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殘酷開局
「早晚都得過這一關的。」
奈文摩爾垂下眸子，「如果系統有問題，它遲早會動手。」
考慮到讀心之類的魔法，奈文摩爾簡單地構建了一個環境。
「代入系統有問題這個大前提之後，它無論是別人的手段，還是單純就是這個『別人』，它顯然都是有主觀意識的。」
「如果是有主觀意識的存在，那麼以我如今的靈魂強度，對於真正棘手的敵人而言幾乎等同於沒有防備。」
「它可以隨時讀取我的想法，包括我想要對付它這件事情本身。」
甚至可能奈文摩爾已經產生過這樣的想法了，只是被系統給抹除了這方面的記憶。
靈魂和所謂的記憶，對於這個世界的術士、法師而言，都是隨便就可以玩弄的伎倆。
針對凡人，一個踏入晨星階位的術士就可以輕易捉弄對方的靈魂。
拿到靈魂之後，在進行翻閱記憶或者別的操作，這都是可行的。
奈文摩爾下意識地揉了揉臉頰。
「其實猜測到了這一步，已經有些過分了。」
「繼續朝這個地方猜測，還能夠引申出它知道我要用什麼手段對付它，它為什麼還允許我用。」
「如果記憶可以被消除，當然也是可以被修改的。可以被修改，我的記憶真的沒有問題的麼？」
可猜測到了這種程度，真真不如直接躺平。
因為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抗。
人要為災難做準備，但實在沒必要為這種完全反抗不能的災難做太大的準備。
上帝毀滅世界的時候，你就是知道諾亞方舟和上帝想要用大洪水又有什麼用處呢？
在一切開始之前，上帝已經安排好了未來。
你反抗的不是大洪水，是既定的未來和事實。
真的抗不了。
「系統有惡意的一個前提，必須是我應該有點用處，否則它也沒必要挑選我。」
人得有用，才能夠談得上利用。
就算是亡靈挑選施法材料，也會先用生命力旺盛的。
真要是個純純廢柴，連當耗材人家都看不行。
「這麼說來其實我真的有些特殊·······嗯，也算是個好消息的。」
奈文摩爾面上毫無波瀾，強行壓下了內心繁多的想法。
行動將至的時候，奈文摩爾很難靜下心來。
「萬一系統沒問題呢？」
那就有點坐蠟了。
歷代的穿越者前輩藏自己的金手指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突然出現又表現的出挑，意味著他們想要在世界的權力上分割一份屬於自己的蛋糕。
這樣一來他們輕則被當場打死，重則被人抓起來馴養成獵犬。
蛋糕是有限的，誰都不想讓新的利益者入場。
哪怕你能夠幫助他們把蛋糕做大，可蛋糕無論多大，都不是他們分割出去一部分的理由。
如果你能夠做大蛋糕，自然是請客斬首手下當狗一套流程。
相比較讓出利益尋求合作，顯然直接讓你變成他們的一部分更加符合他們的利益。
除非你本身就有一定的權力，威脅你的代價遠超合作，這樣一來坐大蛋糕就是拿到了主導權。
無法保全自己的時候，這樣的技術和手段反而是招惹禍患的根源。
「如果系統沒問題而我又暴露了系統，壞一點的可能是系統能夠被剝離，這樣一來我多半也得死。」
「如果系統不能被剝離，那我可能會被簽訂諸多的約束契約，成為當權者馴養的獵犬。」
但考慮到這個世界上老硬幣眾多的情況下，他們不大可能用熬鷹的手段死熬奈文摩爾，最好用的手段還是洗腦、修改記憶、招攬變成死忠的一條龍安排。
待遇上不會是獵犬，工作上就是做獵犬要做的事情——咬死主人家的敵人。
就挺糟糕的。
「怎麼就沒有一條好路啊。」
奈文摩爾有點繃不住了。
從下定決心開始，他不止一次地思考各種可能的反應。
最後發現唯一的辦法其實還是——看命。
現在就保持沉默，然後祈禱系統是沒問題的，並且系統真的是沒問題的，這就是唯一的好結局。
如果賭錯了，系統沒問題但他暴露了，接下來不必賭這些人的底線，直接就是洗腦一條龍服務了。
如果洗腦不夠成功，沒辦法把奈文摩爾變成死忠，那就只能把奈文摩爾變成死人了。
不為我所用，當為我所殺。
這是系統沒問題的情況，而如果系統有問題，其實怎麼走都是死局。
「還不如不猜呢。」
奈文摩爾眸子閃爍。
生死相搏且機會渺茫的情況，他人生之中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遭遇，所以心神總是難免不定。
最重要的是，哪怕拼贏了，他的收穫也不是很大。
