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日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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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天青陽艷。

  老叟背著鋤頭,晨起就來鬆土拔草,澆水除蟲。等到了中午日頭漸漸毒辣,他頭戴斗笠返家。

  他看上去年近五十,面容憨厚老實,只是皺紋的溝壑里刻著愁苦痕跡。

  老頭走在路上,同村收工的人看見他,竊竊私語著。

  而老頭不發一言,故意放慢了腳步落在後面,頭不自覺地垂下,連影子都像是蜷縮成一團。

  等到他回到家,把鋤頭往旁邊一放,走進去小屋,渾身輕鬆了些,朝內喊了一聲:「老婆子。」

  等了好久,依舊沒有回音。

  他意識到了什麼,提高聲量:「老婆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

  老頭神色焦急,快步走進裡屋。

  可等到走進了,他身體一僵。

  烈陽的天,卻像置身冰窖一樣。

  他家是村內少見的磚瓦房,屋內也很整潔,有種莫名的格調,但實在簡陋,像是富貴過後又歸於貧苦一樣。

  而那張炕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嘴裡被塞緊了布條,雙手反綁,整個人難受地蜷縮。

  一個少年看上去十二三歲,身穿灰衣,一腳踩在老婦的脊背上,叫她痛苦低吟。

  陸起看見這老頭進門,勾唇笑道:「老不死的,好久不見。」

  梁老頭如夢初醒,驚駭得身軀微顫,立刻想要奪門而出,同時高聲喊叫:「救命啊!快來人啊!」

  就算如今他聲名狼藉,可到底梁家村是同一個姓氏,同一個老祖宗。左鄰右舍的聽見過後總是會前來幫幫忙的。

  可他雙瞳一顫,門口處有層淡淡光膜將他擋住,源於陸起右手併攏兩指閃爍的濃黑靈光。

  陸起在山上呆了四五日,趕到梁家村又是花了一日多,這才找來。

  他已經能非常確定自己的資質上乘。因為這幾日,陸起不僅穩固了引氣一重的修為,凝聚出十七滴法力液珠,更將《玄月養氣法》中記載的《陰玄罩》修煉入門。

  此仙術名列七品,算不得十分高深,並且陸起修煉得還不純熟。

  但他拿來對付的是梁老頭,一個凡人。

  結界、禁音,就足夠用了。

  梁老頭像是沒頭蒼蠅一樣死命撞著那層光膜,口中尖叫不休,整個人像是驚弓之鳥。

  仙凡之別如同階梯,陸起猛然反應過來。

  他正站在上位階梯,俯看下位者的掙扎。

  陸起低頭看腳下的老婦,她神色痛苦,泛黃的渾濁雙目淌著淚。

  「原來你們也會痛啊?」

  「我在馭獸宗當人畜的時候,那裡的管事用腳踩著我的頭,鞋尖踢進我的嘴巴,還拿著鞭子用百斤的力道抽得我全身血肉模糊,骨頭斷了不知道多少根,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你們猜猜我有多痛?」

