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構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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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離家大約兩公里的巨大新墳地上,年輕夫婦埋葬了他們死去的兒子,回到充滿悲痛與安靜的老房子裡。

  他們相擁著回到屋內,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個年輕的人正站著墳堆旁目送他們遠去。

  「再見了,爸爸媽媽。」

  他抹去眼角無意識流出的眼淚,隨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擠壓出積鬱在喉嚨里的空氣說道。

  在這之後的一命之內,他將以這具身體來完成最後的心愿。

  他抖了抖身上的死氣,回暖的體溫使他心跳加快,他可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這種悲傷中,他大步離開這塊墓地,拉高衣領,就像一個剛剛探望完病逝朋友的普通人一樣走向街區。

  整潔的石板路,來往的西式豪車嗡嗡冒著黑氣,往來的馬車噪音很大,夕陽西下,整個世界被籠罩在一片橘黃之間。

  他順著馬路一邊走,一邊觀察,在被旁邊的人煙味嗆到後才猛然驚醒,剛剛差點撞到了路燈。

  沒有突發事件發生,這樣對他這樣沒有氪金的玩家來講還是有些盲人摸象,這樣接觸世界還是有些困難,只見他走近一個橋下喝的爛醉如泥的酒鬼,腦海中立馬想出了辦法。

  他悄悄靠近酒鬼,一把將其手中的酒瓶子奪了過來,就這麼將剩下的酒倒在地上,隨後在酒鬼錯愕的眼神中,他摔碎了瓶子,將碎片攏在手裡,就這麼囫圇吞了下去。

  耳邊風聲呼嘯,嘴角流出來的鮮血以及口腔內火辣辣的痛覺被他無視,玻璃入肚,腹部一陣絞痛,耳邊的風聲不知何時變為模糊不清的囈語。

  他不由得心中開始期待起來,眼前的景物和昏黃的路燈開始扭曲,腳上穿的皮鞋慢慢交織為三節靈活的腕足,他感覺皮膚火辣辣地開始痛起來,嚴重的月亮和路燈開始重疊。

  就在這時,一隻肥大的老鼠突然從他的眼前衝出,他趕忙揮手阻擋,卻不料幻象內的老鼠猛然破碎成一塊塊酒瓶狀的碎渣,就這麼飛濺一地。

  他趕忙停下自己作死般的行為,眼裡滿是求生的渴望。

  額頭大片大片冷汗冒出來,不過在看到和自己皮膚交疊的幻象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喉嚨里火辣辣的痛覺早已消失,他站在路燈下,遠處的醉漢一個支撐不住,隨後靠著牆壁哇哇開始吐起來。

  「夢境回溯」

  這次的帶進來的詞條顯而易見。

  「蜥蜴」

  他揉了揉眼睛,強壓下想要褪去衣服爬上路燈的衝動,再度拉高衣領,警惕地觀察著路邊的牆角,摸索著向人流密集處緩緩走去。

  「要抓緊時間了。」

  在這種地方,時間就是金錢,而用時間換來的金錢,是此刻的陳迫萬不得已的選擇。

  他必須這麼做。

  成為腦機的支架,賺取積幣。

  這樣,才能找到治療妹妹的辦法。

  也只有這樣,才能撐起這個搖搖欲墜的小家。

  因為,這是普通人來錢最快的辦法。

  這個時代充滿機遇,自然也充滿挑戰,而他只想作為腦機的支架,畢竟,這是腦機的時代。

  而他,則是萬萬腦機的員工之一,作為一個普通的腦機埠存在著,為腦機整合構築出來的世界添磚加瓦。

  不知道何時開始,人們過於追求人工智慧與生物蜂腦意識之間的聯繫,希望能通過生物連接腦機的辦法來取代龐大而繁瑣的機械設備。

  人們發現,集結了人類智慧的人工智慧總會在最敏感最脆弱的感情上出問題,在首府科學家最頂尖的智慧建設下。

  「腦機」

  誕生了。

  沒有人知道它,或者說「他」更為合適些,是怎麼被突然造出來的,總之,他突破了傳統的超級計算機的計算速度,以輕便可靠的性能和價格走入尋常百姓家,讓每一個人都能以極低的價格享受到天上宮闕的生活。

