，剩餘的紅痕朝幾人飛來。
刀鞘尖挑起伊木谷手裡的長衣，那是最開始刻有防禦術式的鍊金西裝外套。
阿春將外套高高拋起，伊木谷跟上喊了一聲「防禦術式展開」。
女孩用刀尖刺穿伴隨火圈熄滅從空中落下的火牆符。火牆符順著刀樋融化，像是熔漿流淌在精鐵上。
「刀語·妖光。」
她猛地朝空中以劍道中逆袈裟的姿勢斬去，妖光像一道赤芒拉開數十米，緊跟在被防禦術式覆蓋好似袈裟樣的鍊金外套之後掠空而上。
鍊金外套與紅痕僵持一會兒後很快潰敗，緊隨其後的是那道阿春斬出的赤芒。
赤芒與紅痕就像宇宙間兩顆恆星的引力環碰撞在一起，刀光與紅痕如影隨形纏繞，巨大靈壓就像爆炸般波動，一圈又一圈宛如透明的漣漪以二者為中心糾纏起來，路燈忽然亮起，又一閃而滅。
抬頭看天空，那兩道光芒也滅掉了。
村正切豆腐一樣深入水泥地半寸，阿春半跪地面，挺翹的鼻尖一滴汗珠。
伊木谷鬆開伊木優去扶她，阿春抬手拒絕，按刀起身，腰挺得筆直。
「好，好樣的！封靈課沒給高天原丟份！」
原本想趁亂偷偷背著安田猛和余鹿跑路的李徹立馬縮回腳，為封靈課傑出的表現鼓掌。
可阿春伊木谷伊木優根本沒有回頭看他，他們的視線都遠遠看著那從一開始就沒有露出任何表情男人與被蛛矛刺穿的千蜘蛛。
兩隻蜘蛛除了千蜘蛛王登場時喊了一句「交出王卵」，接下來根本就不曾在意過眾人，似乎並不擔心他們就此逃跑。
這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並不在乎他們，一種是並不在意他們。
封魔結界中只有第二種可能。
那說明千蜘蛛王比想像中還要強大。
「鬼蜮！你居然有了鬼蜮！難不成大將之路的代價……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放任我離開蜘蛛山，怪不得你會出現在這裡，王卵……哈哈，我明白了！」
千蜘蛛吐了口血大喊，鋒利的顎像一扇被風推來推去的窗那樣聳動。
大將！
聽到他的話，伊木谷伊木優臉色頓時慘白起來。
阿春低語：「不，這不是完整的鬼蜮，只是鬼蜮的初顯，不然從一開始他就可以直接用鬼蜮封鎖我們，而不是借用封魔結界展開封鎖我們的退路。
不過這也代表千蜘蛛王的確已經開始晉升大將了。
但我還是有些疑惑，大將之路開啟後想要升階有一個特定的時間段，那段時間不會持續很長，他必須在那段時間裡獻出成為大將的所有「代價」，一旦錯過妖怪就將會永遠止步於武士捌。
數百年來他一直處於武士捌都未曾開啟過，為什麼偏偏是王卵被導演組盜走之後開啟了大將之路……」
她看向李徹……李徹正拿著手機錄製遺言。
「莫西莫西聽得到嗎？我是賞金獵人蘋果嘉兒，在你們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阿春呆呆看著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挺好看的。
千蜘蛛的嘶吼還在繼續，尖嘯聲就像荒原上從戈壁中穿過的枯風。
如果千蜘蛛此刻化為人形，相信他此刻的模樣一定是癲狂與絕望並存的。
雖說他的聲音已經足夠聽出其中包含著的深邃絕望，不過李徹考慮到自己這邊有聽力障礙人士，覺得還是人形更有戲劇效果一點。
「我的孩子，你的母親與兄弟都願意為我的成王之路獻出自己的魂靈，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呢？
你是我的唯一的兒子了，我留下你難道還不是恩惠嗎？為什麼還要在暗中做出此等僭越之事？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說到信任兩個字的時候，千蜘蛛王的八根蛛矛分別從不同的地方刺穿了千蜘蛛的軀幹。
「信任？」
千蜘蛛沒有任何言語，就好像早已明白軀殼不再屬於自己一眼，八隻眼睛都是怨毒，「你不過是想我這至親的死當做大將之路上『魂』的代價！從那些自稱『神使』的人類出現之後，我的兄弟越來越少，你真當我不知道母親也被你吃了作為開啟大將之路的代價嗎？」
好炸裂，千蜘蛛王你不是人。
李徹停下了遺言錄製，陪同阿春三人看這齣家庭倫理劇。
「我的兄弟與母親本該是我成將之路的『血』之代價，王……不，我該說父親，你本來就該去死了，為什麼還要苟活在這世界上，放棄掙扎將成為大將的機會老老實實讓給我不好嗎？」
更炸裂了，三毛你也不是人。（李徹因為那隻千蜘蛛只有三條腿，就起名三毛。）
「王卵極為特殊，他寄存了千蜘蛛王歷來進階所留下的血氣與部分極易被吸收的魂力。
千蜘蛛王每次升階之前都會找一個安靜安全的地方將自己的魂靈寄存在王卵之中，在王卵中發育到固定大小再進入第二顆王卵以此類推，將八顆王卵中的血氣與魂力全部吸收完畢便完成了進化之路或者說進化之路中的「一些代價」。」
阿春輕聲給李徹解釋說，「千蜘蛛王的身份並非單指示某一隻蜘蛛，只要是任何吞食了王卵的蜘蛛，哪怕不是千蜘蛛都將擁有千蜘蛛王一半的實力，直到雙方廝殺出下一任千蜘蛛王。這也是其他千蜘蛛四處搜尋王卵的原因。」
