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欺詐術
那是一座垃圾山。
垃圾山附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上空漂浮著無人機，無人機用廣播喊：「力行社清場！無關人員撤離！力行社清場，無關人員撤離！不聽警告擅闖封鎖者一律擊斃！未經允許離開封鎖範圍，一律擊斃！」
有幾名全副武裝的安保員守在封鎖線旁邊，他們看到余亮後說：「長官！範圍鎖定了，可以肯定那名異血者就藏在裡面。」
「唔，老梁呢？」余亮左右看了看，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就沖他招了招手喊，「喂！這兒呢！」
被叫做老梁的安保員快步走來，打量楊剛：「我是梁岷。」
「你好，楊剛。」楊剛禮貌地說。
「我們沒來晚吧？」余亮問。
「剛完成封鎖十分鐘，不算晚。」梁岷看著余亮說，「垃圾山里生活的貧民中藏著異血者，我們控制了人員進出，現在挨個搜查確認就行了。」
「挺好。」余亮對楊剛說，「聽明白了吧？」
「聽明白了，在一群平民里找出異血者，然後把異血者抓住，抓不住就擊斃。」楊剛說，「這樣處理沒問題吧？」
余亮滿意地說：「沒問題。」
他甩頭走進垃圾山里，「走，幹活去。」
楊剛從腰帶里抽出新獲得的手炮，緊跟著他進了垃圾山。
垃圾山就是由一堆一堆的垃圾組成的，廢棄的車輛、生鏽的貨櫃、報廢的施工器械雜亂地堆在一起，搖搖欲墜。
這是由垃圾構建的迷宮，人們生活在裡面，生鏽的貨櫃和鐵皮搭的房子就是他們的家，更有甚者就扯了幾塊塑料布搭了個棚子席地而睡。
楊剛手炮里裝了不同類型的子彈，第一發和第二發子彈是穿甲彈，第三發才是爆裂彈。
因為垃圾山環境太惡劣，居民大多生活在狹小的住所內，若用的是爆裂彈，貿然開槍反彈的鋼珠會把他打成篩子。前兩發穿甲彈解決不了敵人，那才需要用到爆裂彈。
只拿一把手炮是不夠的，楊剛另一隻手拿的是微沖。微沖穿透力相比手炮有所不足，但勝在火力猛。
他們的敵人是異血者，異血者通常具有超高的恢復力，火力不猛的武器根本壓制不住他們。
「封鎖區域一共有三十二名住戶，其中二十九人是成年人，三人是孩童。」亞當說，「信息已標記，請前往標記點搜查。」
頭盔目鏡上顯示出了一張微縮地圖，凡是住人的地方都用紅點標了出來。
余亮和楊剛身後還跟著幾名隨行的普通安保員，他們是任務協助人員。
余亮對楊剛說：「跟在我後面，看著我怎麼做。接近房子先掃描，確定裡面沒有異種生物再進，你的頭盔目鏡有熱成像顯示功能，異種生物的體溫和人類體溫是有差別的，看到顏色不對勁就後撤，正常就開門。但是異血者表面看上去和人類沒什麼差別，光從體溫是分辨不出來的......嘖，說起來太複雜了，我還是直接演示吧。打開門之後先進行警告，不能放下槍，我來給你示範一下——」
他走到一間鐵皮搭建的小屋前，一腳踹開門大吼：「不許動，舉起手來！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鐵皮房裡三個人臉色煞白地高舉雙手，動都不敢動。
「都出來，」余亮慢慢說，「來到外面的空地上。」
三個平民高舉雙手，按照余亮的指示走到了外面。
外面的空地上有好幾名安保員也舉著槍，但凡他們有任何一點異動，安保員們就會舉槍掃射。
接著余亮說：「不管用什麼方法，用牙齒咬也好，把頭往牆上撞也好，在自己身上弄出來一道口子，傷口要大點。」
楊剛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
異血者的共同特徵是恢復力遠超常人，哪怕剛服下神血，恢復力也會立刻生效。讓別人在身上弄出一道口子，通過觀察傷口來判斷對方是否有服用神血，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了。
被槍指著的三個人很快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一下，血滲了出來，余亮又說：「把血擦乾淨，讓我們看到傷口。」
三人連忙用衣服擦掉傷口表面的血跡，對余亮展示傷口。
余亮盯著傷口看了幾秒，說：「行了，你們三個離開封鎖圈，在封鎖圈外面等著。」
隨行的安保員立刻用槍指著他們，把他們押送至封鎖圈外統一看管。
「流程看懂了嗎？」余亮瞥了一眼楊剛，「搜查過程中如果有任何一點異常，你都有權開槍。」
