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真是雷擊引起的火
「諸卿若無事，便都下去吧，朕今日著實有些乏累了。」
朱厚熜輕輕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離去。
「陛下保重龍體，臣等告退。」
群臣齊聲應道，隨即紛紛退出大殿。
群臣前腳剛剛離開，下一刻，太后太皇邵氏、興國太后蔣氏以及皇后夏氏三人，便急匆匆地從後殿奔入。
三位女子神色慌張，一見到皇帝，便迫不及待地齊聲問候。
朱厚熜見狀，先是搖搖頭，而後伸出手，分別拉住邵氏和蔣氏的柔荑，微微一笑，輕聲說道：
「祖母、娘親莫要擔憂，我並無大礙。此次多虧了陸炳及時救駕，才保得我安然無恙。」
說著，朱厚熜牽著兩位長輩移步至座椅。
「孫兒啊……」邵氏緊緊握住朱厚熜的手，眼中滿含慈愛與心疼，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熜兒……」蔣氏亦是激動萬分，她眼眶微紅，聲音略微帶著一絲顫抖地道，「只要你平安無事便好，剛才真是把我們都嚇得不輕。萬一你有個什麼閃失……叫我們這些親人可如何是好啊！」
說到此處，蔣氏不禁想起先前在乾清宮見到那些燒焦的太監和宮女的屍身，依舊感到一陣後怕。
心有餘悸之餘，更是連連感嘆了一聲：「蒼天保佑！」
朱厚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蒼天？哼，它有什麼用！它若是真的這麼靈，我還用什麼瞞天過海……直接拜它得了。」
「娘親請放心，孩兒吉人自有天相。」
出聲安慰完蔣氏，朱厚熜這才意識到旁邊還站著的夏氏，旋即走到她身前，拉著後者的手，柔聲說了一句，「讓皇嫂擔心了……請坐。」
夏氏聞言，微微頷首，優雅地落座。
只見她貝齒輕咬著如櫻桃般嬌艷欲滴的紅唇，美眸中淚光閃爍，宛如梨花帶雨一般惹人憐愛。
「看到陛下安然無恙……臣妾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陛下……」
她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外面傳來的一道尖銳嗓音打斷。
「太后娘娘駕到！」
張太后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緩步踏入殿內。
當她瞧見皇帝正緊緊握著自家兒媳的手時，不禁挑了挑眉毛，但很快又裝作看不見，徑直開口問道：「皇帝你可還好麼？」
此時，坐在一旁的蔣氏見到張太后這般大排場，心中頓時湧起一陣不快。
想她身為當今聖上之母，出行也未曾如此張揚過。
不過念及對方畢竟是前來探望自家兒子的，倒也不好當場發作，只得強壓心頭的不滿。
聞言，朱厚熜微微一笑，衝著張太后行了個禮，回答道：「多謝伯母關懷，侄兒並無大礙。」
張太后點了點頭，隨即臉色一沉，厲聲問道：「究竟是何人值守？居然連宮中起火都未能察覺！實在是罪不可赦！」
「此等失職的家奴，理應當庭杖斃！以儆效尤！」
「還有，此事關乎我皇家顏面，皇帝你不僅是本宮的親人，更是大明的天子，身負天下萬民之望……」
「如今發生這般狀況，本宮豈能對此事坐視不管！必須要徹查清楚，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從今日起，所有的宮殿都要逐一排查可能存在的隱患，哪怕是一絲一毫也不能遺漏！」
朱厚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哪能不知道，張太后此舉分明是想藉機來試探自己，延伸勢力範圍罷了。
不過也好，既然你有意出招，那我便順勢而為，來一個反客為主！
一念及此，朱厚熜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堂堂天子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可以指染的。」
「侄兒謝過伯母關懷。只是這當值的太監和宮女已遭天雷劈死。」朱厚熜皺起眉頭，一臉憂慮地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他們皆是我大明的忠誠之士，為宮廷之事兢兢業業，朕已下令讓人將他們妥善厚葬，以慰其在天之靈。」
「侄兒深知伯母所言甚是，正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任何微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引發巨大的災難。」
言罷，朱厚熜轉頭看向門外，高聲叫道：「黃錦！」
待到黃錦走到跟前後，朱厚熜一本正經地吩咐道：「你給朕聽好了！昭聖慈壽皇太后有懿旨……」
「宮中各處加派人手，對各大宮殿以及內閣六部展開全面細緻的排查，務必確保每一處角落都不放過，若有任何異常情況，需立即處理，不得有誤！」
聽到這話，張太后悚然一驚，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反客為主……好一個皇帝！