「人類不能吃。」
阿春見李徹躍躍欲試，無情補充。
「也不能變成蜘蛛俠。」
李徹垂首靜穆。
阿春又笑了：「你可真是怪人。」
李徹撇撇嘴：「老實說我根本沒有想這些，全是你在自言自語。」
阿春還想說些什麼，伊木谷拉著伊木優提刀從兩人中間站了出去，靈力傳音：「不是插科打諢的時候了，我們得想想待會該怎麼面對千蜘蛛王。」
伊木優也點點頭，在本子上寫了個「哥哥吃醋了」。
「我沒有！」伊木谷勃然大怒。
阿春扶著額頭嘆氣：「真是笨蛋呢，伊木。」
李徹想附和，但見伊木谷目光並不是很友善，又想到後面說不定還要仰仗對方，只好聳聳肩作罷。
「你當初也不過是偷吃了先王王卵才登上的武士捌，若不是王卵……若是給我王卵……」
千蜘蛛的瞳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最後死了，身形從蛛矛垂落到蛛潮中，很快就被啃食殆盡。
千蜘蛛王手掌捏著一顆巨大的紫青色臟器，如果判斷沒有失誤，那應該就是為了適應龐大起來的身軀，膨大的血管隨著身形的增大而產生了異變的心臟。
「所有覬覦王卵的人和妖只能是這種下場。」
他一把捏碎了心臟。
接著，千蜘蛛王遙遙將視線遞向眾人，被那八隻眼睛掃視到的人後背無不感覺一陣發涼。
最後那八隻眼睛之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那人穿一身黑色長衣，頭髮凌亂，表情頹廢，眼神鹹魚。
「把王卵交給我，我讓你長出第八隻眼，人類。」
他的話語冰冷得像是從山峰之上垂落的風，吹得人心寒。阿春等人警覺地抓符握劍。
李徹問：「第八隻眼有什麼用？帶透視嗎？」
見阿春三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他忙低聲解釋：「我這是打探情報，再說我要透視是用來報點，沒你們想的那麼齷齪。」
「長出第八隻眼，你將成為稀世少有的半妖，擁有進階王階的可能。」千蜘蛛王緩緩說。
「半妖？王階？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一個浪客階的殘血你給我說王階是不是有點天方夜譚了，更何況你本人還在武士捌沒有說服力，順帶一提你剛才殺兒子和先前吃老婆，我覺得你在我們這也失去了公信力。」
李徹的白爛話一如既往的雜，他就是這樣的人，情況越是兇險，想吐的槽就越多。
「看樣子你並不知曉半妖對於王階的意義。」千蜘蛛王並不惱怒，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半妖生來擁有王魂，開啟成王之路的代價要比同階的其他妖怪還有你們這些血裔的少很多……那傳說中的大江山之主，萬妖之皇酒吞童子便是半妖之身，還有妖王茨木童子，」
右手微微一痛，沒人注意到李徹悄悄用匕首刺進自己的掌心，一滴血珠沁出繃帶，又很快被繃帶吸收。
「聽起來這畫的餅的確挺好吃的樣子，可那樣我就要被人罵八眼仔和人妖了。」
李徹還是一嘴爛話。
阿春吐槽：「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倒和我這兩個呆子隊友有些不一樣。」
「我就勉強把這當做誇獎了。」
「厚顏無恥。」
「阿里嘎多。」
「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會選擇你賦予第八隻眼嗎？」
千蜘蛛王還是那清雅內斂不疾不徐的模樣。
要知道封魔結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是完全統一的，時間流逝的越多，高天原所能動用過來的力量就越強。
是自視甚高？還是早有準備？
阿春三人更偏向後者。
「為什麼是我？」李徹問。暗中攥緊了右手。
千蜘蛛王微笑：「因為王卵在你身上。」
「我相信這是命運的選擇。」
不是，哥們你好歹說我找算命的人看過，或者說小哥你骨骼驚奇一看就是先天的人妖，動不動就命運的選擇，人均玄學大師嗎？還是說方便作者後面回來打補丁？
李徹覺得如果人生是一本小說，那麼自己一定是一本寫到21萬字收藏還只有187，評論只有3，沒有試水推，錯過智能推的垃圾作者寫的垃圾混全勤網文。
「別聽他的蠱惑。」
阿春大步向前，按刀擋在李徹身前，「半妖是人和妖怪結合才又機率誕生的生靈，任何由外力干預後天變作半妖的是『妖人』。」
「所謂妖人，就是一群沉淪地獄永遠無法回頭的可憐人！」
她那素白的小臉突然憤怒起來，春水般柔和的臉部線條驟然鋒利如新發於硎的刀劍。
但李徹把腦袋從她後頭伸出去：「我對半妖人妖妖人都沒興趣，不過我對怎麼長出第八隻眼挺感興趣的，能表演一下嗎？」
千蜘蛛王臉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他的手中有什麼東西重新凝聚起來。
