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鯀死羽山
公元前二十一世紀，盛夏。
大雨已經連續下了三個月，老天爺似乎還沒有盡興的意思。
大河大水泛濫，兩側無數支流洪水縱橫，田舍被淹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許多飢餓的青壯鋌而走險搶奪老弱烹而食之，而後扔枯骨於荒野。
或許在飽餐一頓後便會被瘟疫找讓門來，但也死而無憾了。
羽山之南，依山而建的一座茅舍內。
姒熙站在茅舍屋檐下，穿過雨線，遙望著西方。
那裡是他的家。
治水九年，被流放九年，人生還有第幾個九年？
「父親，您治水落下舊疾，每逢陰雨必犯，這屋檐下濕氣重，還是回屋歇息吧！」
這是一個稚嫩的聲音。
姒熙看著這個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兒子，溺愛的摸了摸他的頭。
有崇部落因他治水不力而遭受牽連，聽族人傳來的信說，族內的孩子們都懂事的讓人心疼，人們無不盼望著他這個崇伯有一天能夠回去。
可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永遠也回不去了。
「文命，等父親死後，你就將我葬在這羽山腳下，千萬不要記恨任何人，也不要想著為我報仇，活下去。」
「父親，你身體還壯實的很，你一定能像先祖黃帝一樣，活到一百一十八歲的。」
小小的姒文命不知道父親為何一到陰雨天就喜歡站在這外面，心情尤其的低落，今天居然還說起了死這個晦氣的話。
屋內，母親遠遠的看著屋外，獨自垂淚。
「你答應我，等我死後，千萬不要為我報仇！」
姒熙突然彎下腰，盯著姒文命的眼睛，聲音變得嚴厲不可抗拒，那眼神看起來也十分的嚇人。
「文命記住了。」
「那你將為父的話複述一遍。」
「等父親死後，將父親葬於這羽山腳下，文命不因父親的死而記恨任何人，也不會為父親報仇。」
姒文命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像那外面的雨一樣，淚線順著臉流淌在地上，和雨水混到一起成為這天地的一部分。
姒熙看到兒子一字不落的複述了自己的話，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他讓姒文命從屋內搬出矮几和兩個小凳子，兩個人就在這屋檐下就著雨聲對面坐下。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正式的和兒子坐在一起，或許這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假如有一天，帝讓你繼承父親的事業繼續治水，你千萬要記住我今天和你說的話，這是父親用生命換回來的經驗教訓。」
姒文命認真的聽著父親說的每一個字，不敢有絲毫遺漏。
他要拼命的將父親說得每一個字和說話時的表情都刻到心裡。
「有崇氏族是我們的根，是我們立足於世的基礎，但你千萬不要讓有崇壯大，因為有崇一旦壯大了，你就離死不遠了。」
「你若治水，務必吸取父親治水失敗的教訓，實事證明，父親廣築堤壩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得另尋途徑。」
雨還在越下越大。
茅屋內四處滴落著雨滴，眼見著天色已晚，有莘氏為父子二人端來粟米煮成的飯食，但二人都沒有心思吃飯。
一個人仔細的說著，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的經驗都一股腦兒說與兒子。
另一個認真的聽著，他不敢忘記父親說的每一個字。
姒熙要說的話太多，這短的時間終究是說不完的。
雨幕中，有三個人影披著蓑衣，越來越清晰。
要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姒熙看著來人，對著兒子，說道：
「你回屋吧，記住我和你說得話，父親不在的時候，你照顧好你的母親。」
姒熙命令姒文命回到屋內，並且將門關上。
「走吧，找一個他們母子看不到的地方。」
姒熙看著來人，說出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個要求。
祝融嘆息了一聲。
「鯀，你早就知道我要來？」
「這一天我已經等了九年了，每一年陰雨季，我都在等著你來。」
「今年雨大，帝必須要有個人謝罪天下。」
