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三不沾
「首先，我要確認一下，」
提爾斯閉眼沉思了一會，隨後看向菲利普斯：「這幾天艦隊有沒有做出過出格的舉動？」
「完全沒有，大人。按照龐培將軍的命令，艦隊照常行動。白天巡航，夜晚休整。」
龐培不屑地說道：「洛爾維斯，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疏忽？如果艦隊突然有異動，我的魚肯定會被嚇跑。」
提爾斯無視了龐培，繼續對菲利普斯問道。
「天黑之後，所有戰船都能靠港休整嗎？」
菲利普斯如實回答：「當然不是，大人。港口內停放不了這麼多戰船，而且還有普通貨船擠占位置。所以在天黑之後，一些帶有補給的戰船會在原處漂浮過夜，船員們採取輪班的方式休息。」
聽完菲利普斯的講述，提爾斯將目光投向龐培。
「明白了嗎？」
龐培滿臉疑惑：「明白什麼了？平時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菲利普斯也補充道：「是啊大人，艦隊的行動一如既往，肯定不會引人懷疑。」
提爾斯微微一笑：「那我問你，第三戰區的巡邏船隻，有沒有在海上發現過誘餌貨船？」
「有的，大人，」菲利普斯回答得很乾脆，「而且收到過很多目擊報告，因為那幾艘貨船都帶有特殊的標記，因此很好辨認。」
「那有在黎明時分發現過誘餌船的蹤跡嗎？」
菲利普斯回憶了片刻：「有。」
結合之前的對話，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都是被那些原地過夜的艦隊碰上的。」
提爾斯語速緩慢了下來：「那你們遇見誘餌貨船之後，有採取任何行動嗎？」
菲利普斯覺得莫名其妙：「當然沒有，大人。且不說它的外形就是一艘普通貨船，我們沒有任何攔停的理由；而且如此奇怪的舉動，可能會引發費爾南多的疑心。」
菲利普斯頓了頓，揣測了一番提爾斯的問題，覺得他可能是在責問：
為什麼不直接對誘餌貨船動手？
「洛爾維斯大人，我想提醒您一下。在誘餌貨船的航程中，我們並不知道費爾南多是什麼時候登船的，如果貿然攔截而費爾南多又不在上面的話，如此出格的舉動肯定會引起海盜們的注意，從而使整個計劃落空。
「為了穩妥起見，我們的艦隊即使認出了誘餌貨船，也會像對待普通貨船一樣直接無視掉。這也是龐培將軍的命令。」
提爾斯欣慰地笑道：「說得好，這就是你們的問題所在，」他又轉頭看向龐培，「這下明白了吧。」
營帳中的眾人聽到這番對話一頭霧水，他們的視線齊聚在被點名的龐培身上，希望能得到解答。
面對那些熾熱而充滿期待的目光，作為主帥的龐培一定不能說不明白。
否則就太丟面兒了。
「哦！」
龐培恍然大悟一般。他拍了一下桌子，又看了看眾位軍官，責問道。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們怎麼之前都沒想到呢？」
這群跟隨了龐培多年的戰將，多少都清楚他的脾性。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裡了，眾人互相看了看，覺得有必要把這場戲演完。
如果這個時候誰說不明白，還要反問一句，那就太不給主帥面子了。
「原來如此！」
「嘖，居然是這麼明顯的破綻……」
「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營帳內，不懂裝懂、追悔莫及的聲音此起彼伏。
只有老實人菲利普斯遞出了台階：「洛爾維斯大人，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的行動到底有什麼問題？」
眾將像是得救了一般，都暗自覺得還是菲利普斯靠譜。
有事他是真上啊！
欣賞完眾人拙劣的演技，提爾斯也不想弄得太難堪。
他清了清嗓，娓娓道來。
「如果放在以前，你們的行動確實看不出問題。但是現在，海上的貨運形勢已經有了新的變化，你們的做法就十分可疑了。」
提爾斯慢慢解釋道：「以前海盜泛濫，白天夜裡都不安全，各家貨船各憑本事，會不會被搶純屬運氣，但現在呢？
「各位可以出去看看，自從白天有了大批戰船護航後，各家商戶都選在白天出海。他們會規劃好一個白晝的行程，在天黑之前靠港。這些受夠了海盜襲擾的貨商，寧願慢點，也要保證安全。」
