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警星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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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鉛灰色的蒼穹仿若一塊冰冷的鐵板,沉甸甸地壓下來,一列火車宛如鋼鐵鑄就的巨獸,裹挾著刺骨的風雪,在那片銀白的天地間咆哮而過。

  它尖銳的鳴笛聲,恰似憤怒的洪荒巨獸發出的嘶吼,硬生生地穿透層層霜寒,向著遠方洶湧奔騰,眨眼間,只餘下一道淡淡的白色尾跡,消散於茫茫雪幕之中。

  時光的齒輪吱呀作響,緩緩倒轉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X省 Y市。農曆臘月二十八,這座東北小城早已被茫茫大雪捂了個嚴實,可嚴寒並未削減人們迎接新春的那股子熾熱勁頭。

  街頭巷尾,處處張燈結彩,大紅燈籠像是喝醉了酒的紅臉大漢,在風中肆意搖曳,跳躍的火苗仿佛要把新年的熱鬧提前點燃。

  集市上,人潮湧動如潮水,喧鬧聲、歡笑聲相互交織,奏響了一曲專屬於年關的激昂樂章。

  「剛出鍋的殺豬菜嘞,熱乎得燙手,快嘗嘗喲!」「正宗新疆羊肉串,滋滋冒油,香得能把魂兒勾走吶!」「活魚現殺,鮮靈得沒話說,買回去嘗嘗鮮!」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在冰冷的空氣中打著旋兒迴蕩,熱情地招攬著過往行人。

  在一家熱氣騰騰、煙火繚繞的小店裡,賣殺豬菜的老闆,臉上綻放的笑容如同冬日裡最暖的那縷光,雙手穩穩噹噹捧著一碗香氣撲鼻的殺豬粉,遞向一位顧客,嗓音爽朗得能驅散周身寒意:「您瞅瞅,還差點啥不?」

  此時,店內角落的飯桌旁,Y市公安局嘉聖派出所的副所長陳佳銳,剛把碗筷放下,一抹滿足悄然爬上他那剛毅硬朗的面龐。他衝著老闆揚揚下巴,高聲喊道:「老闆,結帳。」

  老闆耳朵尖,聞聲趕忙小碎步跑來,臉上堆滿討好的笑意:「陳所,吃美了吧?」「吃得舒坦,吃得暢快。」陳所笑著回應,手指麻溜地從兜里掏出錢包,仔細清點著鈔票。

  老闆見狀,急得連連擺手,眼裡滿是懇切:「陳所,這頓算我的,您可千萬別見外。」陳所神色一凜,語氣不容置疑:「那哪行,一碼歸一碼,該多少是多少。」

  「哎呀,陳所,今兒個就當我請您,大過年的,別這麼較真兒。」老闆仍不鬆口,執意推辭。

  陳所笑著輕輕擺手,把錢穩穩放在桌上,語重心長地說道:「大家都不容易,眼瞅著快過年了,手頭都緊巴,我咋能白吃。」

  老闆見狀,只得收下,滿心感激:「行,陳所,那謝謝您嘞。」說罷,兩人相視,爆發出一陣爽朗大笑,笑聲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而落,在這狹小的店裡久久迴蕩。

  陳所收拾好手套和文件袋,邁著沉穩有力的大步,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陳所慢悠悠地踱步至賣家具的鋪子前,店家眼睛一亮,扯著嗓子吆喝:「陳叔,來啦!瞅瞅這椅子,過年家裡來客,坐著正合適嘞。」

  陳所俯下身,仔細端詳著椅子,正入神時,對麵攤位一個身影如敏捷的飛燕般飄了過來。

  陳所側身,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喲,誰啊?」定睛一瞧,原來是玲子,那丫頭臉蛋笑得像朵盛開的花,眼中滿是親昵:「陳所,好些日子沒瞅見您啦。」陳所微微嘆氣,眼中透著些許疲憊:「快過年了,所里事兒多如牛毛。」