「看懂了。」楊剛說。
「看懂了就行，下個房子你來，我看著。」余亮抬了抬下巴。
楊剛默默走到余亮身前，來到下一個在地圖上標註了紅點的房子前，冷酷地一腳踹門，語氣冰冷地說：「高舉雙手！」
門後是個小孩，小孩身上臉上都髒兮兮的，長長的頭髮糾結在一起，看樣子是個女孩，好像才兩三歲的樣子。他被闖入的楊剛嚇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沒動彈，他的爸爸媽媽倒是把手舉得很高。
見到兒子沒反應，他媽媽趕緊開口：「妞妞，舉手！把兩隻手舉起來！」
小女孩的父親額頭上都是汗，也在說：「舉手！快舉手！」
名叫妞妞的小女孩這才懵懵懂懂地把手舉起來，這個年紀的小孩好像還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也對楊剛的身份沒有概念，反而很好奇。
楊剛穿著黑漆漆的作戰服出現在門前，他舉手的同時仰著臉說了一句：「姐姐，你好兇好可怕......」
楊剛一愣。
小女孩的父母頓時汗如雨下，畏懼地看著楊剛。
楊剛沒有任何表示，他後退一步，冷淡地說：「走到外面，不許把手放下來。」
待這戶平民來到寬闊點的室外，楊剛說：「在自己身上弄一道傷口，要見血的那種。」
小女孩的父母不敢有異議，連忙照做了。
楊剛稍微偏移了一下視線：「孩子也要照做嗎，余隊長？」
「不用了。」余亮皺眉，「看我幹嘛啊？我看著很像殘害兒童的神經病嗎？人該不該死我分得很清好吧？」
楊剛扭頭盯著這一家三口說：「跟著押送人員去封鎖圈外。」
等這戶人家走了，余亮說：「十二歲以下的孩童承受不了神血，會當場死亡，所以那個孩子不可能是異血者，這是我不讓他做測試的主要原因。」
「發生過這樣的案例嗎？」楊剛聽出了話外音。
「嗯，這樣的案例不止一起，有些喪心病狂的教徒會給自己的小孩灌神血。」余亮說，「可怕的事件始終在發生，大概是五年前吧，有秘密教團成員把神血偽裝成新型的毒品賣到黑市里，有許多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用了神血。那簡直是一場災難，我們忙活了半年，抓捕異血者，查找流通途徑......最後收效甚微。異血者殺了不少，流通渠道沒查到。」
「竟然還有這種事。」楊剛說，「這是瘋子才能幹出來的事情。」
「永遠不要對敵人留情，他們狠，你就得比他們還要狠。」余亮說，「知道為什麼要挨家挨戶排查，而不是讓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嗎？」
楊剛說：「怕異血者挾持普通人做人質吧？這我還是能猜到的，人群聚集容易引起混亂。」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余亮豎起大拇指，「這樣檢查效率比較低，具體流程和操作方法你都知道了，我們分成兩隊，你負責檢查東側的，我負責檢查西側。」
「沒問題嗎？」楊剛疑惑地說，「我不是你帶的新人嗎？」
「你又不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需要我一步一步跟著，你好歹是一名覺醒者。」余亮攤手，「操作流程不是都告訴你了嗎？遇見不對勁的就開槍，正常的就讓他們整個傷口測試，這麼簡單的事兒，沒必要讓我保駕護航吧？」
楊剛無語了：「......好吧。」
余亮點了三個安保員：「你，還有你們倆，你們仨跟著楊剛走，剩下的倆，跟我走。」
楊剛看出這次實戰培訓只是基礎性的，他們不需要一上來就面臨戰鬥，任務的難度體現在排查上。異血者在躲藏，而且是躲藏到了貧民窟這種地方，這說明其本身的戰鬥力並不是很高，自身狀況可能也不怎麼良好，如果戰鬥力高，那就沒必要躲藏了。
「還剩下多少人沒有排查？」楊剛問。
「一共三十二人，已排查六人，還剩二十六人。」亞當說，「已圈定您的搜查範圍，請前往。」
下面的工作確實不具備什麼技術難度，楊剛機械地抬腿踢門瞄準，再把人喊到外面進行傷口測試。
在他重複這項工作的時候，他恍然間有一種回到了克拉肯號上的感覺，當時他和第七小隊以及星火小隊也搞了類似的操作，踹門、搜查、踹門、搜查。
相似的工作，不同的心境。在克拉肯號上時楊剛整個人都十分緊張，精神處於一種亢奮狀態，而現在他心跳平穩，眼神平穩，端著槍的手尤其平穩，他全神貫注，不被外物所影響，也不被自身的負面情緒所影響。