菲利普斯似有所懂：「您的意思是，現在根本就沒有在晚上出海的商船，所以費爾南多才會有所警覺？」
提爾斯搖頭：「不，問題並不在這裡。」
「僥倖心理是所有犯罪者的共同點。即使夜晚出現商船不合理，海盜們也會用，諸如商人節約成本、海運講究效率、貨商追求刺激等理由，將它合理化。而且海盜們白天會被艦隊追殺，為了生存下去，他們也只能在晚上出手。
「當餓極了的野獸看到白給的獵物時，他們只會果斷出擊，而不會思考附近是否有獵人的陷阱。」
眾人品了品這番話，都覺得提爾斯對海盜的心理拿捏得十分準確。
但保盧斯有些疑惑了：「那按您的說法，難道是因為我們的行動不合理？才讓費爾南多起疑的嗎？」
「正是如此。」
提爾斯欣慰地笑道：「你們想想，現在海上的貨船都在白天出海，夜晚靠港，一路走走停停。但費爾南多搶劫完貨船之後，肯定是急不可耐地想銷贓，日夜兼程。」
「那麼在黎明時分，當正常貨船還沒出海時，就有一艘貨船在海面上馳騁，這就十分不正常。而如果這個時候，遇到這艘貨船的艦隊還沒有檢查行為的話……」
說到這，龐培和幾個腦子轉得快的軍官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
面對剩下的那些疑惑眼神，提爾斯用通俗的話語繼續解釋。
「如果在費爾南多眼裡，龐培將軍不是個傻子的話，對於如此可疑的貨船，肯定會要求停船，並細緻地檢查，甚至可能直接發動攻擊。但真實情況是，艦隊們把它無視掉了，那在費爾南多的視角里，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大致的意思都是在接提爾斯的話。
「……這是龐培將軍設下的誘餌。」
提爾斯說完，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得知真相的眾位將領討論得熱火朝天，龐培則懊惱不已。
自己如此縝密的計劃，只是因為忽略了海上貨船的新動向，漏出了這麼一點破綻，就讓這條大魚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提爾斯的閉目養神了一會，同時也給了龐培一點反思的空間，
接著，他對龐培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龐培回過神來，他還是做了些止損行動的。
「我召集了三個戰區的兵力，日夜封鎖整條北岸，一隻鳥都別想飛出去。」
他說完對幾個軍團長命令道：「德西姆斯，保盧斯，菲利普斯，都給我盯緊了。」
三人高呼：「遵命！」
龐培又對利奧說道：「利奧，第四戰區的清剿任務也給我加快。三天之內，我要看到你的艦隊在北岸巡航。」
「沒問題，將軍！」
提爾斯明白，龐培這是想瓮中捉鱉。
費爾南多既然能在寶石船上釘木板，那就說明他的隊伍就在這條航線附近。
先封鎖住海岸線，免得再讓費爾南多魚入大海，接下來只要慢慢搜尋即可。
但這樣又有一個新的問題誕生。
提爾斯語重心長：「我怕你耗不起……」
龐培也明白，要在漫長的海岸線上找一個捉摸不定的目標有多艱難。他表情凝重，陷入沉思。
這時，提爾斯又想起了另一茬：「你確定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龐培不解：「你什麼意思？」
「今天下午，就有一艘塔爾戈納的漁船從港口溜了出來。」
「什麼？？」
龐培憤怒地瞪了一眼菲爾普斯，後者也滿眼不可思議。
接著，提爾斯把他今天偶遇那對漁船爺孫的故事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龐培大為震怒。
這種私吞補貼，欺壓良民的行徑，只會逼迫更多流離失所的人投向海盜，最後導致作戰計劃的滿盤皆輸。
「菲利普斯，塔爾戈納附近是哪個軍團在駐紮？發放補貼的財務官又是誰？」
還沒等菲利普斯回答，龐培就怒不可遏地命令道。
「馬上讓這些混蛋滾過來！」
「遵命！」
菲利普斯匆匆跑了出去。
提爾斯則長舒了一口氣，他回想了一下這一星期的行動。
忽略海運貨船的新形勢，不占天時；對於地形的熟悉程度不及海盜，不占地利；軍隊橫行霸道，貪污腐敗滋生，失了當地民心，不占人和。
這個看似縝密的「釣魚」計劃，其實從一開始，就已註定了敗局。