可如果輸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還如此困難，有得選的情況下奈文摩爾肯定是立刻倒車回家，安分守己。
【如果當作無事發生，現在保持沉默的話，還可以享受一段時間的福利。】
【即使未來金手指出了問題，我好歹也享受過一段時間了，不算很虧。】
不知不覺之間，奈文摩爾改變了某種傾向。
來之前他立志要和系統干一把，但越是靠近計劃之中的關鍵節點，奈文摩爾內心的遲疑和後悔也就越發的濃重。
做事權衡利弊是常態。
奈文摩爾同樣是個俗人，他會考慮做一件事情的代價和收益，進而決定是否要認認真真地去投入做一件事情。
包括干係統這件事情。
可能付出的代價，他實際上之前就已經考慮過了。
一件已經確定的事情卻在眼下被奈文摩爾反覆拿出來詢問自己，並不是事情有了變化，只是因為他過於緊張，並且開始懷疑自己的態度和選擇是否正確。
事情的本質並沒有任何改變，但逐漸接近事情的實施階段，奈文摩爾也就離支付代價的時間越近。
他還是要支付這麼多的代價，並且奈文摩爾在來路上已經做好了準備，理論上他應該慨而康之，毫無猶豫地按照預期的計劃執行。
可當死亡的預期遠遠超過了生存，並且哪怕活著也要付出遠超沉默的代價的時候，奈文摩爾還是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選擇。
你為什麼不保持沉默，裝作什麼都沒有察覺的樣子。
心理準備畢竟只是心理準備，真的到了要上路的時候，他還是不出預料的後悔遲疑了。
收益·······付出。
奈文摩爾緊閉雙眼。
他已經通過了審核和考驗，有關天賦這方面，鍊金術士們並沒有找到任何的問題。
他的靈魂十分穩定，並沒有任何的疏漏，也沒有被人埋下更多的手段。
光是檢測這些就足夠了。
等到奈文摩爾真的答應了加入教廷之後，他才會接受更進一步的檢查。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覲見教皇。
在教皇廳內，教皇會專門騰出一天的時間單獨接見這些來自教皇國各個城市的貴族們。
這件頗具表演意味的工作大家心知肚明，不過坦率地說，以教皇的權位，他願意接見這些孩子，哪怕是處於一種作秀的目的，所有人也應當對此心懷感激。
留給奈文摩爾的時間還有一些。
他不是最前面的，也不算最後的一部分。
「還是，先等等吧。」
奈文摩爾長出了一口氣。
他還是打算休息一段時間，至少先藉助這份天賦獲得一些什麼東西，然後再考慮更多的事情。
「即使不能留在教廷，我哪怕回到老家，也可以憑藉這份天賦獲得財富和權力。」
十三歲的晨星，沒有什麼背景，奈文摩爾是值得某些人冒風險招攬一下的。
財富、美色、權力······有機會接觸，實在是不想在完全沒有享受過這些之前，就把自己的命賠進去。
在奈文摩爾咬牙沉思的時候，一名聖騎士快速走進了過來。
「請吧，奈文摩爾殿下。」他的話語十分恭敬，「教皇陛下正在等您。」
奈文摩爾一臉茫然。
百無聊賴地站在一旁的貴族們齊刷刷地盯著奈文摩爾。
這個人是誰啊？
殿下？他居然也能用的上這種稱呼？
可這麼稱呼他的人是十字禁衛軍的兵士，並且是直接接受教皇命令的近衛。
近衛什麼都可以做錯，唯獨不會做錯主人吩咐的命令。
「殿下？我？」
奈文摩爾指了指自己。
事情的發展遠超他的預期，這完全不在他的任何一種預案之中。
「是的，殿下。」近衛半跪在地上，低著頭回答道，「也許您有些困惑，還請您走上傳送陣，教皇陛下在那裡等您。」
「嘿，我們賭到了。」
簇擁在萊奧寧身側的貴族壓抑著話語的興奮。
此刻的萊奧寧已經離開了軍營。
在覲見教皇之後，他們會被安排到另外的一處半位面之中。
在那裡得到教廷的恩賞之後做出更進一步的選擇，是加入十字禁衛軍之類的勢力之中，正式進入教廷的序列之中，還是領賞之後回家經營自己的家產。
但還是有人留在了這裡，並且他們得到了預料之外的收穫。
「小心一點。」萊奧寧的妹妹掃視了一眼周圍的貴族，「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但他這麼出挑，這點交情反而是麻煩。」
兄長和她交換過彼此的成果的。
奈文摩爾他只是提了一句名字，這說明大家根本就沒有深入交換利益，可能只是施捨······不，拿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誠意。
