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節
「你真不去我家過年？我媽今兒晚上包豬肉韭菜餃砸！」
「趕緊走吧，你領個大老爺們回去我都替你寒磣。」
「走了啊，甭送。」
「好走。」
汪函提溜個大包，渾身上下穿的鼓鼓囊囊的，脖子上圍著鄭植在港島替他挑的圍巾，正一歪一歪的往屋外走。
大年三十了，這才主持完最後一期節目，著急忙慌的趕回同在長沙的父母家過年。
「砰。」大鐵門關上了。
鄭植伸了個懶腰，將腿耷拉在火桶邊兒上，頓覺寂寥。
雖說這麼多年一個人都這麼過來了，但是每到過年的時候，嘖，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他的父母在他十五歲的時候車禍走了，對於當時的鄭植來說，感覺跟天塌了似的，萬念俱灰。
後來，有人聽說了這事找過來，看鄭植還小，又沒幾個親戚幫襯，提出讓小鄭植把房子以低出市場價許多的價格賣給他，來度過眼下的難關。
鄭植走投無路，只能同意，將家裡房子賤賣，錢用來交學費和學校的住宿費，就這麼生熬過來。
如今有錢了，琢磨著還是得把老宅買回來。
情懷什麼的就不提了，提了也沒用。
因為到了2000年4月，長沙政府出於拓寬交通主幹道的考慮，緊急推行五一路改造擴建工程，將五一路全線拓寬至60米，由原來的雙向4車道拓寬為雙向8車道。
而鄭植家之前的老房子，正好就位於長沙天心區的下河街上，與五一西路交相輝映，是需要「動遷」的區域之一。
當時的擴建工程時間十分緊張，而需要拆遷房屋總面積超過了15萬平方米，涉及拆遷的有96家單位、524戶居民，拆遷房屋總面積超過15萬平方米，這些卻只能在2個月內完成。
眾所周知，時間越短，賠償越多。
下河街由原本的「鄉里別」地區突然成了「香餑餑」。
鄭植記得當時出了政策後，因為涉及到了過去的產權問題，曾經的買房人過來找他協助提供了些材料。
那人說這事時提過一嘴，以鄭植家的老宅58平方左右的面積來說，他們可以依照政策分到兩室一廳以及一大筆拆遷補償款。
挺諷刺的。
後來聽說那一戶人家，一同住進了新小區里，拿著拆遷補償款存銀行生利息。可惜到最後房價上漲，兒子要結婚了就一套房子，父母只能租房子出去，然後去申請廉租房住。
沒辦法，時代在變遷，銀行利息再高，沒房子漲得快。
現下時間將近，鄭植擔心工程實施之前露出些風聲，決定早下手為強。
抬手看了看時間，剛下午兩點，在家一個人空虛寂寞冷，不如去外邊兒轉轉。
於是套上新買的羽絨服，蹬上新百倫的運動鞋，往下河街奔。
出了門，下樓走到道邊。
路上沒幾個人了，等了半天，才一輛計程車慢悠悠地開過來。
車上有人，司機卻直接搖下車窗：「大兄弟，去哪啊？」
鄭植摸了摸凍僵的耳朵，覺得有些對不住后座的乘客，但凍的實在是扛不住了，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傅，下河街去不去？」
「上車。」
鄭植上了前邊兒副駕駛的座，車上仨人其樂融融的打聲招呼：
「除夕快樂啊！」
「除夕快樂。」
老中人就這樣，今天所有人都會給彼此個好臉色。
三人互相恭維幾句，計程車穿過橘子洲頭，駛入坡子街西，將后座乘客送到，而後調轉車頭，到達下河街，師傅攏共收了20塊車費。
得，折返也算鄭植買單。
下了車，仍有些叫賣聲傳來。
下河街刨除居民區，剩下一片攏成了個商業街，附近的小商販很多，到大年三十了，還是有幾家在售賣輓聯、水果的。
鄭植挑了些椪柑和鴨梨，走到人家門口了，才覺得時機不妥。
他孤家寡人一個無所謂春不春節，人家可是熱熱鬧鬧過節呢。
來都來了，買都買了，只當拜年吧！
「咚咚！」
「來啦！」
裡邊兒有人應聲，接著腳步聲漸近，門「吱呀」一聲打開。
「喲，您是？」
來人是個40來歲的女人，仔細上下打量了幾眼鄭植，感覺蠻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你好，我是之前賣您家房子那個，來拜拜年看看你們。」
……這算什麼交情啊，但是人都在門口了，只能側身請進來，同時往裡屋高聲喊道：「老邵，有客人來。」
「來了來了。」
裡屋出來個圍著圍裙的中年男人，見著鄭植當即變了臉色：「哎，你是那個高中生。」
