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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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是連綿不絕的山,路是彎彎曲曲的路。

  郭戎二人一路疾行,雖說狼狽,倒是沒用多長時間福清鎮已經在望。

  鎮上好像多了許多新逃難的人。

  這讓郭戎有些疑惑。

  紹興十一年。

  如果他沒記錯歷史,這會兒宋金應該已經休戰,最後還會搞出那個頗有名氣的『紹興和議』,他實在想不通這種情況下,為何這會兒的難民比之前的還多。

  一直到鎮子裡一道聲音才解了郭戎的疑惑。

  「城頭變幻大王旗,這十來年偽皇帝立了又立,岳家軍來了又走,到頭來這地界看樣子終歸還是要豎大金的旗,只是可惜了岳家軍來時,雲集響應的那些忠義好漢,岳家軍這一撤,他們反倒先遭了金人的屠刀,這下子降金的降金,變匪的變匪,倒攪合的比打仗時還要亂三分。」

  一個中年文士貌似在和自己孩子發牢騷。

  郭戎忍不住問道:「不是要議和嗎,朝廷就不管這些人?他們可是為了大宋才落到你說的田地。」

  「管,怎麼不管。」

  中年文士撇了撇嘴道:「可那些孤家寡人的能撤回宋境,那些心有牽掛的怎麼走?宋廷連地盤都要送金人了,你猜宋廷對金人能有幾分指手畫腳的膽量,最終還不是自生自滅,自求多福。」

  郭戎還想再聊。

  穆黎打斷道:「行了,咱們辦正事要緊。」

  郭戎啞然。

  他衝著中年文士歉意的笑了笑,隨後,快步跟著穆黎向著王財主家走去。

  可沒想到。

  剛到王財主家門口,一道響亮的馬鳴響起,約莫十騎自街尾奔行而至,一路上撞翻無數小販,嚇的行人憤憤躲避,更有幾個孩童躲避不及差點死在馬蹄下,可所有人卻好似麻木了一般,連怒都不敢怒視這群人。

  為首一人勒馬收韁,馬蹄高高揚起,身上的盔甲折射著幽光,很是威風。

  他取下頭盔,露出一張年輕且掛滿了肆意張狂的面龐。

  金人!

  「這就是那個什麼王許家?」他手中握著鞭子,指著王財主家的大門道。

  副手上前應是。

  年輕的金人小將下巴一抬:「去叫人出門來迎。」

  ……

  一旁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的郭戎,回望著那幾個差點死在金人馬蹄下的孩童,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周圍百姓對金人的伏低做小,還也許那個金人小將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張狂。

  他的心中忽然就生出帶著些屈辱感的憤慨。

  這一片自古傳承下來的地方啊。

  如今怎麼就輪到小小的女真肆意妄為了。

  而穆黎表現的比郭戎還不忿:「有什麼了不起的,當年郭賦大哥殺金賊還不是和殺狗一樣。」

  嗯?

  有這回事?

  郭戎仔細想了想,發現還真有。

  只是…於亡命奔逃之際,搏殺過幾次搜刮財物的金人散兵,好像也不值得什麼自豪。

  他對著穆黎沒好氣道:「那是我大哥,你吹什麼吹,仰慕我大哥?」

  「你的狗嘴裡如果只能吐出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不如我直接給你搗爛。」穆黎道。

  「得,一點識不得逗。」

  「你…」

  穆黎恨恨的瞪著郭戎道:「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小時候你哥和我爹說過什麼話了?!」

  說過什麼?

  郭戎看著穆黎的這幅樣子,下一刻想到了什麼。

  那時他和穆黎大概有十歲了吧,他大哥和穆黎的父親,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約定,說這倆小孩青梅竹馬的,等十年後,就讓他們湊一對。

  「記得。」

  郭戎察覺到穆黎有點不對勁,一邊仔細觀察著穆黎的神情,一邊試探的說道:「不過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很嫌棄我嘛,所以我當玩笑話聽的。」

  穆黎不說話,撇過頭也不讓郭戎看。

  「你不會是當真的吧。」郭戎再次試探。

  「你算那根蔥。」


  穆黎急了:「整個寨子,哪個少年郎不想娶我穆黎的。」

  得。

  還以為有好事。

  郭戎沒好氣道:「很牛嗎?整個寨子,哪個姑娘家我不想娶,你又算老幾。」

  「你…」穆黎大怒。

  但剛開口,郭戎的聲音就又響起。

  「行了,還吵吵什麼,沒發現咱們遇到麻煩了嗎。」郭戎說著,示意穆黎向王財主的家門看去。

  王財主帶著一家老小僕從,臉上掛著笑容,恭敬的把那群金人迎了進去。

  「這群金人過來幹嘛?」穆黎問道。

  郭戎搖了搖頭:「不知道。」

  但顯然這群金人的突然到來,定會給他們的求援增添一些難度。

  「那咱們…」

  「不管怎麼樣,來都來了,總得試試。」

  ……

  可是沒想到和王家的溝通,完全出乎了郭戎的意料。

  本來王家的管事聽說是來求援的,像趕蒼蠅一樣驅趕他們,可是當郭戎他們自報來自郭穆寨的時候,管事的態度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不僅把他們引進王家,等了片刻後,王財主竟然還丟下了那群金人,來見他們。