「雨魔肆掠，百姓苦不堪言，總要有一個人為此承擔責任。帝仁德比天，錯非君，而在臣，我是罪有應得。」
「鯀，你能這麼想，想必你的兒子定有被帝重用的一天。」
姒熙沒有再接祝融的話，他站著，面向西方，心裡明白，自從他成為有崇氏族崇伯的那天開始，就決定了他必將會被接受治水的重任。
或者說這治水的重任必定是會落在有崇氏族崇伯的頭上的，無論這個崇伯是誰。
「可以動手了。」
鯀死了。
祝融返回蒲坂向舜帝復命。
幾日後，雨季過，大雨漸止，舜帝順勢昭告天下，得罪上天，治水不力的鯀已經服罪，後必重選賢能，治理水患。
百姓聞訊後無不向蒲坂方向跪拜，感恩舜帝仁德。
而在羽山腳下，姒文命用雜草編織了一個墊子，將父親的屍體放在上面，用瘦弱的肩膀拖著父親回到了他們住了九年的茅屋前。
三年後，守孝期滿。
姒文命帶著母親回到了有崇氏族。
聽聞少主歸來，族內無不歡喜。
姒文命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為有崇氏族的崇伯。
這些年，有崇氏族因為老崇伯鯀被流放的緣故，氏族無主，族人無依，多受周邊部落欺凌，田產也不知流失了多少。
現在好了，有崇氏重新有了崇伯，大傢伙有了主心骨。
憋著的幹勁在姒文命坐上崇伯的這一刻開始爆發，人人摩拳擦掌，充滿鬥志。
這一年，姒文命十五歲。
看著族人一個個喜氣洋洋的臉，姒文命的心裡卻異常冷靜。
他記得父親在臨死之前，那個下雨的下午，和他說的話。
那個時候他還不太理解這些話的意思，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有崇不能壯大，壯大了你就離死不遠了。」
當然這個話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有崇確實被壓抑的太久了，現在有了主心骨，根本不需要姒文命過多干涉，人人都自發的努力耕種，彼此和睦。
到了第二年，終於還是有族老忍不住找到姒文命。
「崇伯，我等幾個族老都年事已高，唯有一個心愿未了，否則死不瞑目。」
那族老說著，就要行大禮，濁淚似有溢出之態。
姒文命見族老說的如此鄭重，連忙問詢。
「叔父何事如此？」
「有崇一族受夠了無主之苦，我今日來此，是為了規勸崇伯早日迎娶妻室，延綿子嗣。」
大雨已經連續下了三個月，老天爺似乎還沒有盡興的意思。
大河大水泛濫，兩側無數支流洪水縱橫，田舍被淹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許多飢餓的青壯鋌而走險搶奪老弱烹而食之，而後扔枯骨於荒野。
或許在飽餐一頓後便會被瘟疫找讓門來，但也死而無憾了。
羽山之南，依山而建的一座茅舍內。
姒熙站在茅舍屋檐下，穿過雨線，遙望著西方。
那裡是他的家。
治水九年，被流放九年，人生還有第幾個九年？
「父親，您治水落下舊疾，每逢陰雨必犯，這屋檐下濕氣重，還是回屋歇息吧！」
這是一個稚嫩的聲音。
姒熙看著這個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兒子，溺愛的摸了摸他的頭。
有崇部落因他治水不力而遭受牽連，聽族人傳來的信說，族內的孩子們都懂事的讓人心疼，人們無不盼望著他這個崇伯有一天能夠回去。
可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永遠也回不去了。
「文命，等父親死後，你就將我葬在這羽山腳下，千萬不要記恨任何人，也不要想著為我報仇，活下去。」
「父親，你身體還壯實的很，你一定能像先祖黃帝一樣，活到一百一十八歲的。」
小小的姒文命不知道父親為何一到陰雨天就喜歡站在這外面，心情尤其的低落，今天居然還說起了死這個晦氣的話。
屋內，母親遠遠的看著屋外，獨自垂淚。
「你答應我，等我死後，千萬不要為我報仇！」
姒熙突然彎下腰，盯著姒文命的眼睛，聲音變得嚴厲不可抗拒，那眼神看起來也十分的嚇人。
「文命記住了。」
「那你將為父的話複述一遍。」
「等父親死後，將父親葬於這羽山腳下，文命不因父親的死而記恨任何人，也不會為父親報仇。」
姒文命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像那外面的雨一樣，淚線順著臉流淌在地上，和雨水混到一起成為這天地的一部分。