鄭植把水果放在桌子上，點了點頭。
「你，你怎麼來了？咱們當時可是說好了，兩百一平，總價一萬一，可不帶反悔的啊。」
說完也覺得這價格有些老臉不要，緩和著語氣：「我知道這價當時是低了點，但是你那不是出了事兒急嗎？我們也算幫你一把。」
鄭植聞言一滯，幾個呼吸平靜下來，嘴角扯著露出個笑臉：「我這次來，就是專程謝謝邵叔的幫助。」
房間的氣氛隨著鄭植一句話緩和下來，幾人入座，老邵把瓜子放到鄭植面前，嘻嘻哈哈道：「好小伙子，都長這麼大了，現在在做什麼？」
鄭植靦腆的笑笑：「做了些生意，小賺一筆。」
當時下崗潮鬧的正凶，老邵的妻子便是剛從食品廠退下來的，聞言微酸。
「做什麼買賣啊？」
「做些cd機的生意。」
鄭植沒明說，不過這時候，人自然而然的就會聯想到一些商品在海內外倒騰那回事。
老邵嘿嘿兩聲，不再多問。
鄭植看鋪墊的差不多了，放下手的瓜子，情真意切的說道：「叔，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對這有感情，現在賺錢了，想把這套房子再買回來！」
碰這麼大事，老邵妻子被驚著了，失聲叫道：「這怎麼行！」
老邵倒是沉穩，沉吟著說道：「過去十年了，房子可是漲價了不少。」
老邵妻子這才明白丈夫的意思，不再張牙舞爪，打量著這個房子。
房齡已經三十多年，牆皮脫落的厲害，夏天的時候南牆直往下滴水。
「您的意思我明白。」
「得加點錢。」
「加多少？」
「敞亮點，四萬五我賣你了，二話不說，初八房管局上班就給你騰出來！」
鄭植暗罵了聲他娘的，真是黑，這附近其他房子均價也就600一平，他敢叫這麼多！
不過他認定這個房子了，換成其他人倒霉他還不樂意見呢！
鄭植苦惱片刻，眉毛擰成一團疙瘩：「邵叔，太貴了，我真沒那麼多，四萬如何？」
「四萬二，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賣了！」
老邵的妻子在旁邊有些急了，眼睛翻的似要痙攣，想讓他快點答應。
老邵也想啊，但還想再漲漲。這樣多賣點錢，緩和一下家裡的經濟困難，這樣以後再買一套新的……
「行，我買了！」
「趕緊走吧，你領個大老爺們回去我都替你寒磣。」
「走了啊，甭送。」
「好走。」
汪函提溜個大包，渾身上下穿的鼓鼓囊囊的，脖子上圍著鄭植在港島替他挑的圍巾，正一歪一歪的往屋外走。
大年三十了，這才主持完最後一期節目，著急忙慌的趕回同在長沙的父母家過年。
「砰。」大鐵門關上了。
鄭植伸了個懶腰，將腿耷拉在火桶邊兒上，頓覺寂寥。
雖說這麼多年一個人都這麼過來了，但是每到過年的時候，嘖，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他的父母在他十五歲的時候車禍走了，對於當時的鄭植來說，感覺跟天塌了似的，萬念俱灰。
後來，有人聽說了這事找過來，看鄭植還小，又沒幾個親戚幫襯，提出讓小鄭植把房子以低出市場價許多的價格賣給他，來度過眼下的難關。
鄭植走投無路，只能同意，將家裡房子賤賣，錢用來交學費和學校的住宿費，就這麼生熬過來。
如今有錢了，琢磨著還是得把老宅買回來。
情懷什麼的就不提了，提了也沒用。
因為到了2000年4月，長沙政府出於拓寬交通主幹道的考慮，緊急推行五一路改造擴建工程，將五一路全線拓寬至60米，由原來的雙向4車道拓寬為雙向8車道。
而鄭植家之前的老房子，正好就位於長沙天心區的下河街上，與五一西路交相輝映，是需要「動遷」的區域之一。
當時的擴建工程時間十分緊張，而需要拆遷房屋總面積超過了15萬平方米，涉及拆遷的有96家單位、524戶居民，拆遷房屋總面積超過15萬平方米，這些卻只能在2個月內完成。
眾所周知，時間越短，賠償越多。
下河街由原本的「鄉里別」地區突然成了「香餑餑」。
鄭植記得當時出了政策後，因為涉及到了過去的產權問題，曾經的買房人過來找他協助提供了些材料。
那人說這事時提過一嘴，以鄭植家的老宅58平方左右的面積來說，他們可以依照政策分到兩室一廳以及一大筆拆遷補償款。
挺諷刺的。
後來聽說那一戶人家，一同住進了新小區里，拿著拆遷補償款存銀行生利息。可惜到最後房價上漲，兒子要結婚了就一套房子，父母只能租房子出去，然後去申請廉租房住。