是被捏爆的「三毛」千蜘蛛的心臟。
他又拿出一瓶盛滿鮮紅液體的透明玻璃瓶，在心臟擠出一枚血珠滴落液體之上。
「喝下它，你就擁有了妖怪的心，長出我千蜘蛛一族的八眼，成為超脫八岐之外的半妖。」
千蜘蛛王說：「知道為什麼本王的兒子武士貳還在原型，而本王武士捌卻擁有接近完美的人形麼？都是因為這東西，那些自稱『神使』的傢伙把這叫做……」
「神之血。」
李徹說出了後綴。
事實上從千蜘蛛王話一出口他就已經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了。
千蜘蛛有些驚訝，他揮手，蛛潮朝後退去，消失在道路盡頭。
王與別人的交談臣子沒資格傾聽。
「看樣子你也接觸到他們了。」
「那些神使是吧。」
「你還知道神使？」
「我不知道，我聽你說的。」
「本王說的？本王有說過嗎？」
「鬼知道。」
「本王就是鬼啊。」千蜘蛛王說，「本王不知道。」
他手指一彈，血瓶被蛛絲懸浮著飛到李徹身前：「只有你成為鬼才知道。」
「行吧，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李徹伸手去抓。千蜘蛛王手指一勾，血瓶後滑一段距離，他說：「按照條件，你要交出王卵。」
「休想！」
這次說話的不是李徹，是阿春。
刀光一晃，她用刀斬斷血瓶上的絲線，血瓶墜落之時，她將長刀直直遞出，手腕一轉，刀身朝上像接住一片落葉一樣穩穩接住血瓶，刀身一震，就像將落葉抖落，血瓶飛到了李徹懷裡。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凝滯，如同樹上墜下的葉片，隨風傾覆終將歸土。
「保護好你的兩個朋友和這瓶血藥，戰鬥結束後我會來拿走它。」
她抬頭看站立蛛絲之上，如同行在天上的千蜘蛛王。
村正那水波樣的刀紋突然開始隱隱發著螢光，雄沛的靈壓以她為中心朝四周震顫。
千蜘蛛王居高臨下，氣質如雄峻之峰：
「你雖然是武士壹的斬鬼人，可手裡那柄斬鬼刀的等階太低，即便三拔也勝不過本王的，至於其他人……」
八隻眼睛分別倒映出不同的人，有李徹、有伊木兄弟，還有昏迷在地上的余鹿與安田猛。
他冷哼一聲：「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光輝湛然，靈壓在刀尖上壓縮出三道赤色的虹。
阿春雙手握刀，凝視千蜘蛛王的眼睛，持刀過肩，橫刀於右，姿勢是劍道中名為「霞」的起手式；
伊木谷的握刀姿勢是同他髮型一樣板正的「正眼」，將刀架在身體的中心，刀頭瞄準對方的咽喉；
伊木優的姿勢是「居合」，一般來說這種架勢要求將刀放在刀鞘之中，可他已經二次拔刀，再收鞘歸刀後便是無法挽回的「三拔」，因此只是將刀身斜在身下。
千蜘蛛王冷冷看著，就只是看著：
「本王並不追求公平，因為自然界本就是強者為尊優勝劣汰，本王就是從中廝殺出來的，沒有什麼妖怪會因為你的弱小而憐憫你。
就像棕熊殺死牛犢，轉頭又看見自己的孩子又被孤狼叼走，這是刻在所有動物以及妖怪們的本性，就如同血液就該在血管中流淌，蜘蛛應該會結網。
但你們人類不一樣，你們追求所謂的『公平』，是遇見完成不了的事除了說『我辦不到』就是『這不公平』。」
他輕聲說：「本王花了很長時間來理解你們人類的公平，就像在千年前，我的母親告訴我該如何結一個漂亮的網來捕獲獵物那樣去理解。」
「為了這個『公平』，人類絞盡腦汁的創造各式各樣的規則，強壯的就要給他刀劍，瘦弱的便賦予耕種，表面上看各得其所，悉安其業。
將他們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加以競爭，就像江戶時期本王看見進山捕獵的獵人隊還需要按照要求劃分男女年紀，再依次分批不同進山打獵。」
「可那樣對嗎？如果瘦弱的是男子，強壯的是個女子，那麼按照人類社會的公平，拿刀劍的將會是瘦弱的男子而非強壯的女子，這其中的『公平』又在哪裡？」
千蜘蛛王說，「再如果這時男子與女子為了不上戰場同時喊『不公平』，那麼『公平』又會偏向哪一方呢？」
「我想了很久沒有想通，直到後來在一天夜裡，我看見那位男子與女子互相持刀摸進了對方的宅子。」
「我終於想明白了。所謂公平，就是用『弱小』去威脅『強大』，用『虛偽』去殺死『真實』。」
「明知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平等，卻又妄圖用一個死板的規則來代替絕對的『公平』，真是虛偽啊。」
「本王討厭你們人類的『平等』，因為他是極其偽存而不真的，但他卻又像動物的本能一樣弔詭的紮根在人性里。
這讓本王覺得詫異又噁心。
可為了將來的成王之路，本王不得不強忍這份噁心，借用這虛偽的『公平』來達成人性與妖性的『平衡』，從而成就『完滿』。」
他嘆了口氣：「這也是妖怪與半妖的不同啊。半妖生來人性便與妖性融合一起，根本就無需像我等苦苦修行以便能早日驅除人性與妖性之間的『妨我』，達到『一點』。