提爾斯閉眼沉思了一會，隨後看向菲利普斯：「這幾天艦隊有沒有做出過出格的舉動？」
「完全沒有，大人。按照龐培將軍的命令，艦隊照常行動。白天巡航，夜晚休整。」
龐培不屑地說道：「洛爾維斯，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疏忽？如果艦隊突然有異動，我的魚肯定會被嚇跑。」
提爾斯無視了龐培，繼續對菲利普斯問道。
「天黑之後，所有戰船都能靠港休整嗎？」
菲利普斯如實回答：「當然不是，大人。港口內停放不了這麼多戰船，而且還有普通貨船擠占位置。所以在天黑之後，一些帶有補給的戰船會在原處漂浮過夜，船員們採取輪班的方式休息。」
聽完菲利普斯的講述，提爾斯將目光投向龐培。
「明白了嗎？」
龐培滿臉疑惑：「明白什麼了？平時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菲利普斯也補充道：「是啊大人，艦隊的行動一如既往，肯定不會引人懷疑。」
提爾斯微微一笑：「那我問你，第三戰區的巡邏船隻，有沒有在海上發現過誘餌貨船？」
「有的，大人，」菲利普斯回答得很乾脆，「而且收到過很多目擊報告，因為那幾艘貨船都帶有特殊的標記，因此很好辨認。」
「那有在黎明時分發現過誘餌船的蹤跡嗎？」
菲利普斯回憶了片刻：「有。」
結合之前的對話，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都是被那些原地過夜的艦隊碰上的。」
提爾斯語速緩慢了下來：「那你們遇見誘餌貨船之後，有採取任何行動嗎？」
菲利普斯覺得莫名其妙：「當然沒有，大人。且不說它的外形就是一艘普通貨船，我們沒有任何攔停的理由；而且如此奇怪的舉動，可能會引發費爾南多的疑心。」
菲利普斯頓了頓，揣測了一番提爾斯的問題，覺得他可能是在責問：
為什麼不直接對誘餌貨船動手？
「洛爾維斯大人，我想提醒您一下。在誘餌貨船的航程中，我們並不知道費爾南多是什麼時候登船的，如果貿然攔截而費爾南多又不在上面的話，如此出格的舉動肯定會引起海盜們的注意，從而使整個計劃落空。
「為了穩妥起見，我們的艦隊即使認出了誘餌貨船，也會像對待普通貨船一樣直接無視掉。這也是龐培將軍的命令。」
提爾斯欣慰地笑道：「說得好，這就是你們的問題所在，」他又轉頭看向龐培，「這下明白了吧。」
營帳中的眾人聽到這番對話一頭霧水，他們的視線齊聚在被點名的龐培身上，希望能得到解答。
面對那些熾熱而充滿期待的目光，作為主帥的龐培一定不能說不明白。
否則就太丟面兒了。
「哦！」
龐培恍然大悟一般。他拍了一下桌子，又看了看眾位軍官，責問道。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們怎麼之前都沒想到呢？」
這群跟隨了龐培多年的戰將，多少都清楚他的脾性。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裡了，眾人互相看了看，覺得有必要把這場戲演完。
如果這個時候誰說不明白，還要反問一句，那就太不給主帥面子了。
「原來如此！」
「嘖，居然是這麼明顯的破綻……」
「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營帳內，不懂裝懂、追悔莫及的聲音此起彼伏。
只有老實人菲利普斯遞出了台階：「洛爾維斯大人，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的行動到底有什麼問題？」
眾將像是得救了一般，都暗自覺得還是菲利普斯靠譜。
有事他是真上啊！
欣賞完眾人拙劣的演技，提爾斯也不想弄得太難堪。
他清了清嗓，娓娓道來。
「如果放在以前，你們的行動確實看不出問題。但是現在，海上的貨運形勢已經有了新的變化，你們的做法就十分可疑了。」
提爾斯慢慢解釋道：「以前海盜泛濫，白天夜裡都不安全，各家貨船各憑本事，會不會被搶純屬運氣，但現在呢？
「各位可以出去看看，自從白天有了大批戰船護航後，各家商戶都選在白天出海。他們會規劃好一個白晝的行程，在天黑之前靠港。這些受夠了海盜襲擾的貨商，寧願慢點，也要保證安全。」
菲利普斯似有所懂：「您的意思是，現在根本就沒有在晚上出海的商船，所以費爾南多才會有所警覺？」
