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西夏使團血案（下）
沈慕白伴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歷經接近一個時辰，直至紅日高懸，才經過繁瑣複雜的身份勘驗，進了貢院。
走進肅穆莊嚴的貢院，迎面是一座木質三層樓宇，雕樑畫棟，氣象萬千。
這是考試期間考官和執事官員警戒，發號施令的地方。
貢院考試號舍近兩萬間，可接納近2萬名考生同時考試，附屬建築數百間。
號舍在東部和西部，為考試食宿之所。
號舍左右兩壁磚牆在離地一二尺之間，砌出上、下兩道磚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層木板。
他和另外一群舉子排成規規矩矩的長隊，在一名貢院執事的指引下，依次走向自己的號舍。
沈慕白在乙字129號。
辰時三刻，悠長的鐘聲響起，餘音不絕。
貢院的青衣主事們高舉著木牌，穿行在號舍之間，朗聲唱誦著「考試規則」，大宋元祐六年的春闈——禮部會試第一場，正式開考了。
……
小皇帝端坐在貢院主樓的一間靜室內，面色焦灼不定，心腹太監崔歡匆匆拜入：「啟稟官家，大喜了！」
趙煦面色大振，居然跳了起來：「崔歡，可是沈慕白有消息了？」
崔歡眉開眼笑道：「官家，前門傳來訊息，說是姑蘇舉子沈慕白已按時唱名入院，開始考試，他在在乙字129號。」
「好！！！」趙煦縱聲大笑，手舞足蹈，喜不自勝。
他夜裡與高太后徹底攤牌，還擺出了一幅小孩子混不吝的撒潑架勢，高太后不得不同意他出宮駕臨貢院所謂視察，但不允許他干擾春闈。
趙煦其實是懷著最後一線希望來的。
若是沈慕白能按期參考，他便要坐鎮貢院，避免張庭因私廢公，操縱春闈，中斷沈慕白的晉身之路。
若是沈慕白不來……他暫還沒想好怎麼做，但張庭一定要承受他無處發泄的怒火。
王詵侍立在旁，也極為歡喜。
目前沈慕白的事，已成小皇帝與慈德宮的博弈表徵，若沈慕白能如願通過會試進入殿試，自然意味著小皇帝的勝利。反之，意味著小皇帝謀劃多時的抗爭宣告破產。
小皇帝撒潑發渾，高太后終歸是個年老婦人，還是讓了步的。
慈德宮安排心腹女官李淑隨皇帝出宮駕臨，就是一種很強的信號。
讓主考官張庭此刻不安的就是這個。
隨後，小皇帝擺駕視察貢院考場，還刻意在乙字129號略微停留，反覆在這一排巡視不短時間，身後陪侍的張庭心頭極驚。
小皇帝的警告意味很強了。
還不僅於此，接著慈德宮女官李淑當眾宣讀了高太后的懿旨，當然懿旨都是套路，勉勵本科考官們要心懷中正之心，爭取為朝廷選拔出優秀人才來。
如此在貢院呆了大半日，小皇帝才結束視察，擺駕回宮。
但心腹太監崔歡卻被留了下來。
送走了皇帝，張庭面色陰沉。
他又不是傻子，哪裡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這明顯是慈德宮與皇帝達成妥協，要放沈慕白的科舉一馬。
副主考蘇轍神清氣朗心頭舒暢，他斷定張庭必不敢再行貓膩之事，便與另外幾個副主考按部就班進入了緊張監考的狀態。
皇帝鑾駕出了貢院，趙煦這才想起了西夏使團血案，眉頭輕蹙道：「王詵，這京師的治安竟然如此崩壞？夤夜發生這種血案，城防禁軍與京兆兵馬司真是一群酒囊飯袋！
對了，事後還要搞清楚，沈慕白為何失蹤，即刻報朕知曉。」
王詵躬身道：「官家，臣方才得到消息，西夏使團案疑似江湖人所為，據聞行兇者不過一人，卻武功奇高，否則也不至於在禁軍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屠戮西夏使團。
官家，西夏人在我大宋囂張跋扈，又大肆招攬武林高手，不軌之心昭然若揭……不過，此案一發，西夏必不會善罷甘休，怕是兩國要因此再起風波。」
趙煦沉默片刻，突然擺手冷笑道：「朕管不了這些，這些事就讓太皇太后與朝臣們頭疼去便是！」
……
這日午後時分，李青蘿終於在歸化門迎到了進城來的王語嫣與阿朱，三女沒有返回居所，而是回了杏花樓客棧住下，安心等候沈慕白的考試結束。
西夏使團血案的事早已傳遍京師。
李青蘿聽聞慕容復竟敗在沈慕白手上，沈慕白還擊退了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九翼道人，嫵媚的面上浮起一抹深重的驚愕之色。