所以，即便本王很不情願……」
他在天空背過身子，身下的巨蛛被兒子的紅痕殺死後他就一直借著透明的蛛絲站在天空下，遠遠看去像是乘風飛行。
「為了所謂的公平，本王將給予你們一刻鐘的時間用以休整，一刻鐘後本王將再次現身，再次詢問是否願意交出王卵。」
「不過答案並不重要。」他說，「無論如何大將之路都將在今日徹底開啟，而你們都將是見證者與觀禮者。」
說完這句話，千蜘蛛王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徹放下背上的安田猛與懷裡的余鹿，和三人面面相覷。
……
【筆者註：「一點」是鈴木大拙所著的《禪宗概論》一書中的用語。據作者自己解釋，這個詞是從梵語的《楞伽經》里「ckagra」一詞翻譯過來的，所表示的是「主客不分」，心神集中到一點的狀態。佛教一般稱之為「一緣」「一心」。】
這是由鍊金術人工締造出的領域，領域內部可以算作現世的投影，在領域內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會在現世找到一件事情加以對應。
比如李徹價值10萬刀的心愛的甲殼蟲車炸彈，好吧他是在現世爆炸的，算不得投影。
不過這時候高天原的後勤課就派上用場了。
他們這些有著豐富善後經驗的專員一般會將這場爆炸偽裝成一場恐怖襲擊，並將車主李徹包裝成一名各種主義混合在一起的雜交主義恐怖份子，李徹只有將需要後勤課交大量的保證金與服務升級費才能將自己現世所參與的事件修改為「汽車自燃」。
至於真正的投影，則是假如封魔結界裡惡鬼吐出大火讓一棟樓房燃燒起來。
那麼與封魔結界對應的現世居民則會看見一桶汽油從天而降落在宅子上，此時恰好又有一根燃燒的火柴跟著落在上面……
正是因為這個投影的不準確性，導致現在高天原使用封魔結界都會事先將居民催眠，亦或者讓後勤課假扮施工隊包圍封魔結界。
而封魔結界操控權為了防止意外，並秉持著人文主義，一般是由封魔結界裡的專員開啟——因為開啟者就相當於「鬼蜮之主」一樣獲得開關門的權利。
這麼看關門弟子的稱呼好像也行。
李徹到現在還並不知道封魔結界並不是阿春一行人開啟的，所以才費盡心力討好。
伊木優拍了拍李徹肩膀，把本子給他看。
李徹看了一會兒，面色越來越凝重，最後他撓撓腦袋問阿春：「所以千蜘蛛王是真的？他真的要來？或者說已經在裡面了？」
阿春聳聳肩：「如果我和你的靈感沒出錯的話，接下來我們要應對的就是他。」
不是，我就隨口裝逼一說，我還以為接下來就是常規的你們把門打開放我出去，我再很帥氣的扛起這兩個人說一句「加納」……你也沒告訴我打千蜘蛛王你們是認真的啊！
千蜘蛛王的靈壓在好幾百年就固定在了武士捌，高天原與妖怪論壇也從未記載過有關他靈基受損或者被什麼斬鬼義士重傷的事例。
唯一有的幾次記載還是在1995年阪神大地震，因為死亡人數太多，妖怪們受不了沖天的血氣蠱惑下山吃口「殘羹冷飯」。有高天原的專員目擊到他在廢墟上吸食血氣，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其他與千蜘蛛王有關的記錄。
換言之他們一行人即將面對的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已經可以或者已經開啟大將之路的武士捌。
伊木谷冷冷笑了一聲，他把李徹的反應收入眼底，「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李徹乾笑幾聲，沉默啦。
封魔結界外。
偽裝成施工隊的後勤課專員們手忙腳亂的提著一隻筆在四處畫著標記。
「封魔結界異常開啟的原因是有不同的蜘蛛占據了鍊金陣眼，用自身的死亡使得封魔結界逆轉為其掌控。」
關東支部六隊隊長佐藤谷跟剛到此處的神里止鬼說明情況，「因為沒有黃泉之石，目前後勤課專員正用靈壓窮舉法判斷封魔結界裡那隻千蜘蛛的靈壓，波吉太則用式神夢魘修改周圍睡夢中的居民對爆炸的記憶。」
今天六隊只有他和波吉太前來支援。
稚子因為短時間內連續拔刀，外加靈力透支以及戰鬥受的傷，正在後勤課接受靈脈調理。
靈力透支對血裔來說是一種比較嚴重的身體損傷，因為再繼續透支下去，該燃燒和使用的就會是血裔的靈魂。
那種東西被稱為魂力。
不過靈力透支對於透支者來說也有好處，稚子掌握了「直面」技術，憑藉這次死裡逃生，現在她的靈壓的已經穩定突破了浪客叄。
後勤課根據寶山博士還有那名被解救人質的供詞，得知將眾人從惡鬼爪牙中解救出來的先前是稚子，之後是那位不知道什麼冒出的神仙門姑娘。
那位自稱渡邊的賞金獵人在這次任務中也表現出一定的專業素養，不過因為血統過於低劣，並且波吉太在稚子的記憶里還察覺其從見到天井下開始就有有逃跑的意向，乏善可陳，沒什麼好說道。
一名專員湊到了佐藤谷身邊，嘀咕幾句。