……
＆＆＆
文淵閣。
楊廷和正端坐在案桌前，聚精會神地翻閱著從邊關送來的文書。
看著看著，他皺了一下眉頭，最終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唉，這可真是個多事之秋啊……」
片刻後，他緩緩放下手中的文書，身子往後靠去，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起前些日子與張氏兄弟的一番對話。
「當今天子本就是繼嗣而來的君主，但他竟然不認孝廟爺為皇考，如此行徑簡直就是目無祖宗、目無天下、目無臣子，實在是荒唐透頂！」
「閣老您瞧瞧，咱們現如今都落到這種境地了，何不齊心協力呢？」
「倘若再任由事態發展下去，等他日皇帝羽翼豐滿、勢力壯大之時，恐怕您這位內閣首輔的地位也難以保全啦！」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您可得仔細思量思量啊......自古以來，有哪位新登基的皇帝還會繼續重用前朝的大臣呢？」
「……」
這些話如同一根根尖刺，深深地扎進了楊廷和的心窩裡。
固然張氏兄弟的話很有幾分道理，但是他們是不是下一個趙高……很難說！
「老夫雖然不才，但還是忠君愛國的，不想落得跟李斯一樣的下場……」
啪！
想到此處，他猛地睜開雙眼，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案桌上，旋即怒不可遏地咬緊牙關，狠狠咒罵了一句，「王八蛋！若是這場大火真的是你們兄弟二人所縱，老夫定要扒了你們的皮！」
此時，北方的韃靼部落正氣勢洶洶地叩關而來，邊境局勢危急萬分。
楊廷和知道在此關鍵時刻，朝廷絕對不能失去掌舵人，皇帝是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的。
若是皇帝不幸死掉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那群草原韃子一定會趁機而入，說不定各地蠢蠢欲動已久的藩王恐怕也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回顧往昔歷史長河，此類事件屢見不鮮。
想當年，漢昭烈帝剛剛離世，魏國便毫不留情地揮師南下，劍指蜀漢。
歷史不能重演！
楊廷和明白自己遠不及諸葛孔明那般有經天緯地之才。
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上生活著無數的蒼生百姓，他們渴望的是一個和平安寧的生存環境，而非終日提心弔膽地活在更換皇帝的恐懼陰霾之下。
儘管他對當今這位新登基的君主並無多少好感，但此時此刻，他實在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天子就此一命嗚呼。
畢竟，偌大的天下需要一個主心骨來支撐大局。
無論這位君王能力幾何，有總歸好過沒有吧......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楊廷和抬頭望去，只見蔣冕正緩步而來。
「閣老......」蔣冕輕聲喚道。
「哦，原來是敬之啊。這件事查得怎樣了？」見狀，楊廷和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眼中滿是急切。
蔣冕走到案桌前，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這才一臉認真地回應道：「我已經仔細排查過了，此次乾清宮失火，的確是雷擊所致。」
「嗯？」楊廷和顯然還是有點不相信，直直地盯著他，說出了心裡的疑問，「那負責值守的太監和宮女現在何處？你就沒有向他們詢問過具體情況嗎？」
「嘿！」蔣冕輕哼一聲，放下手裡的茶杯，旋即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說，「這事真叫一個湊巧！那些值守的太監和宮女，不是被雷給劈死，就是被大火燒死……
「那值守的禁軍呢？！」楊廷和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問，「你別告訴我他們也都遭遇不測了……」
聞言，蔣冕一怔，旋即淡淡說道：「這倒是沒有。據他們所言，是一道天雷驟然劈中了乾清宮殿頂，隨後便引發了大火。」
楊廷和沉默不語，一隻手托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繼續追問了一句：「那麼，真是陸炳闖入宮中救的陛下？」
蔣冕連忙點頭應道：「這一點倒是千真萬確。不僅是他，還有好幾個禁軍一同沖入火海……」
「對了，還有一事。我來的時候，各大宮殿以及各個通道出入口，皆有大量錦衣衛巡邏站崗……」
「而且，還有一大批人馬正朝著內閣與六部趕來呢。」
「什麼情況？！」
聞言，楊廷和不禁一怔，臉上滿是狐疑之色，連忙開口問道。
「據說是昭聖慈壽皇太后剛剛下的懿旨，說是要全面排查宮廷內可能存在的各種安全隱患。」