但現在的情況是周圍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和奈文摩爾有過交流。
他們想要的，可不是一句簡單的「我們只是稍微拿出了一些誠意」這種答案。
「也是。」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少年點了點頭，「沒有足夠的利益作為牽扯，指望一點點的好感，恐怕是換不來更多的東西的。」
「沒有任何的收益，卻要因為這份交好的忙碌付出代價······這算是有些甜蜜的幸福麼？」
不管怎麼說，好處還是要比壞處大的。
無非是被人詢問兩句而已，但如果奈文摩爾真的記下了這點好意，看對方的權位，光是記住了本身就已經投資回本了。
生意經是這些人都會學習的東西。
奈文摩爾滿臉茫然，可顯然他也沒有什麼選擇。
在傳送門的對面，奈文摩爾終於見到了教皇。
「我等你很久了，奈文摩爾。」
名為羅德里格的人主動站起了身。
他看上去十分年輕，面容俊美，海藍色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奈文摩爾。
「我猜你可能有很多的疑惑，不過不要緊，我們先做一筆簡單的生意。」羅德里格的笑容帶著幾分浪子的灑脫。
這不像是個位高權重的國王，反而像是個風流浪子。
「我很榮幸，教皇陛下。」
奈文摩爾輕聲說道。
「十三年前，我在邊陲小城埋下了一具替身。」羅德里格微笑著說道，「你對修行應該也有足夠的認知了，知道某些借體重生的手段。」
「雖然我的主職介是牧師，但勉強也算是法師，術士的手段我也學習過。」
「當然，借體重生算是普通的戲碼，誰都能玩兩手。」
他走到奈文摩爾的面前，饒有興致地說道：「我找到了一個血脈特殊的女人，在她的身體裡孕養了子嗣，並且在她懷孕的時期對孩子進行了調試。」
羅德里格用的是調試。
「他會自然的成長，並且在我遭遇意外的時候，成為我的一具身體。」
奈文摩爾身體冰涼，他深吸了一口氣，居然意外地平靜了下來。
他已經明白了某種殘酷且冰冷的真相。
「你不必對她有任何的期待，這是一筆交易，我用資源換取一個血脈特殊的孩子。」
「鍊金術雖然也可以直接製造血裔，但這種手段並不如正常的生命孕育來的強壯。」
「也不知道是那個神明錨定的規則，不過既然是生命，應該和世界樹有關。」
羅德里格的話語帶著些許的微妙。
「但讓我覺得有趣的地方來了。」
他微笑著說道，「我在一個本該純粹的靈魂之中捕捉到了一個特殊的靈魂，他不夠強壯，卻也絕對不是一個幼兒該有的強度。」
「那個人是我，對嗎。」奈文摩爾面色平靜。
「當然是你，也只能是你，我親愛的奈文摩爾。」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術士在啟動自己的備用身體的時候被備用身體給擊敗了。」羅德里格哈哈大笑，「數百年的積累成了另一個人的基石，這種情況一旦出現，術士就會改進他們的手段。」
「而他們的失敗，就意味著我的道路更加難走。」奈文摩爾有些頹然，「因為我就是那個可能讓你的一切變成他人的基石的那個人。」
前輩把路給走絕了啊。
那些反抗製作者的人偶，讓奈文摩爾的出現就格外顯眼。
「我只是稍微多看了一眼。」羅德里格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畢竟很多人都輸在了這上面，我不能不小心。」
「然後我就看到了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奈文摩爾嘆氣：「說實話，您不像個掌握權力的人，反而像是一個表演欲望十分濃重的演員。」
「這是因為你很有趣，奈文摩爾。」羅德里格的笑容瞬間收斂，「我派遣了專人觀察你，你的表現有些特殊，值得我浪費一點時間。」
「但接下來你做出了我預料之外的舉動，所以我才會考慮是否承認你的身份。」羅德里格話語隨意，「正常來說，你應該避開教廷，但你主動選擇了暴露自己的才能，直入羅馬，這個選擇讓我很感興趣。」
他的興致盎然：「我和你說了，這種手段對於大多數的貴族而言，都只是小手段而已。」
「我的人生之中並不止埋下了這一枚棋子，如果我用不到這種機會，他們會自然成長，然後進入教廷或者其他的勢力之中。」
「他們不會有任何異常，也許你甚至能夠看到我的人偶在某些人的教育之下，反過來殺死我的情況。」