神里止鬼看見佐藤谷額上冒出冷汗，這個男人素來以穩健著稱，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胸懷若谷心如石沉的模樣，所謂心有驚雷面如平湖常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可此時的佐藤谷臉色雖說不上驚惶，但確實也與平湖有些差別。
如果讓他認識的
「出來了，靈壓是……」
武士捌說出口的時候神里止鬼覺得四周安靜了，血液里浮起了冰。
「千蜘蛛王，是千蜘蛛王啊！」佐藤谷說，「他真的在這。」
接著他又說，「他怎麼會在這。」
「王卵，」神里止鬼說，「王卵在裡面。」
「可王卵怎麼會在這裡？」
「大將之路……」他自言自語道。
……
「交出王卵，我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蛛潮最頂端，男人凌然端坐巨蛛之上，八隻眼眸，眸子赤紅，一襲烏金色長袍，背上八根滴著血的蛛矛，傲氣逼人。
「他背上的蛛矛有金色的紋路，《百妖譜》中說這是千蜘蛛王的標記，只有千蜘蛛中的王者才有資格佩戴金色。」
「千蜘蛛王。」阿春低語，「他果然在這。」
千蜘蛛王，這個青年居然是千蜘蛛王！
不說我還以為邪化唐x呢。
李徹看那八根蛛矛揮舞，血來自被穿刺在其中一根蛛矛上的巨蛛，那隻蜘蛛的背部還有藍色的火焰燃燒，僅剩的三條腿在空中彎曲。
阿春一行人立馬認出那就是原本被伊木優斬斷頭顱的千蜘蛛！
它沒有死，但也沒能活。
他一直將身形偽裝在密集的蛛群中，隨時準備找准機會伏擊李徹一行人，卻在剛剛被從天而降的蛛網做的長槍牢牢釘死在地上現了原型。
而後駕馭著巨蛛的男人出現，用背上的蛛矛將它穿刺。
紫紅色的血落在地上，冒出白色的蒸汽。
它在矛尖哀鳴：「王啊，寬恕我！寬恕我！」
千蜘蛛撕心裂肺的吶喊，先前李徹的爆炸與阿春一行人的亂刀都沒能讓他如此淒冷如此卑劣的求饒，不過被男人的一支蛛矛刺中，它卻悲痛欲絕，肝腸寸斷。
如同腳拇指磕到桌角，被人踩到甲溝炎，早上睡醒小腿抽筋。
好吧，想著想著李徹覺得自己先痛起來了。
如果背景音樂是「洗海帶呦，洗海帶呦」就更痛了。
千蜘蛛掙扎著掙扎著便不再動彈，龐大的身影僵硬在蛛矛上，成了一個黑色的球。
男人臉上露出那種哀傷的表情，蛛矛將黑球帶到身前，他的身形在千蜘蛛龐大的軀體前是那麼渺小，可卻只用一根蛛矛就將對方輕若無誤的舉過肩膀。
他凝視那失去光芒的八眸，輕聲說：「如果你不覬覦王卵，本該是本王最得力的幹將。」
八隻眼眸悄然睜開，不是男人的，是黑球。
異變陡然發生！
死去的千蜘蛛突然再度活了過來，或者說他根本就是裝死。
身體掙扎著扭曲，三根蛛矛攜著狂風驟雨的殺機直刺千蜘蛛王的面門，狂暴的靈壓讓周圍的蛛潮都散開一大片，火圈周邊的煙火低伏了幾分。
靈力在蛛矛上賦能，紫紅色的氣浪層層類疊成一道紅色的環。
連阿春三人都沒能見過的權能·血環發動。
一層疊著一層，光是餘溫就讓將李徹等人包圍的火圈開始出現崩潰跡象，血環不過滴了一滴在蛛潮上，那片蛛潮很快就潰爛了，就像煙霧那樣升騰蒸發。
千蜘蛛王腳下的巨蛛更是被燙穿了頭顱，身軀倒在地上又碾碎大片蛛潮。
如果這種血環在剛才被用來對付自己……
伊木谷默默握緊了刀柄。
面對這凌厲無情狂風驟雨的殺機，千蜘蛛王卻不曾有任何舉動，只是神情更悲憫了些，而後，任由蛛矛與那重血環碎在八隻眼眸前。
就像撞上了一層透明的牆，血環如同燒開的白水那樣劇烈滾動幾下後，破碎成一道又一道血痕。
血痕飛速延展，周邊被血痕波及到的東西，無論是蛛網蛛潮還是路邊的鋅鋼鐵欄、貼了競選標語的圍牆都迅速的發生變化，蒸騰出一陣白氣，瞬間凝固後破裂。
一直將李徹等人包圍其中，由幾張陰陽符籙組成的火圈也震動幾聲開始出現透明的裂痕。
最後隨著紅痕在上面的印記越來越深，火圈熄滅，裂痕帶來清晰的碎裂聲，剩餘的紅痕朝幾人飛來。
刀鞘尖挑起伊木谷手裡的長衣，那是最開始刻有防禦術式的鍊金西裝外套。
阿春將外套高高拋起，伊木谷跟上喊了一聲「防禦術式展開」。
女孩用刀尖刺穿伴隨火圈熄滅從空中落下的火牆符。火牆符順著刀樋融化，像是熔漿流淌在精鐵上。
「刀語·妖光。」
她猛地朝空中以劍道中逆袈裟的姿勢斬去，妖光像一道赤芒拉開數十米，緊跟在被防禦術式覆蓋好似袈裟樣的鍊金外套之後掠空而上。
鍊金外套與紅痕僵持一會兒後很快潰敗，緊隨其後的是那道阿春斬出的赤芒。
赤芒與紅痕就像宇宙間兩顆恆星的引力環碰撞在一起，刀光與紅痕如影隨形纏繞，巨大靈壓就像爆炸般波動，一圈又一圈宛如透明的漣漪以二者為中心糾纏起來，路燈忽然亮起，又一閃而滅。
抬頭看天空，那兩道光芒也滅掉了。
村正切豆腐一樣深入水泥地半寸，阿春半跪地面，挺翹的鼻尖一滴汗珠。
伊木谷鬆開伊木優去扶她，阿春抬手拒絕，按刀起身，腰挺得筆直。
「好，好樣的！封靈課沒給高天原丟份！」
原本想趁亂偷偷背著安田猛和余鹿跑路的李徹立馬縮回腳，為封靈課傑出的表現鼓掌。