沒辦法，時代在變遷，銀行利息再高，沒房子漲得快。
現下時間將近，鄭植擔心工程實施之前露出些風聲，決定早下手為強。
抬手看了看時間，剛下午兩點，在家一個人空虛寂寞冷，不如去外邊兒轉轉。
於是套上新買的羽絨服，蹬上新百倫的運動鞋，往下河街奔。
出了門，下樓走到道邊。
路上沒幾個人了，等了半天，才一輛計程車慢悠悠地開過來。
車上有人，司機卻直接搖下車窗：「大兄弟，去哪啊？」
鄭植摸了摸凍僵的耳朵，覺得有些對不住后座的乘客，但凍的實在是扛不住了，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傅，下河街去不去？」
「上車。」
鄭植上了前邊兒副駕駛的座，車上仨人其樂融融的打聲招呼：
「除夕快樂啊！」
「除夕快樂。」
老中人就這樣，今天所有人都會給彼此個好臉色。
三人互相恭維幾句，計程車穿過橘子洲頭，駛入坡子街西，將后座乘客送到，而後調轉車頭，到達下河街，師傅攏共收了20塊車費。
得，折返也算鄭植買單。
下了車，仍有些叫賣聲傳來。
下河街刨除居民區，剩下一片攏成了個商業街，附近的小商販很多，到大年三十了，還是有幾家在售賣輓聯、水果的。
鄭植挑了些椪柑和鴨梨，走到人家門口了，才覺得時機不妥。
他孤家寡人一個無所謂春不春節，人家可是熱熱鬧鬧過節呢。
來都來了，買都買了，只當拜年吧！
「咚咚！」
「來啦！」
裡邊兒有人應聲，接著腳步聲漸近，門「吱呀」一聲打開。
「喲，您是？」
來人是個40來歲的女人，仔細上下打量了幾眼鄭植，感覺蠻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你好，我是之前賣您家房子那個，來拜拜年看看你們。」
……這算什麼交情啊，但是人都在門口了，只能側身請進來，同時往裡屋高聲喊道：「老邵，有客人來。」
「來了來了。」
裡屋出來個圍著圍裙的中年男人，見著鄭植當即變了臉色：「哎，你是那個高中生。」
鄭植把水果放在桌子上，點了點頭。
「你，你怎麼來了？咱們當時可是說好了，兩百一平，總價一萬一，可不帶反悔的啊。」
說完也覺得這價格有些老臉不要，緩和著語氣：「我知道這價當時是低了點，但是你那不是出了事兒急嗎？我們也算幫你一把。」
鄭植聞言一滯，幾個呼吸平靜下來，嘴角扯著露出個笑臉：「我這次來，就是專程謝謝邵叔的幫助。」
房間的氣氛隨著鄭植一句話緩和下來，幾人入座，老邵把瓜子放到鄭植面前，嘻嘻哈哈道：「好小伙子，都長這麼大了，現在在做什麼？」
鄭植靦腆的笑笑：「做了些生意，小賺一筆。」
當時下崗潮鬧的正凶，老邵的妻子便是剛從食品廠退下來的，聞言微酸。
「做什麼買賣啊？」
「做些cd機的生意。」
鄭植沒明說，不過這時候，人自然而然的就會聯想到一些商品在海內外倒騰那回事。
老邵嘿嘿兩聲，不再多問。
鄭植看鋪墊的差不多了，放下手的瓜子，情真意切的說道：「叔，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對這有感情，現在賺錢了，想把這套房子再買回來！」
碰這麼大事，老邵妻子被驚著了，失聲叫道：「這怎麼行！」
老邵倒是沉穩，沉吟著說道：「過去十年了，房子可是漲價了不少。」
老邵妻子這才明白丈夫的意思，不再張牙舞爪，打量著這個房子。
房齡已經三十多年，牆皮脫落的厲害，夏天的時候南牆直往下滴水。
「您的意思我明白。」
「得加點錢。」
「加多少？」
「敞亮點，四萬五我賣你了，二話不說，初八房管局上班就給你騰出來！」
鄭植暗罵了聲他娘的，真是黑，這附近其他房子均價也就600一平，他敢叫這麼多！
不過他認定這個房子了，換成其他人倒霉他還不樂意見呢！
鄭植苦惱片刻，眉毛擰成一團疙瘩：「邵叔，太貴了，我真沒那麼多，四萬如何？」
「四萬二，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賣了！」
老邵的妻子在旁邊有些急了，眼睛翻的似要痙攣，想讓他快點答應。
老邵也想啊，但還想再漲漲。這樣多賣點錢，緩和一下家裡的經濟困難，這樣以後再買一套新的……
「行，我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