「想來也是，此次乾清宮失火之事非同小可，不僅關係到陛下的人身安危，更是關乎著皇室的威嚴和臉面......」
聽到這番話，楊廷和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似水。
這張太后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為？
難道是想藉機干預朝堂事務，亦或是因為做賊心虛，想要藉此機會為她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弟遮掩罪行？
哼，無論如何，我大明朝絕對不容許後宮之人肆意干預朝政！
正當楊廷和沉浸于思考之際，突然間，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片刻後，一排排全副武裝的禁軍如潮水般迅速涌至，眨眼間便已將此處圍得個水泄不通。
「閣老、諸位大人，我等乃是奉太后懿旨特地前來排查隱患，請諸位配合。」
為首的一名禁軍領隊高聲喊道，聲音中氣十足，在空氣中迴蕩開來。
排查你媽的排查！
你當我這裡是菜市場不成，想來就來啊？！
一念及此，楊廷和咬牙說道：「內閣與六部乾淨得很，沒有什麼隱患存在！請太后娘娘恪守祖制，莫要干擾朝廷事務！」
……
＆＆＆
坤寧宮。
「火是不是你們放的！」張太后怒目圓睜，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張鶴齡和張延齡兄弟，厲聲喝道，「我知道新君登基對於你們來說極為不利……」
「可是你們怎麼能夠如此膽大妄為！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局勢，難道你們心裡就沒點數嗎？！」
「內憂外患吶！」
「一旦局面徹底失控，我大明朝豈不是要毀在你們手裡了！」
說著，張太后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只要有本宮在，你們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的……」
「但是，倘若大明真的要完蛋，你我又豈能獨善其身呢……」
張太后這番話的深意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她實在想不通這兩個不爭氣的弟弟怎會愚蠢到這般田地……
居然膽敢勾結朝中大臣一同對抗天子！
那些大臣都是些見風使舵之輩，誰能給予他們更多的利益，他們便會像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趨炎附勢。
而皇帝畢竟是自家人，胳膊肘怎能往外拐呢？
張太后與明孝宗同起同臥，朝夕與共十八年，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豈能不知。
若是大明朝真的走向覆滅……那麼自己一個前朝太后定然難以逃脫悲慘的命運。
可是，那些大臣卻不會受到太大影響，他們無非就是更換一個主子繼續效力罷了。
……
張氏兄弟聞言，皆是一怔。
楊廷和老匹夫當真是可惡，居然這般把自己當槍使……
這大火該不會真是這老匹夫放的吧？
難怪剛才他在乾清宮救火的時候，一臉陰晴不定……
一念及此，張氏兄弟急忙解釋道:「姐……」
「住口！叫太后娘娘！」張太后猛地一拍桌子。
見勢不妙，張氏兄弟趕忙跪了下去，口中不停喊冤：「回娘娘的話呀，這火真不是我們放的啊！」
「雖說我們確實因為擔心自身前程而憂心忡忡，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愚蠢到做出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情。」
「這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微臣就算再怎麼糊塗，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請娘娘明察。」
張太后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弟弟，目光犀利得如同兩把利劍，嚴肅地問了一句：「當真？你們可莫要騙我！」
張氏兄弟連忙舉手向天沉聲說道：「我們對天發誓，如果所言有半句虛假，就讓我們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著兩個弟弟一臉誠懇的模樣，張太后的臉色終於稍稍緩和了一些，「罷了，你們快起來吧。」
「姐……您不是已經下旨讓人去排查了麼，難道就真的一點可疑之處都沒發現？」
見狀，張鶴齡試探問道。
沉默片刻後，張太后緩緩說道：「那是皇帝下的旨意，跟本宮無關。」
話音一落，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這皇帝似乎比自家的兒子玩得更猛……
朱厚熜輕輕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離去。