楊剛已經是一名真正的戰士了。
東側的房屋一間一間排查完畢，平民也陸續被押送到封鎖圈外。
在排查過程中，楊剛始終沒有遇到異血者。
不消片刻，他接到了余亮的通訊。
「我這邊排查完了，沒有可疑對象。」余亮說，「你那邊呢？」
「還剩下最後一個住所沒排查。」楊剛注視著不遠處的房門，低聲說，「可能就是那個房子......」
說完這句話，楊剛端起槍踢開房門，按照流程喊：「舉起雙手！不許動！」
這間房子裡住的是一對母女，母親舉起雙手，她的女兒則緊緊地抱著她的腰，黑色的眼睛裡滿是恐懼。
女孩大概有七八歲，到了懂事的年齡了。
「走出房間，在自己身上弄出一個傷口。」楊剛指著女人說，「讓你兒子放開你，別礙事。」
女人飛快地看了楊剛一眼，然後哄了小女孩兩句，小女孩慢慢放開他的腰，也舉起了雙手。
他們母女二人一起走出房間，女人在手臂處咬了一口，見血了，傷口沒有癒合。
楊剛眉頭一皺，壓低嗓門對著通訊器說：「余隊長，最後兩人排查完了，一個小孩，一個大人，不是異血者。」
「兩個都排查完了？」余亮不解地說，「不可能啊！我們這邊的線人明明......」
「人會不會已經跑了？」
「除非那名異血者會遁地，垃圾山沒有下水道，各處都掃描了，活人就那幾個。」
楊剛想了想，看向女人身邊的小孩：「你多大了？」
小女孩抬頭看著楊剛膽怯地說：「七歲。」
不到十二歲，沒必要做傷口測試......楊剛本該如此判斷，但是他的「絕對預判」突然間生效了。他的太陽穴跳動了幾下，詭異的預感在心底蔓延。
楊剛垂下眼睛盯著小女孩，槍口也慢慢下移，正在他要命令小女孩額外做一次傷口測試的時候，小女孩忽然開口了。
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楊剛說：「我和媽媽沒有犯錯，我們也不是壞蛋，哥哥，我好害怕！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我們根本沒有做錯什麼......」
小女孩清澈稚嫩的話語帶著奇妙的魔力，敲擊在楊剛心上。
他怔了怔，內心深處被觸動了，他心裡忽然湧現出強烈的憐憫與愧疚，眼神溫柔下來，語氣也緩和了。
「嫌疑人很可能是逃脫了......把這對母女帶到封鎖圈外暫時看押吧。」楊剛對自己身後的三名安保員說，「我留下來再搜查一遍。」
那對母女在兩名安保員的押送下漸漸遠去，楊剛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可就在這時，亞當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麥里。
「你竟然是一個同情心如此泛濫的人嗎，楊剛？」亞當微妙地說，「也許我不應該帶著刻板印象看你，你的內心還是柔軟的？」
楊剛頓住腳步，整個人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愣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
隔了兩三秒，楊剛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頭盔上，罵了一句：「靠！老娘啥時候同情心泛濫了？」
這種情緒出現的時機不正常，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怎麼會陷入感性的情緒中？剛才他甚至變得不像自己了。
楊剛將意識從莫名出現的憐憫與愧疚中拔了出來，混沌的大腦變得清醒，把軟弱的情緒抽離了。
楊剛身邊還跟著一名安保員，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跟上，隨後掏出武器追上去，同時在通訊頻道中快速說：「余隊長！嫌疑人是一名外表七八歲的小女孩！那名小女孩可能具備精神控制類的超凡能力，我差點中招了！亞當，通知所有安保員，讓大家警戒！」
余亮：「歪日！小女孩？！這不符合常理！」
「已通知。」亞當公事公辦地回復楊剛後說，「嗯，看來我對你的印象不需要更新。很有趣，孩子的外表讓你們放下了警惕，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因為初步判斷他具備精神類超凡能力，所以我姑且認為他不具備其他可以偽裝自己外表的超凡能力。剛剛的那個女孩不一定是孩子，可能是侏儒人。他身邊的女人大概也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控制的傀儡，或者他的同夥。」