  玲子渾不在意,眼珠滴溜一轉,問道:「我嬸子在家忙啥呢?」「嗯,在家操持著過年的事兒呢。」陳所應道。

  玲子熱情似火,伸手拽著陳所:「陳所,您過來瞅瞅。」

  陳所抬眼望去,玲子的攤位前人來人往,生意火爆得很。

  玲子美滋滋地拎起兩隻肥嘟嘟的雞,遞向陳所:「陳所,您瞧,我今兒個剛宰的雞,新鮮得冒尖兒,您拿兩隻回去,給嬸子補補身子。」

  陳所趕忙推脫,眉頭微微皺起:「這咋能不給錢呢?」

  玲子一仰頭,笑得格外爽朗:「陳所,您平日裡可沒少照顧我生意,這算啥,您就別磨磨蹭蹭的了。」

  陳所無奈,抬手輕輕拍了拍玲子肩膀,語氣溫和:「丫頭,做小買賣辛苦,尤其這年關,大家都指望著多掙幾個,我可不能白拿你的。」

  「嘣~」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仿若雷神在耳邊敲鼓,原來是不遠處爆米花的攤子開鍋了。

  陳所下意識扭頭,目光掃過,瞧見三個熟悉的身影在那邊晃悠。

  玲子卻跟沒聽見似的,急切催促:「陳所,您快拿著,讓嬸子給燉上,香得能把人饞死。」

  陳所望著那三人,若有所思,片刻後,緩聲說道:「行,玲子,過兩天我來取,謝了啊。」「叔,記得給我嬸子帶個早年哈。」玲子叮囑著,陳所笑著應下,轉身朝那三人走去。


  陳所與三個吊兒郎當的痞子打了個照面,他雙手抱胸,目光平和卻透著股讓人不敢造次的威嚴:「我說,這大過年的,瞎溜達啥呢?」

  中間那個瘦高的痞子,眼神閃躲得像只受驚的耗子,雙手不自覺地來回搓著,嘴裡嘟囔:「沒啥,就隨便逛逛。」

  陳所微微皺眉,向前跨出一小步,右手輕輕擺動,語重心長:「都要過年了,消停點兒,別惹事兒。」

  旁邊的痞子忙不迭地點頭哈腰:「陳副所長,您放心,指定不給您添亂子。」陳所目光陡然銳利如蒼鷹,眉頭緊鎖,聲音拔高:「都給我老實點兒,聽見沒?」

  三個痞子如受驚的野兔,慌慌張張起身,邊退邊應:「聽見了,聽見了,所長。」還煞有介事地敬了個禮,而後撒腿就跑,眨眼間沒了蹤影。

  煤礦邊上的那條老街,仿若被歲月塵封的舊匣子,冷冷清清。昏黃的路燈下,幾個行人的身影晃晃悠悠,似孤魂野鬼般在黑暗中飄蕩。

  此時,工人們早已下班回家,暖黃的燈光從一扇扇窗戶透出,暈染出一片溫馨的家的氛圍。

  陳所腋下緊緊夾著文件袋,右手吃力地拎著一把椅子,一步一步緩緩走在這條寂靜的街上。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斜長,仿若一道孤獨的剪影,隨著他的前行,身後的熱鬧漸漸遠去,直至只剩他孤身一人。

  四周漆黑如墨,仿若黑暗張開了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將他吞噬。陳所輕輕推開煤礦那扇鏽跡斑駁的鐵門,踏入熟悉的軌道。

  他心裡暗自合計,從這兒穿過去,能少繞不少路,早點到家。

  小道里,光線忽明忽暗,仿若神秘莫測的時光隧道。冷風仿若一把把尖利的匕首,狠狠割過肌膚,陳所不禁縮了縮脖子,雙臂緊抱,打了個寒噤。

  突然,載著礦石的列車旁,一個黑影仿若幽靈鬼魅般閃現。那人手中緊握著一根鐵棍,貓著腰,腳步輕得如同踩在雲朵上,悄無聲息地跟在陳所身後。

  陳所渾然不覺,依舊拖著沉重如鉛的步子向前。

  行至一處,那黑影低低喚了一聲:「銳哥。」

  聲音仿若從地獄深淵傳來,在死寂的空氣中詭異地迴蕩。陳所心頭一緊,疑惑頓生,擰眉轉身,想看個究竟。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道森冷的寒光——狠狠揮下的鐵棍。