可阿春伊木谷伊木優根本沒有回頭看他，他們的視線都遠遠看著那從一開始就沒有露出任何表情男人與被蛛矛刺穿的千蜘蛛。
兩隻蜘蛛除了千蜘蛛王登場時喊了一句「交出王卵」，接下來根本就不曾在意過眾人，似乎並不擔心他們就此逃跑。
這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並不在乎他們，一種是並不在意他們。
封魔結界中只有第二種可能。
那說明千蜘蛛王比想像中還要強大。
「鬼蜮！你居然有了鬼蜮！難不成大將之路的代價……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放任我離開蜘蛛山，怪不得你會出現在這裡，王卵……哈哈，我明白了！」
千蜘蛛吐了口血大喊，鋒利的顎像一扇被風推來推去的窗那樣聳動。
大將！
聽到他的話，伊木谷伊木優臉色頓時慘白起來。
阿春低語：「不，這不是完整的鬼蜮，只是鬼蜮的初顯，不然從一開始他就可以直接用鬼蜮封鎖我們，而不是借用封魔結界展開封鎖我們的退路。
不過這也代表千蜘蛛王的確已經開始晉升大將了。
但我還是有些疑惑，大將之路開啟後想要升階有一個特定的時間段，那段時間不會持續很長，他必須在那段時間裡獻出成為大將的所有「代價」，一旦錯過妖怪就將會永遠止步於武士捌。
數百年來他一直處於武士捌都未曾開啟過，為什麼偏偏是王卵被導演組盜走之後開啟了大將之路……」
她看向李徹……李徹正拿著手機錄製遺言。
「莫西莫西聽得到嗎？我是賞金獵人蘋果嘉兒，在你們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阿春呆呆看著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挺好看的。
千蜘蛛的嘶吼還在繼續，尖嘯聲就像荒原上從戈壁中穿過的枯風。
如果千蜘蛛此刻化為人形，相信他此刻的模樣一定是癲狂與絕望並存的。
雖說他的聲音已經足夠聽出其中包含著的深邃絕望，不過李徹考慮到自己這邊有聽力障礙人士，覺得還是人形更有戲劇效果一點。
「我的孩子，你的母親與兄弟都願意為我的成王之路獻出自己的魂靈，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呢？
你是我的唯一的兒子了，我留下你難道還不是恩惠嗎？為什麼還要在暗中做出此等僭越之事？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說到信任兩個字的時候，千蜘蛛王的八根蛛矛分別從不同的地方刺穿了千蜘蛛的軀幹。
「信任？」
千蜘蛛沒有任何言語，就好像早已明白軀殼不再屬於自己一眼，八隻眼睛都是怨毒，「你不過是想我這至親的死當做大將之路上『魂』的代價！從那些自稱『神使』的人類出現之後，我的兄弟越來越少，你真當我不知道母親也被你吃了作為開啟大將之路的代價嗎？」
好炸裂，千蜘蛛王你不是人。
李徹停下了遺言錄製，陪同阿春三人看這齣家庭倫理劇。
「我的兄弟與母親本該是我成將之路的『血』之代價，王……不，我該說父親，你本來就該去死了，為什麼還要苟活在這世界上，放棄掙扎將成為大將的機會老老實實讓給我不好嗎？」
更炸裂了，三毛你也不是人。（李徹因為那隻千蜘蛛只有三條腿，就起名三毛。）
「王卵極為特殊，他寄存了千蜘蛛王歷來進階所留下的血氣與部分極易被吸收的魂力。
千蜘蛛王每次升階之前都會找一個安靜安全的地方將自己的魂靈寄存在王卵之中，在王卵中發育到固定大小再進入第二顆王卵以此類推，將八顆王卵中的血氣與魂力全部吸收完畢便完成了進化之路或者說進化之路中的「一些代價」。」
阿春輕聲給李徹解釋說，「千蜘蛛王的身份並非單指示某一隻蜘蛛，只要是任何吞食了王卵的蜘蛛，哪怕不是千蜘蛛都將擁有千蜘蛛王一半的實力，直到雙方廝殺出下一任千蜘蛛王。這也是其他千蜘蛛四處搜尋王卵的原因。」
「人類不能吃。」
阿春見李徹躍躍欲試，無情補充。
「也不能變成蜘蛛俠。」
李徹垂首靜穆。
阿春又笑了：「你可真是怪人。」
李徹撇撇嘴：「老實說我根本沒有想這些，全是你在自言自語。」
阿春還想說些什麼，伊木谷拉著伊木優提刀從兩人中間站了出去，靈力傳音：「不是插科打諢的時候了，我們得想想待會該怎麼面對千蜘蛛王。」
伊木優也點點頭，在本子上寫了個「哥哥吃醋了」。
「我沒有！」伊木谷勃然大怒。
阿春扶著額頭嘆氣：「真是笨蛋呢，伊木。」
李徹想附和，但見伊木谷目光並不是很友善，又想到後面說不定還要仰仗對方，只好聳聳肩作罷。
「你當初也不過是偷吃了先王王卵才登上的武士捌，若不是王卵……若是給我王卵……」
千蜘蛛的瞳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最後死了，身形從蛛矛垂落到蛛潮中，很快就被啃食殆盡。
千蜘蛛王手掌捏著一顆巨大的紫青色臟器，如果判斷沒有失誤，那應該就是為了適應龐大起來的身軀，膨大的血管隨著身形的增大而產生了異變的心臟。