楊剛也產生了同樣的判斷。
「大意了！」他心想。
在他極速衝刺的時候，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槍聲，一聲槍響後又接了另一聲槍響！
「有一名安保員死了，剩下的一個受了傷，還活著......」亞當剛說到這裡，又傳出了一聲槍響，它一頓，繼續說：「現在剩下的一個也死了。那名異血者身手不凡，槍術精湛。這是一個稀有的特例，一名除了血肉再生以外還具備其他超凡能力的異血者。」
的確是特例。
楊剛知道方治具備死亡輪迴，但是當初在舒克的帶領下進行入職培訓的時候，舒克明明白白地說了，從目前的記錄來看異血者提升的只有恢復力和身體素質，沒有像覺醒者一樣發展出各種各樣的超凡能力。
這說明覺醒出超凡能力的異血者是極其稀少的，力行社沒有抓到過這類異血者......不，等等，有可能是抓到了，但是沒有對底層的安保員透露過這些情報？
楊剛甩開隊友，以最快速度抄近道，他跳上垃圾山，像跑酷似的越過障礙，花了不到半分鐘就來到了事故發生地。
泥濘的地面有灘血，兩個安保員躺在地上，身上的武器消失了，疑似為異血者的「小女孩」不見蹤影，「小女孩」的母親則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神經質地喃喃自語，一副精神失常的樣子。
迷宮一樣的垃圾山易於躲藏，到處都是視線死角。
楊剛快速搜尋四周：「亞當，掃描。」
「距離超過十米，所帶器械有限，無法掃描。」亞當說。
「該死。」楊剛罵道。
正在這時，暗處的槍口瞄準了楊剛。
「砰！」子彈發射。
楊剛以超高的反應速度躲過了這一發子彈，瞄準他面部的子彈擦過他的頭盔，鐺的一下，頭盔被子彈擦出了火花，子彈的動能令他頭偏了一下。
安保員的頭盔和作戰服都是防彈的，但是頭盔並不是全包式的，瞄準沒有被包裹的面部就可以擊中要害置人於死地。
得益於這一發子彈，楊剛確定了開槍者的位置，他一個翻滾躲進掩體，開了手炮保險栓。
穿甲彈連堅硬的水泥牆都能洞穿，擊穿垃圾山應該也不在話下。
楊剛冷靜了幾秒，蹲下身從掩體後衝出，用自己的身體當做誘餌引導敵人開槍，就在他衝出掩體的一瞬間，一直注意他動向的敵人果然又開槍了！
槍聲轟然響起，楊剛避過了這發子彈，精準鎖定了敵人開槍的位置。
他不再猶豫，抬起手炮瞄準那個方向扣動扳機。
「轟——」
手炮發出的聲音和手槍的聲音截然不同，那道聲音更沉悶，更有震懾力。
穿甲彈洞穿了垃圾掩體，輕而易舉地穿過了敵人的身體。
「啊！」敵人發出慘叫，楊剛趁這個間隙快速突進，閃進敵人躲藏的地點。
敵人倒地哀嚎，腹部破了一個大洞。
亞當出聲阻止：「等等，楊......」
楊剛充耳不聞，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敵人，沒有浪費穿甲彈，而是舉起微沖扣下扳機，火舌噴吐，子彈嗒嗒嗒傾瀉而出，不到三秒就把人給打成了肉泥。
「......楊剛。」亞當說完了想說的話，「覺醒了超凡能力的異血者是難得的樣本，很有研究價值。」
楊剛緩了緩神：「你怎麼不早說？」
「在我說完之前，你就開槍了。」亞當說。
「研究也是給力行社研究，無所謂了。」楊剛懶得再想。
「你一拿槍就很難控制住自己，不殺死對方不罷休。」亞當說。
楊剛眉毛動了動。
亞當在長期的觀察中發現了這一點，楊剛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它就先他一步察覺到了。
那名「小女孩」果然是異血者，他的屍體化成了一灘血水，高度消化神血的異血者死後才會產生這樣的現象。
余亮在通訊頻道里吼：「楊剛，怎麼樣了？」
「死了兩個隊友，我殺了異血者。」楊剛說。
他眼前閃出遊戲光幕。
「你殺死了某不知名異血者。」
「你掠奪了某不知名異血者的超凡能力。」
楊剛殺死球蟒的時候，遊戲光幕上直接顯出了球蟒的代號。他不知道被他殺死的異血者叫什麼名字，遊戲光幕也就沒有顯示死者姓名。這是一個有趣的細節。
「你獲得了超凡能力【欺詐術·D級】。」
「【欺詐術·D級】：你有一定概率讓對方在限定時間內無條件地相信你的謊言，並受到你的情緒誘導。欺詐術生效概率隨機，持續時間受對方意志力和謊言可信度等因素影響。」