「因為這種手段，只有在我死亡的時候才會啟動。」
對靈魂的大多數手段都是可以查出來的，但這種從出生之前就開始調試人偶的手段，多少就有些困難了。
再加上動手的人是教皇，他的背後背負著教廷，一般的預言術只能夠查到羅德里格希望他們看到的東西。
「這些人的未來在我的掌握之中，而你是唯一一個例外。」
「所以他們只是棋子，但你可以獲得波爾金的姓氏，成為家族的一員。」羅德里格微笑地說道，「前提是，你的選擇會更加有趣一些。」
這是個樂子人啊。
還有·······沙比穿越。
奈文摩爾面無表情。
什麼穿越會是這種情況開局？
老子剛穿越，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撞到了這個世界的頂級大BOSS是吧？
「我把真相告訴你，這是我做生意的誠意。」
羅德里格慢條斯理地說道，「接下來就是真的討論生意了。」
「您請說。」
奈文摩爾瞬間下定了決心。
他的腦海之中甚至根本就沒有閃過任何的想法，但一瞬之間，他已經有了某種答案。
早說是這種情況，還有什麼遲疑的必要麼？
「你為什麼要來羅馬城。」
羅德里格的目光灼灼。
這太有趣了。
一個明顯不是正常出現的靈魂，在了解了世界的危險之後，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直入羅馬城。
他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危險，不知道自己是特殊的蠢材，還是說他只是自認為世界是專門為了他一個人而存在，所以橫行無忌的腦殘？
亦或者是有更加有趣的想法隱藏在其中？
奈文摩爾的答案決定了他會被抹除記憶成為傀儡，還是真正的被接納，成為波爾金的一把刀刃。
這是羅德里格不多的仁慈。
他居然給了一個人去死和當狗兩個選擇，而以教皇的權勢和力量來說，通常他只需要下達命令，而不是給人選擇的空間。
「您沒有窺視過我的靈魂麼？」奈文摩爾聽出了某些問題。
讀心，窺視靈魂·······這些手段稍加使用，並不能得到系統的存在。
「當然窺視過。」羅德里格毫無猶豫，「我很感興趣的東西，就一定要弄清楚。」
「但庇護你靈魂的東西十分有趣，我不能強行窺視，否則你的靈魂就會破碎，所以我才找人觀察。」
羅德里格微笑道：「我本以為還要給你安排某些選項，最後讓你稍作成長。」
「但沒想到你主動把答案送到了我的面前。」
奈文摩爾舔了舔干啞的嘴唇。
他隱約意識到了自己將會做出一個暴殺一切的選擇，他不知道結果，但他沒得選。
「是系統。」
他說出了這樣的話，「是一種可以通過磨練技藝，獲得天賦和力量的東西。」
用了半分鐘的時間，奈文摩爾詳細地給羅德里格描述了系統的大概情況以及他所擁有的系統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只需要反覆磨練一樣東西，就可以自行獲得下一個階段的力量，並且獲得某種天賦的加持。」
這倒不難理解。
「這樣的手段也不難理解，」羅德里格若有所思，「比如你學習劍術，我就剝奪一個劍術大師的靈魂，然後在你面板上突破的時候給你灌輸他的靈魂碎片。」
「突破的時間不是我決定嗎？」奈文摩爾有些疑惑。
「天真。」羅德里格並不吝惜於指點，「動用神術或者魔法，完全可以控制你的疲倦，影響你的想法。」
「你以為成功很近了，今天就可以突破，想著在堅持一下，但我就是可以讓你現在疲倦到想要睡覺，讓你認為明天再來也一樣。」
一晚上的準備時間實在是過於充裕了，充裕到了羅德里格還能夠和幾個貴族少婦談談心，然後再去準備這些儀式。
「你以為？你以為的東西就有用了？」羅德里格嗤之以鼻，「任何人答應你的事都不作數，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數！」
奈文摩爾陷入了沉默。
「我不想思考這種問題，如果繼續這樣走下去，我就只能夠考慮【我的想法究竟是不是我的想法】這種蠢貨問題了。」
奈文摩爾嘆了一口氣。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想過這些手段，只是·······一個人還能夠懷疑自己到什麼地步呢？
再者，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真的還有必要堅持什麼對錯，什麼有沒有問題這種東西麼？