「陛下保重龍體，臣等告退。」
群臣齊聲應道，隨即紛紛退出大殿。
群臣前腳剛剛離開，下一刻，太后太皇邵氏、興國太后蔣氏以及皇后夏氏三人，便急匆匆地從後殿奔入。
三位女子神色慌張，一見到皇帝，便迫不及待地齊聲問候。
朱厚熜見狀，先是搖搖頭，而後伸出手，分別拉住邵氏和蔣氏的柔荑，微微一笑，輕聲說道：
「祖母、娘親莫要擔憂，我並無大礙。此次多虧了陸炳及時救駕，才保得我安然無恙。」
說著，朱厚熜牽著兩位長輩移步至座椅。
「孫兒啊……」邵氏緊緊握住朱厚熜的手，眼中滿含慈愛與心疼，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熜兒……」蔣氏亦是激動萬分，她眼眶微紅，聲音略微帶著一絲顫抖地道，「只要你平安無事便好，剛才真是把我們都嚇得不輕。萬一你有個什麼閃失……叫我們這些親人可如何是好啊！」
說到此處，蔣氏不禁想起先前在乾清宮見到那些燒焦的太監和宮女的屍身，依舊感到一陣後怕。
心有餘悸之餘，更是連連感嘆了一聲：「蒼天保佑！」
朱厚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容，「蒼天？哼，它有什麼用！它若是真的這麼靈，我還用什麼瞞天過海……直接拜它得了。」
「娘親請放心，孩兒吉人自有天相。」
出聲安慰完蔣氏，朱厚熜這才意識到旁邊還站著的夏氏，旋即走到她身前，拉著後者的手，柔聲說了一句，「讓皇嫂擔心了……請坐。」
夏氏聞言，微微頷首，優雅地落座。
只見她貝齒輕咬著如櫻桃般嬌艷欲滴的紅唇，美眸中淚光閃爍，宛如梨花帶雨一般惹人憐愛。
「看到陛下安然無恙……臣妾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陛下……」
她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外面傳來的一道尖銳嗓音打斷。
「太后娘娘駕到！」
張太后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緩步踏入殿內。
當她瞧見皇帝正緊緊握著自家兒媳的手時，不禁挑了挑眉毛，但很快又裝作看不見，徑直開口問道：「皇帝你可還好麼？」
此時，坐在一旁的蔣氏見到張太后這般大排場，心中頓時湧起一陣不快。
想她身為當今聖上之母，出行也未曾如此張揚過。
不過念及對方畢竟是前來探望自家兒子的，倒也不好當場發作，只得強壓心頭的不滿。
聞言，朱厚熜微微一笑，衝著張太后行了個禮，回答道：「多謝伯母關懷，侄兒並無大礙。」
張太后點了點頭，隨即臉色一沉，厲聲問道：「究竟是何人值守？居然連宮中起火都未能察覺！實在是罪不可赦！」
「此等失職的家奴，理應當庭杖斃！以儆效尤！」
「還有，此事關乎我皇家顏面，皇帝你不僅是本宮的親人，更是大明的天子，身負天下萬民之望……」
「如今發生這般狀況，本宮豈能對此事坐視不管！必須要徹查清楚，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從今日起，所有的宮殿都要逐一排查可能存在的隱患，哪怕是一絲一毫也不能遺漏！」
朱厚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哪能不知道，張太后此舉分明是想藉機來試探自己，延伸勢力範圍罷了。
不過也好，既然你有意出招，那我便順勢而為，來一個反客為主！
一念及此，朱厚熜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堂堂天子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可以指染的。」
「侄兒謝過伯母關懷。只是這當值的太監和宮女已遭天雷劈死。」朱厚熜皺起眉頭，一臉憂慮地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他們皆是我大明的忠誠之士，為宮廷之事兢兢業業，朕已下令讓人將他們妥善厚葬，以慰其在天之靈。」
「侄兒深知伯母所言甚是，正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任何微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引發巨大的災難。」
言罷，朱厚熜轉頭看向門外，高聲叫道：「黃錦！」
待到黃錦走到跟前後，朱厚熜一本正經地吩咐道：「你給朕聽好了！昭聖慈壽皇太后有懿旨……」
「宮中各處加派人手，對各大宮殿以及內閣六部展開全面細緻的排查，務必確保每一處角落都不放過，若有任何異常情況，需立即處理，不得有誤！」
聽到這話，張太后悚然一驚，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反客為主……好一個皇帝！
……
＆＆＆
文淵閣。
楊廷和正端坐在案桌前，聚精會神地翻閱著從邊關送來的文書。
看著看著，他皺了一下眉頭，最終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唉，這可真是個多事之秋啊……」