  剎那間,陳所只覺眼前一黑,世界仿若崩塌的大廈,轟然陷入無盡的黑暗。

  嘉聖,工廠的燈火仿若風中殘燭,明明滅滅,飄搖欲熄。煙囪里升騰的濃煙,在灰暗的天空中無力地飄蕩,仿若絕望之人發出的最後嘆息。

  偶爾幾聲犬吠,在這死寂的夜裡,仿若利刃劃開寂靜,驚得人心驚肉跳。

  值夜班的煤礦工人,拎著兩壺熱水,拖著沉重如灌鉛的雙腿,緩緩推開鐵門。沒走幾步,腳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住,他低頭一瞧,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地上赫然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

  他顫抖著湊近,待看清那人面容,心臟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只見那人頭頂鮮血汩汩湧出,在冰冷的地面匯聚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泊。

  工人驚恐至極,「啊啊」慘叫,聲音劃破夜空,仿若受傷的野獸發出的悲嚎。

  隨後,他丟了魂似的轉身狂奔,邊跑邊聲嘶力竭地呼喊:「來人啊!救命啊!」

  「滴嗚滴嗚」,兩輛三輪摩托車、兩輛警用汽車以及一輛救護車仿若脫韁的野馬,飛馳而來。

  警察隊隊長古月,神色焦急得仿若熱鍋上的螞蟻,穿過狹窄崎嶇的小道,疾步趕到案發現場。

  此時,醫院的工作人員和法醫正手忙腳亂地取證,現場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與壓抑。

  一名工作人員瞧見古隊,聲音顫抖得仿若風中殘葉:「古隊。」古隊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滿眼急切與疑惑:「這到底怎麼回事?」工作人員面色慘白如紙,聲音低得仿若蚊蠅:「確認了,是嘉聖所的陳佳銳。」

  隨後,身後兩人踉蹌著從小道鑽出,聲音沙啞得仿若破舊的風箱,大聲呼喊:「陳東,啥情況?」陳東一臉絕望,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帶著哭腔嘶吼:「人沒了,槍也沒了。」

  兩人望著地上陳所毫無生氣的身軀,身體劇烈顫抖,臉上寫滿了悲痛欲絕,仿若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來臨。

  那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有一位如燈塔般照亮黑暗、備受敬仰的警察——Y市公安局嘉聖派出所副所長陳佳銳,竟慘遭毒手,生命之火驟然熄滅。


  他,曾是我踏上從警之路的啟明星。遙想九十年代初,在他春風化雨般的悉心教導下,我當了整整兩年治安聯防隊員。

  而後,受他鼓舞,毅然決然重回校園,復讀考大學,只為提升自我,能以更卓越的能力守護百姓。

  然而,命運仿若殘忍的劊子手,就在我滿懷憧憬踏入大學的第一年,陳副所長竟突遭厄運,遇害身亡,那支象徵責任與正義的配槍,也被歹徒搶走。

  他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只留下無盡的悲痛與深沉的懷念,仿若陰霾籠罩,久久不散。

  我靜靜地佇立在陳副所長的墓前,陰霾的天空下,冷風仿若鋼針,刺透衣衫。墓旁的樹木在風中瑟瑟發抖,仿若在為逝者哀慟哭泣。

  我凝視著他的照片,眼神空洞得仿若無盡的黑洞,思緒仿若斷了線的風箏,飄遠,仿若穿越時空,回到往昔。

  「咱都在這兒站好幾個小時了。」

  一旁,身穿軍大衣的強子輕聲打破寂靜,聲音在壓抑的氛圍中格外清晰,「一會兒你還得趕車回省城呢,咱走吧。」

  我的目光卻仿若被磁石牢牢吸引,依舊死死定在陳副所長的照片上。

  許久,我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仿若悶雷,對著墓碑上的陳副所長說道:「您放心,等我大學畢業,我就回來。」

  這時,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捲起地上的落葉,仿若悲憤的舞者在空中旋舞,似在回應我的誓言。

  我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陳副所長的墓,那一眼,飽含眷戀與不舍,仿若要將這畫面刻入靈魂。

  陰沉的天幕下,墓碑愈發冰冷孤寂,我狠狠咽下眼中的淚花,轉身,邁著仿若被千斤重擔壓著的沉重步伐,和強子一同緩緩離去。但我的心中,已然深深種下一顆堅定的種子,那是對陳副所長的莊重承諾,亦是我未來砥礪奮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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