姒熙看到兒子一字不落的複述了自己的話，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他讓姒文命從屋內搬出矮几和兩個小凳子，兩個人就在這屋檐下就著雨聲對面坐下。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正式的和兒子坐在一起，或許這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假如有一天，帝讓你繼承父親的事業繼續治水，你千萬要記住我今天和你說的話，這是父親用生命換回來的經驗教訓。」
姒文命認真的聽著父親說的每一個字，不敢有絲毫遺漏。
他要拼命的將父親說得每一個字和說話時的表情都刻到心裡。
「有崇氏族是我們的根，是我們立足於世的基礎，但你千萬不要讓有崇壯大，因為有崇一旦壯大了，你就離死不遠了。」
「你若治水，務必吸取父親治水失敗的教訓，實事證明，父親廣築堤壩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得另尋途徑。」
雨還在越下越大。
茅屋內四處滴落著雨滴，眼見著天色已晚，有莘氏為父子二人端來粟米煮成的飯食，但二人都沒有心思吃飯。
一個人仔細的說著，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的經驗都一股腦兒說與兒子。
另一個認真的聽著，他不敢忘記父親說的每一個字。
姒熙要說的話太多，這短的時間終究是說不完的。
雨幕中，有三個人影披著蓑衣，越來越清晰。
要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姒熙看著來人，對著兒子，說道：
「你回屋吧，記住我和你說得話，父親不在的時候，你照顧好你的母親。」
姒熙命令姒文命回到屋內，並且將門關上。
「走吧，找一個他們母子看不到的地方。」
姒熙看著來人，說出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個要求。
祝融嘆息了一聲。
「鯀，你早就知道我要來？」
「這一天我已經等了九年了，每一年陰雨季，我都在等著你來。」
「今年雨大，帝必須要有個人謝罪天下。」
「雨魔肆掠，百姓苦不堪言，總要有一個人為此承擔責任。帝仁德比天，錯非君，而在臣，我是罪有應得。」
「鯀，你能這麼想，想必你的兒子定有被帝重用的一天。」
姒熙沒有再接祝融的話，他站著，面向西方，心裡明白，自從他成為有崇氏族崇伯的那天開始，就決定了他必將會被接受治水的重任。
或者說這治水的重任必定是會落在有崇氏族崇伯的頭上的，無論這個崇伯是誰。
「可以動手了。」
鯀死了。
祝融返回蒲坂向舜帝復命。
幾日後，雨季過，大雨漸止，舜帝順勢昭告天下，得罪上天，治水不力的鯀已經服罪，後必重選賢能，治理水患。
百姓聞訊後無不向蒲坂方向跪拜，感恩舜帝仁德。
而在羽山腳下，姒文命用雜草編織了一個墊子，將父親的屍體放在上面，用瘦弱的肩膀拖著父親回到了他們住了九年的茅屋前。
三年後，守孝期滿。
姒文命帶著母親回到了有崇氏族。
聽聞少主歸來，族內無不歡喜。
姒文命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為有崇氏族的崇伯。
這些年，有崇氏族因為老崇伯鯀被流放的緣故，氏族無主，族人無依，多受周邊部落欺凌，田產也不知流失了多少。
現在好了，有崇氏重新有了崇伯，大傢伙有了主心骨。
憋著的幹勁在姒文命坐上崇伯的這一刻開始爆發，人人摩拳擦掌，充滿鬥志。
這一年，姒文命十五歲。
看著族人一個個喜氣洋洋的臉，姒文命的心裡卻異常冷靜。
他記得父親在臨死之前，那個下雨的下午，和他說的話。
那個時候他還不太理解這些話的意思，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有崇不能壯大，壯大了你就離死不遠了。」
當然這個話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有崇確實被壓抑的太久了，現在有了主心骨，根本不需要姒文命過多干涉，人人都自發的努力耕種，彼此和睦。
到了第二年，終於還是有族老忍不住找到姒文命。
「崇伯，我等幾個族老都年事已高，唯有一個心愿未了，否則死不瞑目。」
那族老說著，就要行大禮，濁淚似有溢出之態。
姒文命見族老說的如此鄭重，連忙問詢。
「叔父何事如此？」
「有崇一族受夠了無主之苦，我今日來此，是為了規勸崇伯早日迎娶妻室，延綿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