奈文摩爾垂下眸子，「如果系統有問題，它遲早會動手。」
考慮到讀心之類的魔法，奈文摩爾簡單地構建了一個環境。
「代入系統有問題這個大前提之後，它無論是別人的手段，還是單純就是這個『別人』，它顯然都是有主觀意識的。」
「如果是有主觀意識的存在，那麼以我如今的靈魂強度，對於真正棘手的敵人而言幾乎等同於沒有防備。」
「它可以隨時讀取我的想法，包括我想要對付它這件事情本身。」
甚至可能奈文摩爾已經產生過這樣的想法了，只是被系統給抹除了這方面的記憶。
靈魂和所謂的記憶，對於這個世界的術士、法師而言，都是隨便就可以玩弄的伎倆。
針對凡人，一個踏入晨星階位的術士就可以輕易捉弄對方的靈魂。
拿到靈魂之後，在進行翻閱記憶或者別的操作，這都是可行的。
奈文摩爾下意識地揉了揉臉頰。
「其實猜測到了這一步，已經有些過分了。」
「繼續朝這個地方猜測，還能夠引申出它知道我要用什麼手段對付它，它為什麼還允許我用。」
「如果記憶可以被消除，當然也是可以被修改的。可以被修改，我的記憶真的沒有問題的麼？」
可猜測到了這種程度，真真不如直接躺平。
因為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抗。
人要為災難做準備，但實在沒必要為這種完全反抗不能的災難做太大的準備。
上帝毀滅世界的時候，你就是知道諾亞方舟和上帝想要用大洪水又有什麼用處呢？
在一切開始之前，上帝已經安排好了未來。
你反抗的不是大洪水，是既定的未來和事實。
真的抗不了。
「系統有惡意的一個前提，必須是我應該有點用處，否則它也沒必要挑選我。」
人得有用，才能夠談得上利用。
就算是亡靈挑選施法材料，也會先用生命力旺盛的。
真要是個純純廢柴，連當耗材人家都看不行。
「這麼說來其實我真的有些特殊·······嗯，也算是個好消息的。」
奈文摩爾面上毫無波瀾，強行壓下了內心繁多的想法。
行動將至的時候，奈文摩爾很難靜下心來。
「萬一系統沒問題呢？」
那就有點坐蠟了。
歷代的穿越者前輩藏自己的金手指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突然出現又表現的出挑，意味著他們想要在世界的權力上分割一份屬於自己的蛋糕。
這樣一來他們輕則被當場打死，重則被人抓起來馴養成獵犬。
蛋糕是有限的，誰都不想讓新的利益者入場。
哪怕你能夠幫助他們把蛋糕做大，可蛋糕無論多大，都不是他們分割出去一部分的理由。
如果你能夠做大蛋糕，自然是請客斬首手下當狗一套流程。
相比較讓出利益尋求合作，顯然直接讓你變成他們的一部分更加符合他們的利益。
除非你本身就有一定的權力，威脅你的代價遠超合作，這樣一來坐大蛋糕就是拿到了主導權。
無法保全自己的時候，這樣的技術和手段反而是招惹禍患的根源。
「如果系統沒問題而我又暴露了系統，壞一點的可能是系統能夠被剝離，這樣一來我多半也得死。」
「如果系統不能被剝離，那我可能會被簽訂諸多的約束契約，成為當權者馴養的獵犬。」
但考慮到這個世界上老硬幣眾多的情況下，他們不大可能用熬鷹的手段死熬奈文摩爾，最好用的手段還是洗腦、修改記憶、招攬變成死忠的一條龍安排。
待遇上不會是獵犬，工作上就是做獵犬要做的事情——咬死主人家的敵人。
就挺糟糕的。
「怎麼就沒有一條好路啊。」
奈文摩爾有點繃不住了。
從下定決心開始，他不止一次地思考各種可能的反應。
最後發現唯一的辦法其實還是——看命。
現在就保持沉默，然後祈禱系統是沒問題的，並且系統真的是沒問題的，這就是唯一的好結局。
如果賭錯了，系統沒問題但他暴露了，接下來不必賭這些人的底線，直接就是洗腦一條龍服務了。
如果洗腦不夠成功，沒辦法把奈文摩爾變成死忠，那就只能把奈文摩爾變成死人了。
不為我所用，當為我所殺。
這是系統沒問題的情況，而如果系統有問題，其實怎麼走都是死局。
「還不如不猜呢。」
奈文摩爾眸子閃爍。
生死相搏且機會渺茫的情況，他人生之中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遭遇，所以心神總是難免不定。
最重要的是，哪怕拼贏了，他的收穫也不是很大。
可如果輸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還如此困難，有得選的情況下奈文摩爾肯定是立刻倒車回家，安分守己。