垃圾山附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上空漂浮著無人機，無人機用廣播喊：「力行社清場！無關人員撤離！力行社清場，無關人員撤離！不聽警告擅闖封鎖者一律擊斃！未經允許離開封鎖範圍，一律擊斃！」
有幾名全副武裝的安保員守在封鎖線旁邊，他們看到余亮後說：「長官！範圍鎖定了，可以肯定那名異血者就藏在裡面。」
「唔，老梁呢？」余亮左右看了看，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就沖他招了招手喊，「喂！這兒呢！」
被叫做老梁的安保員快步走來，打量楊剛：「我是梁岷。」
「你好，楊剛。」楊剛禮貌地說。
「我們沒來晚吧？」余亮問。
「剛完成封鎖十分鐘，不算晚。」梁岷看著余亮說，「垃圾山里生活的貧民中藏著異血者，我們控制了人員進出，現在挨個搜查確認就行了。」
「挺好。」余亮對楊剛說，「聽明白了吧？」
「聽明白了，在一群平民里找出異血者，然後把異血者抓住，抓不住就擊斃。」楊剛說，「這樣處理沒問題吧？」
余亮滿意地說：「沒問題。」
他甩頭走進垃圾山里，「走，幹活去。」
楊剛從腰帶里抽出新獲得的手炮，緊跟著他進了垃圾山。
垃圾山就是由一堆一堆的垃圾組成的，廢棄的車輛、生鏽的貨櫃、報廢的施工器械雜亂地堆在一起，搖搖欲墜。
這是由垃圾構建的迷宮，人們生活在裡面，生鏽的貨櫃和鐵皮搭的房子就是他們的家，更有甚者就扯了幾塊塑料布搭了個棚子席地而睡。
楊剛手炮里裝了不同類型的子彈，第一發和第二發子彈是穿甲彈，第三發才是爆裂彈。
因為垃圾山環境太惡劣，居民大多生活在狹小的住所內，若用的是爆裂彈，貿然開槍反彈的鋼珠會把他打成篩子。前兩發穿甲彈解決不了敵人，那才需要用到爆裂彈。
只拿一把手炮是不夠的，楊剛另一隻手拿的是微沖。微沖穿透力相比手炮有所不足，但勝在火力猛。
他們的敵人是異血者，異血者通常具有超高的恢復力，火力不猛的武器根本壓制不住他們。
「封鎖區域一共有三十二名住戶，其中二十九人是成年人，三人是孩童。」亞當說，「信息已標記，請前往標記點搜查。」
頭盔目鏡上顯示出了一張微縮地圖，凡是住人的地方都用紅點標了出來。
余亮和楊剛身後還跟著幾名隨行的普通安保員，他們是任務協助人員。
余亮對楊剛說：「跟在我後面，看著我怎麼做。接近房子先掃描，確定裡面沒有異種生物再進，你的頭盔目鏡有熱成像顯示功能，異種生物的體溫和人類體溫是有差別的，看到顏色不對勁就後撤，正常就開門。但是異血者表面看上去和人類沒什麼差別，光從體溫是分辨不出來的......嘖，說起來太複雜了，我還是直接演示吧。打開門之後先進行警告，不能放下槍，我來給你示範一下——」
他走到一間鐵皮搭建的小屋前，一腳踹開門大吼：「不許動，舉起手來！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鐵皮房裡三個人臉色煞白地高舉雙手，動都不敢動。
「都出來，」余亮慢慢說，「來到外面的空地上。」
三個平民高舉雙手，按照余亮的指示走到了外面。
外面的空地上有好幾名安保員也舉著槍，但凡他們有任何一點異動，安保員們就會舉槍掃射。
接著余亮說：「不管用什麼方法，用牙齒咬也好，把頭往牆上撞也好，在自己身上弄出來一道口子，傷口要大點。」
楊剛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
異血者的共同特徵是恢復力遠超常人，哪怕剛服下神血，恢復力也會立刻生效。讓別人在身上弄出一道口子，通過觀察傷口來判斷對方是否有服用神血，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了。
被槍指著的三個人很快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一下，血滲了出來，余亮又說：「把血擦乾淨，讓我們看到傷口。」
三人連忙用衣服擦掉傷口表面的血跡，對余亮展示傷口。
余亮盯著傷口看了幾秒，說：「行了，你們三個離開封鎖圈，在封鎖圈外面等著。」
隨行的安保員立刻用槍指著他們，把他們押送至封鎖圈外統一看管。
「流程看懂了嗎？」余亮瞥了一眼楊剛，「搜查過程中如果有任何一點異常，你都有權開槍。」
「看懂了。」楊剛說。
「看懂了就行，下個房子你來，我看著。」余亮抬了抬下巴。