慕容復的身手底細她很清楚，能戰勝慕容復，還有前面的秦紅棉，只能說明沈慕白的武功怕已是深不可測。
而很多事前後串聯起來就不難揣測，昨夜殺戮西夏人的，幾是沈慕白無疑。
李青蘿想起昨夜她初見沈慕白時，沈慕白身上濃烈的血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王語嫣與阿朱明顯也有類似猜測。
李青蘿沉默一會，輕道：「嫣兒，阿朱，這幾日不要輕易離開客棧，我擔心慕容復會鋌而走險。」
王語嫣與阿朱默然點頭。
慕容復是睚眥必報的性子，此番吃了大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還有西夏人。
好在因為西夏使團血案的發生，京師禁軍滿城戒備森嚴，慕容復即便是想要報復，也不敢輕易在天子腳下再動手。
……
城外，五柳莊。
慕容復受傷其實不重，昨日暈厥無非是自覺受辱血氣逆流所致。
慕容復端坐在花廳主位上，冷視著拜伏在地的四大家臣，心頭的怒火幾乎難以遏制。
鄧百川這些人放走沈慕白與王語嫣，在他眼裡等同背叛。
可他慕容氏的復國大業才剛開始，與四大家臣翻臉成仇，不符合慕容氏的利益。
所以他只能咬牙暫時忍受下來。
阿碧匆匆進廳，面色奇異稟報導：「公子，西夏使團駐地昨夜發生血案，至少十餘西夏人被殺，赫連鐵樹正在與宋國朝廷交涉。」
什麼？！
慕容復大驚失色，霍然起身：「到底是何人所為，敢在宋國京師肆意屠戮西夏人，難道不怕引起兩國刀兵？」
阿碧輕嘆一聲，她腦袋有點蒙，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難道是……」鄧百川與公冶乾互相對視一眼，公冶乾從鄧百川眸中讀到一抹猜疑，他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隨某進城！當下赫連王爺身邊勢單力孤，正是用人之際，我姑蘇慕容氏自要當仁不讓。」慕容復斷喝一聲，率先衝出廳去。
公子還這般心甘情願繼續去給西夏人當狗？！
包不同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卻被鄧百川果決打斷：「好了，莫要說了，且隨公子進城！」
鄧百川知道四人因沈慕白已與慕容復心生芥蒂，若再質疑他的決定，他們四人便真成了背棄主子的叛徒了。
走進肅穆莊嚴的貢院，迎面是一座木質三層樓宇，雕樑畫棟，氣象萬千。
這是考試期間考官和執事官員警戒，發號施令的地方。
貢院考試號舍近兩萬間，可接納近2萬名考生同時考試，附屬建築數百間。
號舍在東部和西部，為考試食宿之所。
號舍左右兩壁磚牆在離地一二尺之間，砌出上、下兩道磚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層木板。
他和另外一群舉子排成規規矩矩的長隊，在一名貢院執事的指引下，依次走向自己的號舍。
沈慕白在乙字129號。
辰時三刻，悠長的鐘聲響起，餘音不絕。
貢院的青衣主事們高舉著木牌，穿行在號舍之間，朗聲唱誦著「考試規則」，大宋元祐六年的春闈——禮部會試第一場，正式開考了。
……
小皇帝端坐在貢院主樓的一間靜室內，面色焦灼不定，心腹太監崔歡匆匆拜入：「啟稟官家，大喜了！」
趙煦面色大振，居然跳了起來：「崔歡，可是沈慕白有消息了？」
崔歡眉開眼笑道：「官家，前門傳來訊息，說是姑蘇舉子沈慕白已按時唱名入院，開始考試，他在在乙字129號。」
「好！！！」趙煦縱聲大笑，手舞足蹈，喜不自勝。
他夜裡與高太后徹底攤牌，還擺出了一幅小孩子混不吝的撒潑架勢，高太后不得不同意他出宮駕臨貢院所謂視察，但不允許他干擾春闈。
趙煦其實是懷著最後一線希望來的。
若是沈慕白能按期參考，他便要坐鎮貢院，避免張庭因私廢公，操縱春闈，中斷沈慕白的晉身之路。
若是沈慕白不來……他暫還沒想好怎麼做，但張庭一定要承受他無處發泄的怒火。
王詵侍立在旁，也極為歡喜。
目前沈慕白的事，已成小皇帝與慈德宮的博弈表徵，若沈慕白能如願通過會試進入殿試，自然意味著小皇帝的勝利。反之，意味著小皇帝謀劃多時的抗爭宣告破產。
小皇帝撒潑發渾，高太后終歸是個年老婦人，還是讓了步的。
慈德宮安排心腹女官李淑隨皇帝出宮駕臨，就是一種很強的信號。
讓主考官張庭此刻不安的就是這個。
隨後，小皇帝擺駕視察貢院考場，還刻意在乙字129號略微停留，反覆在這一排巡視不短時間，身後陪侍的張庭心頭極驚。