「所有覬覦王卵的人和妖只能是這種下場。」
他一把捏碎了心臟。
接著，千蜘蛛王遙遙將視線遞向眾人，被那八隻眼睛掃視到的人後背無不感覺一陣發涼。
最後那八隻眼睛之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那人穿一身黑色長衣，頭髮凌亂，表情頹廢，眼神鹹魚。
「把王卵交給我，我讓你長出第八隻眼，人類。」
他的話語冰冷得像是從山峰之上垂落的風，吹得人心寒。阿春等人警覺地抓符握劍。
李徹問：「第八隻眼有什麼用？帶透視嗎？」
見阿春三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他忙低聲解釋：「我這是打探情報，再說我要透視是用來報點，沒你們想的那麼齷齪。」
「長出第八隻眼，你將成為稀世少有的半妖，擁有進階王階的可能。」千蜘蛛王緩緩說。
「半妖？王階？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一個浪客階的殘血你給我說王階是不是有點天方夜譚了，更何況你本人還在武士捌沒有說服力，順帶一提你剛才殺兒子和先前吃老婆，我覺得你在我們這也失去了公信力。」
李徹的白爛話一如既往的雜，他就是這樣的人，情況越是兇險，想吐的槽就越多。
「看樣子你並不知曉半妖對於王階的意義。」千蜘蛛王並不惱怒，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半妖生來擁有王魂，開啟成王之路的代價要比同階的其他妖怪還有你們這些血裔的少很多……那傳說中的大江山之主，萬妖之皇酒吞童子便是半妖之身，還有妖王茨木童子，」
右手微微一痛，沒人注意到李徹悄悄用匕首刺進自己的掌心，一滴血珠沁出繃帶，又很快被繃帶吸收。
「聽起來這畫的餅的確挺好吃的樣子，可那樣我就要被人罵八眼仔和人妖了。」
李徹還是一嘴爛話。
阿春吐槽：「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倒和我這兩個呆子隊友有些不一樣。」
「我就勉強把這當做誇獎了。」
「厚顏無恥。」
「阿里嘎多。」
「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會選擇你賦予第八隻眼嗎？」
千蜘蛛王還是那清雅內斂不疾不徐的模樣。
要知道封魔結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是完全統一的，時間流逝的越多，高天原所能動用過來的力量就越強。
是自視甚高？還是早有準備？
阿春三人更偏向後者。
「為什麼是我？」李徹問。暗中攥緊了右手。
千蜘蛛王微笑：「因為王卵在你身上。」
「我相信這是命運的選擇。」
不是，哥們你好歹說我找算命的人看過，或者說小哥你骨骼驚奇一看就是先天的人妖，動不動就命運的選擇，人均玄學大師嗎？還是說方便作者後面回來打補丁？
李徹覺得如果人生是一本小說，那麼自己一定是一本寫到21萬字收藏還只有187，評論只有3，沒有試水推，錯過智能推的垃圾作者寫的垃圾混全勤網文。
「別聽他的蠱惑。」
阿春大步向前，按刀擋在李徹身前，「半妖是人和妖怪結合才又機率誕生的生靈，任何由外力干預後天變作半妖的是『妖人』。」
「所謂妖人，就是一群沉淪地獄永遠無法回頭的可憐人！」
她那素白的小臉突然憤怒起來，春水般柔和的臉部線條驟然鋒利如新發於硎的刀劍。
但李徹把腦袋從她後頭伸出去：「我對半妖人妖妖人都沒興趣，不過我對怎麼長出第八隻眼挺感興趣的，能表演一下嗎？」
千蜘蛛王臉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他的手中有什麼東西重新凝聚起來。
是被捏爆的「三毛」千蜘蛛的心臟。
他又拿出一瓶盛滿鮮紅液體的透明玻璃瓶，在心臟擠出一枚血珠滴落液體之上。
「喝下它，你就擁有了妖怪的心，長出我千蜘蛛一族的八眼，成為超脫八岐之外的半妖。」
千蜘蛛王說：「知道為什麼本王的兒子武士貳還在原型，而本王武士捌卻擁有接近完美的人形麼？都是因為這東西，那些自稱『神使』的傢伙把這叫做……」
「神之血。」
李徹說出了後綴。
事實上從千蜘蛛王話一出口他就已經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了。
千蜘蛛有些驚訝，他揮手，蛛潮朝後退去，消失在道路盡頭。
王與別人的交談臣子沒資格傾聽。
「看樣子你也接觸到他們了。」
「那些神使是吧。」
「你還知道神使？」
「我不知道，我聽你說的。」
「本王說的？本王有說過嗎？」
「鬼知道。」
「本王就是鬼啊。」千蜘蛛王說，「本王不知道。」
他手指一彈，血瓶被蛛絲懸浮著飛到李徹身前：「只有你成為鬼才知道。」