楊剛默默走到余亮身前，來到下一個在地圖上標註了紅點的房子前，冷酷地一腳踹門，語氣冰冷地說：「高舉雙手！」
門後是個小孩，小孩身上臉上都髒兮兮的，長長的頭髮糾結在一起，看樣子是個女孩，好像才兩三歲的樣子。他被闖入的楊剛嚇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沒動彈，他的爸爸媽媽倒是把手舉得很高。
見到兒子沒反應，他媽媽趕緊開口：「妞妞，舉手！把兩隻手舉起來！」
小女孩的父親額頭上都是汗，也在說：「舉手！快舉手！」
名叫妞妞的小女孩這才懵懵懂懂地把手舉起來，這個年紀的小孩好像還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也對楊剛的身份沒有概念，反而很好奇。
楊剛穿著黑漆漆的作戰服出現在門前，他舉手的同時仰著臉說了一句：「姐姐，你好兇好可怕......」
楊剛一愣。
小女孩的父母頓時汗如雨下，畏懼地看著楊剛。
楊剛沒有任何表示，他後退一步，冷淡地說：「走到外面，不許把手放下來。」
待這戶平民來到寬闊點的室外，楊剛說：「在自己身上弄一道傷口，要見血的那種。」
小女孩的父母不敢有異議，連忙照做了。
楊剛稍微偏移了一下視線：「孩子也要照做嗎，余隊長？」
「不用了。」余亮皺眉，「看我幹嘛啊？我看著很像殘害兒童的神經病嗎？人該不該死我分得很清好吧？」
楊剛扭頭盯著這一家三口說：「跟著押送人員去封鎖圈外。」
等這戶人家走了，余亮說：「十二歲以下的孩童承受不了神血，會當場死亡，所以那個孩子不可能是異血者，這是我不讓他做測試的主要原因。」
「發生過這樣的案例嗎？」楊剛聽出了話外音。
「嗯，這樣的案例不止一起，有些喪心病狂的教徒會給自己的小孩灌神血。」余亮說，「可怕的事件始終在發生，大概是五年前吧，有秘密教團成員把神血偽裝成新型的毒品賣到黑市里，有許多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用了神血。那簡直是一場災難，我們忙活了半年，抓捕異血者，查找流通途徑......最後收效甚微。異血者殺了不少，流通渠道沒查到。」
「竟然還有這種事。」楊剛說，「這是瘋子才能幹出來的事情。」
「永遠不要對敵人留情，他們狠，你就得比他們還要狠。」余亮說，「知道為什麼要挨家挨戶排查，而不是讓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嗎？」
楊剛說：「怕異血者挾持普通人做人質吧？這我還是能猜到的，人群聚集容易引起混亂。」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余亮豎起大拇指，「這樣檢查效率比較低，具體流程和操作方法你都知道了，我們分成兩隊，你負責檢查東側的，我負責檢查西側。」
「沒問題嗎？」楊剛疑惑地說，「我不是你帶的新人嗎？」
「你又不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需要我一步一步跟著，你好歹是一名覺醒者。」余亮攤手，「操作流程不是都告訴你了嗎？遇見不對勁的就開槍，正常的就讓他們整個傷口測試，這麼簡單的事兒，沒必要讓我保駕護航吧？」
楊剛無語了：「......好吧。」
余亮點了三個安保員：「你，還有你們倆，你們仨跟著楊剛走，剩下的倆，跟我走。」
楊剛看出這次實戰培訓只是基礎性的，他們不需要一上來就面臨戰鬥，任務的難度體現在排查上。異血者在躲藏，而且是躲藏到了貧民窟這種地方，這說明其本身的戰鬥力並不是很高，自身狀況可能也不怎麼良好，如果戰鬥力高，那就沒必要躲藏了。
「還剩下多少人沒有排查？」楊剛問。
「一共三十二人，已排查六人，還剩二十六人。」亞當說，「已圈定您的搜查範圍，請前往。」
下面的工作確實不具備什麼技術難度，楊剛機械地抬腿踢門瞄準，再把人喊到外面進行傷口測試。
在他重複這項工作的時候，他恍然間有一種回到了克拉肯號上的感覺，當時他和第七小隊以及星火小隊也搞了類似的操作，踹門、搜查、踹門、搜查。
相似的工作，不同的心境。在克拉肯號上時楊剛整個人都十分緊張，精神處於一種亢奮狀態，而現在他心跳平穩，眼神平穩，端著槍的手尤其平穩，他全神貫注，不被外物所影響，也不被自身的負面情緒所影響。
楊剛已經是一名真正的戰士了。
東側的房屋一間一間排查完畢，平民也陸續被押送到封鎖圈外。