片刻後，他緩緩放下手中的文書，身子往後靠去，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起前些日子與張氏兄弟的一番對話。
「當今天子本就是繼嗣而來的君主，但他竟然不認孝廟爺為皇考，如此行徑簡直就是目無祖宗、目無天下、目無臣子，實在是荒唐透頂！」
「閣老您瞧瞧，咱們現如今都落到這種境地了，何不齊心協力呢？」
「倘若再任由事態發展下去，等他日皇帝羽翼豐滿、勢力壯大之時，恐怕您這位內閣首輔的地位也難以保全啦！」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您可得仔細思量思量啊......自古以來，有哪位新登基的皇帝還會繼續重用前朝的大臣呢？」
「……」
這些話如同一根根尖刺，深深地扎進了楊廷和的心窩裡。
固然張氏兄弟的話很有幾分道理，但是他們是不是下一個趙高……很難說！
「老夫雖然不才，但還是忠君愛國的，不想落得跟李斯一樣的下場……」
啪！
想到此處，他猛地睜開雙眼，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案桌上，旋即怒不可遏地咬緊牙關，狠狠咒罵了一句，「王八蛋！若是這場大火真的是你們兄弟二人所縱，老夫定要扒了你們的皮！」
此時，北方的韃靼部落正氣勢洶洶地叩關而來，邊境局勢危急萬分。
楊廷和知道在此關鍵時刻，朝廷絕對不能失去掌舵人，皇帝是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的。
若是皇帝不幸死掉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那群草原韃子一定會趁機而入，說不定各地蠢蠢欲動已久的藩王恐怕也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回顧往昔歷史長河，此類事件屢見不鮮。
想當年，漢昭烈帝剛剛離世，魏國便毫不留情地揮師南下，劍指蜀漢。
歷史不能重演！
楊廷和明白自己遠不及諸葛孔明那般有經天緯地之才。
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上生活著無數的蒼生百姓，他們渴望的是一個和平安寧的生存環境，而非終日提心弔膽地活在更換皇帝的恐懼陰霾之下。
儘管他對當今這位新登基的君主並無多少好感，但此時此刻，他實在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天子就此一命嗚呼。
畢竟，偌大的天下需要一個主心骨來支撐大局。
無論這位君王能力幾何，有總歸好過沒有吧......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楊廷和抬頭望去，只見蔣冕正緩步而來。
「閣老......」蔣冕輕聲喚道。
「哦，原來是敬之啊。這件事查得怎樣了？」見狀，楊廷和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眼中滿是急切。
蔣冕走到案桌前，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這才一臉認真地回應道：「我已經仔細排查過了，此次乾清宮失火，的確是雷擊所致。」
「嗯？」楊廷和顯然還是有點不相信，直直地盯著他，說出了心裡的疑問，「那負責值守的太監和宮女現在何處？你就沒有向他們詢問過具體情況嗎？」
「嘿！」蔣冕輕哼一聲，放下手裡的茶杯，旋即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說，「這事真叫一個湊巧！那些值守的太監和宮女，不是被雷給劈死，就是被大火燒死……
「那值守的禁軍呢？！」楊廷和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問，「你別告訴我他們也都遭遇不測了……」
聞言，蔣冕一怔，旋即淡淡說道：「這倒是沒有。據他們所言，是一道天雷驟然劈中了乾清宮殿頂，隨後便引發了大火。」
楊廷和沉默不語，一隻手托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繼續追問了一句：「那麼，真是陸炳闖入宮中救的陛下？」
蔣冕連忙點頭應道：「這一點倒是千真萬確。不僅是他，還有好幾個禁軍一同沖入火海……」
「對了，還有一事。我來的時候，各大宮殿以及各個通道出入口，皆有大量錦衣衛巡邏站崗……」
「而且，還有一大批人馬正朝著內閣與六部趕來呢。」
「什麼情況？！」
聞言，楊廷和不禁一怔，臉上滿是狐疑之色，連忙開口問道。
「據說是昭聖慈壽皇太后剛剛下的懿旨，說是要全面排查宮廷內可能存在的各種安全隱患。」
「想來也是，此次乾清宮失火之事非同小可，不僅關係到陛下的人身安危，更是關乎著皇室的威嚴和臉面......」
聽到這番話，楊廷和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似水。