「行吧，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李徹伸手去抓。千蜘蛛王手指一勾，血瓶後滑一段距離，他說：「按照條件，你要交出王卵。」
「休想！」
這次說話的不是李徹，是阿春。
刀光一晃，她用刀斬斷血瓶上的絲線，血瓶墜落之時，她將長刀直直遞出，手腕一轉，刀身朝上像接住一片落葉一樣穩穩接住血瓶，刀身一震，就像將落葉抖落，血瓶飛到了李徹懷裡。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凝滯，如同樹上墜下的葉片，隨風傾覆終將歸土。
「保護好你的兩個朋友和這瓶血藥，戰鬥結束後我會來拿走它。」
她抬頭看站立蛛絲之上，如同行在天上的千蜘蛛王。
村正那水波樣的刀紋突然開始隱隱發著螢光，雄沛的靈壓以她為中心朝四周震顫。
千蜘蛛王居高臨下，氣質如雄峻之峰：
「你雖然是武士壹的斬鬼人，可手裡那柄斬鬼刀的等階太低，即便三拔也勝不過本王的，至於其他人……」
八隻眼睛分別倒映出不同的人，有李徹、有伊木兄弟，還有昏迷在地上的余鹿與安田猛。
他冷哼一聲：「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光輝湛然，靈壓在刀尖上壓縮出三道赤色的虹。
阿春雙手握刀，凝視千蜘蛛王的眼睛，持刀過肩，橫刀於右，姿勢是劍道中名為「霞」的起手式；
伊木谷的握刀姿勢是同他髮型一樣板正的「正眼」，將刀架在身體的中心，刀頭瞄準對方的咽喉；
伊木優的姿勢是「居合」，一般來說這種架勢要求將刀放在刀鞘之中，可他已經二次拔刀，再收鞘歸刀後便是無法挽回的「三拔」，因此只是將刀身斜在身下。
千蜘蛛王冷冷看著，就只是看著：
「本王並不追求公平，因為自然界本就是強者為尊優勝劣汰，本王就是從中廝殺出來的，沒有什麼妖怪會因為你的弱小而憐憫你。
就像棕熊殺死牛犢，轉頭又看見自己的孩子又被孤狼叼走，這是刻在所有動物以及妖怪們的本性，就如同血液就該在血管中流淌，蜘蛛應該會結網。
但你們人類不一樣，你們追求所謂的『公平』，是遇見完成不了的事除了說『我辦不到』就是『這不公平』。」
他輕聲說：「本王花了很長時間來理解你們人類的公平，就像在千年前，我的母親告訴我該如何結一個漂亮的網來捕獲獵物那樣去理解。」
「為了這個『公平』，人類絞盡腦汁的創造各式各樣的規則，強壯的就要給他刀劍，瘦弱的便賦予耕種，表面上看各得其所，悉安其業。
將他們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加以競爭，就像江戶時期本王看見進山捕獵的獵人隊還需要按照要求劃分男女年紀，再依次分批不同進山打獵。」
「可那樣對嗎？如果瘦弱的是男子，強壯的是個女子，那麼按照人類社會的公平，拿刀劍的將會是瘦弱的男子而非強壯的女子，這其中的『公平』又在哪裡？」
千蜘蛛王說，「再如果這時男子與女子為了不上戰場同時喊『不公平』，那麼『公平』又會偏向哪一方呢？」
「我想了很久沒有想通，直到後來在一天夜裡，我看見那位男子與女子互相持刀摸進了對方的宅子。」
「我終於想明白了。所謂公平，就是用『弱小』去威脅『強大』，用『虛偽』去殺死『真實』。」
「明知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平等，卻又妄圖用一個死板的規則來代替絕對的『公平』，真是虛偽啊。」
「本王討厭你們人類的『平等』，因為他是極其偽存而不真的，但他卻又像動物的本能一樣弔詭的紮根在人性里。
這讓本王覺得詫異又噁心。
可為了將來的成王之路，本王不得不強忍這份噁心，借用這虛偽的『公平』來達成人性與妖性的『平衡』，從而成就『完滿』。」
他嘆了口氣：「這也是妖怪與半妖的不同啊。半妖生來人性便與妖性融合一起，根本就無需像我等苦苦修行以便能早日驅除人性與妖性之間的『妨我』，達到『一點』。
所以，即便本王很不情願……」
他在天空背過身子，身下的巨蛛被兒子的紅痕殺死後他就一直借著透明的蛛絲站在天空下，遠遠看去像是乘風飛行。
「為了所謂的公平，本王將給予你們一刻鐘的時間用以休整，一刻鐘後本王將再次現身，再次詢問是否願意交出王卵。」
「不過答案並不重要。」他說，「無論如何大將之路都將在今日徹底開啟，而你們都將是見證者與觀禮者。」
說完這句話，千蜘蛛王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徹放下背上的安田猛與懷裡的余鹿，和三人面面相覷。
……
【筆者註：「一點」是鈴木大拙所著的《禪宗概論》一書中的用語。據作者自己解釋，這個詞是從梵語的《楞伽經》里「ckagra」一詞翻譯過來的，所表示的是「主客不分」，心神集中到一點的狀態。佛教一般稱之為「一緣」「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