  在這裡,你可以選擇進入沒有壓迫,沒有剝削,沒有鮮血與戰爭的理想國度,也可以選擇硝煙四起,戰火紛飛的古老戰場。

  在這裡,你可以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也可以柴米油鹽安穩幸福。

  當然,你如果擔憂自己的大腦被監視的話,可以選擇離開這個理想國,不過你完全不用為隱私而發愁。

  人與人之間腦機代碼完全不相通,出於生物大腦的特殊性,你在腦機中結實好友後也可以自主選擇展示內容,就算將自己渾身打上馬賽克也完全沒有關係。

  在這裡,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只要你戴上腦機,天高地闊任你逍遙。

  你要的一切,在人類選擇腦機後都不再是一句空談。

  你可以真正意義上實現自己的夢想。

  反之,也可以幫別人實現夢想。

  而這種默默無聞貢獻自己大腦的人,被成為「築夢者」。

  陳迫就是「築夢者」之一。

  他不需要超能力來破壞建設,也不需要安穩幸福地麻痹自己。

  在人們構建出來的潛意識世界裡,他要去用雙腳丈量這裡的土地和一切風土人情。

  「發現風險」

  「上報風險」

  將這種世界變為人們的遊樂園,將一切風險都扼殺在搖籃里。

  這就是他的工作。

  而「夢境回溯」則是他在一次意外中發現的能力。

  這種能力目前已經可控,而且幫了自己不少忙。

  而這個能力也有副作用,在現實中他患有極其嚴重的焦慮和抑鬱症。

  不過那又如何。

  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精神病,只要控制得當,他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的。

  寒風凜凜,不知何時開始,空中緩緩飄起了小雪,路上行人都加快了腳步,都想著能在寒夜到來之時在壁爐台前來上一杯暖暖的熱咖啡暖暖身子。

  陳迫縮緊脖子,呼出的冷空氣凝結成白霧糊在臉上,他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左眼還在看路,而右眼則是沿著眼眶邊轉了一圈後牢牢停靠在眼眶最右邊。

  如果有人在正面看他的話一定會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因為他這個縮頭縮腦的歪眼模樣的確有些滑稽。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站在原地,慢慢感受著四周飄落的雪花,腳下動作也逐漸遲緩起來。

  「溫度降得有點厲害」

  這可不是他客觀的看法,因為他感覺到了自己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有些不聽使喚。

  「先生先生!」一個小鬍子戴黑帽的男人小步跑了過來,臉上帶著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的興奮。

  「需要圍巾嗎先生,雷克那姆酒館現在還在開著,爐火燒的正旺呢,我想那裡是個不錯的去處。」他這般說道。

  陳迫努力扳回來自己的右眼球,回絕了男人的好意,可是男人依舊在他身旁喋喋不休道。

  「請允許我為你介紹一下雷克納姆酒館,我親愛的先生,這種鬼天氣就應該來上一壺烈酒來暖暖身子,先生!」

  男人走在陳迫右側,及時閃開快要裝上的路燈杆。

  「先生,你運氣真的很不錯,我從來都沒有看到像你這樣的好運氣,先生!」

  陳迫被吵的有些厭煩了,他轉過身去,那個小鬍子男人點頭哈腰地看著他,臉上滿是諂媚的笑。

  可他真的沒有多餘的時間,這是事實。

  可要趕在自己被凍僵之前找到一個暖和的去處也確實有點困難。

  他掏了掏口袋,示意自己沒有錢,可男人見此更加興奮了,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可以拋棄一切的那個男人。

  「沒錢也沒有關係的,先生,我可以請你喝杯熱酒,你對此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聽到這裡,陳迫終於停下腳步,他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在前面帶路。

  男人喜笑顏開地走在前面,陳迫怎麼都猜不透男人到底要做什麼。

  他倒不是懼怕什麼,只是男人給他的感覺過於古怪,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就像他硬質化的皮膚一樣讓人感覺到本能的厭惡和噁心。

  他將手罩在袍子下面,跟著男人朝他所說的酒館走去。

  他倒要看看男人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拐過兩條街道,一條古舊的巷子盡頭,他終於被帶到了目的地。

  推開門,入耳全是嘈雜的叫罵聲,臭味混合著酒精的味道湧入鼻腔,使得陳迫猛然一個激靈。

  這裡對他而言確實不錯。

  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陳迫對此卻沒有一點疑惑,他徑直走向一處牌桌,看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臉皮浮腫,松垮垮生滿斑疹的玩牌男人,在哪裡拿著一張紙板劃寫。

  心裡那種厭惡感愈加強烈,他強忍住噁心,在這種迎面襲來的壓抑氣氛中喘上一口氣。

  他為此毫無辦法,在人群的簇擁下,慢慢走向牌桌,搭上了自己暖和的袍子。

  「加我一個。」

  他眼球凸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輸紅眼的賭徒壓上自己最後的籌碼一般瘋狂,入耳的吵鬧聲使得他焦灼起來,他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錢!

  更多的錢!

  背後的人們開始歡呼起來,相互耳語嘀咕著這個英國男人看樣子好像要輸得褲衩都不剩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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