在排查過程中，楊剛始終沒有遇到異血者。
不消片刻，他接到了余亮的通訊。
「我這邊排查完了，沒有可疑對象。」余亮說，「你那邊呢？」
「還剩下最後一個住所沒排查。」楊剛注視著不遠處的房門，低聲說，「可能就是那個房子......」
說完這句話，楊剛端起槍踢開房門，按照流程喊：「舉起雙手！不許動！」
這間房子裡住的是一對母女，母親舉起雙手，她的女兒則緊緊地抱著她的腰，黑色的眼睛裡滿是恐懼。
女孩大概有七八歲，到了懂事的年齡了。
「走出房間，在自己身上弄出一個傷口。」楊剛指著女人說，「讓你兒子放開你，別礙事。」
女人飛快地看了楊剛一眼，然後哄了小女孩兩句，小女孩慢慢放開他的腰，也舉起了雙手。
他們母女二人一起走出房間，女人在手臂處咬了一口，見血了，傷口沒有癒合。
楊剛眉頭一皺，壓低嗓門對著通訊器說：「余隊長，最後兩人排查完了，一個小孩，一個大人，不是異血者。」
「兩個都排查完了？」余亮不解地說，「不可能啊！我們這邊的線人明明......」
「人會不會已經跑了？」
「除非那名異血者會遁地，垃圾山沒有下水道，各處都掃描了，活人就那幾個。」
楊剛想了想，看向女人身邊的小孩：「你多大了？」
小女孩抬頭看著楊剛膽怯地說：「七歲。」
不到十二歲，沒必要做傷口測試......楊剛本該如此判斷，但是他的「絕對預判」突然間生效了。他的太陽穴跳動了幾下，詭異的預感在心底蔓延。
楊剛垂下眼睛盯著小女孩，槍口也慢慢下移，正在他要命令小女孩額外做一次傷口測試的時候，小女孩忽然開口了。
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楊剛說：「我和媽媽沒有犯錯，我們也不是壞蛋，哥哥，我好害怕！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我們根本沒有做錯什麼......」
小女孩清澈稚嫩的話語帶著奇妙的魔力，敲擊在楊剛心上。
他怔了怔，內心深處被觸動了，他心裡忽然湧現出強烈的憐憫與愧疚，眼神溫柔下來，語氣也緩和了。
「嫌疑人很可能是逃脫了......把這對母女帶到封鎖圈外暫時看押吧。」楊剛對自己身後的三名安保員說，「我留下來再搜查一遍。」
那對母女在兩名安保員的押送下漸漸遠去，楊剛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可就在這時，亞當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麥里。
「你竟然是一個同情心如此泛濫的人嗎，楊剛？」亞當微妙地說，「也許我不應該帶著刻板印象看你，你的內心還是柔軟的？」
楊剛頓住腳步，整個人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愣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
隔了兩三秒，楊剛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頭盔上，罵了一句：「靠！老娘啥時候同情心泛濫了？」
這種情緒出現的時機不正常，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怎麼會陷入感性的情緒中？剛才他甚至變得不像自己了。
楊剛將意識從莫名出現的憐憫與愧疚中拔了出來，混沌的大腦變得清醒，把軟弱的情緒抽離了。
楊剛身邊還跟著一名安保員，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跟上，隨後掏出武器追上去，同時在通訊頻道中快速說：「余隊長！嫌疑人是一名外表七八歲的小女孩！那名小女孩可能具備精神控制類的超凡能力，我差點中招了！亞當，通知所有安保員，讓大家警戒！」
余亮：「歪日！小女孩？！這不符合常理！」
「已通知。」亞當公事公辦地回復楊剛後說，「嗯，看來我對你的印象不需要更新。很有趣，孩子的外表讓你們放下了警惕，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因為初步判斷他具備精神類超凡能力，所以我姑且認為他不具備其他可以偽裝自己外表的超凡能力。剛剛的那個女孩不一定是孩子，可能是侏儒人。他身邊的女人大概也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控制的傀儡，或者他的同夥。」