【如果當作無事發生，現在保持沉默的話，還可以享受一段時間的福利。】
【即使未來金手指出了問題，我好歹也享受過一段時間了，不算很虧。】
不知不覺之間，奈文摩爾改變了某種傾向。
來之前他立志要和系統干一把，但越是靠近計劃之中的關鍵節點，奈文摩爾內心的遲疑和後悔也就越發的濃重。
做事權衡利弊是常態。
奈文摩爾同樣是個俗人，他會考慮做一件事情的代價和收益，進而決定是否要認認真真地去投入做一件事情。
包括干係統這件事情。
可能付出的代價，他實際上之前就已經考慮過了。
一件已經確定的事情卻在眼下被奈文摩爾反覆拿出來詢問自己，並不是事情有了變化，只是因為他過於緊張，並且開始懷疑自己的態度和選擇是否正確。
事情的本質並沒有任何改變，但逐漸接近事情的實施階段，奈文摩爾也就離支付代價的時間越近。
他還是要支付這麼多的代價，並且奈文摩爾在來路上已經做好了準備，理論上他應該慨而康之，毫無猶豫地按照預期的計劃執行。
可當死亡的預期遠遠超過了生存，並且哪怕活著也要付出遠超沉默的代價的時候，奈文摩爾還是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選擇。
你為什麼不保持沉默，裝作什麼都沒有察覺的樣子。
心理準備畢竟只是心理準備，真的到了要上路的時候，他還是不出預料的後悔遲疑了。
收益·······付出。
奈文摩爾緊閉雙眼。
他已經通過了審核和考驗，有關天賦這方面，鍊金術士們並沒有找到任何的問題。
他的靈魂十分穩定，並沒有任何的疏漏，也沒有被人埋下更多的手段。
光是檢測這些就足夠了。
等到奈文摩爾真的答應了加入教廷之後，他才會接受更進一步的檢查。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覲見教皇。
在教皇廳內，教皇會專門騰出一天的時間單獨接見這些來自教皇國各個城市的貴族們。
這件頗具表演意味的工作大家心知肚明，不過坦率地說，以教皇的權位，他願意接見這些孩子，哪怕是處於一種作秀的目的，所有人也應當對此心懷感激。
留給奈文摩爾的時間還有一些。
他不是最前面的，也不算最後的一部分。
「還是，先等等吧。」
奈文摩爾長出了一口氣。
他還是打算休息一段時間，至少先藉助這份天賦獲得一些什麼東西，然後再考慮更多的事情。
「即使不能留在教廷，我哪怕回到老家，也可以憑藉這份天賦獲得財富和權力。」
十三歲的晨星，沒有什麼背景，奈文摩爾是值得某些人冒風險招攬一下的。
財富、美色、權力······有機會接觸，實在是不想在完全沒有享受過這些之前，就把自己的命賠進去。
在奈文摩爾咬牙沉思的時候，一名聖騎士快速走進了過來。
「請吧，奈文摩爾殿下。」他的話語十分恭敬，「教皇陛下正在等您。」
奈文摩爾一臉茫然。
百無聊賴地站在一旁的貴族們齊刷刷地盯著奈文摩爾。
這個人是誰啊？
殿下？他居然也能用的上這種稱呼？
可這麼稱呼他的人是十字禁衛軍的兵士，並且是直接接受教皇命令的近衛。
近衛什麼都可以做錯，唯獨不會做錯主人吩咐的命令。
「殿下？我？」
奈文摩爾指了指自己。
事情的發展遠超他的預期，這完全不在他的任何一種預案之中。
「是的，殿下。」近衛半跪在地上，低著頭回答道，「也許您有些困惑，還請您走上傳送陣，教皇陛下在那裡等您。」
「嘿，我們賭到了。」
簇擁在萊奧寧身側的貴族壓抑著話語的興奮。
此刻的萊奧寧已經離開了軍營。
在覲見教皇之後，他們會被安排到另外的一處半位面之中。
在那裡得到教廷的恩賞之後做出更進一步的選擇，是加入十字禁衛軍之類的勢力之中，正式進入教廷的序列之中，還是領賞之後回家經營自己的家產。
但還是有人留在了這裡，並且他們得到了預料之外的收穫。
「小心一點。」萊奧寧的妹妹掃視了一眼周圍的貴族，「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但他這麼出挑，這點交情反而是麻煩。」
兄長和她交換過彼此的成果的。
奈文摩爾他只是提了一句名字，這說明大家根本就沒有深入交換利益，可能只是施捨······不，拿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誠意。
但現在的情況是周圍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和奈文摩爾有過交流。
