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幽冥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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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死之後,會去到哪裡?

  真的存在幽冥界麼?

  生前作惡,死後會不會收到審判?

  世間到底存不存在因果報應、轉世重生?

  那神話中的陰曹地府,當真有五方鬼帝、十殿閻羅、十八層地獄麼?

  古往今來,關於生與死的疑惑縈繞在無數人的心田,由思而動,激發無窮無盡的奇聞傳說。

  追求長生的修真之士,更是一代又一代前赴後繼,對生死之奧秘孜孜不倦加以探索。

  在漫漫長久、多姿多彩的修真歷史中,不乏有聖賢者道法大乘,堪破天機,最終飛升仙界,得享長生極樂。

  然生之秘尚有可解,死之道卻終究無一人可以涉獵。

  天地間殺人之法千門百類,敕鬼、煉屍也屢見不鮮,惟獨起死回生,卻是萬萬不能,所謂的六道輪迴,亘古以來便如同鏡花水月、海市蜃樓,傷碎億萬生靈心。

  逝者固然不可追,亡靈卻故老相傳有其歸處。

  九州之地,以中州為中心,按東南西北順序輪轉(即順時針方向)排列,依次為玄州、鳴州、雲州、幽州、雷州、月神州、滄州、瀾州。

  各州兩兩接壤,首尾的玄州、瀾州又相互接上。

  在雷州以北、月神州以南、中州以西,千峰聳立,萬岡並起,林海茫茫,鬱鬱蒼蒼,號稱十萬大山。

  十萬大山極西處有三座巨型雪山,名為怒山、悲山、憂懼山,三山化雪,瀉出三條大江,分別為怒江、悲嘆江、苦雨江。

  三江並向西流,穿千里霧澤,最終匯聚成一條玄詭莫測的無邊長河,世稱「幽冥界河」,即為冥河。

  鼎鼎有名的九州十大奇地之一的「西海冥域」,便是地處於冥河的盡頭——西海。

  據傳冥河是人間與幽冥域的界河,由冥河鬼母司掌萬鬼法令,非亡靈鬼物不可渡河,生人一旦誤入,便不復生之希望,從此與塵世親友陰陽兩隔。

  滄州西鄰月神州,南靠中州,哪怕凡門百姓,對於這條萬鬼爭渡的冥河與魂魄歸處的西海冥域,也都多有耳聞。

  沐皓天的祖傳手藝與鬼蜮伎倆干係不小,自也了解過一些,而塔山和海雲都是修煉有成的人物,更不必說,通曉的秘辛比他只多不少。

  此時此刻乍一見冥河界碑,三人的心中不謀而合,冒出第一個念頭均是:

  「這絕不可能!那冥河遠在數萬里之外,這好端端的怎麼會闖進來?」

  九州地域遼闊無垠,僅滄州一州,縱橫便遠超萬里,莫說涉水乘舟,即令道門修士御器飛行,想要跨州亦非旦夕之事,更別說出了滄州,還須翻越蒼莽神秘的十萬大山,才能夠抵近冥河。

  可眼前的這副景象又絕不似幻象,三人相顧駭異,一時都理不清頭緒。

  那界碑八字血光矍然,凶勢懾人,海雲立身在舷牆上,靠得近了,竟隱隱有一種胸悶氣堵之感,當下右足輕點,躍回船內。

  帆船仍在前行,過了界河碑,越往裡走,河上的霧氣就越是濃到化不開,行不到一陣,各人相距僅有數步,相互之間卻已然迷迷濛蒙看不清面目。

  「怒山一怒,狂刀斷江。」

  忽聽一句咒令之聲,卻是婧靈驚懼已極,也不用另外再去想什麼生平害怕的事物,直接顫音念咒,便即激活了「冥母之淚」,整個人隱沒霧中。

  她隱身之後,猛然發現身邊多出來一個人,大叫一聲:

  「媽媽呀!」

  一屁股向後坐倒,差點跌個筋斗。

  定睛一瞧,才認出這人是先前消失的燕兒師姐,正對著她盈盈而笑,歡蹦亂跳,然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婧靈叫了聲:「師姐!」

  試著往雨燕靠過去,可是相隔一丈就被一層無形而有質的壁壘阻擋,於是只好原地站著不動。

  原來「冥母之淚」異能同時開啟後,互相之間即可看見,但不能互通聲音,也沒辦法觸碰到對方。

  沐皓天眼看雨燕與婧靈都已穩妥,正待催促雪鶯也儘快激活「冥母之淚」,方甫回身過去,遽然心念一閃:

  「不對!冥母之淚……冥母之淚……那冥河鬼母不正是冥河的主宰麼?怎麼剛剛得到冥河鬼母的眼淚,好巧不巧就到這冥河來了?」

  悄悄轉頭,向塔山瞥過去,卻見他雙眼緊閉,眼皮底下眸珠飛快地滾動,顯然也在困慮思索。


  當是時,突聽得「哧」的一聲利響,那海雲手腕猛一下翻轉,向右前方斬出一道金色刀芒。

  刀芒勁氣如虹,飛馳電閃般從右側三個船夫的頸部橫切而過。

  眨眼間三顆皮色慘白的頭顱就掉在甲板上骨碌碌滾動,海碗大的斷頸口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