小皇帝的警告意味很強了。
還不僅於此，接著慈德宮女官李淑當眾宣讀了高太后的懿旨，當然懿旨都是套路，勉勵本科考官們要心懷中正之心，爭取為朝廷選拔出優秀人才來。
如此在貢院呆了大半日，小皇帝才結束視察，擺駕回宮。
但心腹太監崔歡卻被留了下來。
送走了皇帝，張庭面色陰沉。
他又不是傻子，哪裡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這明顯是慈德宮與皇帝達成妥協，要放沈慕白的科舉一馬。
副主考蘇轍神清氣朗心頭舒暢，他斷定張庭必不敢再行貓膩之事，便與另外幾個副主考按部就班進入了緊張監考的狀態。
皇帝鑾駕出了貢院，趙煦這才想起了西夏使團血案，眉頭輕蹙道：「王詵，這京師的治安竟然如此崩壞？夤夜發生這種血案，城防禁軍與京兆兵馬司真是一群酒囊飯袋！
對了，事後還要搞清楚，沈慕白為何失蹤，即刻報朕知曉。」
王詵躬身道：「官家，臣方才得到消息，西夏使團案疑似江湖人所為，據聞行兇者不過一人，卻武功奇高，否則也不至於在禁軍的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屠戮西夏使團。
官家，西夏人在我大宋囂張跋扈，又大肆招攬武林高手，不軌之心昭然若揭……不過，此案一發，西夏必不會善罷甘休，怕是兩國要因此再起風波。」
趙煦沉默片刻，突然擺手冷笑道：「朕管不了這些，這些事就讓太皇太后與朝臣們頭疼去便是！」
……
這日午後時分，李青蘿終於在歸化門迎到了進城來的王語嫣與阿朱，三女沒有返回居所，而是回了杏花樓客棧住下，安心等候沈慕白的考試結束。
西夏使團血案的事早已傳遍京師。
李青蘿聽聞慕容復竟敗在沈慕白手上，沈慕白還擊退了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九翼道人，嫵媚的面上浮起一抹深重的驚愕之色。
慕容復的身手底細她很清楚，能戰勝慕容復，還有前面的秦紅棉，只能說明沈慕白的武功怕已是深不可測。
而很多事前後串聯起來就不難揣測，昨夜殺戮西夏人的，幾是沈慕白無疑。
李青蘿想起昨夜她初見沈慕白時，沈慕白身上濃烈的血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王語嫣與阿朱明顯也有類似猜測。
李青蘿沉默一會，輕道：「嫣兒，阿朱，這幾日不要輕易離開客棧，我擔心慕容復會鋌而走險。」
王語嫣與阿朱默然點頭。
慕容復是睚眥必報的性子，此番吃了大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還有西夏人。
好在因為西夏使團血案的發生，京師禁軍滿城戒備森嚴，慕容復即便是想要報復，也不敢輕易在天子腳下再動手。
……
城外，五柳莊。
慕容復受傷其實不重，昨日暈厥無非是自覺受辱血氣逆流所致。
慕容復端坐在花廳主位上，冷視著拜伏在地的四大家臣，心頭的怒火幾乎難以遏制。
鄧百川這些人放走沈慕白與王語嫣，在他眼裡等同背叛。
可他慕容氏的復國大業才剛開始，與四大家臣翻臉成仇，不符合慕容氏的利益。
所以他只能咬牙暫時忍受下來。
阿碧匆匆進廳，面色奇異稟報導：「公子，西夏使團駐地昨夜發生血案，至少十餘西夏人被殺，赫連鐵樹正在與宋國朝廷交涉。」
什麼？！
慕容復大驚失色，霍然起身：「到底是何人所為，敢在宋國京師肆意屠戮西夏人，難道不怕引起兩國刀兵？」
阿碧輕嘆一聲，她腦袋有點蒙，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難道是……」鄧百川與公冶乾互相對視一眼，公冶乾從鄧百川眸中讀到一抹猜疑，他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隨某進城！當下赫連王爺身邊勢單力孤，正是用人之際，我姑蘇慕容氏自要當仁不讓。」慕容復斷喝一聲，率先衝出廳去。
公子還這般心甘情願繼續去給西夏人當狗？！
包不同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卻被鄧百川果決打斷：「好了，莫要說了，且隨公子進城！」
鄧百川知道四人因沈慕白已與慕容復心生芥蒂，若再質疑他的決定，他們四人便真成了背棄主子的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