  「你們的事,我已經聽王勇說了。」

  王財主一進門就扔下了這句話,隨後對著王勇交代道:「時間緊迫,不要廢話,你速去召集鄉勇,帶上傢伙,隨小兄弟去山裡打發了那些流民。」

  說到這裡,王財主頓了頓,還沉聲叮囑道:「如今正值秋收時節,流民到處掠奪,你定要幫郭穆寨護好田糧,別的地方咱不管,也管不了,但是福清鎮的地界咱還是要求個安穩。」

  王勇應聲而去。

  郭戎有些驚喜,正要和穆黎對著王財主感謝。

  王財主擺了擺手,打斷道:「你們不必如此,我也並非無所求,之前曾與你大哥有過幾次交易,你們寨子在山裡,山貨向來上佳,我正需些上好山貨,來應付那些金人。」

  「那些金人所來…?」

  「還能幹嘛。」

  王財主語氣中添了些憤慨:「秦嶺以北金人口口聲聲說要,可這地界何曾被金人真的放在心上?!既不除匪,也不安民,瞧瞧這都亂成什麼樣了,還他娘的到處找富戶威脅要錢,他們還真當咱們都是牛羊,扔在這天底下就能吃的膘肥體壯?還有那狗娘養的宋廷,打都打過來了,說走就又走?把咱們北地百姓當猴子耍嗎…」

  郭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王財主倒是說了個痛快,好似要把積攢了很久的鬱氣,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只不過說著說著又突然回過味來。

  「嗐,我和你們說這些作甚,徒增你們煩惱。」

  隨後,王財主話鋒一轉道:「不過有一說一,山貨我需你們給尋些上佳的來,這次來的金人不好打發。」

  「您大可放心。」

  郭戎承諾道:「等解了寨子之危,我定家家戶戶尋過去,找些上佳的給您送來。」

  他說的認真。

  王財主聽的笑了。

  「郭賦的弟弟嘛,差不了事,我信你等。」

  說著,王財主站起身道:「行了,你們在此等著王勇就行,金人那邊還需我去應付,我就不多陪了。」

  「您自便。」

  ……

  等此間院裡只剩下郭戎兩人後。

  穆黎一直繃著的神情,終於繃不住了,她眉眼彎彎的笑了出來。

  郭戎估摸著王財主吩咐王勇召集鄉勇時,穆黎就想笑了,只是後來王財主聊金人聊宋廷又說的憤慨,她不得不憋著。

  「這下可以放心了吧,福清鎮估計得有兩千口人,隨便召集個百來十人,就能解了咱寨子的危。」郭戎道。

  穆黎白了一眼郭戎。

  「你得意什麼,說到底還是人家王財主心善,是個頂好的人。」

  郭戎點了點頭。

  這點沒得槓。

  因為他也沒想到此行會這麼順利。


  畢竟亂世呀。

  心有善念就已為不易,更何況還願意伸出援助之手,而且更重要的是王財主並沒有趁火打劫,大張獅子之口,反而提的要求可以忽略不計。

  這是什麼境界?!

  郭戎甚至在某一刻為自己當時想要把郝秋娘母女送給流民,以平寨子之危的事,感到一絲羞愧。

  當然這兩件事也不能一概而論,如果救援郭穆寨的代價是,福清鎮可能會遭到滅頂之災,想必王財主即便再善心,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好說話。

  穆黎這時突然又賊兮兮的用一副聊八卦的口吻道:「說起來,我早前還聽說,福清鎮誰家若是遇到了困難,王財主還願意借錢給百姓呢,而且什麼抵押物也不需要,不像那些借高利貸的,需要老百姓壓上房子田地或者壓兒壓女什麼的。」

  「這麼好?也不要利息錢?」郭戎驚訝。

  「那倒不是。」穆黎嘿嘿了一聲道:「畢竟王財主家也要生活嘛。」

  行吧。

  郭戎轉念一想道:「那咱能不能也借點?關於錢生錢,我其實也有一點不成熟的想法。」

  「你打住,咱們借不出來的。」

  穆黎解釋道:「聽說只有祖居在福清鎮的人才能無抵押的借到錢。」

  「啊?」

  郭戎有點驚訝。

  這就不是沒有抵押物啊,祖居所構建的社會關係,難道就不是抵押物?!

  不過這也能理解。

  誰借錢也要考慮能不能收回來的問題。

  就在郭戎還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

  王勇再次回到了這裡。

  他此刻已經穿上了一身皮甲,手中持著一柄長刀,整個人顯得殺氣騰騰。

  「郭兄弟,我已經讓人去鎮外集結了,不過時間有點緊,估計差不多只能集結二百人左右,夠不夠?」

  「足夠了。」郭戎精神一振。

  「那成,咱們這就殺向山中,讓那群狗娘養的曉得,福清鎮地界不是他們亂來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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