  果然是水鬼上身,似乎死去多時。

  沐皓天心中大為不忍,理智告訴他這些人早已無可挽救,卻還是存了萬一的希望,眼看海雲舉刀又要斬向左側的三名樵夫,急忙喊道:

  「海雲哥,且住!先讓我看看能否救活他們。」

  金光刀氣,毫無遲滯,瞬間又斬下三顆頭顱。

  沐皓天一隻手僵在半空,只聽海雲冷冷道:

  「小子!記住了!善良,是修煉界最可笑的品質。」

  沐皓天渾身一震,默默低下頭去,莫名想起寒文靜殺伐無情的手段,內心深處一陣迷惘。

  稍頃,忽覺懷中的雪鶯嬌軀連顫,一隻手捂著小嘴,另一隻哆哆嗦嗦指向前方。

  他當即抬頭向前看去,只見那六名船夫斷頭之後,手上的動作竟而不停,仍賣力划槳,無頭身軀一抖一抖,十分駭人可怖。

  沐皓天見此情狀,也知道須得儘快阻止它們!當下放脫雪鶯,右袖口對準一個船夫,左手則捏了一把震鬼符放到袖前,扣下袖中機擴,連珠迭發,每顆暗珠發出都裹走一張黃符。

  「啪啪啪啪啪啪」六聲響完,那六個船夫的斷頭處均被打入震鬼符。

  沐皓天掐訣低喝:「著!」

  六簇火苗同時燃起,「呼哧」竄起三尺之高,六個船夫身形齊齊震顫,連打兩記哆嗦,一縷綠煙從斷頸逸散而出,六具死屍隨即癱軟下去。

  船隻緩緩向前滑行一段,終於停滯不動。

  海雲收回欲要第三次出擊的金刀,不著痕跡地瞥了沐皓天一眼,露出一絲訝色。

  眾人放眼四顧,卻只見昏天黑地,氣霧濃郁,河岸僅剩模模糊糊的兩線,後方的界碑業已看不太清楚,周遭幾乎沒有分毫響動。

  沐皓天靠住船舷往河中一張,但覺一股寒氣直逼面門,河中水黑黢黢的,猶如濃到化不開的墨汁一般,水面之上居然不映任何光影。

  他伸長左手,正要撈水一探究竟,卻聽塔山急聲大喊:

  「別觸碰冥河之水!此水乃是幽冥陰氣凝聚而成,生人觸之即死!」

  話音中掩飾不住的戒懼,自打相識以來,沐皓天從未見到塔山如此失態,登時心一凜,急忙縮手,後退了兩步。

  塔山阻止他之後,目凝黑暗深處,口中喃喃道:

  「視之無形,聽之無聲,謂之幽冥。幽冥者,所以喻道而非道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沐皓天詫道:

  「塔山大哥,你在說什麼?」

  塔山恍若不覺,沒有答覆,自顧自又道:

  「《雲笈七籤》有曰:太上玄一,九星吐精;三五七變,洞觀幽冥。所謂萬變不離其宗,惟以靜觀其變也。」

  這些道門中關於幽冥一道的闡釋,沐皓天完全不懂,聽得迷茫不已。

  海雲也沒心思去多想,暗地裡哼了一聲:

  「眼下這副情形詭譎莫名,你倒有心情悟道念經。」

  他雖自視甚高,卻不想在這種未知處境中乾耗時刻,無端生變,當即雙手合握刀柄,金光刀氣鎖定那名束手而立的船老大,猛地一刀劈了過去!

  風聲銳利,刀芒撕空而至,船老大舉手格擋,「咔喇喇」一聲響!船老大的雙臂齊肘折斷,余勁砍在他胸口,發出金鐵震擊之音。

  兩截手臂應聲摔落於甲板,斷臂處鮮血淙淙而流。

  一擊得手,海雲反倒還吃了一驚,蓋因這一刀實已奮出五成之力,在他的估量中,如若對方膽敢硬接,應當連人一併斷為兩截才是。

  雙臂斷折,血流如注,船老大臉上卻無痛楚,還折眉吊眼,不停地向他們搖頭。

  猛然間一抬斷手,用力打擊自己的額門,登時弄得滿頭滿面都血淋淋的,甚是可怖。

  塔山忽地想到什麼,喝止道:

  「海雲兄且慢動手。」

  勸停海雲再次出刀,又向那船老大問道:

  「你是獅子河的河神?」

  船老大聞言神情激動,雙膝一跪,斷手撐在甲板上,磕頭如搗蒜。

  塔山對他點點頭,翕動口唇,低聲念了一段咒語,右手前伸,舉過頭頂,張開手使勁握了一下。

  那根浮在船老大身側的狼牙棒突然彈高數丈,紅光閃動間又重重向下墮,徑向他的額頭砸去。

  那船老大不閃不避,仰面被砸了個正著。

  沐皓天驚呼:「哎呦!」

  卻聽得「喀」的一聲脆響,並未發生他想像中的腦漿濺射之景象。狼牙棒像是砸開了一個雞蛋,那船老大的額門上登時裂出來一條長縫,血線穿鼻過唇,直貫下顎。

  沐皓天眼睛一眨不眨,緊盯著那條血線,撲通撲通心跳飛快。

  只見船老大面上肌肉抽搐,蒼白的脖頸斗變得青油油,鼓大賁脹,如波浪一般滾湧起伏,彷佛有什麼恐怖的怪物即將破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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