  「猜對了我就放過你們。」

  梁老頭終於意識到自己逃不出去,連忙彎下雙膝,連聲道:「我們知錯了,知錯了。你饒了我們吧。」

  老婦口中被布條塞緊,但也嗚嗚嗚個沒完,看向陸起,眼裡滿是懇求。

  梁老頭看陸起沒有立刻拒絕,頓時心頭微松。

  「小伙子,當年是我們老兩口對不住你。你看你現在也已經是仙人了,將來肯定要拜進仙門的,我兒子現在也在仙門,他可以幫你引薦!」

  陸起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似笑非笑。

  「你兒子,梁楚?他現在還在意你們嗎?」

  梁老頭如鯁在喉,面龐僵硬。老婦嗚嗚的哭聲也是隨之一滯,隨後更加慘烈地哭吼。

  陸起不打無準備的仗,將這三年都調查清楚了,他才前來報仇。

  他仰起頭,看向兩夫妻懸在牆壁上的一張畫。

  畫捲紙張早就泛黃,正中央繪著個模樣出色的少年。

  梁楚,青衣烏髮,黑眸慈眉。

  「好笑得緊,你們把我賣成人畜給兒子換來靈石,幫助他引氣入體。梁楚順利拜入二等勢力飛仙宗,傳聞有麒麟異象伴生。」

  「你們雖然沒有被一同帶去仙門,卻也被富商豪紳引為座上賓,翻新了屋子,買進了奴僕,享受了好一陣子。」


  陸起踩著老嫗的腳更用力了些,他指著那畫卷上的少年,大聲嗤笑。

  「但是三個月、半年、一年、兩年……當初被仙門招走的弟子都向家人匯來了消息,只有你們得了一封只寫了四個字的信。」

  「塵緣已盡!」

  「你們賣了我,撕掉麵皮,毀掉名聲都要供養的兒子,不認你們了。曾經得到的贈與被全部收了回去,嘗過富貴的滋味又被打回原形。你們知道我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笑得多大聲嗎?」

  梁老頭啞然失聲,現在陸起的笑就已經非常震耳了。

  陸起當然高興。

  勢力分五等,飛仙宗同最頂尖的一等勢力僅是一步之遙。

  梁楚如今得到的助力背景遠超自己,如果他願意費心將這對夫妻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就絕不會出現目前這樣,自己輕易將他們困在陰玄罩中的情景。

  梁老頭想要再說些什麼,陸起卻腳下用力,當場碾得老婦骨裂,呼吸困難,咽喉湧出鮮血浸透塞口布條。

  同時他袖中石磨尖劍飛射而出,更瞬息洞穿了梁老頭的頭顱!

  陸起走下炕,看著這佝僂乾瘦的老頭,圓瞪著一雙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想不到三年多前,能被你隨手賣掉的小子,現在狠得下手殺人?你們教的啊。」

  他拔下石劍,擦乾收好,扭頭看向掛著的那幅畫,從懷裡摸出來個火摺子。

  「明明被梁楚棄之如敝屣,卻又把他的畫像掛牆上每天看著。我該誇你們真是對好爹娘嗎?」

  梁氏夫婦回答不了他,他們已經氣絕。

  陸起撤去陰玄罩,火摺子引燃兩人的衣物,床上的被褥,屋內老舊搖晃的桌椅。

  他走出房,靜等了半刻鐘,濃濃黑煙從屋頂竄出,左鄰右舍倉惶大叫著:「救火啊!」

  陸起混在人群中,最後見到梁家村人滅掉火後,只從裡面抬出來兩具燒焦的乾屍,心裡痛快極了。

  但他心裡突然生出一股茫然感。

  梁楚。看到了那張畫後,陸起模糊的印象重新清晰,但遠沒有畫像里的那麼慈容又出塵。

  他沒想到梁楚會棄生身父母不顧,自己能這麼輕易地殺死他們。

  「算了,不想這麼多。總歸我要先想清楚下一步,是當個散修?還是找個門派勢力加入?終究是要好好修煉才行。」

  陸起走出人群,他短短几日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哪怕是引氣一重也可以輕易遮掩自己的身形,不被凡人發現自己剛做了殺人放火的勾當。

  直到兩具焦屍落到地上,梁家村人才反應過來梁貴兩口子的兒子已經去當神仙,一去不返的那種。

  「唉,養個兒子有什麼用呢?」

  「當初他們夫妻倆還賣了個嫩伢子去當人畜呢,這麼狠的心,現在落到這個地步你們說是不是報應?」

  「哎呀,呸呸呸,別說了,死者為大。」

  「大你娘嘞個屁!人都死了,他們這種黑心黑肺的玩意兒,活著我碰見都要吐口水,死了還害怕他們不成?」

  「行啦!現在連個給他們收屍的後人都沒有,可憐見的。」

  「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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