楊剛也產生了同樣的判斷。
「大意了！」他心想。
在他極速衝刺的時候，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槍聲，一聲槍響後又接了另一聲槍響！
「有一名安保員死了，剩下的一個受了傷，還活著......」亞當剛說到這裡，又傳出了一聲槍響，它一頓，繼續說：「現在剩下的一個也死了。那名異血者身手不凡，槍術精湛。這是一個稀有的特例，一名除了血肉再生以外還具備其他超凡能力的異血者。」
的確是特例。
楊剛知道方治具備死亡輪迴，但是當初在舒克的帶領下進行入職培訓的時候，舒克明明白白地說了，從目前的記錄來看異血者提升的只有恢復力和身體素質，沒有像覺醒者一樣發展出各種各樣的超凡能力。
這說明覺醒出超凡能力的異血者是極其稀少的，力行社沒有抓到過這類異血者......不，等等，有可能是抓到了，但是沒有對底層的安保員透露過這些情報？
楊剛甩開隊友，以最快速度抄近道，他跳上垃圾山，像跑酷似的越過障礙，花了不到半分鐘就來到了事故發生地。
泥濘的地面有灘血，兩個安保員躺在地上，身上的武器消失了，疑似為異血者的「小女孩」不見蹤影，「小女孩」的母親則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神經質地喃喃自語，一副精神失常的樣子。
迷宮一樣的垃圾山易於躲藏，到處都是視線死角。
楊剛快速搜尋四周：「亞當，掃描。」
「距離超過十米，所帶器械有限，無法掃描。」亞當說。
「該死。」楊剛罵道。
正在這時，暗處的槍口瞄準了楊剛。
「砰！」子彈發射。
楊剛以超高的反應速度躲過了這一發子彈，瞄準他面部的子彈擦過他的頭盔，鐺的一下，頭盔被子彈擦出了火花，子彈的動能令他頭偏了一下。
安保員的頭盔和作戰服都是防彈的，但是頭盔並不是全包式的，瞄準沒有被包裹的面部就可以擊中要害置人於死地。
得益於這一發子彈，楊剛確定了開槍者的位置，他一個翻滾躲進掩體，開了手炮保險栓。
穿甲彈連堅硬的水泥牆都能洞穿，擊穿垃圾山應該也不在話下。
楊剛冷靜了幾秒，蹲下身從掩體後衝出，用自己的身體當做誘餌引導敵人開槍，就在他衝出掩體的一瞬間，一直注意他動向的敵人果然又開槍了！
槍聲轟然響起，楊剛避過了這發子彈，精準鎖定了敵人開槍的位置。
他不再猶豫，抬起手炮瞄準那個方向扣動扳機。
「轟——」
手炮發出的聲音和手槍的聲音截然不同，那道聲音更沉悶，更有震懾力。
穿甲彈洞穿了垃圾掩體，輕而易舉地穿過了敵人的身體。
「啊！」敵人發出慘叫，楊剛趁這個間隙快速突進，閃進敵人躲藏的地點。
敵人倒地哀嚎，腹部破了一個大洞。
亞當出聲阻止：「等等，楊......」
楊剛充耳不聞，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敵人，沒有浪費穿甲彈，而是舉起微沖扣下扳機，火舌噴吐，子彈嗒嗒嗒傾瀉而出，不到三秒就把人給打成了肉泥。
「......楊剛。」亞當說完了想說的話，「覺醒了超凡能力的異血者是難得的樣本，很有研究價值。」
楊剛緩了緩神：「你怎麼不早說？」
「在我說完之前，你就開槍了。」亞當說。
「研究也是給力行社研究，無所謂了。」楊剛懶得再想。
「你一拿槍就很難控制住自己，不殺死對方不罷休。」亞當說。
楊剛眉毛動了動。
亞當在長期的觀察中發現了這一點，楊剛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它就先他一步察覺到了。
那名「小女孩」果然是異血者，他的屍體化成了一灘血水，高度消化神血的異血者死後才會產生這樣的現象。
余亮在通訊頻道里吼：「楊剛，怎麼樣了？」
「死了兩個隊友，我殺了異血者。」楊剛說。
他眼前閃出遊戲光幕。
「你殺死了某不知名異血者。」
「你掠奪了某不知名異血者的超凡能力。」
楊剛殺死球蟒的時候，遊戲光幕上直接顯出了球蟒的代號。他不知道被他殺死的異血者叫什麼名字，遊戲光幕也就沒有顯示死者姓名。這是一個有趣的細節。
「你獲得了超凡能力【欺詐術·D級】。」
「【欺詐術·D級】：你有一定概率讓對方在限定時間內無條件地相信你的謊言，並受到你的情緒誘導。欺詐術生效概率隨機，持續時間受對方意志力和謊言可信度等因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