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太后,孤願登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孫太后狠狠一剮朱祁鈺,怒道:「殿下將哀家視作何人?狼心狗肺之徒?」

  有史為鑑,不得不防啊!

  從始至終,朱祁鈺對孫太后的防備就沒下來。甚至對於汪王妃,朱祁鈺都有一絲警惕。

  只不過這些小心思,他藏斂的很好。

  只要她們能從一而終,真的將朕當做她們的天來對待,朕便是她們身前的參天樹,頂樑柱。任外界支離狂悖、顛倒頗僻,朕不讓一風一雨入後宮。

  但若是……

  那朕可就是王者無私,君不言私德了。

  朱祁鈺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惹惱了孫太后,讓她心裡受了委屈,但為了日後後宮的長治久安,他今日只能將醜話說在前頭。

  見到孫太后被自己壓迫的幾近泫然欲泣,朱祁鈺的話也柔了三分。

  「太后,非孤小器。只因這九五至尊之位,實乃天下第一兇器。孤本可外地就藩,當一閒散王爺,子孫後代,與國同休。若登頂大寶,便是將孤與後代子孫全壓了上去。但有半點疏忽,孤之一脈恐斷絕於孤之手中。」

  啊!?孫太后一聲嬌呼,一臉驚恐,以手掩唇,喃喃而不敢置信道:「殿……殿下何出此危言聳聽之言?若登頂大寶,自是本枝百世,福延千秋。」

  朱祁鈺輕聲一嘆,愛憐一笑。所以說,太后你當不得張太皇太后這樣的垂簾聽政之後。

  政治敏感度還是太低了。

  鬥爭,向來是你死我活,趕盡殺絕。

  「太后,你真以為這江山易坐?」

  孫太后仰著頭,一枚尖尖的白嫩虎牙嵌在紅唇之上,既是打著商量,也是在向朱祁鈺搖尾討好,嬌嬌道:「只要哀家向著你,何人還能威脅你的位置?哀家不立東宮還不行嗎?」

  只是東宮?

  朱祁鈺劍眉一抬,東宮最多只是噁心一下朕,能成什麼大氣候?

  「太后,且不說外有賊虜叩京之憂。單單這內患……」

  孫太后一臉茫然,「內患?有什麼內患?殿下是說那些文臣嗎?只要哀家不許,他們能掀起多大風浪來?」

  「太后,你還是太小看這群文臣興風作浪的能力了。

  太祖爺為何廢丞相,大力扶植淮西武勛?為的就是勛貴文臣相互制衡。

  如今土木一役,京中勛貴亡十之六七,兩位國公張輔、朱勇盡隕。文官做大,已是定勢。

  若孤登基,必要與文官奪權,這群千年狐狸人老成精的狗東西,肯定不會輕易就範。此乃一難。」

  「這才一難?還有兩難,三難?」孫太后驚呼。

  「第二難便是邊關衛所。

  昔日太祖開軍屯制,曾言:朕養兵百萬,不費百姓一粒米。

  而今邊關九鎮,百餘衛所,卻需天下之農供養之。為何?乃邊關之將,吞公為私,肆占軍田,以兵戶為家奴,隱隱有軍閥之象。

  土木堡離宣府僅百餘里,總兵楊洪竟畏敵不救聖駕。還敢言:恐邊關有失。若孤上位,第一個便摘了楊洪的腦袋。」

  朱祁鈺一字一句,如同巨錘砸在孫太后心口。

  這些信息,如果朱祁鈺不提,孫太后能被瞞一輩子。

  如何從浩瀚如煙的奏書軍報中提取到關鍵信息,是一名上位者的基礎修養。不然即使再宵衣旰食,勤於政事,也不過是一個蓋章機器罷了。

  孫太后猛地抓住朱祁鈺衣袍,猶自不敢相信朱祁鈺所言,杜鵑啼血道:「楊洪真膽大如斯?眼見君父落入敵手而不救?」

  朱祁鈺輕輕拍打孫太后手背,以作寬慰,神色黯然道:「楊洪之舉,小功大錯。若宣府失守,京城門戶大開,江山社稷傾覆,此乃楊洪之功。

  然君父有難,竟袖手旁觀,此欺天之舉,乃大不道也!

  理應將守城一職託付於副將,力保宣府不失。自己則率一隊親衛,前往救駕。

  若真能迎君父入關,孤賞他一國公又有何難?若戰死沙場,以身殉國,孤念其忠良,追封侯爵世襲罔替,亦可商量。

  而今天子北狩,他安然無恙,孤不砍了他,天家顏面何存?」

  逆臣賊子,欺君罔上,九關虎豹,誤國大奸。孫太后恨得一口銀牙沒當場咬碎。

  然而一縷憂愁從心頭浮過,殿下只說了兩難,再次拽緊朱祁鈺衣袍,高高仰著頭,哀泣道:「殿下,只此兩難是不是?沒有第三難了。」

  孤也希冀如此啊!

  朱祁鈺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拍拍這個驚懼婦人的腦袋,給她壓壓驚,只是抬手到她頭頂,大禮不可違,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大手懸於空中,勉力一笑道:「第三難便是天下藩王。皇兄北狩,孤代兄掌權,然皇兄還有子嗣,終究有違禮法。若天下藩王以此為藉口……」

  「他們敢!」孫太后噌一下站起身來,花容儘是寒霜,一字一句道:「有哀家懿旨,但有宗親敢指摘殿下一句不是。當場拿入宗人府,哀家定讓他們後悔出生於世。」

  孫太后之狠辣於此刻可見一斑。

  「又說氣話。」朱祁鈺實在忍不住,輕輕地拍了拍孫太后腦袋,眼中帶著絲寵溺味道:「太后怕不是忘了太宗文皇帝。哪怕《永樂大典》是千古第一奇書,也掩蓋不了靖難之役的事實。」

  「哀家說的不是氣話。」孫太后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天大的決心,一臉堅毅道:「文臣武勛,哀家管不了。宗親一事,哀家來治。」

  別逗樂朕,太后你是真治不了。藩王后期尾大不掉吃空大明這一難題,可能朕都要束手無策。該如何削藩削俸,可能要貫穿朕執政的這一朝。

  言盡於此。

  朱祁鈺收攏所有的情緒,淡淡一笑,看向太后的目光漸漸溫柔,嗓音溫醇,緩緩說道:「太后,孤願登基。」

  嗯?孫太后不知其意,怎麼說完了這看似無解的三難,殿下反而願意登基了?

  「主少國疑,主少臣欺,若讓群臣架空太后為傀儡。還不如讓他們來架空孤。讓孤來試試他們手段。孤唯有一事相求。」

  「何事?」孫太后嗓子都打著顫,眼眶一紅,又有些忍不住。今日的她像極了被她極盡挖苦之能事的錢皇后。

  朱祁鈺嘻嘻一笑,言辭懇切道:「倘若真有一日,有人要廢了孤。不管是文臣,武勛,還是藩王,孤只希望太后能痛痛快快地在詔書上按下金印。切記不可感情用事……」

  「不許!!!」

  一聲悽厲尖叫。

  「哀家不許!!!」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