這張太后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為？
難道是想藉機干預朝堂事務，亦或是因為做賊心虛，想要藉此機會為她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弟遮掩罪行？
哼，無論如何，我大明朝絕對不容許後宮之人肆意干預朝政！
正當楊廷和沉浸于思考之際，突然間，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片刻後，一排排全副武裝的禁軍如潮水般迅速涌至，眨眼間便已將此處圍得個水泄不通。
「閣老、諸位大人，我等乃是奉太后懿旨特地前來排查隱患，請諸位配合。」
為首的一名禁軍領隊高聲喊道，聲音中氣十足，在空氣中迴蕩開來。
排查你媽的排查！
你當我這裡是菜市場不成，想來就來啊？！
一念及此，楊廷和咬牙說道：「內閣與六部乾淨得很，沒有什麼隱患存在！請太后娘娘恪守祖制，莫要干擾朝廷事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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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火是不是你們放的！」張太后怒目圓睜，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張鶴齡和張延齡兄弟，厲聲喝道，「我知道新君登基對於你們來說極為不利……」
「可是你們怎麼能夠如此膽大妄為！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局勢，難道你們心裡就沒點數嗎？！」
「內憂外患吶！」
「一旦局面徹底失控，我大明朝豈不是要毀在你們手裡了！」
說著，張太后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只要有本宮在，你們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的……」
「但是，倘若大明真的要完蛋，你我又豈能獨善其身呢……」
張太后這番話的深意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她實在想不通這兩個不爭氣的弟弟怎會愚蠢到這般田地……
居然膽敢勾結朝中大臣一同對抗天子！
那些大臣都是些見風使舵之輩，誰能給予他們更多的利益，他們便會像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趨炎附勢。
而皇帝畢竟是自家人，胳膊肘怎能往外拐呢？
張太后與明孝宗同起同臥，朝夕與共十八年，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豈能不知。
若是大明朝真的走向覆滅……那麼自己一個前朝太后定然難以逃脫悲慘的命運。
可是，那些大臣卻不會受到太大影響，他們無非就是更換一個主子繼續效力罷了。
……
張氏兄弟聞言，皆是一怔。
楊廷和老匹夫當真是可惡，居然這般把自己當槍使……
這大火該不會真是這老匹夫放的吧？
難怪剛才他在乾清宮救火的時候，一臉陰晴不定……
一念及此，張氏兄弟急忙解釋道:「姐……」
「住口！叫太后娘娘！」張太后猛地一拍桌子。
見勢不妙，張氏兄弟趕忙跪了下去，口中不停喊冤：「回娘娘的話呀，這火真不是我們放的啊！」
「雖說我們確實因為擔心自身前程而憂心忡忡，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愚蠢到做出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情。」
「這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微臣就算再怎麼糊塗，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請娘娘明察。」
張太后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弟弟，目光犀利得如同兩把利劍，嚴肅地問了一句：「當真？你們可莫要騙我！」
張氏兄弟連忙舉手向天沉聲說道：「我們對天發誓，如果所言有半句虛假，就讓我們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著兩個弟弟一臉誠懇的模樣，張太后的臉色終於稍稍緩和了一些，「罷了，你們快起來吧。」
「姐……您不是已經下旨讓人去排查了麼，難道就真的一點可疑之處都沒發現？」
見狀，張鶴齡試探問道。
沉默片刻後，張太后緩緩說道：「那是皇帝下的旨意，跟本宮無關。」
話音一落，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這皇帝似乎比自家的兒子玩得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