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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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東陽急回身,卻是吳寬吳詹事。李東陽忙跟著他往宮牆一角躲過,道:「吳詹事,你倒評說,這段公案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這也太離譜了吧?」

  「奇事,真正是奇事,數百年聞所未聞,怨不得皇上會發怒。李大學士,這兩個牽涉案子之人,那個姓徐的倒不熟悉,至於蘇州舉子唐寅,這個人我卻是稍稍認識,他的確小有學問,實為堪造之材,但他的為人稍有點自負,應是得罪了小人。我以為,從民間傳聞來看,這件案子必有隱情,恐怕最後所指的不是他們倆,而是另有其人。」

  「你是指,傅……」李東陽嚇了一跳。

  「嗯,前些日子朝廷已有清議,禮部徐尚書可能另有他用,倘若空缺,必得選一賢能補上。似乎程和傅二人之間應該有些利害吧?李大學士,吳某身在朝中,諸事不宜親自張揚,看在程侍郎平時為人上,還是盡力為他們開脫為好。只要兩名舉子查無實證,程侍郎一定會沒事。當然,我也知曉李大學士為人,一切務以證據為要,以朝廷大事為要。若是他們有罪,吳寬斷不敢多說一句話。」

  「吳詹事,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眼下李某尚有些疑慮不解。請放心,在這件事上,我必秉公查處。」

  似乎這一切,就是先生和徐經下大獄的原因。

  「吳詹事,那,那要是查到我們無罪,是不是還會錄取我們入籍?我們還有機會參加殿試嗎?」儘管被下大獄,但是徐經的心裡仍然關注此事。

  「不行,這件事情已經徹底完了。剛才我說過,主考李東陽大學士已經將程侍郎所有閱過的卷細細再閱一遍,並已經奏明皇上,在程敏政所閱通過之卷中,根本沒有你們兩個人的卷子。這次會試已錄取三百餘考生,其中會元是廣東倫文敘。這次你們已經在例外了。」

  「怎麼會是這樣?我們可都是冤枉的啊!」先生和徐經都愣了。

  「你們啊,也不知沖犯了什麼星宿。唉,其它的我也不想多說,你們還是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吧。有什麼過錯,該認就認。要是沒有過錯,一定不要把罪名攬在自己身上,或許我還可以稍稍幫你們開脫一點。或者三年之後,你們還可以重考,一樣可以功成名就。對了,你們同鄉中,有一個姓都的吧?」

  「姓都的?您所指的是都穆?」

  「他叫都穆?這個人你們都熟悉?」

  「當然了,俺大哥跟他還是同府的生員呢!以前在蘇州府時,俺們交往一直挺不錯的。」

  「這就奇怪了。似乎有些風言風語,說有人見過他曾到禮部左侍郎傅瀚之處走動過,目今卻無實據。算了,事已至此,可不敢胡亂揣測,否則又是新的冤獄。還有,無論如何,你們千萬不能隨便認罪,否則三年之後的會試也會麻煩得很。現在事情太過複雜,恐怕耳目眾多,我暫且不跟你們詳談了。」

  吳寬說完,急忙離去。先生和徐經一直目送著他消失在獄門口。徐經低頭看看身上的枷鏈,忽然放聲大哭,他是富家弟子,生活一直無憂無慮,只求能夠一試成名封妻蔭子,誰想遭此橫禍?自然大為傷心。先生被他的哭泣之聲引得鼻子亦是陣陣發酸,忽然又想起吳詹事的話,心想,難道是都穆在背後搗的鬼?似乎上次喝酒時跟都穆一起喝醉,曾戲說過今科他要不拿狀元,天下就無人拿得。現在看,自己真有點兒得意忘形了。

  先生和徐經被關在牢獄中,不知不覺有些時日。

  就在他們被關進大獄八日之後,到農曆三月十五日,朝廷殿試開始,廣東倫文敘首試成會元,這次殿試又是表現出色,被當今孝宗皇帝當庭欽點為今科狀元,賜進士及第,並命安排祝賀。二日之後,又賜狀元朝服冠戴,准許跨馬遊街,風光自然無限。

  消息傳到獄中,先生聞聽登時如痴了一般,怔怔地倚牆坐在地上一言不發,連身上的傷疼也不覺得。

  「伯虎,這,這到底是咋回事?他們為何要對咱這樣?伯虎,伯虎……」

  徐經怎能知道先生現在內心的煎熬?他可是已經三十歲了呵!人的一生,向前看,似乎很長,可是三十年轉眼就過去了,回想先前的生活,分明只是一道閃電,瞬間早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那個所謂的解元,會是先生人生中的最高點?

  對於這次會試,先生的確做了充分準備,真正充滿了必勝的信心,他太渴望這一天的到來。不但是他,連沈周先生、周臣先生,文林先生,還有允明和徵明他們一眾,還有在家裡苦等消息的新婚何夫人,無不盼望著他能一試成功。

  還有呢?包括多年前已經去世的父母妻子,以及他的小妹,估計他們即使在陰間肯定也在殷切期盼著他能夠進士及第吧?現在這一切居然全部付之東流了?天哪!他到底自己做錯什麼了?不錯,這一次會試,他並沒有偷題,更沒有任何作弊,良心上坦蕩蕩。他相信自己的勢力,他相信憑自己的胸中萬壑可以金榜題名。偏偏這一次他答得太好了,幾乎與本題答案紋絲不差。難道答得太好也有罪嗎?並且還牽連到程侍郎?看樣子,官場上的複雜險惡遠非他的性情心思所能夠理解。等出獄之後,他還會參加京城考試嗎?恐怕不能夠。以後他該怎麼辦啊?


  先生一陣心思澎湃萬千,正失落地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大獄門響,只見遠遠一個身影,竟是程侍郎渾身上下戴著手銬腳鐐被押送進來,清脆響亮的腳鐐聲令人心碎。

  「是程侍郎?」先生霍地站起來。

  「程侍郎也被關進來來了?程侍郎您……」徐經也站起身,吃驚地望著程侍郎被關進對面牢柵內。

  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啊?為何把主考程侍郎也牽連進來?先生現在更加迷茫。

  獄卒只是把程侍郎送進牢柵之後就離去了。現在,他們自會考案蒙冤之後,第一次有了對話的機會。

  「程侍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您怎會也被關進來?」

  「哦,我的事情,還真是跟你們二人有些關係。」程侍郎長長嘆了一口氣。

  「程侍郎,可是,可是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為何會這樣?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告的密?他得拿出證據來。」

  「證據?他們需要證據嗎?今日裡我亦在午門前與華昹當場對質。他,他居然只是聽說,我問他是聽何人所說,他卻說,他有義務保護舉報人。天哪,他這種捕風捉影的話,皇上居然就信了?他只是一句話,不但毀了你們今科,連我也一塊兒給毀了。這件事實在奇怪的很,我要跟皇上申冤,我要向皇上申冤,來人哪……」

  程侍郎悲憤地呼喊著,可是,他已深陷偏僻大獄中,有誰能聽到他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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