他們想要的，可不是一句簡單的「我們只是稍微拿出了一些誠意」這種答案。
「也是。」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少年點了點頭，「沒有足夠的利益作為牽扯，指望一點點的好感，恐怕是換不來更多的東西的。」
「沒有任何的收益，卻要因為這份交好的忙碌付出代價······這算是有些甜蜜的幸福麼？」
不管怎麼說，好處還是要比壞處大的。
無非是被人詢問兩句而已，但如果奈文摩爾真的記下了這點好意，看對方的權位，光是記住了本身就已經投資回本了。
生意經是這些人都會學習的東西。
奈文摩爾滿臉茫然，可顯然他也沒有什麼選擇。
在傳送門的對面，奈文摩爾終於見到了教皇。
「我等你很久了，奈文摩爾。」
名為羅德里格的人主動站起了身。
他看上去十分年輕，面容俊美，海藍色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奈文摩爾。
「我猜你可能有很多的疑惑，不過不要緊，我們先做一筆簡單的生意。」羅德里格的笑容帶著幾分浪子的灑脫。
這不像是個位高權重的國王，反而像是個風流浪子。
「我很榮幸，教皇陛下。」
奈文摩爾輕聲說道。
「十三年前，我在邊陲小城埋下了一具替身。」羅德里格微笑著說道，「你對修行應該也有足夠的認知了，知道某些借體重生的手段。」
「雖然我的主職介是牧師，但勉強也算是法師，術士的手段我也學習過。」
「當然，借體重生算是普通的戲碼，誰都能玩兩手。」
他走到奈文摩爾的面前，饒有興致地說道：「我找到了一個血脈特殊的女人，在她的身體裡孕養了子嗣，並且在她懷孕的時期對孩子進行了調試。」
羅德里格用的是調試。
「他會自然的成長，並且在我遭遇意外的時候，成為我的一具身體。」
奈文摩爾身體冰涼，他深吸了一口氣，居然意外地平靜了下來。
他已經明白了某種殘酷且冰冷的真相。
「你不必對她有任何的期待，這是一筆交易，我用資源換取一個血脈特殊的孩子。」
「鍊金術雖然也可以直接製造血裔，但這種手段並不如正常的生命孕育來的強壯。」
「也不知道是那個神明錨定的規則，不過既然是生命，應該和世界樹有關。」
羅德里格的話語帶著些許的微妙。
「但讓我覺得有趣的地方來了。」
他微笑著說道，「我在一個本該純粹的靈魂之中捕捉到了一個特殊的靈魂，他不夠強壯，卻也絕對不是一個幼兒該有的強度。」
「那個人是我，對嗎。」奈文摩爾面色平靜。
「當然是你，也只能是你，我親愛的奈文摩爾。」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術士在啟動自己的備用身體的時候被備用身體給擊敗了。」羅德里格哈哈大笑，「數百年的積累成了另一個人的基石，這種情況一旦出現，術士就會改進他們的手段。」
「而他們的失敗，就意味著我的道路更加難走。」奈文摩爾有些頹然，「因為我就是那個可能讓你的一切變成他人的基石的那個人。」
前輩把路給走絕了啊。
那些反抗製作者的人偶，讓奈文摩爾的出現就格外顯眼。
「我只是稍微多看了一眼。」羅德里格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畢竟很多人都輸在了這上面，我不能不小心。」
「然後我就看到了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奈文摩爾嘆氣：「說實話，您不像個掌握權力的人，反而像是一個表演欲望十分濃重的演員。」
「這是因為你很有趣，奈文摩爾。」羅德里格的笑容瞬間收斂，「我派遣了專人觀察你，你的表現有些特殊，值得我浪費一點時間。」
「但接下來你做出了我預料之外的舉動，所以我才會考慮是否承認你的身份。」羅德里格話語隨意，「正常來說，你應該避開教廷，但你主動選擇了暴露自己的才能，直入羅馬，這個選擇讓我很感興趣。」
他的興致盎然：「我和你說了，這種手段對於大多數的貴族而言，都只是小手段而已。」
「我的人生之中並不止埋下了這一枚棋子，如果我用不到這種機會，他們會自然成長，然後進入教廷或者其他的勢力之中。」
「他們不會有任何異常，也許你甚至能夠看到我的人偶在某些人的教育之下，反過來殺死我的情況。」
「因為這種手段，只有在我死亡的時候才會啟動。」
對靈魂的大多數手段都是可以查出來的，但這種從出生之前就開始調試人偶的手段，多少就有些困難了。
