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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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紗世里的神色,在電梯按鍵盤的鏡面上的反映,正是一種空無之中略微恍惚的失落,在磨砂面上,則更顯怪異。畢竟人也是有彈性的,一直緊繃下去不是好事。

  所以表現出徵兆,既是偶然,又是一種必然的顯現。因為人也是矛盾的集合體,唯一的問題只在自己與他人是否能夠感知到這種徵兆,是否進行了恰當的表達與接受,是否進行了合適的調整。

  因為人有時候往往顯現出異常彆扭的姿態,至少多數是有些許寧可直中取,不肯曲中求的執拗。

  是否有這樣的事情呢?自然是有的,唯一問題之後的,許多新的問題,就只在這種事情是否真的發生了,紗世里是否真的產生了心理問題,是可控的情緒,外在環境可以左右的想法,器質性的病變,還是其他?

  更或者,這是否只是一種夏天自我意識過剩的空想?再或者,是否要尋求醫生的協助,這一種問題,在於違背紗世里主觀意願的前提下,是否要尋求更為強制的介入?

  可靠的醫生、檢查還有藥物,心理疏導與長期治療,自然意味著與日常的脫離,與現實的脫節,還有許多的投入。

  投入自然是無所謂的,但是作為心理問題最為直接的表徵,在最開始的衝突之中,紗世里是先與她的母親發生了潛在的矛盾——當然了,這裡的情緒是克制的,至多是為了避免更多矛盾,而採取了不接觸策略。

  她至少不願意接受控制,但又沒有獨立的能力。再退回一步,他和紗世里之間的關係,又算是什麼呢?不也只是朋友、鄰居,曾經的食客?諸如此類。

  他又是否有立場,在問題看起來似乎還不是很大的時候,做太過深入和直接的干涉,縱使只是言語?

  夏天不太清楚,紗世里的觀感中,他究竟是怎樣一個定位。不太了解她對現在的生活究竟持何種認識。

  更為一錘定音的問題時,他還沒有決心。

  事物的表徵是主觀表達、接受和思考的結果,但是再次表達則或許需要更多的思考。他只是,還需要再想一想。

  於是在一切活潑的情緒後,若是沒有言語,大概按下電梯時,也不必做出神色。

  夏天望向監控,似乎現在人還不算多。等到門戶打開,走出電梯時,紗世里又是奄奄一息,異常疲憊的姿態,甚至將之更多地表現在軀體之中。

  心理上的軀體化,有這麼奇怪嗎?

  若是如此,走樓梯不是更好。

  當然,如此疲憊的狀態,或許又正在讓朋友等待,為什麼不用電梯呢?難道就因為生命的習性?

  等到又往前走一步,一個轉角後,紗世里先是抬頭望一眼門牌,而後就暫時倚靠在牆壁上,似乎要稍作休息。

  雖然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安靜的環境,聲音或許也引人注意吧?

  他應該怎麼做?

  或許還是公式化一點。

  雖然夏天還不太明白,這些公式在公式書之外的地方,是否總是恰當。

  「是這裡嗎?」夏天首先發問。

  紗里世似乎在停留在奔跑的餘韻中。

  實在是缺乏運動呀,不過在緩緩走了幾步後,至少比從坐下去到站起來的狀態稍好一點,至少感覺肢體沒那麼僵硬。

  但身體也未在急促的步伐中,徹底地恢復精力。似乎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欠缺,只是又勉強抬頭望去,才略微點頭,再嗯了一聲。

  夏天有些厭倦了,而且這也不是他的舒適區,他現在是多想要回去發號施令呀。

  所以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夏天輕輕敲了敲門,是那種非常正式的姿態,但是具體的敲擊,卻仿佛敲鼓般,有節奏地起伏。

  這個時候,紗里世才如夢初醒,似乎覺得奇怪,又好像試圖發笑,卻沒有笑出來。

  於是,總不至於連這點力氣都沒有,略微的眼神接觸後,在她的推動下,那扇虛掩的門被打開了。

  那似乎是一扇,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的窄門。

  不知道為什麼,夏天心中產生了這種想法。

  因為這種想法,夏天又不自覺地,被紗世里用肩頭輕輕地往前推,首當其衝地走進不同色調的光線之中。

  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面對門後的目光時,夏天還是略微有些不自在。

  至少,比脊背上的感覺更不自在,然後再是紗里世從身後發出的聲音。


  「各位,我帶來了新成員。」

  夏天收斂著目光,只是略微掃視房間中的布局,和三個圍在長桌旁邊,似乎在準備紙杯蛋糕和茶水的同學。

  「諸位下午好,我是紗里世的朋友,她承蒙你們照顧了。」

  「希望她已經說過,讓我過來的目的。因為她有時太過活潑,也因此略微有些脫線,希望沒有給你們造成很大的困擾。」

  「歡迎來到文學部,很高興能夠見到你。」

  似乎是害怕冷場,還沒來得及放下手中東西,就略微急促地說出了歡迎詞。

  深色頭髮,一隻手下意識地擋在身前,神色似乎也顯得柔軟些。

  很好,這是一個完美符合陰沉屬性定義的人。

  「時間匆忙,未能準備合適的禮物,只帶了——」

  夏天寒暄的言辭還沒來得說完,就被紗世里拉著衣袖坐下了。

  她徑直拿過了糯米糰子,撕開包裝,放在長桌上。

  「這就是我那個奇怪的青梅竹馬了,太老派了,不過是一個很柔軟的人,希望以後能夠和睦相處。要是有誰欺負她,哼哼。」

  「就是這樣。」夏天覺得奇怪這個詞很好,隨口符合著。

  在敷衍的辭令後,這才對紗世里後半段話語後知後覺,不是請求,而是類似潛在威脅的言語嗎?

  他或許應該稍微修飾自己的觀點,說不定在他沒怎麼關注的地方,一切都在向好發展,那紗世里交到好朋友了嗎?

  思緒只是一閃而過,還是按照慣性,狀若尋常地在坐下時掃視一眼,他就垂眸頷首地思考觀察到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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