提爾斯搖頭：「不，問題並不在這裡。」
「僥倖心理是所有犯罪者的共同點。即使夜晚出現商船不合理，海盜們也會用，諸如商人節約成本、海運講究效率、貨商追求刺激等理由，將它合理化。而且海盜們白天會被艦隊追殺，為了生存下去，他們也只能在晚上出手。
「當餓極了的野獸看到白給的獵物時，他們只會果斷出擊，而不會思考附近是否有獵人的陷阱。」
眾人品了品這番話，都覺得提爾斯對海盜的心理拿捏得十分準確。
但保盧斯有些疑惑了：「那按您的說法，難道是因為我們的行動不合理？才讓費爾南多起疑的嗎？」
「正是如此。」
提爾斯欣慰地笑道：「你們想想，現在海上的貨船都在白天出海，夜晚靠港，一路走走停停。但費爾南多搶劫完貨船之後，肯定是急不可耐地想銷贓，日夜兼程。」
「那麼在黎明時分，當正常貨船還沒出海時，就有一艘貨船在海面上馳騁，這就十分不正常。而如果這個時候，遇到這艘貨船的艦隊還沒有檢查行為的話……」
說到這，龐培和幾個腦子轉得快的軍官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
面對剩下的那些疑惑眼神，提爾斯用通俗的話語繼續解釋。
「如果在費爾南多眼裡，龐培將軍不是個傻子的話，對於如此可疑的貨船，肯定會要求停船，並細緻地檢查，甚至可能直接發動攻擊。但真實情況是，艦隊們把它無視掉了，那在費爾南多的視角里，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大致的意思都是在接提爾斯的話。
「……這是龐培將軍設下的誘餌。」
提爾斯說完，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得知真相的眾位將領討論得熱火朝天，龐培則懊惱不已。
自己如此縝密的計劃，只是因為忽略了海上貨船的新動向，漏出了這麼一點破綻，就讓這條大魚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提爾斯的閉目養神了一會，同時也給了龐培一點反思的空間，
接著，他對龐培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龐培回過神來，他還是做了些止損行動的。
「我召集了三個戰區的兵力，日夜封鎖整條北岸，一隻鳥都別想飛出去。」
他說完對幾個軍團長命令道：「德西姆斯，保盧斯，菲利普斯，都給我盯緊了。」
三人高呼：「遵命！」
龐培又對利奧說道：「利奧，第四戰區的清剿任務也給我加快。三天之內，我要看到你的艦隊在北岸巡航。」
「沒問題，將軍！」
提爾斯明白，龐培這是想瓮中捉鱉。
費爾南多既然能在寶石船上釘木板，那就說明他的隊伍就在這條航線附近。
先封鎖住海岸線，免得再讓費爾南多魚入大海，接下來只要慢慢搜尋即可。
但這樣又有一個新的問題誕生。
提爾斯語重心長：「我怕你耗不起……」
龐培也明白，要在漫長的海岸線上找一個捉摸不定的目標有多艱難。他表情凝重，陷入沉思。
這時，提爾斯又想起了另一茬：「你確定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龐培不解：「你什麼意思？」
「今天下午，就有一艘塔爾戈納的漁船從港口溜了出來。」
「什麼？？」
龐培憤怒地瞪了一眼菲爾普斯，後者也滿眼不可思議。
接著，提爾斯把他今天偶遇那對漁船爺孫的故事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龐培大為震怒。
這種私吞補貼，欺壓良民的行徑，只會逼迫更多流離失所的人投向海盜，最後導致作戰計劃的滿盤皆輸。
「菲利普斯，塔爾戈納附近是哪個軍團在駐紮？發放補貼的財務官又是誰？」
還沒等菲利普斯回答，龐培就怒不可遏地命令道。
「馬上讓這些混蛋滾過來！」
「遵命！」
菲利普斯匆匆跑了出去。
提爾斯則長舒了一口氣，他回想了一下這一星期的行動。
忽略海運貨船的新形勢，不占天時；對於地形的熟悉程度不及海盜，不占地利；軍隊橫行霸道，貪污腐敗滋生，失了當地民心，不占人和。
這個看似縝密的「釣魚」計劃，其實從一開始，就已註定了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