再加上動手的人是教皇，他的背後背負著教廷，一般的預言術只能夠查到羅德里格希望他們看到的東西。
「這些人的未來在我的掌握之中，而你是唯一一個例外。」
「所以他們只是棋子，但你可以獲得波爾金的姓氏，成為家族的一員。」羅德里格微笑地說道，「前提是，你的選擇會更加有趣一些。」
這是個樂子人啊。
還有·······沙比穿越。
奈文摩爾面無表情。
什麼穿越會是這種情況開局？
老子剛穿越，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撞到了這個世界的頂級大BOSS是吧？
「我把真相告訴你，這是我做生意的誠意。」
羅德里格慢條斯理地說道，「接下來就是真的討論生意了。」
「您請說。」
奈文摩爾瞬間下定了決心。
他的腦海之中甚至根本就沒有閃過任何的想法，但一瞬之間，他已經有了某種答案。
早說是這種情況，還有什麼遲疑的必要麼？
「你為什麼要來羅馬城。」
羅德里格的目光灼灼。
這太有趣了。
一個明顯不是正常出現的靈魂，在了解了世界的危險之後，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直入羅馬城。
他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危險，不知道自己是特殊的蠢材，還是說他只是自認為世界是專門為了他一個人而存在，所以橫行無忌的腦殘？
亦或者是有更加有趣的想法隱藏在其中？
奈文摩爾的答案決定了他會被抹除記憶成為傀儡，還是真正的被接納，成為波爾金的一把刀刃。
這是羅德里格不多的仁慈。
他居然給了一個人去死和當狗兩個選擇，而以教皇的權勢和力量來說，通常他只需要下達命令，而不是給人選擇的空間。
「您沒有窺視過我的靈魂麼？」奈文摩爾聽出了某些問題。
讀心，窺視靈魂·······這些手段稍加使用，並不能得到系統的存在。
「當然窺視過。」羅德里格毫無猶豫，「我很感興趣的東西，就一定要弄清楚。」
「但庇護你靈魂的東西十分有趣，我不能強行窺視，否則你的靈魂就會破碎，所以我才找人觀察。」
羅德里格微笑道：「我本以為還要給你安排某些選項，最後讓你稍作成長。」
「但沒想到你主動把答案送到了我的面前。」
奈文摩爾舔了舔干啞的嘴唇。
他隱約意識到了自己將會做出一個暴殺一切的選擇，他不知道結果，但他沒得選。
「是系統。」
他說出了這樣的話，「是一種可以通過磨練技藝，獲得天賦和力量的東西。」
用了半分鐘的時間，奈文摩爾詳細地給羅德里格描述了系統的大概情況以及他所擁有的系統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只需要反覆磨練一樣東西，就可以自行獲得下一個階段的力量，並且獲得某種天賦的加持。」
這倒不難理解。
「這樣的手段也不難理解，」羅德里格若有所思，「比如你學習劍術，我就剝奪一個劍術大師的靈魂，然後在你面板上突破的時候給你灌輸他的靈魂碎片。」
「突破的時間不是我決定嗎？」奈文摩爾有些疑惑。
「天真。」羅德里格並不吝惜於指點，「動用神術或者魔法，完全可以控制你的疲倦，影響你的想法。」
「你以為成功很近了，今天就可以突破，想著在堅持一下，但我就是可以讓你現在疲倦到想要睡覺，讓你認為明天再來也一樣。」
一晚上的準備時間實在是過於充裕了，充裕到了羅德里格還能夠和幾個貴族少婦談談心，然後再去準備這些儀式。
「你以為？你以為的東西就有用了？」羅德里格嗤之以鼻，「任何人答應你的事都不作數，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數！」
奈文摩爾陷入了沉默。
「我不想思考這種問題，如果繼續這樣走下去，我就只能夠考慮【我的想法究竟是不是我的想法】這種蠢貨問題了。」
奈文摩爾嘆了一口氣。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想過這些手段，只是·······一個人還能夠懷疑自己到什麼地步呢？
再者，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真的還有必要堅持什麼對錯，什麼有沒有問題這種東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